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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湛清]試探[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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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4-16 08:28:56
試探 作者:湛清   

說明這個叫闕以剛的男人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看她的眼神放肆得不得了,對她的態度也十分囂張,
他像懷著什麼目的而來,利用每一個和她接觸的機會誘惑著她……
以他的條件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為什麼偏偏要和她糾纏不清呢?
然而被他惹惱的同時,她的心也怦然騷動著,她的聰明、自制崩解了,
她如何抵擋得了一個成熟又有魅力的男人的招惹,她投降了……
他不否認接近木宛聆是為著別的目的,
但同時他也承認這個女人的確深深引發了他的興趣,
跟她閒扯她總會繞回公事上,一副想趕緊擺脫他的模樣,
找機會見她,她卻一臉見鬼的表情,很有趣。
她的好強、倔強、不服輸讓這場遊戲多了幾分刺激,
而她的聰明、羞怯、偶爾的軟弱教他十分心折,
從不曾費心經營過感情的他開始沉迷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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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4-16 08:36:36
  楔子
  
  辦公室內的氣氛有點凝結,端坐在那張偌大的原木辦公桌後的高大男人,起身走向坐在沙發上的女孩。
  
  「闕大哥......」女孩眼中閃著淚光,聲音有點顫抖。而令她聲音發顫的原因除了因為情緒過於激動外,還因為她有點害怕眼前的男人。
  
  她從來都不知道該如何跟他相處,即使他們認識這麼多年了,即使他照顧她這麼多年了,但在他精明冷酷的目光下,她總是感到手足無措,像個孩子。
  
  要不是當年父母死於意外的緣故,她大概不會和這個男人有婚約吧?!
  
  「你說你愛上他,你對這個男人認識有多深?」闕以剛的手指在原木桌邊滑過,眼裡雖沒有面對旁人的冷淡,但銳利的眼神無形中有種壓迫感。
  
  「阿雋他......我不知道怎麼說,但是我跟他在一起很快樂,每一刻都覺得活著真好。」說起喜歡的人,尹雪潼的眼底綻發出戀愛中女人特有的光芒。「我從來沒有這麼喜歡過一個人,甚至我想......我可能愛上他了。」怯怯地看了他一眼,仍舊堅持把內心的想法說出來。
  
  她眼底的光芒說服了他。「我不反對你跟他交往,但我想多瞭解一下這個人,改天你帶他來見我。」雪潼的父母都不在了,他有義務照顧她。
  
  這是他心底最深的一個遺憾,而她也將是他這一生注定要背負的責任!無論她愛上誰,他都要確定這個人不會傷害她。
  
  「可是他......不肯跟我交往。」雪潼眼底的淚凝聚起來,繼而滾了下來。
  
  她是個嬌嬌女,父母在時被父母捧在手心;父母過世,闕以剛對她的任何要求也少有不應允的。但自從愛上了那個男人,她開始發現,原來不是什麼事情都會順著她的意。
  
  或許正因為如此,她深深被那個男人所吸引。
  
  「他不肯?」闕以剛的銳眼一瞇,眼底的不悅騰然而上。
  
  這讓她驚慌了。「闕大哥,是我不......他......有不得已的苦衷。」
  
  「什麼不得已的苦衷?如果他不喜歡你,就不該招惹你。」闕以剛擱在桌面的手輕握成拳,雖然動作不大,但卻隱含著蓄勢待發的力量。
  
  「是我放不開他,是我......」雪潼掩面哭了起來。「他說他有......未婚妻了,所以他不肯跟我交往,闕大哥,我該怎麼辦?我就要失去他了!我不要!我不要......」她哭得雙肩顫動。
  
  闕以剛無聲地歎了口氣,面對女人的眼淚,尤其是像雪潼這樣一個半大不小的女孩,他真不知如何應對。
  
  「噓......別哭了,我幫你解決。」他握住她細弱的肩膀。
  
  雪潼反抓住他,此刻倒是忘記了對他那股莫名的畏懼。「怎麼解決?雖然他就住在隔壁,但我就要失去他了......就要失去他了!」
  
  「你說他叫羅雋?他的未婚妻呢?」他的腦子已經開始動了起來,世上很少有不能解決的問題,端看你有沒有決心罷了。而他決心為雪潼得到幸福,如果這就是她要的。
  
  這是他欠她的。
  
  「好像叫木宛聆,聽說在悅牘文化工作。她媽媽已經在催他們結婚了,說不定......說不定阿雋他.....」想到這裡她就覺得快瘋掉了!她找過人調查這個未婚妻,發現木宛聆不僅工作能力好,人緣也相當不錯,各方面都匹配得上羅雋,但她無法就這樣放棄啊!
  
  他眼底精光一閃。「你先回去吧,這件事情我會想辦法的,你不是還有課?」
  
  「真的嗎?你真的有辦法嗎?」雪潼滿懷冀盼地巴望著他。
  
  「我說有就有,闕大哥什麼時候黃牛 過?」
  
  是啊!她要什麼他就給,是個很大方的未婚夫呢!若不是遇上心愛的人,說不定她就這樣嫁給他了。
  
  「那我去上課了,謝謝你。」雪潼像個孩子般放心地停止了哭泣。
  
  送走了她,闕以剛的手指滑過桌面堆疊而起的公文。「悅牘文化嗎?雪潼,我會幫你的,這……是我欠你的。」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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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4-16 08:37:48
  第一章
  
  今天真不是木宛聆的日子。
  
  從一早進公司開會開到過中午,冗長的會議已經教她失卻了耐性。做事一向講求效率的她,最受不了文化事業裡的拖延習慣。好像搞文化的人都要很會演講,開個會就像各大主管的演講發表會一樣,其中尤以甫上任不到半年的總經理為最。
  
  下午本來還有另一個會議,總經理交代她也要參加。她懷疑總經理是故意整她的,因為她是退休的董事長,也就是現任總經理的父親所帶出來的人,因為這個緣故,總經理一向看她不順眼。
  
  不過感謝和「倚天建設」合作的這個案子,讓她能從冗長的會議中脫身,來到倚天建設辦公大樓的這一路上,她的心情頗為輕鬆。
  
  她喜歡倚天建設,不僅是因為倚天這兩年能在不景氣中打下一片亮麗成績,更因為他們所推出的案子都讓她這個不打算買房子的人心動不已。據說倚天建設現在的負責人曾經是個建築設計師,會是因為這個緣故嗎?
  
  「木小姐,你先請坐,我們總經理大約十分鐘左右可以結束視訊會議。」倚天建設的接待人員客氣地招呼。
  
  「總經理?」木宛聆訝異地問。「之前我是跟你們林特助接洽的,難道情況有所改變?」她完全沒想到今天會見到倚天建設的主事者,那麼眼前這位小姐應該就是總經理秘書了。
  
  「呃!」李秘書也不知道為什麼總經理要親自談這個案子,過去這些贊助文化團體的案子都是由林特助接洽的。但她不愧是跟在老闆身邊許久的資深秘書,很快就轉了念頭。「這是件很大的案子呢!如果談成,木小姐知道倚天建設將贊助不少款項,總經理覺得有必要瞭解一下。」
  
  「是這樣啊!」倚天的總經理闕以剛是個什麼樣的人?闕以剛是媒體的常客,尤其近兩年來的商業雜誌對他諸多報導,但她並沒有詳讀,怎麼就要直接應戰了?!
  
  她怎麼會輕忽了呢?這種錯誤可是她一向不容許自己犯的。一定是無聊的會議開太多了,把她都變笨了!
  
  「木小姐,闕總已經結束會議了,請進。」
  
  木宛聆還來不及責備自已,敞開的辦公室已經在催促著她的腳步了。
  
  第一次走進倚天建設時,她就已經十分訝異,因為倚天不若其他建設公司般樣品屋的味道那麼濃,反倒是有著明亮兼具溫暖的設計風格;然而此刻她更是被震懾住了,因為這間辦公室的設計實在大大突破她以往的刻板印象。
  
  「闕總經理,你好。我是悅牘的木宛聆,請多指教。」她遞出名片,一抬頭看進那雙眼底,教她怔愣了一下。
  
  闕以剛看起來就像個上流社會的菁英分子,體面、極有品味的穿著更襯出他無懈可擊的氣勢,但那岑寂的目光中精銳的犀利卻讓她移不開眼睛。
  
  商場上與男人交鋒的陣仗她遇多了,尤其在進入悅牘文化集團之前的公關工作,她也和不少大老闆級的人物周旋過。男人,虛張聲勢的多,真正有實力的少。但眼前的這個男人即使只是坐在那邊,甚至連半句話都還沒有說,就已經給人很大的存在感與壓力。
  
  「坐。」他簡短有力地說,起身走向她。
  
  木宛聆看著他,一身黑色的西裝下包裹著的是個沉靜如獵豹的男人,而他的每一個肢體動作都透露出他是個習慣主導一切、掌控情況的人,她不由得想,倚天在建築界締造的佳績絕不是僥倖得來。
  
  「木小姐需要咖啡還是茶?」盡責的秘書趕緊迎上。
  
  「剛剛那杯就可以,麻煩你幫我端過來。」木宛聆在一體成型的原木沙發上坐下,整個室內空間給人一種輕鬆的感覺,讓她繃緊的神經鬆弛不少。
  
  「高山烏龍。」闕以剛在秘書開口問他之前,簡短地說。
  
  「看來闕總經理是個注重效率的人,不如我們就直接切入主題吧!」再不進入主題,她怕自己會變成一個呆看著他的花癡。對他感興趣,可不表示她願意拜倒在他的魅力之下。木宛聆拿出資料夾裡的東西,打開電腦準備開始做簡報。
  
  闕以剛嘴角一勾,唇邊有抹玩味的笑。「你的觀察倒挺入微。」
  
  她自信地笑,背脊挺直。「習慣使然,我曾經從事公關工作有段不算短的時間。」
  
  「哦?」闕以剛往後靠坐,十指交叉放在小腹,宛若閒散卻又飽含著力量的坐姿。「那怎麼會到悅牘擔任企劃?」
  
  他的目光恣肆地將她從頭看到底。
  
  她穿著一身合宜的套裝,淡藍色的套裝下一副玲瓏有致的身材。她頗高,可能有一百七十公分,但引他目光停留的是她那雙倔強的眼睛。
  
  她的眉清秀而濃淡合宜,看起來十分自然,不若現在多數的都會女子把眉形修得那般誇張。她挺直的鼻子在鼻尖的地方微翹,透露出俏皮的味道。但他願意打賭,她肯定很不愛在客戶面前展現任何孩子氣的模樣,哪怕那有多可愛都不行。
  
  「我一開始在悅牘也不是做企劃的,而是負責海外的採購。」當初她毅然決然拋下成績斐然的公關工作,跳入文化圈,可跌破了不少朋友的眼鏡呢!
  
