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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黄易]日月當空[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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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2-27 05:44:52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40
本帖最後由 火影鳴人 於 2016-11-16 13:54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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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書名】:日月當空

【小說作者】:黄易

【內容簡介】:《大唐雙龍傳》卷終的小女孩明空,六十年後登臨大寶,以武周取代李唐成為中土女帝,掌握天下。武曌出自魔門,卻把魔門連根拔起,以完成將魔門兩派六道魔笈《天魔策》十卷重歸於一的夢想。此時《天魔策》十得其九,獨欠魔門秘不可測,從沒有人練成過的《道心種魔大法》,故事由此展開。
   
大法秘卷已毀,唯一深悉此書者被押返洛陽,造就了不情願的新一代邪帝龍鷹崛起武林,與女帝展開長達十多年波譎雲詭、恩怨難分、別開一面的鬥爭。
   
《日月當空》為野心之作,誓要超越《大唐雙龍傳》,成為另一玄幻武俠經典,乃蟄伏多年後,重出江湖的顛峰之作!

ps:跟有再看或是剛想看到書友報告一下,由於作者實體書也在有出,所以網路更新說實在的無法像其他作者那樣每天幾更,遇到假日沒更,版權問題沒更.......等!總之,有更新我就會更,由於他的時間太不一定了所以我有看到就會馬上更新,如果拖了還請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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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2-27 05:47:08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woawoa 於 2012-12-27 19:27 編輯

[卷一]第一章 階下之囚(上)
龍鷹斷然將雙手捧著《道心種魔大法》上下兩冊的古書卷,送進灶爐熊熊烈燒的柴火里,看著冊卷卷曲、變焦,瞬化飛灰。撲臉的熱浪,煙燼的氣味,令他生出于此一刻,其過去亦隨火消逝的古怪滋味。

一切重新開始。

回到只有幾件簡陋家具的小廳,把預備好的小包袱背上背,懷著無比輕松的心情,悠然踏出他隱世獨居剛好五個年頭的荒谷小石屋,焦燒的氣味仍充塞鼻腔。此地一別,他永遠不再回來,天下這幺大,尋得個山明水秀的好地方,忘掉曾發生過的所有事,憑自己遍閱圣帝府藏書的胸襟知識,賺錢養活娶回來的嬌妻美妾,成家立業。至于《道心種魔大法》上的心法武功,自認是學不來的了。哪有這種可嚇壞人的練武方式?


更何況十二篇里又缺少第六篇。


屋外陽光漫空,美麗的荒谷寂靜一如過去五年的每個清晨,就在此時,心中涌起強烈無法解釋的危機感覺。換過一般人,或會以為是疑神疑鬼,本來無事。龍鷹卻曉得是本身所具尚未成氣候的魔種向自己發出最嚴厲的警告,猛地往上望去。


一個黑點在他視野內迅速擴大,以優美的姿態朝他立處旋飛下來,竟然是頭兩翅伸展達六尺的巨鷹,飛近至上方百丈許處,忽又振翼而起,望谷口飛去。


龍鷹猶如從一個醉心酣美的夢境蘇醒過來,回到冷酷無情的現實,曉得厄運臨身,在劫難逃。怎會這幺巧的?早一天走不是沒事了嗎?


想是這幺想,心里有數早走遲走不會有任何分別,一旦讓對方掌握他的存在,又可以溜多遠呢?他的敵人,不只是整個所謂的正道武林,還有皇帝小兒也要看她面色做人,握天下生殺大權的武曌,試問他可以逃到哪里去?


他也是奇怪,縱使在這樣的情況下,仍是冷靜如亙,無怵無懼,當然須大動腦筋。過去的二十年雖說未曾懈怠、自強不息,卻從未隨心所欲的去享受生命,哪肯這幺英年早逝?逃是逃不了的,以不知道算否是自己師父的圣帝杜傲和一眾師兄,在比自己現在處境優勝百倍的逃亡條件下,仍落得一一遭擒遭殺的命運,否則不會于此苦待五年,尚未見他們半個身影。剛才還要依老杜的臨別嚴令,把秘卷燒掉。


龍鷹折返屋內,先以最迅捷的手法,把包袱內的衣物糧食用品安置回原處,又在灶頭煲水,好掩飾生火的真正原因,這才走進臥室,躺臥唯一的石床上,運轉功法,將得來不易精純無比的內功散去。


他一直想做卻不敢做,修煉道心種魔大法的首堵大難關,于這樣沒得選擇的情況下,終于發生。


“砰!砰!砰!”


門窗同時粉碎。龍鷹忍受著散功后陣陣從骨髓深處鉆出來的痛楚,閉上雙目,劍氣倏地壓體而至。他武功雖剛失掉,魔種卻如古卷所說的不再受道門修仙的正宗元氣羈絆,反更增其靈銳,感應到對方劍氣變化下又藏變化,已達收發由心的劍道竅法,比之圣帝杜傲實不遑多讓,換過功力仍在的自己,單打獨斗肯定與他過不了十招。如此高手,天下罕有。


襲擊者忽地“咦”一聲,收回劍罡,劍尖往躺在床上的他瞬間輕點十多下,每一記下手極有分寸,只會令血氣運行不暢,并不傷他經脈。又喝道:“停手!只是個不懂武技的普通人。”


屋內破風疾掠的聲音剎那斂收,顯示入屋行事者無一不是高手。


龍鷹抵不住好奇心,睜開雙目,與對方打個照面,本預期入目的是與杜傲年紀相仿的高手,豈知竟是個比自己只大上兩三歲的年輕劍士。他站在床旁,深邃莫測的眼睛正帶著抱歉的神色俯視自己。此君長得英俊偉岸,且有種難以言喻的氣質,若如孤傲不群,灑脫出塵的詩人名士,偶然配劍穿上武士服作玩兒。


龍鷹再沒有多看一眼的機會,給人從床上揪起來,更不知誰把一個黑布袋罩下來,頓然眼前一黑,跟著被帶往廳子,給硬按跪在中央處,雙手被反剪背后,以粗牛筋一類東西綁個結實,雙腳遭遇相同,繼而身子一輕,被制的穴道回復暢順。龍鷹心中大懔,這個年輕高手點穴用勁之巧妙、時間拿揑的準確,實在他估計之上。忽然間,他從自由自在的快活人變成階下囚。


沒人說話,靜得有點不合常理,只余搜索的響聲。


“太平公主駕到!”此喊話帶點夸張地以陰陽怪氣的聲調詠唱出來,與荒山窮谷是如許地不協調。下跪聲處處響起。


一個有些許兒肆無忌憚,但又浪蕩誘人的甜美聲音嗔怪道:“胖公公你真是的,這里并非皇宮內苑,執甚幺君臣之禮。風公子、丘將軍、諸位平身。”


龍鷹認得是那年輕劍士的聲音道:“公主若無其他吩咐,過庭請公主賜準立即趕返北方,因一些瑣事急待處理。”


太平公主發出令人迷醉的輕笑,欣然道:“能讓我們于長江海口一役斬殺邪帝杜傲的大英雄趕回去處理的,不該是瑣事。本殿明白公子因大材小用,致心中不舒服。”


風公子忙道:“過庭怎敢!”


猜想是一回事,事實是另一回事。聽到杜傲慘被截殺,且是栽在這幺的一個年輕劍士手上,威名盡喪,龍鷹不由心生悲惻。對他來說是罕有的情緒。


太平公主續道:“自圣神在先帝駕崩前立下宏愿,誓要把自漢以來,為禍我中土多年的魔門叛逆連根拔起,其鎮派妖笈則收歸朝廷,焚毀以祭祖謝天,獵魔行動全面展開。到今天魔門的重要人物一一伏誅,魔策十卷得其九,只余《道心種魔大法》,可竟全功。由于事關重大,兼且時間緊迫,且怕來遲一步,給此子遁往遠處,那時必須借助公子愛鷹的銳目和公子天下無雙的追搜之技,就像海口一役,杜傲殺出重圍后,仍難逃公子攔截。”


風過庭淡然道:“公主夸獎。”


太平公主道:“現在大事已定,這里自有本殿處理,祝公子一路順風。”


風過庭謝恩離去。


接著太平公主自言自語般一字一字沉吟道:“他真的不懂武功?”


聽她語調,知她正皺眉苦思,大惑難解。龍鷹心忖有甚幺好奇怪的,老杜傳授自己道家練氣之法,是瞞著其他徒弟暗里進行,與自己有關的一切不用問也知不是老杜處拷問得來,自該認為他不諳武事。不由感到很不妥當。


一只肥手隔布按在他的天靈蓋上,瞬即由溫熱變冰寒,初時還沒有甚幺感覺,忽然間全身經脈無一幸免地充塞著精致柔靱的勁氣。胖公公的聲音在身旁響起道:“奇怪!真的很奇怪!”


太平公主聲音轉寒道:“給我退下!”


有人喝道:“公主有令!全體退出屋外去!”


屋內其他人走得一干二凈,只余太平公主、胖公公和那該是丘將軍者等三人。


胖公公收回肥手,道:“丘將軍請到屋外為公主監察,不準任何人踏入離屋百丈的距離。”


丘將軍顯然大感錯愕,想不到以他的身分地位亦要被驅逐到屋外百丈遠處,不得與聞,偏又沒有辦法,只好離開。


只看胖公公不用請示公主自作主張,曉得他不單清楚公主心意,還威權極重,不只是個隨身侍主的奴才。憑他剛才搜索探察龍鷹脈絡情況的功夫,此胖子武功的可怕處,該不比風過庭遜色多少。


龍鷹不妥當的感覺更強烈。


罩頭布袋終被揭掉。龍鷹猛睜雙目,由暗黑到光明的刺激令他一時甚幺都看不真。傳聞里太平公主是中土著名的出色美女,現在自己雖成階下重囚,但如可一睹花容,總算是補償。他就是這般的一個人,天生灑脫,蒼空掉下來可當被蓋。


當眼前物象回復清晰,禁不住大失所望。太平公主坐在眼前他親手制作的榴木太師椅里,臉蓋黑紗。一個面如滿月、五官全被擠壓到臉孔中央處的矮肥胖子,悠然自得站在她旁,正笑嘻嘻地瞧他。


不過縱然花容被吝惜地掩蓋,此女撩人至極、惹人遐思的動人體態絕非一片黑紗可以令她失色。緊身的夜行勁服,盡顯她玲瓏浮凸優美至無以復加的線條。


胖公公皮笑肉不笑的道:“嘿!公主啊!杜傲的眼光真不賴,看不過五年許光景,小哥兒長得這幺高大粗壯,且相格清奇,雙目靈動如神。就算在現今的情況下,仍毫無懼意,只是臉色差了點,是不是昨夜睡不好呢?”


太平公主沒有答他,徑向龍鷹道:“你叫小樸!對嗎?”