  「想必採購這個工作有特別吸引你的地方。」闕以剛目光中的興味不減。他甚至毫不掩飾自己放肆的目光。
  
  他目光稍移,停留在她線條漂亮的嘴唇上。菱角似的唇形小而豐滿,嘴角彎彎勾起,看起來像永遠帶著笑意似的,但她總抿著嘴,似乎試圖抹去任何不幹練、不專業的模樣。而她對自已的要求,從那綰得緊緊的髮髻可窺一二。
  
  木宛聆不認為他真的想知道一個小採購的甘苦,說實在的,他放肆的目光已經惹惱了她。
  
  這個男人可真是囂張!
  
  「可以去決定書店要賣哪些書,可以為國內的讀者引進哪些很棒、錯過可惜的書籍,讓我覺得很快樂,做起事來也特別開心。尤其想像那些意外找到這些書的讀者,眼裡乍閃的光芒......」本來只打算隨便談談,沒想到她說著說著眼裡都發了光。只要談到工作,她就忍不祝
  
  闕以剛微微發了一下呆,她剛剛說話的樣子、晶燦的眸子,意外地,他竟然為她著迷。
  
  「你喜歡書店?」
  
  「是啊!」她覺得他的目光猶如芒刺在背。「有一個舒適的閱讀空間,充分的采光、溫暖的色調,陽光斜斜地射進來,空氣中瀰漫著書香,那是一件很美的事情,可惜文化事業在推廣上總是比較欠缺資金......」總算可以切入重點了。
  
  她試著要把話題導入正題,因為再讓他這樣看下去,她的身子會緊繃到裂開。就算面對最愛找她麻煩的老總,她都不曾如此在意過。闕以剛確實是個讓人難以忽視的人。
  
  「等不及要趕快擺脫我?」闕以剛嘴角有著調侃的笑意,但笑容卻沒有到達眼底。
  
  他這什麼意思?!
  
  「闕總經理不覺得我已經浪費您太多時間了嗎?」她暗暗咬牙,氣他不順她意,盡快談妥這公事。
  
  「我想正如你在案子裡提到的,倚天建設連續贊助悅牘的文化活動三年了,就憑這點難道不值得我花這幾分鐘?」他攤攤手,一副輕鬆無比的樣子。
  
  她討厭他那個笑容。
  
  通常她跟客戶的互動中,都是由她在主導的,而今天從踏進來到現在,她先是禁不住多觀察他幾下、多看他幾眼,接著一路就只能任由他拖著她走,完全失卻掌握狀況的能力。
  
  「闕總經理,事實上悅牘很希望繼續跟倚天建設維持這種良好的互動關係,所以未來的一年,也希望您同樣再給悅牘......」
  
  「你憑什麼讓我捨其他單位而選擇悅牘?不要跟我說什麼舊情誼,我是個商人,對倚天沒有幫助的事情我是不會做的。」他涼涼地打斷她。
  
  「你......」真是個無禮的傢伙!她忍不住要動氣了。雖然平日她是急性子了點,但在面對客戶時動怒卻是少有的。算你有種,闕以剛0悅牘在文化出版業界是以高格調路線在商業化的市場殺出一條血路,公司的基本精神是營造一個舒適的、書香的閱讀空間,所以整體的規劃都是朝這個方向走,這跟倚天建設的某些精神正巧不謀而合。」
  
  闕以剛站了起來,踱步至窗邊.然後停了下來,轉身──
  
  「過去的悅牘確實跟倚天的某些精神吻合,但我們談的是未來一年的活動。」他冷冷地提醒她。
  
  「我想我並沒有昏迷過去,所以很清楚我們談的是未來一年的贊助活動。闕總不必『好心』提醒我。」她終於忍不住了!可別說她做事衝動,她也是有理智的,但這人實在......讓人生氣!
  
  「是這樣嗎?」他的濃眉一挑,諷刺的意味相當濃厚。
  
  她討厭他的眉毛!她剛剛怎麼會覺得他長得好看?!現在他那雙時而冰冷、時而盛滿笑謔的眼,簡直讓她覺得刺眼到了極點!
  
  「我很肯定。闕總經理如果沒有時間理會我這種小企劃,我很樂意再找時間與林特助談......」
  
  「你跟他談再多也沒用,最後決定權在我。」他醇厚的聲音冰冷地打斷了她。
  
  「你......」到底想怎樣?「我看不出倚天有什麼理由不繼續贊助悅牘,過去這三年來悅牘的成績有目共睹,不是嗎?」而倚天也因此提升了不少形象。
  
  「嘖嘖!」他搖了搖頭。「我以為你是個聰明的女人。」
  
  「什麼意思?」她有種被耍著玩的感覺,剛剛逼自己吞下去的怒火又開始翻騰起來。「你有話就直講,這樣繞著不嫌累嗎?」
  
  這女人真的生氣了!
  
  他挑了挑眉。她知道敢這樣跟他說話的人少之又少嗎?「悅牘開始收取書店的開架費了,你知道嗎?」他的聲音不疾不徐,相當的冷靜,恰巧與她的激動成反比。
  
  「開架費?不可能的,」木宛聆馬上否認。
  
  一般連鎖書店向出版社收取開架費,好讓出版社主推的書放在顯眼的地方,這通常是商業書店營利的一大要點。但是悅牘以營造高品質書店為訴求,寧可保有自己擺放書籍的自由,所以開架費從來不在他們的營收項目裡。
  
  「看來你對貴公司的經營方向還沒弄清楚,這樣的你憑什麼站在這裡跟我談贊助?」他邁開長腿,走回到那張寬大的原木桌子前坐下,擺明了送客。
  
  是真的嗎?
  
  他的表情一點也不像在開玩笑!
  
  「我會回去再確定,如果闕總的消息來源有問題,希望下回再來時您會做出理智的決定。」她可不是打不回手的那種人。
  
  他一笑。「我等你。」
  
  她咬咬牙轉身離開。
  
  ※※※
  
  木宛聆收拾著桌上散亂的資料,接著拉開抽屜取出皮包,一副打算外出的樣子。
  
  身旁的女職員,也是屬於木宛聆所帶的工作團隊,見到她的動作,訥訥地開口問:「宛聆,等一下不是要開會,總經理說......」
  
  「叫他去吃屎!」木宛聆衝動地回了句,她現在對「總經理」三個字超級感冒。
  
  那天她從倚天建設灰頭土臉的回來,馬上直奔總經理辦公室,問清楚闕以剛所說的話是否真有其事。
  
  她早該料到的!
  
  總經理跟已退休的董事長不同,他對於所謂的「文化」事業沒有興趣,他想要的就是如何賺更多的錢。結果他反而訓示了她一番大道理,要她實際點。
  
  那隻老臭鼬!
  
  「開那麼多會有什麼用?真正該知道的還要我從客戶那邊聽來,簡直是.....」想到那天在闕以剛面前丟臉,她就不禁想咬舌自盡!
  
  「那老總要是問起.....」
  
  「告訴他我去倚天建設,他若要罵人,你就告訴他,失去了倚天的贊助,所有的贊助款項他自已去搞定!」木宛聆沒好氣地說。「我走了。」
  
  走出公司,步上林蔭大道,一陣陣風吹來,一些微黃的樹葉跟著飄落,秋天的味道濃了......深深吸口氣.方纔的怨氣稍稍紆解了。
  
  她喜歡這個工作,即使有很多不如意的地方。她不是會輕易放棄的人,就拿倚天這個案子來說,她並不想就此打退堂鼓。
  
  想是這樣想,等她來到倚天建設的門口,她卻需要深吸好幾口氣後,才有辦法去面對闕以剛。
  
  正當她要跨進倚天建設的門口時,一陣喇叭聲驚動了木宛聆。
  
  她倏地轉頭,由於動作太大,髮髻竟鬆了,一頭柔亮的秀髮因而披散開來,形成一道美麗的波浪。
  
  「啊!好不容易才盤好的......」她哀叫地抓住頭髮。
  
  「這樣好看多了。」一道低沉的男性聲音打斷了她的懊惱。
  
  木宛聆猛地抬頭,看到一輛銀灰色的高級房車停在前頭,敞開的車窗裡正是那個讓她恨得牙癢癢的人。「是你。」
  
  「上車。」他朝她招招手,就像在叫小女傭一樣,彷彿她該拎著小包包,急切地邁著小碎步跑過去。
  
  這男人!
  
  「我為什麼要上車?」她站在原地不動。
  
  他看著她笑了,那笑容依然帶著笑謔,刺眼極了0你到這裡不是來找我的嗎?我正巧要出去,難道你想在這等我回來?」
  
  他的語氣好像在跟一個孩子說話似的,這又惹怒了她。
  
  她猶豫一下,還是走了過去。
  
  她可不想在會客室等上幾個小時,今天她是在完全沒有預約的狀況下跑來的,原是想趁著自已勇氣還沒消失前,再來試試看。
  
  她走到他的車旁,猶豫著要坐前座還是後座。後座好了,至少可以不用直接面對他!
  
  「休想讓我當你的司機。」冷冷的警告聲劈頭而至,讓她已經搭上後車門把的手僵了一下。
  
  她瞪他一眼,打開前座的門,坐了進去。
  
  車子的內部整潔,沒有一點贅物,跟他的形象很吻合,高級、有質感,甚至透著一種難以接近的感覺。不過,可這不是她的重點!
  
  「我回去跟公司上層研究過,除了一點小小改變,未來悅牘的營運方向並不會有太大的不同,所以我希望闕總經理可以再給悅牘一個機會......」
  
  她其實是緊張的,抓握住安全帶的手指頭都泛白了。雖然她並不怕這個男人,了不起談敗了這個案子被老總恥笑到年底,至多辭職走人,但她討厭事情只嘗試一次就認輸!
  
  闕似剛瞄了她一眼。「現在不要談公事。」
  
  不談公事要幹麼?0那你什麼時候可以給我一點時間,還是......」現在就答應給錢贊助?
  
  她是很想這樣問,但怕自己的快嘴惹惱了他,真的把事情搞砸了。
  
  有時候她真的覺得自己的個性太直來直往,在商場上與一群擅長交際拉鋸的鯊魚交鋒,總會死掉不少細胞;追也就是她放棄前一份公關職務的原因,沒想到現在的工作依然躲不過這一環。
  
  「比談公事更有趣的事情多得是。」他嘴角一個勾起,顯得有點邪氣。
  
  「你......要載我去哪裡?」現在才發現車子離開市區會不會太慢了?!她整個人貼靠到車門邊去。
  
  「你喝茶嗎?」他專心地開著車,沒有理會她的大驚小怪。
  
  「喝......喝茶?」她撫平剛剛大動作後的尷尬。「誰都會喝茶啊,你......我們剛才明明不是在說喝茶,你不要試圖轉移話題!」這男人,總是這樣!
  
  「我們上山喝茶去,好消消你的火氣!」
  
  「我才沒有火氣。」只妥你少惹我!她慢半拍地想到他剛剛的話。「喝茶?誰說要跟你上山喝什麼鬼茶的,你送我回去!呃......你停車,我自己.....」
  
  「嘎!」
  
  車子在路中央硬生生地停祝幸好現在是上班時間沒有什麼車子,而且也已經遠離市區了,否則他這動作可會害他們一起變成肉餅。
  
  「你瘋啦!」她高聲叫著。「我還以為你是個冷靜的人,沒想到......」這男人怎麼總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倚天每年都要贊助文化團體幾千萬元,這筆錢要給誰其實並不是那麼重要。」他不管她一臉驚魂甫定的樣子,兀自說著。
  
  「那就給我們悅牘啊!」她又瞪他,這個人真是有毛玻
  
  「只要我高興,愛給誰就給誰。」他的目光冷冷地掃過她冒著煙的臉。「你不是要下車嗎?」
  
  她愣住了。他的意思該不會是......
  
  「沒想到你是這種人......」色狼!她在嘴裡小聲地念,滿臉不馴。「如果我跟你去喝茶,你就願意贊助悅牘?」
  
  他的反應是聳了聳肩。「我這人不喜歡勉強他人的。」
  
  是哦,因為這是威脅,不是勉強。「走吧,我陪你去喝茶,闕總經理大人閣下!」
  
  闕以剛無聲地笑了,那笑容扯出他臉上的皺紋,但看起來卻更為吸引人。
  
  這男人是禍害。明明是個不安好心眼的人,但卻總是散發著魅力,禍害,禍害啊!
  
  一直到她坐在山上喝到他沖的第一泡茶,她依然不敢相信。
  
  「我以為你應該是喝咖啡的那種人。」她呼嚕地喝下一大口茶,然後看見他優雅地將茶杯放在鼻端嗅了嗅,接著緩緩地含了一口,頓了頓,再吞下。
  
  她好像可以感受到他嘴裡的茶香味了!
  
  呿!她怎麼會有這種想法?要聞到他嘴裡的茶香,除非他吻她......
  
  她臉泛起了薄暈。
  
  「茶比咖啡好。味道變化不輸咖啡,你試試看,深深地吸口氣......」他將茶杯再次注滿,放在她鼻端,然後繼續說:「對,就這樣,喝一口含著幾秒鐘,然後緩緩地吞下......」
  
  他的杯口抵著她柔軟的唇,她不自覺地凝視著他誘惑人心的眼眸,朱唇微啟,茶水漫進她的唇舌間,香味緩緩地在舌尖與喉頭漫開......
  
  「嗯,好香......」
  
  他收回杯子的指滑過她唇上殘留的茶汁,那茶汁如一顆晶瑩剔透的珠子滾至他修長魅惑人的指間。然後在她急促的呼吸下,他伸出舌頭舔走了那顆水珠。
  
  「你!」她倏地倒抽口氣。「你在誘惑我嗎?」她手忙腳亂地要退後。
  
  「是啊,你打算成全我嗎?」他竟然這麼說!
  
  「闕、以、剛!」她怒瞪著他,臉上的紅暈不知道是因為憤怒還是羞赧。
  
  「是的。」他伸手攫住她細緻的下巴,冰冷的唇貼上了她的,靈巧的舌吮吻著她口中的茶香,他的舌頭畫過她的,激起陣陣的戰慄。
  
  她的手臂起了點點的疙瘩,全身的細胞都醒了,清楚的感受到他的舌尖與她糾纏的觸感,她小臉脹紅,神智昏眩......
  
  直到她都要覺得窒息了,他才願意放開她。
  
  「嗯,好香!」他學她的話,順便舔了舔唇,彷彿還在回味屬於她的味道。
  
  她看到自己的唇膏染上他的唇,平日的她或許會笑出來,但此刻她笑不出來,她有種可怕的預鹹了這男人恐怕要侵入她的生命了!
  
  完、蛋、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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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4-16 08:38:13
  第二章
  
  木宛聆花了些時間搜集所有跟闕以剛相關的報導,全部看完後對她卻沒有太大幫助。
  
  她知道他是近兩、三年來商場上的名人,倚天建設在找他去當家之前,財務十分吃緊,而在闕以剛擔任倚天建設的總經理還不到三年時間,倚天的成績一天比一天好,所推出的案子一期比一期暢銷。
  
  闕以剛在入主倚天之前的資料幾乎空白,媒體只知道他是個國際上頗具知名度的建築設計師,此外可說一無所知。
  
  「唉!」她重重地吐了口氣,真不知該怎麼辦才好。「我要去嗎?」
  
  那天她跟闕以剛去山上喝茶,分開時他還要她今天下午去倚天建設找他,她問他要做什麼也不說,氣煞她也!
  
  她不是那麼容易動怒的人......呃,好吧!就算動怒也不會輕易表現出來,但是闕以剛卻老是讓她破功,而且現在要改變她在他面前的形象也已經來不及了。
  
  「宛聆,你下午有事嗎?」看她坐立不安的樣子,同樣在企劃室的方儀滑過椅子,湊過來問她。
  
  「呃......沒事。」宛聆看著腕表,時間已經到了她與他約定......不!是他片面宣佈約會的時間。不!她怎麼會想到約會呢?難道是因為昨天那個吻?
  
  「你的臉好紅,還說沒事?」方儀好心地摸了摸她的額頭。
  
  「啊......」她摸了摸自己的臉。「可能空氣不大流通,所以臉紅了,沒事的。」
  
  「宛聆,我知道你壓力很大,但是你不要放在心上,那些流言很快就會過去……」方儀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
  
  「什麼流言?」木宛聆開始覺得不妙。難怪她這兩天總覺得別人看她的眼神怪怪的。
  
  「只是流言罷了,時間久了大家自然.....」
  
  「告訴我!」宛聆拉住方儀。
  
  方儀被宛聆的堅持震懾住了。「呃.....是有傳言說你靠美色挽回了倚天建設的贊助款......」其實說的還不脫那些看不得宛聆好的人人宛聆的表現一向亮眼,只要有點小小差錯,都足以落人話柄,更何況是事關倚天建設這種大案子。
  
  「天哪!」宛聆申吟出聲。「闕以剛根本沒答應給我贊助款......」而且她還真的被佔了便宜,那個吻......
  
  她不懂!憑闕以剛的條件,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有必要這樣跟她糾纏嗎?他今天約她是真的要把贊助款的案子給她,還是另有目的?
  
  如果她沒拿到贊助款,那些人又要怎麼說她?愈想心情愈沉重,她的腦子一團混亂。
  
  此時門口起了一點騷動,幾個同事低聲喧嚷起來。發生什麼事了?
  
  宛聆正要起身問清楚發生什麼事,卻有人朗聲叫:「宛聆,外找!」
  
  她站起身來,看到企劃室門口聚著的一群人中有個特別突出的高個子,那人正排開眾人向她走來。
  
  「闕以剛!」木宛聆一副見到鬼的表情。
  
  此時的耳語更是在身邊浮動著,她簡直快昏倒了。
  
  「你跑來幹什麼?」她將闕以剛拉到旁邊,低著聲音問他,妄想杜絕好事者的目光。
  
  「我們不是約了四點鐘?我想反正順路,就過來接你了。」他一派自然地聳聳肩,宛若出入悅牘的辦公室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英挺的他在深藍色西裝的包裹下顯得更挺拔,他一踏進辦公室就足以吸引眾人目光,如何不引起騷動?完了,不用一小時內,所有悅牘的人就會傳遍新的流言。
  
  「我又沒有答應你......」她倏地住嘴,發現四周滿是豎直的耳朵。「走吧!」
  
  她隨便收了收東西,趕緊拉著他遠離現常
  
  她一路繃著臉,跟著他搭電梯下樓,一直到車子開出去,她依然不說話。
  
  「生氣啦?」闕以剛淡淡地問。
  
  就是這種語氣!
  
  那種沒發生什麼事情,再尋常不過的語氣惹惱了她。
  
  「你到底有什麼企圖,一次說清楚吧!」她冷著俏臉瞪視前方。
  
  「企圖?」他按捺下唇邊的笑意,以免更為惹火她。
  
  「是的,你暗示我倚天的贊助款掌握在你手中,讓我不得不按照你的意思陪你出門,你知道我在公司被傳得多難聽嗎?好了,今天你大老爺還親自跑來,我更是死無葬身之地了。」她踏進職場以來,不曾憑借過任何後門爬升,但無論她多麼努力,總有人要以為她是走捷徑的。 關於這點,她實在難以服氣!
  
  「有這麼嚴重嗎?」他將車子滑進一個剛蓋好的社區,然後停車。他就這樣坐在車裡凝視著她。「我真的讓你困擾了嗎?很抱歉,我只是想多接近你。你說我奸詐卑鄙都好,但我想見你。」
  
  這些話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你......為什麼是我?」她愣了一愣。「我不是什麼天仙大美女,以你的條件想要什麼女人找不到,為什麼是我?」想到他身邊環繞著其他美女,她心頭就一陣不舒服。
  
  「我不知道。」他看起來似乎有點苦惱。「我也想知道,因為我一向沒有碰觸感情的打算跟嗜好。」感情生活並不被他視為必需品,也沒想過要談個戀愛走入婚姻的想法。
  
  他的苦惱讓她滿腹的委屈釋懷了些,畢竟能看一個平日呼風喚雨的男人為你苦惱,這可大大滿足身為一個女人的虛榮,更何況他是這樣一個吸引她的男人!
  
  「那你大可不必如此,感情是感情,公事是公事,你威脅我跟你出來,我會很生氣的!」她嘟著嘴說,話裡竟有連她自己都陌生的撒嬌意味。
  
  「那麼我下次只要坦白跟你說我想見你,你就會答應我,不再像今天這樣閃躲?」他寬大的手越過中間的排檔,握住了她。
  
  她的心跳加速了,宛若被他攫住的不只是她的手。
  
  「你看你真是一個詭詐的人,又挖坑讓我跳了。我若回答是,那豈不是要讓你隨傳隨到了?」聽起來怎麼很像情婦啊?!
  