龍鷹干咳一聲,清清喉嚨道:“公主明鑒,那是我以前的小名,我昨夜正是因苦思新的名字,所以睡不好。嘿!現在的我叫龍鷹。”


胖公公大訝道:“在這樣的情況下小哥兒仍可滔滔侃談,真的不害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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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2-27 05:47:52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woawoa 於 2012-12-27 19:28 編輯

第二章 階下之囚(下)—種魔大法(上)

太平公主柔聲道:“如果肯乖乖聽話,的確不用害怕。只要交出《道心種魔大法》,不但不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還會帶你回洛陽神都,讓你享盡榮華富貴、天下美女。”


龍鷹給她甜美動人的聲音鉆得差點心兒融化,心道不知美女中可否包括你公主殿下在內。當然不敢宣之于口,苦笑道:“到今天我方曉得世上有這幺一卷書,教我拿甚幺來交給公主?”


太平公主仰起俏臉,望往屋梁,淡然自若的道:“天下四大奇書分為《戰神圖錄》、《長生訣》、《慈航劍典》和《道心種魔大法》。劍典藏于佛門圣地慈航靜齋,圖錄則從沒有人見過,存在成疑,可以不論。長生訣為我朝開國大宗師少帥寇仲和徐子陵所得(作者注:事見拙作《大唐雙龍傳》),亦隨他們遠游而湮沒。只有種魔大法向為魔門天邪道的鎮宗之寶,由宗主隨身攜帶,此法雖從沒有魔門中人練成過,但其評價只在陰癸派的天魔大法之上而不在其下,益顯其秘不可測。如果不是能搜遍杜傲的尸身,我說不定會相信你的一派胡言,只割下你的頭顱了事。胖公公請解開他的手。”


胖公公移到他背后,松掉捆綁。


太平公主拍拍所坐椅子的扶手,輕輕道:“椅子是你造的嗎?”


龍鷹心不在焉的點頭。真不明白貴為公主的她為何肯花這幺多時間在自己身上,仍不拆屋翻谷的去搜,找不到來個大刑伺候,干脆利落。


太平公主欣喜的道:“你有一雙巧匠的靈手,本殿從沒坐過這幺舒服的椅子。”


剛為他松綁的胖公公回到公主旁,嘻嘻笑道:“小哥兒愿意合作,公主不如賞他個匠監的優職,讓他過過做官的癮。不用害怕入宮,我會無微不至的看顧你,保證沒人敢欺負。”


龍鷹心叫厲害,兩人一唱一和,硬中帶軟,軟中帶硬,撼其志動其心。不過也添其惑,對方為何這幺重視他?


太平公主道:“盡忠義是對的,但須看對象是誰。讓他自己看吧!”


龍鷹既茫然又大吃一驚之際,胖公公臉盈笑意的從懷里掏出一卷薄頁,走前送入他手內。道:“公主有令,小哥兒須全篇由頭看到尾,不準漏掉半個字。”


龍鷹雖不知卷上寫的是甚幺,但知絕不會有利于他。登時方寸大亂,頭皮發麻的往頁卷瞧去。立即全身發軟,由直跪改為坐往腳踝去。


入目的赫然是“種他第六”四個大字。


果然太平公主的聲音傳來道:“這個是抄本,原本留在洛陽,是從杜傲的尸身搜出來的。讀完本殿再和你說話。”


龍鷹一頁一頁的看下去,愈看愈驚心動魄。更有個奇怪的感覺,就是字體既火辣放任,又不失精致綺麗的氣質,統一兩種不同風格的關鍵系乎箭箭能命中箭靶紅心般的準確筆劃。他直覺感到抄寫者是女性,極可能是武曌本人,雖然日理萬機的她沒甚幺道理親力親為去干這苦差事。


胖公公哈哈一笑,從他手上取回抄本,道:“小哥兒還有甚幺話可說的!”


太平公主透過臉紗凝視他。


龍鷹搖頭苦笑道:“我盡忠義的對象確是錯得厲害。嘿!幸好我無意中為朝廷立下大功,《道心種魔大法》不是要拿去焚燒祭天的嗎?我剛拿去當柴火煲水燒掉了,公主仍可賞個匠監給我嗎?”


太平公主霍地立起,厲叱道:“好膽!”


龍鷹毫無懼色和似變成雌老虎般的她對視,因曉得自己雖算錯一著,尚未至一敗涂地,因為他已成了活著的《道心種魔大法》。


果然太平公主平復下來,胖公公一雙本是又細又長的眼卻睜得大大的,芒光電射,殺機大盛。


太平公主沉聲道:“丘將軍請進來!”也不覺提聲運氣,聲音遠傳屋外。


丘將軍如飛掠至。


太平公主淡淡道:“將這小子押上囚車,另留下一千人,著他們搜遍石屋山谷,凡與這小子有關的物品都給本殿帶回神都。”又回頭瞥一眼身后的椅子,略猶豫,柔聲道:“不要漏掉椅子。”


再不看龍鷹,婀娜多姿的離去。


龍鷹暗嘆一口氣,心忖風過庭可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若不是他干掉老杜,會輪到老杜取他小命。


所謂囚車,其實是輛刑車。車廂以薄鐵片鑲嵌加裝,四匹健馬拖拉,后方開門,除廂門設有透氣孔外,其他是密封的。龍鷹給押上囚車,被逼躺在廂子里可調整傾斜度的刑床上,手足被絞索綁扎結實,再轉動設于床底近門處的絞盤,將絞索扯往四角,令躺在刑床上的龍鷹成“大”字形,除頭部可稍作移動外,伸個懶腰這幺簡單的動作都辦不到。不過當刑床被調整至頭部的一邊往下大傾斜,血液下流,頭顱充血,龍鷹唯一可移動的身體部分立告動彈不得,至此龍鷹始深切體會到,原來能作動身體是如斯珍貴。


今次隨來的有武曌手下酷吏的用刑第一高手來俊臣,經他發明的刑具和施刑方式不勝枚舉,也不知有多少王公大臣、唐朝宗室栽在他手上,被迫自誣自告,屈成冤獄。只看武曌讓這般的一個得力手下隨行,可見她對《道心種魔大法》志在必得。


太平公主把龍鷹送入來俊臣的魔掌里去,是看穿龍鷹屬那種天不怕地不怕,在一般情況下絕不屈服的人,所以先教他吃一輪苦頭,再和他說話。


來俊臣四十多歲的年紀,中等身材、體型瘦削、青雞面,一副壞鬼書生的模樣。且雙目沉狠陰冷,唇薄鼻勾,若配以刑具,沒多少人見之而不戰栗冒汗。


他親自伺候龍鷹,拍拍龍鷹的臉蛋后,將兩個特制的怪東西塞進龍鷹的耳孔內,切斷他的聽覺,又綁扎黑布條蒙他眼睛,發出一陣夜梟般的滿意尖銳笑聲,站起來“砰”的一聲關上車門,喝道:“開車!”


接著向圍攏在旁的手下們欣然道:“最有趣的正是硬漢子。”


龍鷹絕對是來俊臣一生中酷刑下受害者里唯一感激他的人。


《道心種魔大法》之所以似是從沒有人練成功過,原因很復雜,其理論則完美無瑕,基本功法立竿見影、成效卓著。全書十二篇,首篇是“入道第一”,修的是玄門正宗心法,以建立本身的“道體道心”。只是首篇,已令歷代魔門邪帝望門興嘆。因為夠資格擁有秘卷的,皆為天邪道派主,他們魔功深厚,誰肯廢去原有魔功,重新開始練習心法路向截然相反的另一功法。


次篇“種魔第二”。魔種和道家修真者的道胎,若如一個銅元的兩面,生命的兩個極端,生和死。道家專事生氣,甚幺百日筑基、返本歸元、大環金丹、從后天回到先天,始終生氣勃勃,容易為人接受。《長生訣》正是這種功法至高無上的巔峰之作。


男女歡合、十月懷胎、發育成人,“生”的過程長路漫漫,死亡卻是突然兇猛。大法第一篇的道體筑基由杜傲親授龍鷹,而龍鷹到十九歲方告功成,可是依第二篇修煉,短短四十九天,便種魔成功,自此卻難作寸進,因第三篇“立魔第三”,篇首開宗明義須將全身功法散去,以讓秘不可測的魔種能在不受玄門正宗先天真氣的抑制下出而主事。簡單點說,魔種正是死氣培植出來的“元神”,道心則為生機勃發的“識神”,只有識神讓道,元神方可脫穎而出。不論龍鷹如何灑脫,仍不敢冒這個不測之險。更何況他并沒有非修煉魔種不可的任何理由。不過,現在他終于盡散功法,與他以某一種神秘方式結合無影無形的魔種正蠢蠢欲動。


“結魔第四”。


縱使沒有散功的難關,只此篇足令龍鷹卻步,內中描述千奇百怪種種自戳自殘、挨饑抵餓的苦行,其目的務求誘發魔種。試問好好一個人,怎會如此自討苦吃。巧妙的是,來俊臣這個超級用刑高手,正恰恰“仗義”為龍鷹提供了他現時最迫切需要的服務,所以龍鷹對他的感激是真心的,只是來俊臣做夢都想不到吧。


下一篇“魔劫第五”,比上一篇更難落實,講的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第六篇,也是杜傲隨身攜帶給武曌從他尸身搜得的“種他第六”,恰恰解決了前五篇對歷代天邪道宗主造成的所有難題,大合魔門一貫損人利己的作風。方法是另尋道體,再由自己親手種魔,絕對控制下于道體死亡前的剎那,進行竊種的功法,據之為己有。這幺樣的一篇杜傲絕不愿讓龍鷹有機會看到,故此在交秘卷予龍鷹前,私下拆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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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2-27 05:48:49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woawoa 於 2012-12-27 19:28 編輯

第三章種魔大法(中)

龍鷹現今再不視杜傲為可敬的尊長,另一個師父代之冒起,亦不是種魔法的秘卷,而是遍注秘卷的向雨田,魔門有史以來最出類拔萃的邪帝。

尾門打開,刑床下降,絞盤滾轉聲中,有人上來為龍鷹松綁、揭開縛眼的黑布,拔去耳塞。

來俊臣立在車尾處雙手環抱,面帶得色,一副等看好戲幸災樂禍的神情。這個名為“四馬分尸”的刑術,最堅強的人也捱不過六個時辰。受刑者被解下刑床后,反應千奇百怪,有人抱頭痛哭,有人蜷曲顫抖,又或渾身抽筋、嘔吐失禁,更甚者是受不住毒刑衰竭死亡。死不去的,要他招甚么便招甚么,畫押多少便多少,只求不再送他上刑床。

來俊臣承旨辦事,且怕太平公主怪他辦事不力,所以落足重藥,將床刑延長至十二個時辰。心忖今次還不立下大功。

龍鷹揉著眼皮的坐起來,在來俊臣和十多名手下目瞪口呆中,伸個懶腰,張開眼睛,瞥見來俊臣等人的驚異神情,先摸摸胸口肚皮,愕然道:“有甚么不妥當!哈!睡得又甜又舒服,真不愿起來。為甚么停車?到了洛陽嗎?這是甚么鬼地方?”

平時口若懸河的來俊臣首次對受刑者啞口無言,不知該如何反應,該說甚么。刑術最重氣勢,用刑者必須掌控主動,在精神上完全壓倒對方,始可收事半功倍之效。今次在與龍鷹的“對戰”上,來俊臣輸個一塌糊涂,因為他所預期的反應半個沒出現過。

身旁的手下喝道:“斗膽!這位是來大人,甚么你你我我的,是否想掌嘴?”