  「哈哈!」他笑著握起她的手,放在唇邊吻了一下。「那換我隨傳隨到,如何?」他曖昧地眨了眨眼。
  
  她又臉紅了。
  
  她氣惱地伸手拍開他戲謔的笑臉。「你帶我來這裡是要做什麼?」
  
  「帶你來看東西。」他說著先抽出後座公事包裡的公文,遞給她。「這個先給你,以免等一下我吻你的時候,你還懷疑我在威脅你。」
  
  「誰要讓你......吻。」她紅著臉接過他手裡的公文,打開一看,眼裡滿是驚訝。「你簽了?!倚天真的要把贊助款給悅牘?」
  
  「是啊,以免你回去公司被說成賠了夫人又折兵,那你肯定要找我算帳的。」他故作哀怨地說。
  
  她沒好氣地瞪他,沒想到他也有耍 寶的一面。她沒有意識到自已看著他的目光已經多了幾分眷戀。
  
  「這是什麼地方?」這裡看起來像似一個新蓋好的社區,只不過現在並沒有人祝
  
  寬大的巷道旁是規劃完善的住家身母棟房子都很有特色,她可以想見,當那路邊移植過來的行道樹都長好,兩旁的商店開起來,這裡便會是個生活機能方便,又能鬧中取靜的社區。
  
  「這是『雅致』,也就是倚天最近在推的案子,很快就會完工,你所看到的這一排店面也會出售。」他領著她走過寬大的巷道。「你有什麼感覺?」
  
  「感覺?」她目光沒有移開,這些可愛的房子讓她想像力飆升了起來。「這裡如果開家書店就好,你瞧……高大的行道樹,風一吹過,把陣陣的秋天味道都吹進店裡面,原木基調的裝潢設計,厚重、篤實的感覺,讓每個任在這裡的人只要一有空,就會忍不住地往這跑......」
  
  「光聽我都能想像那個畫面,哈哈,你要不要考慮在這裡開家書店?」他瞥見她臉龐上初綻的光芒,忍不住想伸手擷取她的溫柔,卻觸到了她臉龐細緻的肌膚。
  
  她的眼睫倏地揚起。「我?目前還沒有能力,但未來我希望自已可以。說不定我可以請公司評估看看,在這裡開一家分店。」只是不知道目前的悅牘還能維持多久,想到公司策略的轉變,她不禁有些喪氣。
  
  「這邊的店面除了少數幾間是特例外,其餘統統不出售,而且統一由倚天建設對外承租。」他說。
  
  「為什麼?哪有人蓋了房子不賣的?」她詫異地問。
  
  「因為我不希望自己設計的感覺走調,所以讓倚天掌控所有權,凡想要進駐這一區的商店都要向倚天承租,如此就不會有不該出現的店出現在這裡。」
  
  「這是你設計的?」她很訝異,她以為他已經沒在做建築設計的工作了。
  
  「是啊,讓你失望了?」他開玩笑地眨了眨眼。
  
  她忍不住翻白眼。「果然很像你的風格,霸氣。」
  
  「怎麼說?」他訝異地問。
  
  「連人家開什麼店都要管,豈不霸氣?!」她揶揄道。
  
  「是嗎?那真是太可惜了,你一定沒興趣跟如此霸氣的人合作,可惜啊......」他滿臉惋惜的樣子引起了她高度的興趣。
  
  「可惜什麼?你快說啊!」她拉住他的臂膀,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的動作恍若與他十分熟稔。
  
  「我本來想說你們公司要是有興趣,可以談看看進駐的可能性.....」
  
  「有興趣,當然有興趣!」她的雙眼發亮。
  
  「可你不是不喜歡霸氣的人嗎?」他萬般無奈地說。
  
  「霸氣......有時候也不錯,而且這麼一來,這裡的商店素質就可以很一致,住家品質也才能大大提升。闕總經理真是英明,買到這一期『雅致』的人簡直是賺到了!」只要讓她們的公司有機會進駐,那就更英明了!
  
  「嗯哼!」他清了清喉嚨。「我剛剛聽到的好像不是這檬。」
  
  「是,就是。」生怕他後悔,她趕緊纏著他。
  
  兩個人打打鬧鬧的笑聲在秋日的涼風中吹散得老遠、老遠......
  
  ※※※
  
  「關於上架的事情,我強烈建議公司取消,畢竟我們的企業形象好不容易才建立起......」
  
  偌大的會議室中,安靜得很,除了一個清脆堅定的女聲持續響著,室內一片靜默。
  
  「木主任,我們今天討論的主題並不在這。」總經理臉色非常難看地阻止木宛聆,在場所有人都悶不吭聲。
  
  「可是既然是重要會議,我提出的這個議題也是事關公司未來的發展......」關於公司忽然改變策略的事情,木宛聆知道有不少人叫苦連天,他們也非常無法接受,但是敢站出來說話又是另外一回事。
  
  在場的人不是之前就已經敗北,要不就是為了保命而保持沉默。
  
  木宛聆跟老總不合的消息早就是公開的秘密,新任總經理一切向利益靠攏,偏偏又剷除不掉她這個父親一手提拔上來的女強人,兩人是勢如水火。
  
  「今天的會議到此結束,散會。」總經理率先走出會議室。
  
  「總經理,我想跟您談談。」木宛聆就是不懂得什麼叫放棄。
  
  「你想說的事情做成報告呈上來,我沒時間聽你說。」總經理打斷她的話。
  
  「我上禮拜才呈過報告......」可見他根本連看都沒看!木宛聆偷偷咬牙。
  
  「那就再呈一份!」總經理面有窘色,但態度更差了,轉身就走人。
  
  宛聆深吸了口氣,抓起公文,打直身子往辦公室走。
  
  她忍住將公文往桌面摜的衝動,回到座位,幾個深呼吸後,她才把情緒控制下來。正當她要坐下來時,桌上的手機響了。
  
  「喂。」她的聲音依然僵硬。
  
  「是我。」一個最近很熟的聲音響起。
  
  是他!
  
  不知怎地,突如其來的脆弱,讓她好不容易平穩下來的情緒又激動起來。「你等等。」她摀住手機,迅速站了起來。
  
  推開通往陽台的門,她走到辦公室外的露台,面對著外面微涼的空氣,這才再次出聲。
  
  「闕以剛?」不知怎地,她忽然好想看到他哦!即使他又要惹得她哇哇叫,總比她現在這種梗住一口氣的感覺好吧?
  
  「你怎麼了?」聽出了她聲音中些一微的變化,他說話的聲音更軟了些。
  
  自從他們認識以後,儘管同事將她與倚天建設闕總經理的緋聞傳得沸沸揚揚,但這些都不能阻止他三不五時打電話給她。
  
  初時她也會嘲弄他,不過她欺騙不了自己。
  
  她喜歡接到他的電話。
  
  緊張、雀躍、奔騰的心跳......不管是什麼,讓她有種重新活過來的感覺。
  
  她是個聰明的女人,認識她的男人與女人都這麼說,而大家只要有感情的問題都會來找她,因為她可以幫別人分析得透徹。儘管她看過太多感情的模式,也見識過太多的爭執與衝突,但她一直無法理解的是,究竟愛情有什麼魔力,讓平日精明的人變成笨蛋?讓明知道繼續下去是不對的人拋不開對方?
  
  她一直不能明白,直到最近。
  
  當她每天莫名其妙瞪著手機發呆,當她每次接到他的電話,他不疾不徐地說「是我」時,她那奔騰的心跳讓她開始有點明白了。
  
  「你聲音怎麼這樣?不要對我太溫柔!」他的聲音曾經這麼溫柔過嗎?一定不曾,否則她怎麼一聽到就感覺眼睛濕濕的。
  
  「不然呢?」他的聲音帶著一些縱容。
  
  這些日子他已經有點熟悉她了。自從認識她之後,他一得空便打電話給她,就算不聊什麼,隨意說說話也好,從來不曾費心經營過感情的他開始沉迷了。
  
  她是個矛盾的女人。
  
  前一刻火爆得很,下一刻感性得過頭;前一秒齜牙咧嘴,下一秒卻又脆弱異常。他看得出來,她並不習慣在別人面前展現另外那一面。
  
  想到這裡,他的唇邊染上一抹笑意,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笑容中的溫柔有多麼醉人。
  
  但她感受到了,積聚了一段時日的壓力終於化作淚水,蜿蜓而下。
  
  「討厭,這樣我會想哭。」事實上她已經在哭了。無聲地拭去頰邊的淚水,她抿緊嘴,不讓自己發出任何聲音。
  
  但一抹歎息透過電話而至。「你讓我想飛到你身邊,恨不得現在就能抱住你。」他想像得到她那倔強的臉強忍哭泣的模樣,心跟著燙了。
  
  「不要說這種不負責任的甜言蜜語!」她開始罵人。「你到底想怎樣?出現在我身邊,讓我開始依賴你,但你若只是逗逗我,現在就走開吧,」不要給我奢望!不要給我錯覺!錯以為有雙臂膀可以依靠,錯以為走得累了有顆石頭可以靠靠,錯以為漂泊倦了有個港灣可以停歇......
  
  她怕這一切只是自己的自作多情!
  
  強大的工作挫折與壓力,加上她對他的感情變化,讓她無措極了。忽然間什麼都像是無法確定,她不明白她長久奮鬥的工作是否已經走了樣?她不明白這個終於掀動她心頭浪潮的男人是否只是一時興起?
  
  她氣恨這些不確定!
  
  「如果我不是呢?」他低聲問,聲音聽起來非常認真。
  
  「什麼不是?」她哭得累了,呆愣地問。
  
  「去請假吧!下午休假。」
  
  「什麼?」她是不是漏聽了什麼?現在對話怎麼跳到這裡了?「我明天的報告還沒弄完,怎麼可以.....」她的話來不及說完,電話已經掛了。
  
  「闕以剛,你這......」她瞪著手機,彷彿那上頭有他的臉孔似地狂瞪著。竟然就這樣掛掉電話?!
  
  算了吧!
  
  她抹了抹臉,先將自己稍作打理後,溜進洗手間洗了臉,順便整理一下頭髮跟紊亂的情緒,準備回去跟未完的工作奮戰。
  
  在洗手間磨蹭了半天,洗不去她心裡的疲 憊感,她忽然覺得自己好倦。
  
  進入「悅牘」這幾年來,她工作得比誰都辛苦,一開始是因為董事長的賞識,讓她甘之如飴。但自從老董事長退居幕後,改由兒子接任公司掌權,那種理念不合所造成的疲倦日益加深。
  
  或許她真的該休個假,等做完手上的工作吧,下個月說不定可以......
  
  「宛聆,有人找你!」同事好心地提醒她。
  
  宛聆看到那同事的表情怪異得非常熟悉,她上次看到這表情是......闕以剛跑到公司找她那次!難道......
  
  「誰?」不可能吧?她開始頭皮發麻了。
  
  「是我。」渾厚的男聲在她背後響起,她震頭了一下。
  
  「你......怎麼來了?」她剛平復的情緒又波動了起來,這男人總有波動她心湖的能力!
  
  「噓......」他的大手握住她的,頑長的身子極靠近卻沒有碰觸到她。「你太累,該休息了,下午休假吧!」
  
  「可是......」下午還有重要的案子要做!她的話吞了回去,忽然驚覺四周有太多好奇的目光。算了,她受夠了!去他的案子!去他的工作0等我,我去請個假。」她話鋒一轉,答案跟之前完全不同,說話的同時掃視了室內一圈。
  
  辦公室裡每雙好奇的目光都縮了回去。
  
  於是,工作狂似的企劃主任木宛聆跌破大家眼鏡,生平首次無預警休假。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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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4-16 08:39:11
  第三章
  
  天氣帶著微微的涼意,車子愈往郊外走,便能嗅聞到空氣中那抹青草味。
  
  闕以剛把車內的空調關掉,車窗降下,涼涼的風直接拂上前座的兩人臉上。
  
  「我們要去哪裡啊?」宛聆看了一眼沉穩開著車子的他,偷偷地將高跟鞋脫掉,讓腳趾頭透透氣。
  
  這種空氣,這種心情,讓她忍不佐想要從種種的桎梏中脫身而出。
  
  「你有特別想去哪?」他看了她一眼,將她的小動作看在眼中,嘴角噙著一抹淡笑。
  
  她聳了聳肩。「我只是不想待在辦公室,我怕我會衝到總經理那邊,掐著他肥胖的脖子,搖晃他的腦袋,所以......」
  
  她的自我調侃惹來他的笑。
  
  他的笑則惹來她的瞪視。
  
  「那我帶你去冷靜冷靜。」他聲音中依然帶著笑意,不把她「恐嚇」的眼神當一回事。「你小睡一下吧,看起來滿累的樣子。」他看了一眼她眼底的黑眼圈。
  
  「我還好,中午喝了兩杯咖啡。」她笑笑,這幾天確實滿累的,為了找出種種數據說服總經理取消書店收取開架費用,她連熬好幾天的夜,查資料、寫報告。
  
  誰想到那豬頭連看都不想看!
  
  闕以剛看到她倔強的臉,明明疲態已現,卻仍堅持自己還行,這個女人真是......唉,讓人又憐惜又無奈。
  
  那一刻他有種衝動,想拂開她臉頰旁的髮絲,順手揉一揉她的小腦袋。
  
  但他沒有,他只是將車窗往上拉一點,以免她因為吹太多風而頭痛。
  
  車子穩定地往郊外走,原本堅持自已不累的她在這涼風吹拂中慢慢放鬆了心情,車內輕柔的音樂悠揚地迴盪著,讓她身子慢慢往下滑了一點,腦袋往後靠了一點,意識模糊了一點......
  
  不知過了多久的時間,她感覺自己似乎是躺在水床上面休憩,緩緩醒來,張開眼睛的第一個景像是他專注的眼神。
  
  「嗨!」她緩緩綻開一抹憨笑。
  
  一秒、兩秒、三秒......
  
  「啊!」她驚叫了起來。 果然撐不過五秒,這女人不習慣放鬆自己啊0我怎麼......這裡是......」她的視線轉向外面,發現車子的旁邊竟然就是一條......溪?
  
  她還在震驚當中,他卻已經推開車門走下去了。
  
  「水很涼,下來吧!」他蹲在溪邊掬起一把水,洗了把臉。
  
  她愣愣地跟著下車,看著他發尾微濕的樣子,彷彿見到了另外一個闕以剛。
  
  這段時間,她跟他有了更多的接觸,在上次他帶她去看了房子之後,他們又通過幾次電話。通常都是他打來的,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恰巧都在她就寢前,這時候的她最放鬆,最沒有防備,所以根本無法拒絕他看似無害的閒聊。
  
  但他絕對不是無害的!
  
  他的魅力一天一天捆綁著她,這種陌生的吸引讓她無措,那力量之強大讓她恐慌。但他不允許她逃,或許說、不給她逃的機會。
  
  彷彿很清楚她什麼時候最脆弱,什麼時候需要一點力量或依靠,他就在那個時候出現。尤其是今天!他的出現讓她難得縱容自己的脆弱潰堤。
  
  她很清楚,如果再繼續與他相處,自已只有一點一點,或者該說一大片一大片地失陷......
  
  「誰想得到闕總經理也有這一面呢!」她調侃著,腳底跟著癢了,腳趾頭蠢蠢欲動。那溪水看起來好清涼,如果把腳泡在裡面......
  
  他回頭看她,沒有說話,只是向著她伸長了手。
  
  她愣了一下,不知道他意欲為何,但是遲疑了一、兩秒,她將自己的手放進他的手中。
  
  他目光灼灼地注視著她,彷彿她放在他手中的不僅是自己的手。他一個使力,拉她坐到一塊石頭上。
  
  她不解地看著他在面前蹲下,握住她纖細的腳踝──
  
  「闕以剛──」他脫掉了她的鞋子,讓她的抗議停在喉頭。
  
  「要我幫你解決這個嗎?」他修長的指滑過她小腿上的絲襪,引起她一股虛軟的感覺。
  
  她的臉整個脹紅了。「我......我自己來!」她看了看四周。「可這是荒郊野外......」難道要當場脫掉絲襪?雖然她穿的是裙子,但撩起裙子脫掉褲襪可不大雅觀呢!
  
  「那正好,沒人看見。」他說著轉過身去,擺明了等她脫絲襪。
  
  她猶豫地瞪了他寬大的背影一眼。這男人!霸氣!
  
  「好了吧?我轉回去嘍!」他朗聲說。
  
  「還沒啦!」她趕緊抗議,再不甘不願也加快了手上的動作,脫去捆綁她半天的絲襪。就在她絲襪離開腳尖的剎那,他回過頭來了,引起她一陣驚叫。「你這人怎麼這樣?」沒通知一聲就轉過來,萬一沒脫完不就被看到了?!
  
  他咧開一抹笑,那笑容倒像個不懷好意的頑皮少年。
  
  「你又想幹麼?」她看著他向她走來,連著倒退好幾步。
  
  「幹麼一直退呢?小心你的腳。」他指了指她的裸足,以及四周的小石頭。
  
  「啊!」才說著,她就絆到一顆石頭,差點跌倒。
  
  不過他接住了她,並且一把將她橫抱起來。在她還沒回神的同時,他已經大邁步地走入溪中了。
  
  「不准你把我丟進水裡!」她驚叫著勾住他有力的脖子,臉埋進了他的肩窩,拒絕去想被扔進水裡的後果。
  
  「不准?」他緩慢地問,威脅的意味相當濃厚。
  
  「好啦,拜託你啦──」她勒住他脖子,真想一把掐死他,這男人真是太過分啦!
  
  想她木宛聆活了二十幾年,身邊的男人哪個不是怕她、敬她,對她的命令無不聽從的?就算是小學班上的無敵霸王見到她都要退縮幾分。她就是那種有氣勢的人,連大男人都忍不住聽她話的那種人,可這男人......從認識到現在從來不曾位居下風,可惡!
  
  「哈哈哈!」他摟緊了她,讓她的身子緊貼著他的,然後緩慢地放她下來。
  
  她柔軟的身子摩擦過他剛硬的肌肉,引起彼此一陣異樣的火花。
  
  她的心跳亂了。
  
  他的手扶住她的肩膀,將她的身子固定在自己前面卻沒有多餘的碰觸。他當然也感受到了那份吸引力,所以他不信任自己地將她推開些許。
  
  「你看那邊的房子。」他貼著她耳邊說話,指了指前方那道輕淺的瀑布上萬綠掩翠中的紅色屋頂。
  
  「房子!」她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一開始並沒有發現屋子,但再仔細尋找下,果然看到了一棟紅頂的房子。「瀑布旁邊有房子耶,好特別哦~~住在那邊一定很清涼。」
  
  「是滿清涼的,夏天住起來尤其舒服。」他的臉頰微微擦到她的額頭,那美好的感覺教他不想放開她。
  
  「你怎麼知道?」她倏地轉過頭來。「難道那是你的房子?」
  
  他回視著她,緩緩地綻開一抹自信的笑容。「正確來說是我蓋的房子。」
  
  「哇!」她驚跳起來,水花濺濕了她的裙擺。「帶我上去,帶我上去!」真想看看上面的視野,一定很棒。
  
  他低頭笑望著她。剛剛不知道是誰警告他不能將她放下的,現在她直跳著,半點都沒發現她的動作濺濕了兩個人的下半身。
  
  「你求我埃」他雙手環胸,站在水中的樣子跟站在講台上一樣自若、挺拔。
  
  「求你?」她愣了一下,橫眉一豎。「我、求、求、你。」說著在他腳板用力一踩,自己先爬上岸了。
  
  宛聆一爬上岸就聽到他起身上岸的水聲,連回頭都不敢,拎起鞋子就往屋子的方向跑。
  
  他搖著頭撿起她遺失的絲襪,嘴角泛起一抹笑,溫柔且縱容的那種笑容。
  
  沒幾分鐘,他也來到小山坡上的紅屋子。
  
  急呼呼地宛聆已經等在門前。「你快點啦!一定是平日缺乏運動,所以爬這麼慢。」她整個人的重心在左腳右腳移來移去,腳底板因為不習慣赤腳而有點痛癢。
  
  他的西裝外套放在車上,領帶早已拆下,領口的幾顆扣子解了開來,微敞著胸膛。尤其是手臂上捲起的袖子露出他強壯的前臂,顯示出她的話並不公平。
  
  他沒有生氣,掏出鑰匙開了門。「請進。」
  
  「哇!」她站在門口先讚歎一聲。
  
  屋子是木造的,裡面通風不錯,果然有很棒的視野。客廳跟廚房是采開放式的設計,簡單復古的設計讓廚房有著優雅的味道;客廳采日式設計,方形的原木桌子底下挖空,讓腳可以伸下去。
  
  落地窗外是頗為寬敞的陽台,正好可以直視著外面的山光水色。
  
  「喜歡嗎?」他笑著問,不知道為什麼,今天嘴角的笑容不曾停 過。
  
  「好喜歡!」她用力點了點頭,手指撫過各個流暢卻又優雅的線條。「雖然我不懂設計,但你設計的東西都很優雅、簡單,極具品味,難怪你的名聲這麼響亮。」
  
  「看來你調查過我。」通常非建築界的人不見得知道他在建築設計上的名氣。
  
  她迎向他熾熱的眼光,迅速地閃躲開去。「對於每個重要的合作對象,我都會作功課,那是我的工作。」她不想在他面前顯得狼狽。
  
  但是好難。
  
  除了這個男人太聰明、太精之外,他對她強大且毫無減弱趨勢的吸引力總讓她破功,她無法笑得如平日一樣的雍容大方。
  
  她不曾這樣,在一個男人面前手足無措。即便要站出去與一堆男人競爭或是談生意.她也不曾失去鎮定,但他不同。
  
  他是個吸引她的男人。
  
  那種吸引不僅是外在條件,而是一種此生中未曾經歷過的奇妙感覺。每當她接觸到他的眼神,聽到他的談話,她的每根末梢神經都在呼喊著,低聲呼喊著──
  
  對了、對了!就是他!
  
  以前她沒有過戀愛的感覺,大家都說她是理智型女人,但此刻的她知道並非如此,那是因為她還不曾遇到會讓她失卻理智的人罷了。
  
  然而她現在遇到了。她興奮,且害怕。
  
  每次見到他,或是接到他的電話,她沸騰的血液就在狂囂著。
  
  走開?或是用力的擁抱他?
  