龍鷹哈哈一笑,嘟長嘴巴,道:“打吧!”

那兵頭平時橫行霸道慣了,怎按捺得住,勃然大怒下一拳朝龍鷹面門轟去。

來俊臣比任何人更想看龍鷹血流披面的情景,只恨太平公主有嚴令不準傷他身體,以肘臂擋開兵頭的一擊,冷然向龍鷹道:“你怕沒有機會嗎?”

轉向手下們道:“押他來!”

拂袖轉身,領頭去了。

這是頗具規模的院落式建筑組群,龍鷹暗忖若沒有猜錯,身處的地方該是揚州南的某處大縣,敵人理該先押解他往揚州,然后乘船北上洛陽。而他必須在抵達洛陽前,設法逃走。

來俊臣忽然止步,龍鷹和押送他的眾兵衛只好隨他立定。這壞鬼酷吏回頭走到龍鷹身旁,作老友狀把嘴巴湊到他耳旁道:“鷹哥兒你好男色嗎?”

龍鷹心中大罵,知他一計不成又生一計,不過的確命中他要害。

來俊臣見他沉吟不語,知道奸計得逞,欣然道:“好不好男色沒關系,只要別人好你的男色便行。本官會特別照顧你,于軍中好此道者中挑選幾個體格特別精壯者,包保可操你一個痛快,待會請準公主即可成事。”

龍鷹怎會無還撃之力,笑道:“來大人太胡涂哩,完全摸不準我和公主的關系,我現在手上有件東西,是公主不惜一切要得到的,假如我唯一的條件是求她在我眼前斬下來大人的頭顱,肯定公主認真考慮。”

來俊臣暗吃一驚,他不清楚太平公主會否這樣做,但連兒子都干掉的武曌肯定是這種人,只要她想得到某樣東西,犧牲個手下小官兒算甚么一回事。

他終于領教到龍鷹的手段,忙陪笑道:“本官與鷹哥兒往日無仇,今天是公事公辦,為了圣神本官可赴湯蹈火,萬死不辭,不過大家為何要弄至此等地步。只要鷹哥兒答應公主所求,不是可以和氣收場嗎?說不定本官還可帶鷹哥兒到洛陽風花雪月,把酒高歌,哪間青樓敢不給我面子?”

聽他提到青樓,龍鷹道:“洛陽有甚么著名的青樓?”

來俊臣看到他的反應,登時心中有數,他刑術的竅門正在于找尋對方的弱點。欣然道:“遲些再說,請鷹哥兒稍待一會,待本官進堂內請示公主。”說罷獨自進入前方的宅舍去。

天色漸暗,宅院亮起燈火。他們立處離宅院大門約二十步的距離,來俊臣沒入門內的一刻,龍鷹心忖如能聽到他們的對話,對他會是大大有利,不過縱然武功猶在,除非對方高聲談話,也沒有可能竊聽到對方在廳堂內的對答。

這個念頭尚懸而未下,一股莫以名之的力量,從眉心處倏地擴展,難作形容的感覺貫注全身,大小正奇脈絡強烈顫震,所有竅穴躍動起來。那絕非以前習慣了運轉真氣的情況,而絕對是做夢都未曾想過的境界,感覺的靈銳度以倍數提升,際此一刻,他福至心靈地曉得,自己不單成功“立魔”,還更上層樓,到了“結魔”的層次。

根據向雨田在卷內的注釋,魔種此時成功與他在精神上結合為一,宛如一口隨時可取水飲用、深不可測的水井。魔種就是魔種,與一般內家武功徹底有異,蟄伏時他只是個不懂武功的普通人,結合后將變得神通廣大,否則歷代天邪道的宗主們人人魔功深厚,誰肯冒生命之險去練這種東西。

柔風拂體,他的皮膚泛起古怪但愉悅的滋味,鼻內充盈宅院外花草樹木的氣味,而他更能一一分辨氣味傳來的位置,就像用眼睛去看一樣。

不過他無暇多想,因為來俊臣下跪的聲音在耳鼓內響起,跟著胖公公的聲音道:“俊臣有甚么好消息稟上公主?”

太平公主道:“平身!”

龍鷹閉上眼睛,在腦海內純憑聲音的位置勾勒出廳內的情景,太平公主坐在堂內東端的位置,胖公公則坐在她左下側,來俊臣于太平公主座前七步許處站立。他不明白如何可以憑聽聲如此準確掌握廳內的情況,就如憑氣味辨別兩旁的花草樹木。

來俊臣帶點苦澀的聲音答道:“小臣須先向公主請罪,這個被臣下命名為‘四馬分尸’的極刑對他完全失效,我把時間延長一倍,他給解下來后沒事人似的,還揉眼伸懶腰,說剛做了個好夢。”

龍鷹心中好笑。

來俊臣這個極刑,從刑學的角度來說確是了不起的杰作,針對的是人體的弱點,包含著撕裂身體卻不能動彈的強烈苦楚,由于腦袋充血頭昏腦脹至沒法做正常思考,尤甚者是不能見不能聽,那是使人發瘋的可怕感覺,最折磨人的是不曉得苦難何時方休。

起始之際,龍鷹委實抵不住生不如死的煎熬,但不旋踵他似化為無數往上騰升的粒子,與某一混沌合二為一,渾渾渺渺,醒來的一刻,剛過去的用刑時間像是彈指間事。

原來苦行真的這般有效用,修煉魔種的前路雖仍是難關重重,可是他對《道心種魔》的信心已大幅激增。

胖公公問道:“他受刑的情況如何?”

來俊臣恭敬答道:“由于事關重大,我親自在御者旁通過銅管監聽,這小子不到半個時辰,呻吟得要生要死。一般人受刑兩三個時辰,早咽喉嘶啞,甚至暈厥過去,此家伙卻由頭到尾呻吟足十二個時辰,還呻吟得愈來愈有勁頭,只是這點已與其他人大異。”

龍鷹這才曉得自己的受刑狀況,暗忖肯定是精氣神離開肉身,“往上”與魔種結合,第三篇的“立魔”該就是這樣子。

來俊臣又道:“但這小子有個弱點,是好色。”

胖公公立即精神大振,提高聲音問詳情,來俊臣把他追問青樓情況一事說出來,聽得龍鷹只懂苦笑。

除了“平身”一句沒說過話的太平公主心情沉重的道:“俊臣你到外面等待一會,靜候本殿指示。”

來俊臣應令離開。

龍鷹心中好笑,來俊臣一句不提自己更害怕的事,可知他的甚么肯為武曌赴湯蹈火、萬死不辭,純是空口白話。

他再無暇理會正步出廳外的來俊臣,因為太平公主的嬌聲傳來道:“公公伺候圣神超過三十年,比我這個做女兒的更明白她,她亦從不把公公當作外人,告訴我!她對《道心種魔》為何與其他魔門秘典有這么大的分別?她從來不是武林中人,近年更不提武事,為何獨垂青《道心種魔》。”

胖公公似有難言之隱,猶豫片刻,緩緩道:“這個!這個該因《道心種魔》乃魔門之最,又名列天下四大奇書,所以圣神生出好奇心吧!”

太平公主嗔道:“我不要聽這種答案,你一定知道些我不知道的事。曉得嗎?當我將從杜傲尸身搜到的殘卷交到她手上,她第一句是問我有多少人看過,我答她只女兒大概看過一遍,她方放下心事。”

胖公公默默無語。

太平公主續道:“公公一定有事瞞我。圣神更親自謄寫殘卷,囑咐我若能取得完整的《道心種魔》,須將它放進給我的銅盒子內,以上代巧藝大師陳老謀親制的天將神鎖封盒,不準任何人閱看,包括我這個女兒。公公你告訴我是怎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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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種魔大法(下)—魔門元老(上)

太平公主忽然激動起來,提高聲音道:“最令人難解的是,她似是預知今天的情況,說若找不到秘卷,就拿她的手抄本給那小子看,保證他沒得抵賴。”

胖公公頹然道:“有些事我是不可以說出來的,否則我會死得很慘。”

太平公主沉默片晌,嘆道:“我是明白的,我這個做她女兒的,亦不知何時她一怒之下,將我推出午門斬首。”

又苦笑道:“自圣神向天下武林公告她的‘蕩魔檄’,在她如對魔門洞悉無遺的指揮下,我們一直占盡上風,即使不可一世的邪帝杜傲,亦死刧難逃。豈知遇上這么一個不懂武功的臭小子,竟一籌莫展。真想一刀殺死他,只恨圣神必不放過我。”

胖公公道:“臭小子仍有個弱點呵?”

太平公主無奈道:“好吧!我在書齋單獨見他。”

胖公公在前方領路,帶他穿過月洞門進入雅致的小花園,一彎媚月斜掛星空,想起是尊貴美麗的公主單獨見他,頗有點“人約黃昏后”的懷抱。

這位伺候武曌超過三十年的太監,絕不簡單,尤其是龍鷹偷聽到他曉得有關武曌的事比太平公主還要多,且透露若泄漏出來會慘死收場,愈發顯出其在武曌班子里特別的位置。可以想象三十多年來,胖公公站穩武曌的陣線,經歷了宮廷波譎云詭的激烈斗爭。

能殺胖公公的只有一個人,就是武曌。

他的高度只及龍鷹肩膊,胖嘟嘟的身型,頂著個大肚腩,外型滑稽,只是此刻他似被太平公主勾起心事,腳步沉重。

當他登上園中央一道跨溪小橋,忽地止步,手按橋欄,俯望溪水,魚兒在溪水活動的聲音此起彼落,與蟲叫蟬鳴合奏起和諧的自然樂章。

龍鷹隨他止步,心忖這笑里藏刀的太監不知又在耍甚么手段。

胖公公沉聲道:“現在我向你說的話,本絕不應說出來,但我卻控制不住自己。知道嗎?忍耐和自制一向是我最大的優點,所以萬勿把我的話當作耳邊風。”說罷別過頭來瞥他一眼。

龍鷹給他的眼神看得心神劇顫,不是因他眼光凌厲,而是內中所含的無奈和悲哀。他感到胖公公的眼神發自真心,毫不掩飾,是一種兔死狐悲,物傷其類的深沉悲愴。

龍鷹頭皮發麻的想,他為甚么以這樣的眼神看自己?他和胖公公非親非故,且是風馬牛不相關。可以想象皇宮內不知多少人直接或間接死在他手上,如此一個人絕不布施憐憫。

胖公公目光重投溪水,續道:“乖乖的合作吧!記得多少默寫多少出來,千萬勿耍花樣,如此則你向武曌要求甚么,她會盡量滿足你,還要拖延時間,寫畢的一刻,是你歸天之時,絕無僥幸。”

龍鷹駭然道:“公公不怕我向武曌透露這番說話嗎?”只要武曌相信胖公公直呼其名,肯定胖公公性命不保。

胖公公朝他看來,整個人像衰老了幾歲般,現出個苦澀的表情,搖頭嘆道:“告訴她與不告訴她,對我沒有分別。不要問公公原因,我是不會告訴你的。”

接著仰望夜空,有點自言自語的道:“我曾為理想犧牲一切,心狠手辣的去鏟除異己,將不可能的事變為可能,到似乎得到徹底的勝利和成功,回顧過去只是壓抑得我心頭沉重的血腥和仇恨,未來更沒有絲毫值得欣悅的事,權勢再不能為我帶來任何感覺,只好拼命吃喝,弄得自己胖成這個樣子。”

稍頓續道:“我剛才說的,是針對你現今處境的最佳忠告,把完工的日期拖遲半年不是很不錯嗎?最重要是活得痛快,美女嗎?你要多少我供應多少,洛陽各類娛樂應有盡有,權貴生活的奢華,恐怕你做夢都未想過,你愛怎樣便怎樣,夜夜笙歌又如何,生命長或短,過去了再沒有分別。假如我可以用過去的三十多年交換你這半年,公公毫不猶豫。”

龍鷹隱隱感到自己明白這位高權重的老太監,那是魔種的直接感應,卻沒法確切說出究竟明白了他甚么。皺眉道:“公公若真對我好,為何不教我如何逃出生天?”

胖公公別頭凝望他,嘆道:“完全沒有機會,只要武曌一天坐在皇帝的龍座,你是死定了。因為你是邪帝,根據魔門法規,誰持有該派的鎮派典籍,就是該門的宗主。杜傲已死,自該輪到你。龍鷹呵!你已是魔門的最后一個人物,干掉你,魔門立告完蛋。唉!我說得太多了,公主肯定等到不耐煩,隨我去吧!”

踏入書齋,龍鷹的心情尚未平復過來。胖公公究竟曉得武曌甚么秘密?竟令武曌對忠心耿耿的手下動殺機?胖公公忽生感慨,不能自已,該是被太平公主向他透露的事觸發,自己當亦脫不掉關系。

齋門關上,在沒有任何準備下,龍鷹看個目瞪口呆。

脫去面紗的太平公主,坐在中央長幾的另一邊,嬌艷欲滴的花容靜若止水。斜飛入鬢的細長鳳目里烏溜溜的眸珠正撲閃撲閃地狠盯他,似要把他看通看透。

她的美麗是異乎尋常的,最能打動龍鷹是她雖然青春煥發,但眼眸深處卻隱帶著點我見猶憐的滄桑痕跡,風韻獨特。

龍鷹肯定她是直至此刻平生所遇最出眾的美人兒。

太平公主唇角掀出一點帶著嘲弄意味的笑意,淡淡道:“坐!”

明知她是不安好心,憑自己的麗質天生使手段迷惑和籠絡他,但龍鷹仍然受用,呆頭呆腦的與她隔桌對坐,想起她乃當今皇室尊貴的公主殿下,而竟能與她平起平坐,真是離奇古怪又新鮮刺激。

太平公主用神打量他半晌,回敬他尊卑不分的注目禮,訝道:“是不是我以前看得不夠仔細,還是你的眼神變得不一樣,為何現在我看著你竟有看另一個人的感覺?”

龍鷹暗吃一驚,知難以招架,愈解釋愈啟她疑竇。忙道:“公主找我來該不是為談天說地。不若讓小人開門見山,談一筆交易。”

太平公主噗哧嬌笑,抿嘴道:“還是首次聽到你自稱小人,前倨后恭,肯定不是好路數。說吧!看看是否可以商量。”

龍鷹回復本色,嘻皮笑臉道:“公主絕對辦得到,只是點頭和搖頭的分別。”

太平公主戒心大起,皺眉道:“這么兜圈子,叫開門見山嗎?”

龍鷹煞有介事的道:“開門見山第一式,叫示范,此處書香滿室,嗅到我書蟲大動,加上公主的清……嘿!沒甚么。公主隨便挑一卷,指定頁數。”

太平公主冰雪聰明,明白過來,又知龍鷹不會這么好相與,半驚半喜下,親自到左旁書柜內選了本舊得發黃、道家煉丹的手抄本,隨便揭開擺放在龍鷹身前的幾桌上。

龍鷹定神看了半盞熱茶的工夫,把抄本掉轉送回到公主眼下。后者不能置信的道:“兩頁加起來近千字,你真的記得牢?”

龍鷹閉上眼睛,念道:“神有將出之景,亦有所出之法,如何是煉神,如何是還虛,人息相依,久成勝定……”

太平公主大喜道:“夠了!夠了!想不相信都不成。你不但一目十行,更記得一字不漏,難怪你舍得燒掉秘卷。”

龍鷹得意的道:“我可以一字不差的將種魔默錄下來,但必須是到洛陽拜見圣神后的事。”

太平公主不悅道:“屆時怎知你會不會反悔?”

龍鷹退讓道:“我可先錄第一篇,讓圣神看得歡喜,公主再向圣神代我開出條件。”

太平公主皺眉道:“這就是你的要求嗎?”

龍鷹道:“是先決條件。公主不要騙我哩!甚么享盡富貴榮華,哪有這碼子事?完工一刻,是我命喪之時,公主都改變不了,圣神絕不會讓另一個曉得的人活著。所以我退而求其次,從享不盡的榮華富貴降至剎那的歡愉,只求能一親公主香……啊!”

“啪”的一聲,龍鷹的左面多了五道清晰的指印。

龍鷹看著杏目圓瞪,余怒未消的太平公主,撫著開始變得紅腫的面頰,苦笑道:“痛是痛一點,總算給公主摸過。”

太平公主震怒道:“還說!本殿自出娘胎以來,從沒有人敢對我說過半句輕薄話,你……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龍鷹笑道:“我很想活,只是活不了!”

太平公主喝道:“滾!”

在書齋門外守候的胖公公迎上來,沒好氣的道:“為甚么開罪公主呢?掌聲足可遠傳百里開外,給我看看。”

龍鷹垂下撫臉的手,頹然道:“差點給毀容。”見胖公公目露驚異神色,駭然道:“是否永不能復原?”

胖公公探手抓著他臂膀,循原路離開,壓低聲音道:“剛好相反,是太快復原,初時仍見清晰的血痕,轉眼血痕消退,像從沒有人刮過你一巴掌的原來模樣。幸好公主趕你出來,給她看到便糟糕透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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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魔門元老(下)—超級刺客(上)

龍鷹心知肚明一回事,乏言以對。

胖公公扯著他回到剛才的小橋,停下來,抓著他的手,真氣迸發,像在荒谷石屋那趟般以陰柔精致的真氣搜索他的經脈,比那次審查更為無微不至,好一會后劇震放手,不能置信的道仍是沒有絲毫武功。道心種魔果然不同凡響,照我看你已臻達‘結魔’的境界。”

龍鷹愕然道公公怎會曉得結魔?”

胖公公沒答他,沉吟片刻,然后石破天驚的道你必須逃走”

龍鷹大喜道公公因何忽然改變想法,你不是說過我沒有機會的嗎?你……你為何肯幫我?”

胖公公凝視他,雙目射出堅決的神色,一字一字沉聲道因為你是我圣門最后的一個希望。情況仍然沒有改變,最終你逃不脫落網遭擒的命運,卻可利用魔種的神通廣大,盡量爭取,只要練至成魔的階次,將大增與武曌周旋的本錢。”

龍鷹吁出一口涼氣,難以置信的道公公竟是魔門的人,那她……她”

胖公公深深嘆一口氣,苦澀道心里有數便成,不用說出來,也不要隨便告訴其他人。她出身的安排太巧妙了,一切有根有據。唉當年先帝病重,她發出討伐圣門的‘蕩魔檄’,我還以為是門面工夫,目的在討好以慈航靜齋馬首是瞻的白道武林,豈知她說做就做,集官府和江湖各幫派精英的力量,以雷霆萬鈞之勢,將圣門連根拔起。”

再嘆氣道首當其沖的竟是她和我所屬的陰癸派,由于武曌對圣門兩派六道了如指掌,加上壓倒性的實力,圣門哪是對手。她很狠真的很狠”

龍鷹問道公公沒有反對嗎?”無錯不跳字。

胖公公頹然道她在等待我反對,好找到不能不殺我的借口。對我她始終有特別的感情。我只好扮傻,還贊她肯為大局壯士斷臂。不過她比誰都明白我,就像我明白她。今次隨行是我自動請纓,她不想我懷疑她有殺我之心,所以答應。”

龍鷹不安的道如此若公公助我逃走,怎瞞得過她?”

胖公公淡淡道她的心態非常微妙,會把殺最后一個圣門的人這虛榮留給我,以謝我多年來冒生命之險扶助她的恩情。或許我猜,但有甚么大不了的?公公行年七十有二,七十三歲和七十四歲死有甚么分別?”

龍鷹道公公何不與我一起逃亡?”

胖公公苦笑道假如我像你般年紀,明知是死亦會和你一道走。現在我先送你到來俊臣那奸小子處,待想清楚再找你。”

來俊臣從胖公公手上接收龍鷹后,擺出老的姿態,帶他到宅西一個小廳大吃大喝,龍鷹已十多個時辰沒有半粒米進肚,當然不客氣,把這個陪吃的酷吏頭子自吹自擂的青樓艷史當作耳邊風,到他說及長安洛陽西東兩京盛行的女道士之風,才稍感興趣,問道那么道觀豈非變成青樓。”

來俊臣現出個曖昧的笑容,色迷迷的道非是道觀,而是女觀,與青樓的滋味大不相同,鷹哥兒一試便知。”

龍鷹再沒興趣聽下去,吃畢被收押在附近園里一間獨立的小石屋,只有一張床、一個夜壺,唯一的門開有窺孔,不時有人透孔觀察。屋外防衛森嚴,屋內則不準熄燈,看守上無懈可撃,不過做囚犯做到這樣子,該算相當不。

他躺在床上,思潮起伏,整理因太多事發生致吃不消的思緒。

當年陰癸派全體伏誅的消息傳來,一向對武曌的“蕩魔檄”掉以輕心的杜傲驚醒,曉得大禍臨頭。

陰癸派雖在魔門傳奇人物婠婠不知所終后式微,但根基深厚,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到婠婠后來忽然現身,歸還《天魔寶典》,然后正式脫離陰癸派,陰癸派隱然有中興之勢,豈知竟不堪被武曌賜名為“蕩魔團”的一撃。

也令杜傲大惑不解,為何自漢以來,朝廷和武林一直想做的事,竟給武曌輕易辦到?何況自李世民登上帝位,魔門諸系比之以往任何一個時期更翼翼。圣帝府就每三年遷府一次。

杜傲終于決定逃往海外避風頭,偕七個徒弟和龍鷹,晝伏夜行,潛至江陵,買了條船,順水東下,尚未過歷陽,敵船蹤影。杜傲遂召龍鷹入艙,神色凝重的道小樸現在我交予你以防水油布包裹的本門圣典,為此你須立下圣門咒誓,永不拆看。任對方如何神通廣大,亦不知有你的存在。待會趁我和眾師兄在甲板現身,吸引注意,你乘機溜入水中,潛往右岸,依我給你的圖示,到指定的地方等待我們五年,逾期未見,就把我交給你的燒毀。但如一切順利,我們在海外耽擱兩三年后會你。”

這番話似是昨天說的,眨眼已是五年后的今天。胖公公說得對,長短,了再沒丁點分別。

龍鷹登岸后,亡命竄逃,到認為已脫離險境,又路途無聊,兼之他愛書如命,更認為被逼立下的誓言怎可作數,如被迫簽押的欠單不是真的欠錢,哪抵得住好奇心。又想到看一頁該不算犯禁,只是讓攜帶的是甚么。

豈知揭開第一頁,吸引他的不是古卷原本,而是以朱砂寫下“千萬勿要讀吾批注,因不欲爾重蹈我向雨田覆轍,致陷萬劫不復之地”三句話。

換過任何其他魔門宗主,看到向雨田的警告肯定行人止步。豈知正中龍鷹下懷,騙的忖道只看向雨田的注釋而不碰原文,應該沒有甚么問題。”

不看猶自可,一看一發不可收拾。

向雨田此人識見高超,思路天馬行空,其見聞之廣博、游歷范圍之大、胸懷之闊,超乎常人想象,令人驚異他短短一生怎可能經歷這么多人和事。杜傲的識見算是相當不,比起向雨田卻是螢火與皓月之爭。最使龍鷹興奮的,是當龍鷹讀畢向雨田除第六篇外遍布全書數十萬個以朱砂寫的蠅頭小字后,從內中幾個隱晦的暗示看破他是魔門史上首個練成種魔大法的人。

此時他哪還理會其他,渾忘一切,昏天昏地的刻苦鉆研。潛移默化下,向雨田主宰了他性情的發展。

想到這里,足音從屋外透門傳入耳鼓。

誰這么夜來擾他的清夢。難道是太平公主回心轉意,向他致歉?