  她每每在這種矛盾中擺盪。
  
  「只是這樣嗎?」他的目光抓住她,不再讓她逃開。「那真令人失望。」
  
  他說話的速度如此緩慢,她卻感覺到他的聲音像是撩撥過琴弦的手指頭,而她是那把琴,除了發出淙淙的聲音之外,根本無法有自己的意志。
  
  「我......」她不自覺地倒退了一步。天哪!別再退了,他都看出來了吧?他聽到她的心跳聲了吧?「我去洗手間,腳髒......髒了。」
  
  他走向她,她差點驚跳起來。但他越過她,將她身後牆上的開關打開,順手推開浴室的門。「這是浴室,你可以洗個澡,裡面有乾淨的浴袍,你可以使用。我去車上拿點東西,等一下可以煮點簡單的東西吃。」
  
  「洗澡?不用了,我......」她的拒絕停止在他離去的動作上。
  
  一轉頭,那個浴室讓她馬上改變主意。
  
  浴室的天花板上有扇天窗,把光線引了進來。石砌的羅馬式雕花浴缸看起來絕對不只是吸引人而已。而用特殊材質製成的玻璃牆,讓人看得到外面翠綠的景觀,卻也同時擁有了隱私。
  
  天哪,忍不住了,泡吧!
  
  ※※※
  
  宛聆穿著寬大的白色浴袍,赤裸著腳走出浴室時,臉蛋紅撲撲的,頭髮微濕地披散在背後。
  
  「洗好啦?」他站在開放式的廚房中,一點也不顯得怪異。「先喝咖啡配起司蛋糕,可以嗎?晚上吃義大利面,我已經弄好了,等餓了再熱來吃。」
  
  她紅著臉看著他在廚房中穿梭,寬大的手托著盤子的樣子該死的好看。問題是這樣的感覺好親匿啊!
  
  「怎麼了?泡澡會讓人失去語言功能嗎?」他不解地看著她扭捏的樣子。
  
  「沒、沒有啊!」她走過去幫忙端盤子。
  
  她挺直身子走路的樣子宛若她穿著的不是浴袍,而是晚禮服,而她的腳也不是赤裸著的,而是穿著三吋高跟鞋。
  
  「在陽台,那邊有躺椅跟小桌子。」他示意正欲幫忙的她。
  
  她是個大方直爽的女人,與她在一起非常的自然、自在。
  
  兩個人配合無間地將幾樣東西拿到陽台外面。
  
  「抱歉,平日這裡只有我一人,所以椅子只有這個。」他指了指陽台上流線型的躺椅,躺椅旁有張小桌子,除此之外陽台上空無他物。
  
  他的話讓她雀躍了起來。
  
  這麼說他不曾帶過別人來這邊?
  
  「這椅子該不會也是你設計的吧?」一體成形的流線型躺椅既具有現代風味,又有篤實的感覺,她喜歡這張躺椅,她考慮也買一張放在自己小窩的落地窗前。
  
  「我自己做的。」他將她拉下來一起坐在椅子上。
  
  「真不公平!」她嘟起嘴巴。「我還想問你在哪買的,正想也弄一張來。」
  
  「巴結我,我考慮幫你做一個。」他飲了口香濃的咖啡,感覺到徐徐的涼風吹拂而來。
  
  他也衝過澡換過衣服了,身上是一件休閒棉衫和牛仔褲。
  
  她皺了皺鼻子。「要是我也會畫設計圖就好了,那樣我可以做很多東西......」
  
  好比說她理想中的那間書店的樣子,她可以畫出來,請裝潢的工人按著圖樣來做,這樣才能吻合她要的感覺。
  
  「好比你的理想書店?」他問。
  
  他怎麼知道她在想什麼?
  
  她詫異地看向他。她是跟他分享過她的夢想,包括書店要弄成什麼風格、模樣,她是說得滿詳細的,但能這麼精準地猜到她的心思,也不容易埃
  
  他淡淡地笑著,轉身抽出一張捲起來的圖。「就像這個?」他將圖放到她的腿上。
  
  「這是什麼?」她放下手裡的杯子,拿起圖攤開來看。
  
  隨著圖一吋吋地攤開來,她的心也跟著一分分地激動了起來。
  
  「你......」她詫然抬起的眼睫中有盈盈的水光流動,這個不就是她心愛的書店的模樣嗎?
  
  她跟他說過,但是他把它畫出來了!
  
  「可能跟你想像的有出入,但我可以修改,現在用電腦繪圖容易許多。」他修長的指指向攤開的圖。「這邊的櫃子跟你說的不大一樣,因為後門的設計我做了調動,以免影響空間的寬闊感,你若不喜歡,可以用別的方式把這裡修正過來......」
  
  他說著每一個細節處,片刻後他的話語在圖上那滴雨水落下時戛然而止。
  
  下雨了?
  
  一滴、兩滴,更多的水滴滴在圖上,暈了開來。
  
  「怎麼了?」他抬起她的下巴,心疼地拭去那飽滿的淚珠,淚水在他指尖上顫動著。「不喜歡我可以改埃」
  
  她用力地搖著頭。「你......怎麼能這樣......」
  
  「我?」他真的一臉困惑,一臉無措地看著她眼淚一顆顆往下墜,接也不是、擦也不是地手足無措。
  
  「你這樣我怎麼能......怎麼有辦法不愛你!」她扁起嘴哭得更委屈了。
  
  呼!
  
  他提高高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那麼你就愛我吧。」他握住她的手,將她纖細的指尖包在自己的手中,柔弱而柔軟。無論她外表多麼倔強好勝,她也不過是個需要愛的女人。「最好能愛我愛到願意嫁給我。」
  
  「你說什麼?」她抬起淚痕斑斑的臉,認真地問。她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歎了口氣。「你就不能裝裝傻,乖乖地說好嗎?」女人太聰明果然不大好,連騙婚都騙不到。
  
  「你是說真的嗎?」她握住他的手臂。「不要跟我開玩笑。」她提高聲音,顯示出情緒的緊繃。
  
  他低頭注視著她,那雙眼睛經過淚水的洗滌顯得汪汪如水。他將她眼底的愛戀收納進心裡深處,妥善地包裹起來。
  
  「在遇見你之前我不曾想過婚姻,但我想跟你一起生活,如果你也願意跟我一起實現彼此的夢想,那麼我願意盡我一生的力量去支持你實現你的夢。」他的聲音如此的輕,卻重重地擲在她的心頭上。
  
  「以剛!」她撲進他懷中,勾住他的脖子,吻了他。
  
  他將她抱進懷中,更熱情地回吻著她。
  
  她不顧一切地釋放自已壓抑已久的熱情。
  
  不管了,不管了!她不要再用理智去看待感情,說不定這是她一生一次的機會,去遇見真的愛情。即便會受傷,她也要去嘗試看看。她不要做一個膽小鬼,不再做愛情的逃兵。
  
  像他這麼成熟的男人都可以拋卻一切顧慮來接受這段感情,她為何不能?!
  
  她的唇熱烈地吻著他,他也激動地回吻著。
  
  那種燒灼著彼此的激烈吻法幾乎弄傷了彼此,但他們不在乎。
  
  她的手貼靠在他的胸膛上,掌心感受著他激烈的心跳,感覺自己就要燃燒起來了。他的手托著她的後腦,好讓自己的舌可以順利地侵入她。
  
  她笨拙地回應著他的吻,但熱情的反應已經快要逼瘋了他。
  
  「等等──」他的指穿過她的髮拉制住她。「你還沒有答應我,你知道我在跟你求婚吧?」這女入該不會遲鈍到不知道這個吧?那就用男人的方式,直說!
  
  她喘息著看著他,困難地點了點頭。
  
  「那你的答案?」男人若是執拗起來也是很嚇人的。
  
  她又點點頭,無力地翻了翻白眼。都已經吻成這樣了,不答應還能進行到這程度?
  
  再說,拿設計圖求婚這種特別的方式,能有幾個女人有幸經歷?
  
  一個男人如果把你的夢想看得跟他的夢想一樣重要,那麼還有什麼好猶豫的呢?
  
  「那我可以跟你做愛嗎?」最好先問,否則等一下要他停下來可就難了。
  
  她的臉紅了,遲疑地看了看四周,這畢竟是半開放的空間,陽台耶!
  
  「這裡沒有其他的住戶,沒有人會看到的。還是你想到裡面?」他的手已經爬上她的頸項,愛憐地摩挲著那片滑嫩的肌膚。
  
  她搖了搖頭,向著他張開了雙臂。「愛我吧!」
  
  他的心一震。
  
  愛我吧!
  
  如此簡單的三個字,如此信任的眼神下,他的心劃過一陣苦楚。
  
  他低頭吻她,傾盡他此生曾有過最憐惜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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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4-16 08:40:03
  第四章
  
  木宛聆似乎變得不大一樣了。
  
  辦公室的人在傳說著這件事情,但沒人知道她究竟怎麼了。首先是她開會不再對總經理大小聲,再者是她開始休年假了。
  
  年假耶!別人休年假自然沒什麼,但一向敬業、執著於工作的木宛聆竟然會休假,讓人懷疑她那天跟總經理吵架後是否打擊太大,以致變了個人。
  
  宛聆不大在乎旁人說了她什麼,對於未來,她有更多的篤定了。至少有個人會支持她去完成自己的夢想,這種感覺該死的棒!
  
  今天她休了整年度都沒休到的年假,走進了這個高級住宅區。陽光灑在她身上,她的心情有點忐忑,卻也帶著興奮。
  
  站在有點熟悉的門前,她的目光落在庭院裡那個在躺椅上曬太陽的男人身上。
  
  她走過去,遮去了他身上的陽光。
  
  「尹雪潼,你給我滾開。」男子戴著墨鏡的臉帶著點不耐。
  
  「你這麼說就讓我為難了。」宛聆雙手盤胸,手指頭敲著下巴。
  
  男子緊閉的雙眼倏地張開,他迅速摘去墨鏡。「宛聆!」下一刻他張大手擁抱了她。
  
  「嘿嘿,你這樣會讓我懷疑你愛上我了。」宛聆笑著在他旁邊的椅子坐下,看他忙著弄果汁給她。
  
  「那當然,這你到今天還懷疑嗎?你媽都要把你嫁給我了,你還說這種話。」他俏皮地眨眨眼,像個開朗的大孩子。
  
  是的,大孩子。虛長她兩歲,羅雋卻總是活得比她坦然,比她像個孩子。有時候她很羨慕這樣的個性,若是像他這樣,或許就可以跟母親溝通了......
  