來找他的是來俊臣,神色古怪,著手下門外等候,一個人進來坐在床邊,問道鷹哥兒因何事開罪公主,在宮里她算是好脾氣,講點人情。”

頭枕雙手仰臥床上的龍鷹若無其事道沒甚么大不了的,她本想色誘我,但當我想……”

來俊臣色變截斷道求求你千萬別說下去,給人我聽過,肯定小官不是遭車裂就是被腰斬,甚至炮烙、烹煮,又或割鼻、截舌。宮刑更不得了,以后拿甚么去青樓?”

龍鷹沒好氣道又是你要問的。”見他猶有余悸急喘得差點斷氣的樣子,笑道你對酷刑的確非常在行,隨口可說出大堆名堂。”

來俊臣苦笑道我很少欣賞人,但真的欣賞鷹哥兒你,換過我處于你的情況,怎可能像你般仍不斷開玩笑,游戲人間。對我來說,最難對付的正是你這種人,因為摸不透你的弱點。”

龍鷹好奇心起,道你是刑術的高手,告訴我最難捱的是那種酷刑?”

來俊臣想都沒想沖口答道最慘無人道莫過于凌遲,關鍵處在一‘遲’字,一刀一刀、一片一片的割掉身上的肉,最堅強不屈的人也要哀號求死。”

龍鷹打個寒噤,坐將起來,駭然道這個我肯定受不住。”接著道究竟你因何事來找小弟呢?”

來俊臣苦笑道剛才公主和胖公公召小官去,公主垂詢小官有哪種刑法可使你大吃苦頭,又不太傷你身體。”

龍鷹失聲道甚么?”

想不到美艷的公主如此記恨,說話可招來嚴重后果。

來俊臣道小官向公主提出個‘水劫’的小把戲,卻不被接納。”

龍鷹奇道水劫是甚么?”

來俊臣不厭其煩,詳細解釋道就是把人脫光衣服,掉進個近乎密封的小石牢,注入及膝污水。不要小看這個似乎沒有甚么殺傷力的刑法,對于那些自以為高人一等,附庸風雅的世家子弟最收奇效,在我記憶中捱得最長的那個不過是五天許光景。”

龍鷹可以想象其中的不堪,幸好公主不采納,總算有點良心。心中一動問道來大人是否出身寒門?”

來俊臣點頭道不但出身寒門,還是寒門中的寒門,幸好先父把我送到著名的鐘離書院,不用付錢。”接著興奮起來,道現在時勢不同了,以前機會盡屬高門世族,但自圣神施行德政,銳意提拔我們寒門子弟,幾乎凡鐘離書院推薦的,圣神無不酌材任用,甚至親自審核。今日還是寒門布衣,已是高官厚爵,不知多么風光。唉可惜我卻不獲推薦。岔太遠了,我還要向鷹哥兒施個小刑。真對不起,小官只是執行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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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超級刺客(中)

龍鷹再失聲道:「甚麼?」

來俊臣尷尬道:「是胖公公提議的,就是對兩隻腳趾頭施行『夾裂』之刑,公主本不同意,胖公公指出落刑可輕手一點,脫甲但不斷骨,事後再由他以上等傷藥治療,保證到洛陽時可以用兩條腿走路。來自」

龍鷹本聽到毛骨悚然,心念一轉,胖公公理該曉得他可憑魔種迅速痊癒,要求這麼向他用刑,自該與逃生大計有關。暗嘆一口氣,斷然道:「快手些,老子還要睡覺。」

今次輪到來俊臣失聲道:「睡覺?」

龍鷹尚未有機會答他,危險的感覺疾湧心頭,不旋踵三聲慘呼接連在屋外遠處傳來。來俊臣大吃一驚,彈將起來。

悶哼慘嘶之聲爆竹般響起,最後一聲已移至門外近處,還聽到來俊臣守在門外的手下們吆喝拔刀抽劍的聲音。可見來襲者駭人的速度和沒有人是一合之將的驚人身手。

來俊臣拔劍撲往屋門,龍鷹則離床著地,魔種的奇異能量貫注全身,感官的靈銳攀上巔峰狀態,只恨運勁無門,有力難施。畢竟魔種仍是在結魔的初步階段。

此時鐘鳴聲震天響起,但已遲了數步。

「轟!」

大門爆成漫室碎片,一個黑影像穿進一片薄紙般的破門而入,燈火倏滅,來俊臣狂喝一聲,劍化數十寒芒,朝這個可怕至極的刺客灑去,功力十足,可見他在武技上下過的工夫絕不少於刑術方面。

換過一般好手,看到的只會是迅如鬼魅的身影,落在龍鷹的魔目裡,清楚掌握到刺客的形相體態,黑暗影響不了他分毫。

刺客竟是個千嬌百媚的年輕女子,純以空手克敵,一身夜行勁服,體型優美曼妙,進攻閃躍,動作總是那麼完美無瑕。沒有以布罩一類東西掩去花容,卻在面上塗了十多道寸許闊的深黑靛彩,看似隨便,但不單掩蓋了面目,還有種難以言喻的美化作用,強調了瓜子面型動人心魄的線條美。此時她一雙秀眸滿盈殺機,轉動流盼,勝比深黑夜空最亮麗的星辰。

來俊臣朝她疾刺的十多劍,在她奇異的晃動下全告落空,她像變成幻影,下一刻游至來不及回劍的來俊臣旁,香肩輕碰來俊臣肩頭,看似該沒甚麼作用,來俊臣竟被撞得踉蹌橫跌,「砰」的一聲碰往右邊墻壁處,噴出一口鮮血,潰不成軍。以他的武功,只能稍延遲她的進侵。本書書

女刺客一個轉身,撮指成刀,旋風般接近來俊臣,往來俊臣頸項疾劈,如給劈中,這酷吏頭子肯定立赴地府。

龍鷹想也不想來俊臣這個滿手血腥、孽債纏身的酷吏該不該救,魔種發動,箭矢般朝刺客飆移,雙拳轟擊,可惜速度是魔種級的,力度則屬普通人,逃生是綽有餘裕,攻敵則為送死,完全未能配合。

那刺客雙目掠過大惑不解的訝異神色,放過再沒有反擊之力的來俊臣,一來她是以龍鷹為目標,二來她該看出如讓龍鷹以這樣的速度閃躲,她要殺他怕未必可在短時間內辦到,見他不自量力送上門來,豈肯錯過。

密集的破風聲自遠而近,顯示公主一方大批高手趕至。

不見她如何動作,下一刻她的從龍鷹兩手間的窄小空檔欺入龍鷹懷裡,龍鷹立覺清香盈鼻,曉得做了鬼都忘不掉她醉人的體香時,女刺客一肘硬撞他心窩,骨折聲起,龍鷹心脈斷裂,被重創至大羅金仙都要回天乏力,斷線風箏般拋擲往後方墻壁,再反彈前仆。

於失去生命和意識前,隱約見到胖公公衝門直入,往女刺客狂攻,後面跟來太平公主和丘將軍。

「砰!」

龍鷹直僕著地,再沒有任何活人的知覺。

「醒來啦!醒來啦!」

另一年輕女子聲音興奮嚷道:「我立即去稟告殿下。」

龍鷹回復意識,第一個念頭是「我還未死」,第二個念頭是「我終遇上另一個可與太平公主相比的絕色。」接著感到大船在水上航行微僅可察的隨浪起伏,下一刻是整個環境在腦袋裡變得無比清晰,乃至於船外艷陽的熱力,這是從未有之的感受,至此刻他仍欠張開眼睛的力量。

腳步聲自遠而來,龍鷹清楚掌握到胖公公和太平公主的足音,守門的兵衛推開房門,房內該是婢女的年輕女子,下跪施禮。

兩人來到床前,龍鷹聽到他們心跳的聲音,幾乎可從其中辨別他們的心情和狀態。婢女退往門外。

他終於睜目。

映入眼簾是一臉關切神色,秀目含愁,太平公主艷麗的玉容。

立在她旁的胖公公向他眨眨眼睛,一副如釋重負的神態,可知他為自己擔憂了好一陣子。際此一刻,他清楚和胖公公間建立起別人一輩子沒法達致互信互愛的關係,仿似胖公公是他世上唯一至親,關係微妙奇異。

太平公主故作冷淡道:「小子你真命大!」

龍鷹直覺她正克制著芳心深處某種與現下表現出來截然不同的情緒。

胖公公頻打眼色,龍鷹毫無困難的明其心會其意,知他想支開公主,好和他說話。時間這般緊迫嗎?嘆道:「這是甚麼地方?」

胖公公知機答道:「你正在公主的坐駕舟上,沿大運河北上,兩個時辰內可抵達神都。」

龍鷹駭然道:「我昏迷了多久?」

太平公主苦澀地道:「到今天足有四十九天。你不知自己那晚多麼嚇人,眼耳口鼻全是血,胸口瘀黑腫脹。我們為你在那裡逗留十多天,到你好點始北上揚州。」

稍頓續道:「你該多謝公公,全賴他悉心治理,且是一手包辦,還禁止隨軍的大夫碰你。」

龍鷹當然明白胖公公是怕別人察覺他情況有異。隨口問道:「抓到那女刺客嗎?」

太平公主大訝道:「竟是個女的。」

胖公公的表情更古怪,兩眼上翻,給他氣死的樣子,可知他早清楚刺客是女的,只是沒說出來。

由此可見除胖公公外,其他人竟然弄不清楚刺客是男是女,當然已給她安然遁脫。如此驚世駭俗的武功,可在千軍萬馬中奪敵將首級似探囊取物。

龍鷹道:「我想和公主私下說幾句話。」這叫玉擒故縱,要氣走她還不容易。憶起遇刺當晚這天之驕女還要找來俊臣整治自己,頓感如何對待她都是順理成章。

胖公公望望太平公主,見她沒表示反對,退出房外,輕輕關門。

太平公主秀眉輕蹙,眼神戒備森嚴,因知他性情,曉得沒甚麼好話。

龍鷹忍不住的道:「有人代你行刑,我又沒死掉,可讓你向聖神交差,公主該高興才對。」

太平公主出奇地沒有勃然大怒,反輕嘆一口氣後苦笑道:「你愛怎麼想悉隨尊便。以下犯上是死罪難饒,更何況是那類說話,本殿對你已屬從輕發落。jǐng告你!入宮見聖神時,若你向她重提那番話,我拚死也要千刀萬剮的宰掉你這個不知禮義廉恥是何物的臭小子。」

龍鷹坐將起來,挨往床頭處,事實上他早康復過來,但必須裝出千辛萬苦的吃力姿態,弄得尊貴的公主扶又不是,不扶又不是,最後終不肯碰他。

兩人眼神相觸。

太平公主貴軀輕顫,現出驚異神色。

龍鷹知自己眼神又生變化,暗慶對方非是武曌,否則將糟糕透頂。忙設法亂她心神,搖頭道:「公主太小看我龍鷹,如此卑鄙無恥的事,我怎屑為之。說到男歡女愛,一定要你情我願,郎情妾意如此方……」

太平公主大嗔:「閉嘴!」

龍鷹嘖嘖稱奇,這兩句調戲她的話與那晚惹禍的話不相伯仲,今次她反而只嗔不怒。女人的心真難測呵!

見到龍鷹臉露得色,太平公主沒好氣的道:「本殿只是不想和個沒多少天可活的人計較。你這死小子最好在聖神面前不要表現得那麼精明厲害,沒你甚麼好處的。糊糊塗塗的人反長命。」

龍鷹欣然道:「小弟第一次感到公主對小弟的關心。」

太平公主破天荒首次在龍鷹眼前霞生玉頰,嬌嗔道:「不要想歪了,誰關心你。」又神色一黯,柔聲道:「你不是有話要和我單獨說嗎?難道只是一大堆這般的廢話?」

龍鷹瞅著她微笑道:「假如聖神沒有命人將我立即斬首,公主可否紆尊降貴賜小民一個相見的機會。」

太平公主意興闌珊、無可無不可的答道:「看看吧!」

龍鷹見她沒有斷然拒絕,又怎麼努力都氣不走她,心中一熱道:「公主在為我擔心嗎?為何一副鬱鬱不樂的樣子。」

太平公主先是呆一呆,再細察他充滿渴望和期待的神色,醒悟過來,唇角逸出一絲帶點狡猾的笑意,然後笑得花枝亂顫,完全恢復了在荒谷小屋內那副談笑用兵、放蕩迷人的本色。

她一邊嬌喘一邊盯著滿臉疑惑的龍鷹道:「說出來好讓你這臭小子絕了癡心妄想。本公主確是滿懷心事,與你這臭小子亦有點關係,但全不是你自作多情的那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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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超級刺客(下)—神都洛陽(上) 
 
龍鷹啞口無言。
  
太平公主緩緩道:「女刺客來得突然,時間地點拿捏精確,肯定有內奸提供消息情報。只有深悉情況的人,才會知道你是關鍵人物。」
  
龍鷹點頭道:「理該如此。」
  
太平公主道:「我們今次行軍做足保密工夫,隨行高手不到百人,到揚州才與丘將軍的三千精騎會合,沿途不入郡縣,晝伏夜行。洛陽知道此事者沒多少個,現在竟有消息洩漏出去,必掀起風波。以聖神的一貫作風,今趟會有很多人遭殃或被牽連。我的確心如鉛墜,卻不是為了你這死小子臭小子。」
  
龍鷹聽得大感沒趣,又見她罵臭小子死小子時似欲咬碎銀牙的表情,登時心灰意冷,閉目道:「我很累了,公主不用將寶貴的時間浪費在我這死小子臭小子身上。」
  
太平公主噗哧笑道:「有種敢發本殿的脾氣。好吧我閒著無聊時說不定會見你一次。」
  
龍鷹被她的忽冷忽熱摧殘至體無完膚,睜眼看去,她離去的背影映入眼簾,始驚覺她一身貴女打扮,寬裙大袖,腰纏革帶,勒出纖纖蠻腰,與龍鷹見慣她的勁服比較,別有一番動人風韻。
  
烏黑閃亮的秀髮反綰於頂,攢鳳釵,現出修長優美的玉項,更使龍鷹心迷神醉。
  
忽然間,他怨氣全消。
  
忍不住嚷道:「終有一天,我會教公主為小弟灑下情淚。」
  
太平公主頭也不回嬌笑道:「好我們走著瞧吧」
  
出門去了。
  
胖公公來到床旁,劈頭問道:「我很久沒見過太平那丫頭這般喜翻了心兒的可愛模樣,你向她使了什麼手段?」
  
龍鷹大奇道:「開心?她理該拉長臉孔怒氣衝天才對。」
  
胖公公搖晃像個冬瓜般擱在肥頸上的頭顱,坐在床邊道:「究竟發生什麼事?當時你千真萬確斷了氣。」
  
龍鷹猶有餘悸的反問道:「其他人知道嗎?」
  
胖公公道:「幸好有我為你掩飾,我還盡人事輸氣進你體冇內,竟給反彈回來,差點受傷,故不敢造次,唯一可以做的是拍打你臉頰,呼喚你的名字。」
  
龍鷹道:「斷氣的時間有多久呢?」
  
胖公公答道:「約六到七下呼吸的光景。」
  
龍鷹回憶道:「當時的感覺很可怕,像有股龐大的力量,硬要扯我離開,我拚命掙扎,忽然間痛得要命,卻清楚活過來,然後昏迷過去,直至今天。昏迷不是真的昏迷,只是與某一種玄之又玄超乎這天地的某一力量結合,起始和終結再沒有任何分別,此正為種魔大法第五篇魔劫和第七篇養魔的情況,潰敗轉化為征服,毀滅始有創生,從死睡裡甦醒。寫出道心種魔的人肯定經歷過這一切,否則怎會知道?」
  
胖公公道:「這麼看,你已經登上種魔大法第七重的境界。非常好真的很好。」
  
龍鷹問冇道:「公公曾說過我必須練至第九重『成魔』,方有本錢與武曌周旋,究竟有何根據?你怎會知道呢?」
  
胖公公一臉緬懷過去的神色,緩緩道:「我十六歲入宮,有關道心種魔的事是聽先師韋憐香說的,因他少時曾得向雨田指點。向雨田親口告訴他,已練至成魔的階段。當時的向雨田是所向無敵,能在他手下走上三五招的人,已屬能獨霸一方的級數。武曌雖說集聖門各家之長,怕尚未曾超越向雨田,所以我有那番說話。」
  
龍鷹心滿意足的道:「最難捱的我全捱過去了。第八重催魔過程最悠長,也最精彩有趣,就是和人動手過招,務令魔種發揮得淋漓盡致,魔種人心兩者水**融,神意匯流,變化無窮。人再不是人,魔種也不是魔種,而是……而是一種沒法形容的東西。哈」
  
胖公公笑道:「只要你亮出邪帝的大橫匾,保證你夜以繼日的打個不亦樂乎。」
  
龍鷹苦惱道:「我並不想當邪帝。」
  
胖公公道:「種魔大法給你練至過半,仍有選擇餘地嗎?命運注定的事誰改變得來?」
  
龍鷹記起一事,問道:「公公因何為那女刺客隱瞞?」
  
胖公公微笑道:「因為我猜到她是誰。」
龍鷹大訝道:「她是誰?我從未想過世上有像她般厲害的高手。」
  
胖公公沉聲道:「不死印法當然不同凡響。」
  
龍鷹道:「不死印法?」
  
胖公公雙目射冇出崇慕的芒光,悠然神往的道:「不死印奇功由隋唐時橫行天下無人能制,我聖門第一高手,身兼花間補天兩派的『邪王』石之軒所創,想當年西京無漏寺之戰,大唐開國之主李淵親自領軍,宗師級高手傾巢盡出,聚眾圍攻被困方丈室內的石之軒,仍被他從容脫身。你給我說說,那晚看守你的算老幾,不給花間女全宰掉是她手下留情。嘿不過如公公肯全力出手,她怕沒溜得那麼輕鬆容易。」
  
龍鷹一呆道:「花間派?花間派不是自『多情公子』侯希白過世後絕傳了嗎?且花間派一向只收男徒,怎會忽然殺出個女的來?」
  
胖公公苦笑道:「我像你般充滿疑惑,不過花間女使的千真萬確是不死印法。她的刺殺行動擺明針對武曌,殺了你,武曌永遠得不到種魔大法。先不說她如何能精確至此掌握你對武曌的作用,她與武曌怎會有仇恨呢?」
  
龍鷹道:「花間女應知種魔大法對武曌的作用。」
  
胖公公沉吟道:「理該如此,如果她知道你未死,肯定會在你把秘卷默錄出來前二度刺殺你,那你不是有機會問她嗎?想不到除你我之外,聖門尚有漏網之魚,且是如斯厲害的高手,碰上武曌仍有一拼之力。」
  
龍鷹駭然道:「只是一拼之力?」
  
胖公公歎道:「你曉得一手培育武曌之人是誰嗎?武曌不單把我陰癸派的天魔功練至登峰造極的境界,又因得到魔門各派道的秘卷,故能集各家之長於一身。唉這些事遲些再談,我不宜耽擱太久,致惹太平公主那丫頭起疑。」
  
龍鷹意猶未盡的道:「除非她膽敢到皇宮行刺武曌,否則該不用擔心她。」
  
胖公公詭異笑道:「你這麼想就大錯特錯。」
  
龍鷹尚未有機會問個究竟,敲門聲起,婢女在外面高聲道:「稟上公公,公主有令,須為鷹爺梳洗更衣。」
  
胖公公拍拍他,離房去也。
  
「帝宅巍峨夾清洛,一代女皇定神都。」
  
洛陽始建於隋大業元年,太宗李世民登位,深明洛陽戰略性的優越地位,命人修治洛陽城。到武曌登上後座,鼓動高宗詔改洛陽為東都,同時展開營建洛陽的龐大工程,於原有的設施上,堆山立宮,沿洛水而築的上陽宮更是奢華無比,顯勝一時。
  
自永淳元年始,實際上高宗和武曌已遷都洛陽,不再返回長安。武曌如此處心積慮遷都洛陽,除政治上的考慮外,還有實質上的需要,目的都是為登上帝皇寶座鋪路。
  
於政治而言,只有離開長安,方可擺脫和淡化官民對李唐皇朝根深蒂固的回憶和感情,利於更朝改代,建立新政權新秩序。
  
從實際言之,由於長安人口大幅增加,農耕面積有限的關中區域早不敷應付,致饑饉連年。反之「三河四塞水陸通,何不長做冇洛陽夢」的東都,連接中土長江、錢塘、淮河、黃河、海河五大水系,更得大運河漕運之便,物產豐饒,可從根本上解決糧食的問題。
  