  「少來!你不會真的把那些話當真吧?你是不是交女朋友了?」她剛剛明明聽他叫了個女人的名字,雖然語氣中帶著不耐,但依她對羅雋的瞭解,這傢伙只有對很熟的人才會這麼無禮。
  
  母親與他家算是世交吧!但宛聆小時候與羅雋並不熟悉,因為她沒有跟母親同祝她們是單親家庭的母女,卻一直沒有住在一起,她從小被托給嚴厲的祖父母帶,跟母親的接觸並不多。
  
  年紀梢長,她因為母親的關係認識了羅雋,跟羅雋很快地混熟,兩人就像兄弟姊妹一樣,也許是因為兩人都是獨生子女的緣故吧!不過她總覺得個性沉穩的自已比較像姊姊,而羅雋大而化之的個性反而比較像弟弟。
  
  「我才......」羅雋的臉微微紅了。好吧!是有那麼一個女孩。「是有個牛皮糖每天粘著我。」當初為了擺脫她,他還謊稱自己有婚約,拿宛聆當擋箭牌,沒想到雪潼那妮子竟比他執拗。
  
  其實也不算說謊,畢竟雙方母親對這婚事再認真不過,只有他跟宛聆兩個人從不當回事。
  
  他的不自在愈深,宛聆的笑容愈大。
  
  「好啦,不逗你了,改天介紹我認識這位牛皮糖小姐吧!」宛聆笑著說。「我是來告訴你,為了避免你犧牲,已經有人要娶我了。」闕以剛的臉霎時映入心房,教她整個胸口暖烘烘的。
  
  「真的假的?」羅雋訝異得差點跳起來。
  
  宛聆聞言皺了皺眉。「你這什麼反應?簡直像是聽到天方夜譚一樣。我有那麼難銷出去嗎?」她佯怒。
  
  不知為何,她在以剛面前總是心跳不時加快,在羅雋面前卻能如此自在。羅雋的條件也很棒,眉目俊朗之外,家世背景更是不錯,偏偏她就從不曾因他而激動過,難道她已經陷得那樣深了嗎?
  
  「是個什麼樣的男人?我真想認識他。」宛聆是他認識的人中最聰慧的女子,但她的一些想法在這個速食社會中甚至可以擺進博物館裡去,他知道若非遇到一個讓宛聆感覺非常深刻的男人,她是不會為了任何外在原因結婚的。「你們認識多久了?我怎麼都沒聽你說?你這樣太沒意思了啦……」
  
  「羅雋。」她微紅著臉打斷他。「我跟他才認識一個多月。他在倚天建設工作,我是因為工作的關係才認識他的。」看著羅雋一臉被閃電打中的表情,她臉上的困窘更深了。
  
  閃電結婚?!
  
  羅雋吹了聲口哨。「酷!」他難得被嚇得這麼徹底。「你一定很愛這傢伙。什麼時候結婚?要我幫忙的地方就說一聲,我義不容辭。」
  
  「你當然義不容辭,他不娶我你就得娶,所以你當然得幫忙。」她笑著說,眉眼間有著從未有過的溫柔。
  
  羅雋看得有點呆了。認識她這麼久,沒見過她如此的……真不知該用什麼樣的形容詞說她,但她整個人都有種莫名的熱力,溫溫的、持續地散發著。
  
  「看在你特地來告訴我的分上,我就鼎力幫忙了。」他的大手拍了她肩膀一下。
  
  「我是要你有心理準備,我明天就要跟我媽吃飯,把以剛介紹給她,告訴她結婚的消息,我擔心她會.....」
  
  「你要去掀起一場風波啦?真有趣,我媽跟你媽鐵定雞飛狗跳。」他一臉想看好戲的樣子。
  
  宛聆翻了翻白眼,這人有沒有意識到自己是當事者啊?
  
  她擔心母親的反應,但是並不打算順著母親的意思嫁給羅雋,這對她或對羅雋都不公平。而長久以來來自母親的壓力,讓她一點也不期待明晚的飯局。
  
  她的母親比誰都更想掌控她,從小就要求她的成績、表現。母女見了面談的都是這些,唸書時是成績,畢業後是工作。來自母親的無形壓力讓她有種喘不過氣的感覺。
  
  「不談她,」轉了個話題,她決定當鴕鳥。「聊聊你的新女友。」
  
  羅雋原本開朗的笑容馬上一斂。「她還是個小鬼啦!」隨意擺了擺手,看起來有些無措。「住在隔壁,我們一開始就吵架,她是個任性的傢伙......」
  
  「嗯哼,聽起來跟你很配埃」她笑著說,這傢伙也挺任性的,配上個小女孩剛剛好,讓他不得不也讓讓對方。如果是她跟羅雋在一起,就只有落得她照顧他的分,這就是為什麼她不想嫁給他的原因之一。
  
  「說得好像我也是個小鬼一樣。」他皺了皺眉。
  
  「哈哈,改天介紹我認識一下這個可愛的小女孩。」
  
  秋日的陽光還帶著點熱度,灑在兩人身上,他們談著心愛的人,關於愛人的話,似乎怎麼扯也扯不完……
  
  ※※※
  
  高級的西餐廳內飄送著古典音樂,安靜優雅的氣氛讓客人也跟著輕聲細語起來,高雅的裝漢與有點距離的位子擺放方式,很適合進行一些生疏的應酬。
  
  宛聆不懂母親為何每次都要約在這家餐館,她比較喜歡舒適簡單的館子,哪怕吃的東西沒有這裡高級、精緻,她也無所謂。
  
  「緊張嗎?」以剛捏了捏他手裡的細緻小手,低下頭問。
  
  宛聆抬起的眼底有掩不去的壓力。「我怕你被我媽嚇到,她一定會......」
  
  「會罵人?」他接口,哂然一笑。「你已經說五遍了。」他知道她很緊張,不知道誰才是那個要來面見未來岳母,請人家把女兒嫁給他的人。
  
  「你還笑得出來,等一下就不見得了。」她又皺了皺眉。想到母親可能會有的反應,她的胃就一陣翻騰。
  
  她沒跟母親說今天要帶人來,更沒事先跟她說自己要結婚的事情。
  
  母親肯定會不高興的。任何事情只要宛聆不按她的意見做,她就會表現得非常嚴厲。
  
  但宛聆已經不是孩子了,而遇到了闕以剛,讓她更有追尋自已所愛的勇氣。說也奇怪,她以前也想過有一天要把工作辭了,去開她理想中的書店,但她一直疑慮著而沒有這麼做。
  
  但是闕以剛讓這些疑慮不再是她的阻礙,並不是他要幫她背負,而是當他握著她的手,支持著她往前走時,她知道無論是否會失敗,她都有勇氣跨出這第一步。或許成功,或許失敗,但這就是人生,不是嗎?
  
  她變得豁達多了。
  
  或許這正是大家說她最近變了的原因。
  
  「請問兩位嗎?」服務生前來招呼。
  
  「我約了人,她應該已經訂位了,一位姓木的女士。」宛聆跟服務生說。
  
  服務生翻閱手上的訂位紀錄,一臉疑惑地說:「木女士只訂了兩人的位子,需要為您換成更大的位子嗎?」
  
  「好的,麻煩你,我們有三個人。」宛聆的手心沁出汗水了。
  
  「怎麼會有三個人?」一個熟悉的聲音插進來。「宛聆,他是誰?」
  
  宛聆與以剛一同回頭,看到一個穿著合身套裝的女士筆直地站在他們面前。
  
  這就是木宛聆的母親木櫻。
  
  「媽,這是以剛,我們先找位子坐下吧!」宛聆不給母親拒絕的機會,馬上轉頭跟服務生交代。「麻煩你了。」
  
  木櫻雖不說話,但看得出來不是很高興。服務生很快為他們安排了座位,三個人落了座,且點了菜。
  
  「宛聆,這位先生是?」木櫻在一家會計事務所擔任高級主管,也算是事業有成。講話的模樣就像跟屬下說話一樣,帶著莫名的威嚴感。
  
  「你好,我是闕以剛。」以剛起身遞上一張名片。
  
  木櫻看了看名片上的內容。倚天建設?是個知名的建設公司啊,女兒怎會認識他,還把他給帶來?
  
  她們母女兩人並不親近,或許是因為從小她就沒把女兒帶在身邊的關係吧!只是沒想到女兒會突然帶來一個男人,而這男人眉宇間的堅定與自信,顯示出他不是一個容易說話的人,加上他的身份與地位,她並不贊成宛聆跟這傢伙交往。
  
  該找個機會跟宛聆說,還是讓她趕快跟羅雋結婚才是。
  
  看到木櫻 冰涼涼的打量目光,闕以剛不以為意地坐直了身子。他知道她不滿意他,應該說是帶著淡淡的敵意。
  
  但宛聆可沈不住氣了。「媽,我跟以剛打算下個月結婚。」她不喜歡母親用那種態度對待以剛。
  
  「你說什麼?!」木櫻雙眼圓瞠。她是想過這男人應該是女兒的男友,但沒想到一向拘謹自製的宛聆這麼快就要結婚了。重點是,她現在才知道這件事情,連阻止的機會都沒有?
  
  宛聆深吸了口氣。「我想你聽得很清楚了。我們打算簡單地舉行婚禮,招待比較要好的親戚朋友,屆時希望你能出席。」她知道跟母親說這件事會很困難,但不知道母親反應會這麼激烈。
  
  她事先有跟以剛解釋過她們的母女關係,讓以剛有點心理準備,然而即便如此,她還是很抱歉讓他尷尬了。
  
  「你才認識這男人沒多久就要結婚?宛聆,我一直以為我教出來的女兒應該不是那種會被愛情沖昏頭,滿腦子不切實際的人才對,你真是讓我太失望了!」木櫻的語氣從激動到冰冷,看得出來情緒沖蕩也頗大。
  
  宛聆的臉脹紅又變白,母親那句「你真是讓我太失望了」狠狠地打擊了她。
  
  「我們認識才一個多月,但是我已經決定要嫁給他。」就算是被愛情沖昏頭,這也是她此生第一次有這麼強烈的感覺,如果她不賭上,或許她再也找不到一個能讓她激起如此強烈火花的男人了。
  