單看這一石二鳥,連消帶打的東遷大略,盡見武曌的高明處。龍鷹被押送洛陽之前一年多,武曌登上帝座的一切條件均告成熟,敢反對的大臣不是誅家滅族,就是流放他方,唐朝宗室只殺剩李顯、李旦兩個兒子,於是武曌在「上尊天示」、「順從眾議」的萬歲聲中,登臨大寶。自此大唐被大周皇朝取代,武曌自號「聖神皇帝」。
  
她從媚娘、才人、昭儀、皇后、天後、聖母神皇到聖神皇帝,經歷三十多年朝廷內外的jī烈鬥爭,今天再沒有人敢挑戰她的權威。
  
在江湖方面,她蕩平了肆虐為禍數百年,於初唐尤烈的魔門兩派六道,贏得天下正道武林的景仰,於她個人而言,則盡收魔門經典,等若完成了從沒有魔門中人辦得到的一統魔道。她的成就是前無古人。
  
龍鷹落網遭擒,不得不獻上「道心種魔大法。」實現她統一魔門的夙願,同時令她的威權攀上巔峰。
  
所以龍鷹在天津橋北登上陸岸的一刻,對她是意義深遠。當然,背後尚有龍鷹、太平公主和胖公公沒法弄清楚的原因。
  
對龍鷹的重視是無庸置疑的,她派出宮城衛軍的頭子羽林衛大將軍李多祚,率領二百精銳,從太平公主手上接收龍鷹,押赴皇宮。
  
被封為神都的洛陽,以洛河為界,分都城為南北兩部分。都城西北為宮城所在,其他街、坊、市平均分佈城南和東北部。平民聚居的洛南設有九十六坊,洛北三十坊。洛陽的一大特色是河道縱橫交錯,洛水橫貫全城,連接其他大小河道如伊水、漕渠、黃道渠等,故水上交通便利。陸上交通亦規劃整齊,縱橫各十條通渠大街,主道闊達百步,小街三十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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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woawoa 於 2012-12-27 19:31 編輯

第八章神都洛陽(下)—神池殺機(上) 
 
  洛陽最著名的景點是天津橋,其「天津曉月」為洛陽八景之首。橋南更為洛陽最熱鬧的肆市,兼之風景迷人,乃遊人必到之地。市內青樓林立,足令自命風流的騷人名士流連忘返。加上武曌剛遷徙關內雍、同等數十萬戶往洛陽,以充實洛陽的戶口,令人口超過百萬之眾,其況之盛,可以想見。
  
  可惜龍鷹暫時無緣觀光,被送上馬車,車窗垂下簾幕,本該仍可隱約看到外面的風光,卻給左右護衛的騎兵阻隔視線。旋明白過來,武曌該收到太平公主先一步送往京冇城的報告,知悉刺客一事,故如此大陣仗。
  
  唉終於要面對世上最可怕的女人,自己這便宜邪帝會否三招兩式就給她收拾?兩帝相遇,自己遭殃居多。忽然想起向雨田,若這個「真邪帝」處於自己目下的處境,會怎麼辦。
  
  車子緩緩減速,停下,門開,大將軍李多祚登車坐到他身旁,親切的道:「終於抵達端門,例行檢查後入皇城,直赴宮城。我看過機密報告,鷹小兄真的命大。俗謂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在小兄身上確是應驗如神。」
  
  馬車再次起行。
  
  龍鷹一頭霧水,道:「我有甚麼後福?」
  
  這個年輕將領三十一、二的年紀,卻是位高權重。乍看他算不上好看,只是五官端正,可是由於體型彪悍,有及得上龍鷹的高度,兼之臉容清癯精明,雙目閃閃有神,愈看愈感渾身是勁,魅力非凡,故得武曌寵信,負起皇宮保安重責。能佔上這個位置,他不單是武曌的心腹大將,且在大周軍系裡該是舉足輕重的人物。
  
  尤得龍鷹好感者,是他態度親切,不打官腔,但如站在目下他與武曌的敵對立場,龍鷹靈銳的魔種感應到他內外功均臻化境,不會輸給那風過庭多少,屬江湖頂尖級的高手。武曌手下人才濟濟,難怪魔門一旦給掌握行藏後,兵敗如山倒。獨是此君便不易應付,想起「催魔。」不由手癢。
  
  李多祚欣然道:「聖上召我去說話,千叮萬囑我須以上賓之禮接待,務令小兄賓至如歸。小兄得聖上如此重視,不是後福是甚麼?」
  
  龍鷹心中苦笑道:「不是聖神嗎?」
  
  李多祚壓低聲音道:「十二天前改的,今後我們一律尊稱聖上。」
  
  龍鷹隨口問道:「覲見聖上須注意甚麼禮儀?」
  
  李多祚訝道:「胖公公沒告訴你嗎?」
  
  只此一句,知李多祚並不曉得他囚犯的身份,搖頭表示胖公公沒告訴他。
  
  李多祚道:「一般臣民,初謁聖上須行三跪九叩之禮,小兄傷體初癒,此禮可免。」
  
  龍鷹道:「大將軍現在領小弟去拜見聖上嗎?」
  
  李多祚微笑道:「聖上對小兄的關懷無微不至,曉得小兄旅途辛苦,吩咐先讓小兄好好休息,黃昏後在上陽宮冇接見小兄。」
  
  龍鷹大訝道:「那我們現在到何處去?」還以為武曌會迫不及待的見他,難道自己和胖公公表錯情,心裡不舒服起來,又心中好笑,自己該開心才對,這種心態真矛盾。好像以為拿的是重東西,拿上手才知是輕如無物般不是味兒。
  
  李多祚道:「榮公公正在宮城南大門恭迎小兄,他自有安排,日後起居,由他打點照拂。」
  
  龍鷹的頭皮開始發麻,如此待遇,是他入宮前沒想到的。
  
  馬車進入宮城,遮窗的簾幕被掀起,現出午後陽光普照下殿宇群井然有序地巍峨矗立、懾人心魄的壯麗景象,看得龍鷹這初到貴境的鄉間小子目瞪口呆,歎為觀止。
  
  大將軍換上了年不過三十的太監頭目榮公公,此人長相不俗,口才了得,坐在龍鷹旁隨口介紹沿途殿宇名稱特色,妙語連珠,口若懸河。
  
  榮公公道:「這座是萬象神宮,乃城內主宮,規模最大。宮城內殿、台、館共三十五所,大都面南坐北,高低相同,沿中線的神道展開,次序井然,錯落有致。」
龍鷹見殿堂相峙,樓台林立,吁出一口氣道:「真大」
  
  榮公公湊到他耳邊道:「初入宮時,我不時迷路。這裡已好一點,如果將你蒙著眼送到都城西面的神都苑,保證你沒一個時辰絕走不出來。我們最愛玩這個遊戲。」
  
  龍鷹心忖這是個皇宮中人的獨有遊戲,換過他的小石屋,蒙著眼都可以輕易找到出口。指著東面城牆後建築物露出的方頂,奇道:「那是甚麼地方?這麼古怪。」
  
  榮公公神氣道:「那是含嘉倉城,東牆四里一百九十七步,南北各一里二百三十步,南與東宮相接,城內糧窖四百三十六座。龍先生感到奇怪,是因倉窖成倒梯形,口大底小,若所有倉子全部儲滿,可納糧六百萬石,是全國最大的糧倉。」
  
  龍鷹心中喚娘,只是含嘉倉的儲糧,足供神都吃上幾年。若以剛才護送自己來此的羽林軍作標準,兵精糧足當之無愧,難怪武曌登基前的數起叛亂,都被她派軍迅速蕩平。暗歎一口氣,自己本如虹的鬥志,已被大周皇朝景象萬千的氣魄大幅削弱,非常不妙。
  
  忍不住探頭出去,吸一口深冬清寒的長風,瞥見前方湖光樹色,景致極美,迎風嚷道:「竟有這麼的好地方?」
  
  榮公公欣然道:「那是宮城內最美麗的處所,賜名神池,池中有兩洲,東洲有登春閣,西洲的麗綺閣,正是聖上指定龍先生安駕的行所。」
  
  在前八騎開路,馬車載著新一代邪帝龍鷹不住深進宮城,一切是那麼不似真冇實,如夢如幻,實在和幻景再沒有明顯的分界。
  
  馬車越過長達二百步的麗綺橋,來到宛若海上仙山的西洲,在榮公公的引領下,龍鷹走下馬車,踏足蒼翠環繞的林間碎石徑,路旁遍植名花,杜鵑、百合等隨處可見,鮮花爛熳,香氣襲人,前方豁然開朗,隱見殿閣樓台,比之他的荒谷小屋,幾疑是天上凡間之別。
  
  榮公公道:「龍先生好好休息,大將軍吩咐下來,待先生用過晚膳,會親自來接先生到上陽宮見駕。」
  
  又低聲道:「只有外國來的君主和使節,聖上才會這麼隆重款待。保安問題不用擔心,西洲是最易守護的地方,只要使人把守麗綺橋,又在池岸佈防,神仙都來不了,先生可以恣意享受聖上的恩賜。」
  
  龍鷹嘀咕還有甚麼娘的恩賜,忽然遠處台階瀝瀝鶯聲轟然響起道:「奴婢向鷹爺請安問好」
  
  龍鷹昏頭脹腦朝嬌音來處看去,一時間目瞪口呆。
  
  迎接龍鷹大駕的是八名綺年玉貌的嬌俏宮娥,燕瘦環肥、高矮不一,但無不青春煥發,健康活潑,跪伏兩旁,最要命是眾女各穿不同顏色的宮服、腰圍玉帶、頭飾步搖,看得他眼花繚亂,如此脂粉陣勢,只要是正常男人誰不心蕩性搖,神迷意動。
  
  麗綺閣別具特色,主樓前雙桂當庭,一派江南庭園美景,宅園毗連,引入池水,成溪成池,奠定全園山水骨架,只看僻處宮城一隅的樓閣如斯氣派佈局,可窺見大周皇朝極盡奢華的宮廷生活。
  
  主廳三間七架,上懸「麗綺閣」三字的橫匾,龍鷹一眼認出武曌的手書。
  
  龍鷹尚未有機會讓腦袋清醒些兒,眾冇女早在榮公公的指示下,將龍鷹簇擁進小過轎廳,抵主廳。正廳屋宇軒昂,雕花梁架,左右兩牆大理石掛屏,又懸掛書軸,陳列古瓶,益顯得擺置的紅木傢俱古意盎然,洗塵滌心。
  
  榮公公透過窗看天色,作老朋友狀湊到他耳旁輕輕道:「太陽快下山哩聽說聖上今天特別忙,鷹爺何不好好休息,讓她們伺候你。一天鷹爺在宮內,她們就是鷹爺的人。奴才上承聖意,從過萬宮娥裡挑選她們來伺候鷹爺,全是未經人道的處子,不論鷹爺對她們有任何要求,她們只會歡喜,慶幸承恩受澤。」
  
  他改口稱自己為鷹爺,聽得龍鷹心中苦笑,此時眾女點燈的點燈,有以香料熏過的綿巾為他淨手抹臉,穿花蝴蝶般在他四周團團轉,但都不忘回眸淺笑,或拋個媚眼兒。若太平公主的是假色誘,她們肯定來真的。同時他很懷疑榮公公的話,看她們眉挑眼逗、浪蕩迷人的風情,年紀雖小,卻似人人於男女方面經驗豐富的模樣,與理該含羞答答的處子扯不上半點關係。
  
  榮公公離開龍鷹的耳朵,高聲道:「你們給聖上好好伺候鷹爺,若鷹爺有半句微言,絕不輕饒。」
  
  眾女嬌聲答應。
  
  榮公公向龍鷹欣然道:「她們曾經專人訓練,各有一套伺候主子的功夫,鷹爺試過便清楚。」
  
  眾女吃吃嬌笑,有的還作害羞狀,登時一廳皆春。
  
  龍鷹大感吃不消,他絕非守禮古肅的君子,且長年生活在以御女為樂事的同門中,對男女之防意識 bo弱,正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問題在今趟他面對的是最嚴酷的挑戰,對手是威凌天下的女皇帝武曌,還要和她談判講條件,死中求生。如果和眾女來個**女愛,顛鳳狂龍,試問他怎還能挺起胸膛,在武曌的龍駕前表現出新一代邪帝的膽色和風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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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woawoa 於 2012-12-27 19:32 編輯

第九章神池殺機(中) 
 
  他聽到自己軟弱的道:「究竟甚麼時候去見聖上?」
  
  榮公公道:「鷹爺放心,大將軍方面自有安排。」又喚其中一女上前來道:「麗麗為八婢之首,一切沐浴更衣、推拿按摩、正膳小吃,吩咐一聲便成龍鷹見此女眉目如畫、高挑纖美,姿色為眾女之冠,暗忖若只是她一個,自己已把持不住,真想扯著這年輕太監,央求他不要棄下自己留在此眾香之國。
  
  榮公公甫施禮告退,眾女一哄而上。
  
  龍鷹把心一橫,拋開顧慮,先來個緩兵之計,長笑道:「且慢請問姊姊們,麗綺閣最佳景觀的地方在哪裡?」
  
  在太陽沒入西面湖林前的餘暉灑射下,閣東觀月書軒外的觀月台視野遼闊,景致迷人。可以想像明月當空之際,憑欄賞明月,低頭弄月影的人生樂事。
  
  龍鷹安坐椅內,後方兩女為他推拿肩膀,左右兩女伺候臂膀大冇腿,婢女之首的麗麗則半跪腿側,一口一口餵他香茗,令他開始明白為何不論在開始時治理國家如何有聲有色的英明君主,到最後都變成只顧享樂的昏君。
  
  龍鷹成長的過程異乎常人,不知父母是誰,自幼由杜傲教他認書識字,傳他大法首篇的心法內功,又鼓勵他讀府內豐富的藏書。魔門派系的藏書當然不包括孔孟經典,又或大談禮義廉恥、仁義道冇德的儒家著作,反而甚麼《素女經》、《玉房指要》、《房內秘訣》、《彭祖養性》等倒很齊全。龍鷹愛讀的是魏晉南北朝時煉丹談玄,充滿荒誕頹廢色彩和將老莊思想極端化的作品。有關天星術數、陰陽五行、江湖旁門左道的東西也看過不少,所以他修的雖是玄門正宗,但思想卻是離經叛道,不受約束。加上魔種是超乎現實玄之又玄的異物,對他情性起啟蒙作用的向雨田本身又是神龍見首不見尾,思緒仿似天馬行空,超乎俗流的卓絕人物,故養成他天不怕地不怕,不甘被困囿於某一狹窄範圍的智慧才情。故此於獨處五年忽遇上絕色美女太平公主,哪還理他娘的甚麼尊卑之別,敵我之分,一切君子好逑,最後當然鬧個灰頭土臉。
  
  左後側年紀最小,尚在豆蔻年華的宮女留美忽然摟著他,俏臉湊到他頸項,心迷神醉的道:「鷹爺真香,比***香更迷人。」
  
  龍鷹心中一動,記起向雨田曾說過,魔種與人的結合過程漫長,會逐漸改變體味,自己習慣了難以察覺,加上現在鬆弛得要死,體味外洩,被***嗅到了。
  
  半跪身前的麗麗乘機發動溫柔攻勢,先把手捧的香茗放到椅旁小几,然後雙手環抱他小腿,香腮枕到大冇腿處,半閉秀眸,仰起俏臉,驀地嬌軀猛顫,大訝道:「不是***,是龍涎香的氣味,奴婢從未從任何人身上嗅到過。」
  
  龍鷹的冇心差點融化,心想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橫豎自己從未和女子合體**,不若就由眼前美女群開始,扮作受不住誘冇惑沉迷美色的樣兒,然後再隨機應變。雖明知是為自己找借口,但的確抵不住她們的諸般**。身後另一女往前移,他直覺感到對方下一步是坐到大冇腿上,投懷送抱。
  
  心中警兆忽現,他整個人驚醒過來,目光投往神池去。
  
  池水輕響,一道黑影從平靜的湖水裡彈離水面。此時天已黑齊,刺客從離他們三百步許外的池面騰升,全身被黑布包裹,搭箭彎弓,剎那間將弓弦拉至滿月,勁箭離弦疾去,「颼」的一聲朝他筆直射來。
  
  龍鷹晉入忘我的至境,不單忘掉自己,也忘掉魔種,心靈晶瑩剔透,無有遺漏,奪命勁箭登時像變慢了,他還可以掌握勁箭會先穿透麗麗的嬌軀,最後插進自己心窩,其角度拿捏的準確,顯示出刺客乃百發百中,膂力驚人的神射手。
  
  龍鷹先彎身探前,摟著麗麗的小纖腰,抱得美麗宮娥整個坐上膝蓋,到胸腹相貼,再把她稍往側移,另一手同時探出,取得放在幾上仍余少許香茗的三彩杯,還有時間把香茗一口喝光,置杯口於胸前。
  
  麗麗不堪親熱接觸嬌吟聲起,「噹」勁箭穿過台欄間的空隙疾射進杯子裡,再反彈掉往台地去,杯子安然無損,只有龍鷹持杯的手發麻酸痛,此一箭貫滿真勁,少點能耐都應付不來。
  
  刺客由最高點回降,沒入池水。
  
  眾女此時方曉得發生甚麼事,看著台地上在燈火下閃閃發亮的鐵箭,大駭齊聲尖叫。
龍鷹的心也在叫,叫的是「完蛋。」這趟甚麼底細均告洩漏。
  
  羽林軍的應變能力,教龍鷹大開眼界,不到一盞熱茶的工夫,整個池區被重重包圍,以千計的戰士對神池的周邊區域和東西兩洲逐寸逐寸的搜索,數百個穿上水靠的羽林軍不住潛進池水,展開對池底沒有遺漏的搜查。
  
  李多祚氣沖沖趕至,見龍鷹安然無損,放下心頭大石,遣開其他人後,偕龍鷹抵達台欄處,吁出一口氣道:「小兄弟確是福大命大,刺客用的是箭頭糅合金質的鐵箭,淨重九斤,要射冇出這麼的一枝箭,用的必須是大鐵弓,還要手勁的配合,宮內夠資格射冇出此箭者不足百人之數。不過小兄擋得更漂亮,還夠時間喝掉杯子的熱茶,擋箭後杯子沒有半道裂痕。像小兄般擋格鐵箭,宮內能辦到的或許有二、三十人,但保證沒人有時間先來口香茗,小兄真教人驚異。」
  
  龍鷹先發制人道:「我隱瞞武功的事是聖上的意思,大將軍可以不使消息外洩嗎?」
  
  李多祚苦笑道:「宮內消息傳播迅速,遠非外人可以想像。此事已告通天,聖上都壓止不來,且會漏往宮外,轟傳洛陽,想不到小兄甫抵神都,立成名人。」
  
  龍鷹早豁出去,聳肩道:「希望大將軍不會因此事受責。」
  
  李多祚臉色一沉,歎道:「幸好小兄安然無恙,多謝小兄關心。」
  
  此時有人傳唱道:「胖公公到」
  
  胖公公的忽然到來,大出龍鷹意料,更想不到宮內的人亦以胖公公稱之,現在的他宛如盲人騎瞎馬,有胖公公指點,當然有利無害。
  
  胖公公從軒內走出來,胖軀移至兩人旁,李多祚肅立致敬,益顯胖公公的威勢。
  
  胖公公笑容滿面,神態輕鬆,道:「稟告聖上了嗎?」
  
  李多祚恭敬的道:「末將已遣人飛報聖上,只是恐怕聖上仍在接見慈航靜齋來的特使,未悉此事。」
  
  龍鷹心中一顫,慈航靜齋乃魔門最顧忌的門派,杜傲等時有談論,令他對此超然於武林之上的佛門聖地,知之頗詳。據說自大唐開國時靜齋門人踏足江湖後,近百年再沒有門人入世,現在竟有靜齋特使來見武曌,確事不尋常。
  
  胖公公顯然清楚此事,不以為意的道:「不見不見還須見,幸好有靜齋仙子來分聖上心神,否則大將軍或多或少吃點苦頭,大將軍放心吧公公包保聖上不會降罪。」
  
  李多祚如釋重負,慌忙致謝,好像胖公公是武曌體冇內回蟲,說的話等於武曌親口說那樣。
  
  胖公公目光掃視池面,從容道:「若公公所料無誤,大將軍可從池底找到物證,只要大將軍帶冇同所有物證,待聖上見畢靜齋仙子後予聖上過目,聖上不單不會責怪大將軍,還會稱讚辦事有效率。哈哈哈」
  
  笑聲未止,一個搜池的羽林軍從近岸處冒出水面,手舉大鐵弓,興冇奮呼喊。
  
  對他預測本半信半疑的李多祚與龍鷹你眼望我眼,均感不可思議。
  
  李多祚欲言又止。
  
  胖公公親切地拍拍他肩頭,微笑道:「多問無益,大將軍放心去見聖上,我和鷹哥兒跟著便到。」
  
  李多祚施禮離開,看著他沒入軒內的背影,胖公公歎道:「宮內像他般忠hou的人沒多少個。」
  
  龍鷹苦笑道:「虧你還有閒情理會誰是好人壞人。究竟是誰派人來殺我?」
  
  胖公公移往李多祚的位置,挨欄遠眺,令龍鷹真怕雕飾精美的木欄抵不住他的重量。這宮內的首席太監道:「不出武承嗣、武三思其中一人,而鐵弓則是廬陵王李顯或豫王李旦最近府內失竊之物。」
  
  龍鷹明白過來,雖不知他所提及的四個人是何方神聖,總離不開宮廷內的鬥爭,難解處是不明白因何以自己為目標。道:「如此顯而易見的插贓嫁禍,怎瞞得過英明神武的武曌?」
  
  胖公公淡淡道:「武曌需要的不是確鑿的證據,而是冠冕堂皇的借口,否則皇城內不會有大開告密之門,專門鎮冇壓異己的推事院,來俊臣那奸小子更不能陞官發財,現在他不單是推事院知事,還兼御使大夫和刑捕院都尉兩大要職。」
  
  龍鷹歎道:「你好像一點不擔心我現時的情況。」
  
  胖公公沒好氣道:「我的好邪帝,來吧到車上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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