  母女倆僵在當場,以剛則示意愣在一旁的服務生上菜,霎時那股緊繃的氣氛被打散了一些。
  
  木櫻顯然已盡力地克制了脾氣,但是拿著叉子吃前菜的手依然微微顫抖著,宛聆低頭用餐,不敢看向以剛,怕在他面前哭出來。
  
  以剛跟她保證過,沒有誰的阻止會是阻礙,但面對自己母親的這種反應,她依然脆弱了起來。
  
  或許是因為有了一個可以依靠的人,她以往獨肩挑起的擔子現在似乎沒那麼沉重了。
  
  用餐的氣氛在一片沉默中僵持著,柔柔的音樂沖淡了那種緊繃的感覺。
  
  「聽宛聆說,伯母在一家著名的會計事務所當高級主管,那麼你應該在這方面很有心得了。」以剛打破了僵局。
  
  木櫻 畢竟是見過世面的人,闕以剛都禮貌地提起話題,而且還是她最引以為傲的工作,她臉色也就好看了許多。
  
  「都工作這麼多年了,有點成績是應該的。」木櫻眼睫一挑,看了宛聆一眼。「女人還是要有事業,就算嫁得再好也一樣。感情是這世界上最不能保證的東西,靠誰都不牢靠的。」
  
  「伯母說得有理。」以剛在宛聆反駁以前說。「但我以為,夫妻若能成為彼此實踐夢想的夥伴,那一定比一個人孤軍奮戰要來得快樂許多。」他說完看了宛聆一眼。
  
  宛聆回應著他的凝視,眼底有著感動。
  
  這男人不曾跟她說過山盟海誓,但她多高興可以遇見他。她本以為自己此生獨身的機率遠超過結婚的可能,沒想到遇到了他。生命的下一個轉角要出現什麼,都是意想不到的。
  
  木櫻看到他兩人的眼神交流,心裡再有反對也只好忍下。她看得出來,女兒是陷進去了。
  
  「伯母,我很高興能跟宛聆結婚身關你給我們祝福。你是宛聆唯一的親人了,她需要你的支持。改天請伯母到我們新家坐坐,裝潢過幾天就可以完工了。」以剛說。「我晚一點還有事,你們慢聊。」他拿起帳單,握了握宛聆的手,給她一個鼓勵的眼神。
  
  他是刻意留給她們一點空間去說說話的。她們兩人劍拔弩張的樣子真不像一對母女,而比較像上司跟屬下,他希望他不在時她們可以聊點貼心的話。
  
  「你還要回公司嗎?」宛聆抬頭問。
  
  以剛點了點頭。「晚一點給你電話。」他怕她熬夜,現在都監督著要她早睡。
  
  宛聆知道他的意思,嘟了嘟嘴說:「知道啦!」有時候他也頂囉唆的呢!
  
  以剛一走,宛聆的母親馬上發難。
  
  「你確定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你這樣怎麼跟羅家交代?羅雋怎麼辦?」木櫻一直以為宛聆雖從沒同意,但她早晚有一天會順從己意嫁給羅雋的,沒想到半路殺出個姓闕的傢伙。
  
  「羅雋?干羅雋什麼事?」宛聆不可置信地看著母親,拿叉子吃甜點的手也頓了一頓。「我跟羅雋從來就不是那麼一回事,只有你跟羅媽媽一頭熱。再說羅雋已經知道這件事,他還要當伴郎呢!」
  
  「你為什麼不選羅雋呢?」木櫻瞪著宛聆,覺得這個女兒好像不是她認識的那一個。她以為讓女兒跟著嚴厲的祖父母生活,應該可以培養出端正乖順的人格,沒想到……真令人頭痛。
  
  「這不是選不選的問題吧?」宛聆翻了翻白眼。「我不明白你為什麼那麼喜歡000
  
  羅雋,我還以為按媽的個性一定會說羅雋不莊重,他就像個大孩子。」這是她藏在心中很久的疑問,這一點連羅雋也搞不清楚。
  
  羅雋的母親喜歡她當媳婦的原因很容易明白,因為她八面玲瓏,稱得上幹練又優秀,有她照顧兒子,羅母會很放心。
  
  但羅雋大而化之的孩子心性是大家都知道的,母親怎麼會認為自己的女兒會愛上一個弟弟?或者該說母親對她的瞭解實在太少太少了,宛聆悲哀地想著。
  
  「放棄闕以剛吧!」木櫻沉著臉說。「宛聆,聽媽的沒錯。他不是你可以控制的男人,就算他條件比羅雋好,還是羅雋可靠。至少羅雋不敢拋棄你,他會讓你繼續工作,就算失敗你也可以自己活下去,女人並不一定要嫁給最愛的人......」
  
  「媽!」宛聆打斷母親已經有點過於激動的話。「以剛不是爸爸,我也不是你。」
  
  她知道母親從小就灌輸她女人要獨立,要有自己的事業和經濟基礎,是因為跟父親的婚姻失敗帶給她太多的教訓,母親和父親在她小的時候就離婚,從那之後她就沒見過爸爸了。母親將她交給祖父母扶養,重新又出去工作,讓婚後就沒再工作的她吃盡了苦頭。
  
  她知道母親在想什麼,但她不想要過那樣的人生。
  
  母親至今提到父親依然是那種仇視的語氣,但她並不想去恨父親。對她來說,對一個如此陌生的身影說恨似乎太過沉重了。
  
  「你說什麼?!」木櫻眼中有著赤裸裸的傷痛,被直接說破的窘困讓她憤怒了。「你才跟這男人在一起多久,就被洗腦成這樣,你還說什麼愛與不愛,你根本不清楚自已在做什麼!」
  
  「他從來沒告訴我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以剛從來不幫我作判斷,因為他知道我是一個獨立的個體。」母親的指責讓她感覺到憤怒。「相反的,你從來不把我當一個獨立的個體。媽,我已經長大,我有我自己的生活要追求。如果你願意進入我的世界,我很樂意跟你分享這些感受,如果你不,那我依然會往前走。」
  
  木櫻 被女兒堅定的話給震住了。
  
  「我先走了,再見。」宛聆拿起皮包,轉身走開。
  
  她推開餐廳的門,沿著人行道往下走。再轉身的剎那,她眼角已有淚水凝聚,她深呼吸著,仰望著天空,希望能像過去一樣把內心的寂寞和痛苦給淡化。
  
  她多麼希望母親能像其他的媽媽一樣,跟她說說貼心話,開心又不捨地幫她準備結婚的用品。
  
  聽她說說愛上一個人的感覺,即便她可能根本說不清楚,臉上的紅暈會洩漏她的幸福......但她真希望自己也有這樣一個母親。
  
  叭!叭!
  
  汽車喇叭聲將宛聆飛遠的心思給拉回來。她轉頭一看,是以剛的車子,不知道已經低速地跟著她走了多遠。
  
  「啊!」她一臉訝異,打開車門坐進去。「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想在你跟媽打完架後,可能需要有人扛你回家。我看你這麼瘦,應該是打不贏的。」他低聲地說,聲音像醇厚的酒澆淋在夜色中。
  
  她凝視著他,嚶嚀一聲投向他的懷抱。嗚......才一個小時不見,她怎麼就這麼想他?!
  
  「傻瓜。」他抱著她輕輕地晃著,溫暖的懷抱燙暖了她被夜風吹冷的身子。
  
  身子一放鬆,她眼角的淚珠也跟著悄悄滑落了。
  
  他揉著她的髮,手指在她臉頰旁摩挲著。「宛聆。」他的聲音低啞,氣息與她的相融。
  
  「以剛,我媽反對我嫁給你。她說你不是我能控制的男人,她寧願要我嫁給羅雋。」她貼靠著他寬大的胸膛,告狀似地說。
  
  原本臉色平靜的他在聽到「羅雋」兩個字時,眉頭一牛「他是誰?」
  
  「誰是誰?」她因為他語氣中的火藥味抬起頭來,不解地問。
  
  「你媽要你嫁的傢伙。」他的聲音有點可疑的緊繃。
  
  「羅雋哦,他是我們的伴郎啊,之前跟你說過啦,我請他和他的小女朋友當我們的伴郎和伴娘,你不是答應了嗎?」怎麼現在一臉的不悅?
  
  「可是你沒說你媽打算把你嫁給他。」他聽起來依然不快。
  
  她訝異地抬頭。「反正我也沒打算嫁給他,再說羅雋都已經有女朋友了,我也有你了啊!」他怎麼一臉的陰沈?臉上的表情如此的複雜。「你......吃醋啦?」她小小聲地問。
  
  他的臉上閃過一抹不自在。「沒有。」
  
  「是嗎?」她笑了,抱住他的手臂,臉埋在他懷中,笑了。「那我晚上去你家好不好?」
  
  他的回答是低頭給了她一個熱情的吻。
  
  「唉呀,我只說去你家,可沒說做什麼。」她紅著臉喘氣說。
  
  「做什麼是用做的,不是用說的。」他低頭再次捕捉她的唇,再次入侵她柔軟的唇間。
  
  她再也沒聲音跟他鬥嘴了。
  
  結果那晚,他們根本沒法撐到去他家,一到她的住所就再也沒踏出房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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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4-16 08:40:49
  第五章
  
  宛聆的母親反對婚事無效,到了結婚的那天,她還是不得不出席。
  
  婚禮之後,新婚的小倆口忙著度蜜月、裝潢新的店,而對宛聆來說改變更大,她已辭去工作,專心發展書店的事業。時間過得很快,書店在兩人的協力下成功地開幕了,並且經營得不錯。
  
  傍晚時分,雅致社區內除了麵包店散逸著麵包香之外,秋末的落葉飄了滿地,而秋天的味道飄進了原木色澤的書店中。
  
  書店外陸續走進幾個背著書包的小學生,他們推開書店的玻璃門,濃濃的牛奶香味混合著咖啡味竄進鼻端。
  
  「今天有牛奶耶!」
  
  「宛聆阿姨,我來了。」
  
  「宛聆阿姨,我也來了,我跟你說哦,我今天在學校......」
  
  「我先說的啦,你怎麼可以這樣?!」
  
  幾個小學生蹦蹦跳跳地跑到書店角落裡,正在整理書籍的宛聆面前,推推擠擠的搶著說話。
  
  「不要搶,一個一個慢慢說。」宛聆說話的速度緩緩的、柔柔的,讓幾個孩子也跟著安靜下來。
  
  「你說話小聲一點,這裡是書店。」
  
  「你才是啦!宛聆阿姨我跟你說,他最吵了,今天還被老師罵哦......」
  
  宛聆嘴角含著笑意,聽著他們一個個「告狀」。「好啦,先去洗洗手吧,今天吳媽媽送大家牛奶,還有蔡媽媽烤了餅乾哦!」
  
  「耶!」孩子們歡呼一聲,魚貫地進洗手間洗手去了。
  
  宛聆笑著看幾個孩子可愛的動作,不敢相信她自己的生活變化這麼大。
  
  幾個月前,她還在辦公室跟一個又一個的企劃案奮戰,拜訪一個又一個企業地要求贊助藝文活動;而今,她每天都在這一方小天地中,將她過去的一些理念和想法在這個書店中實現。
  
  書店的裝潢設計是出自她的想法,但以剛幫了很大的忙,過程中他都親自監工,裡面有不少傢俱甚至是他親手做的。
  
  這裡是他跟她一起實現夢想的地方。
  
  「阿姨,洗好了。」
  
  小朋友一個一個來跟她報告。
  
  她笑著說:「好,大家自己去吃餅乾、喝牛奶,等阿姨弄好這些書,再說故事給你們聽。」
  
  這些孩子是她意外的成就,一個想法讓她將書店經營得像家一樣,跟一些店家與家長混熟了,她把社區的資源彼此融合。現在孩子們一下課就往這邊跑,看看書才回家。
  
  做父母的當然放心孩子往書店跑,每次來接孩子的時候就會幫孩子買買課外書,或是父母自己需要的書籍也順便買了。如果遇到店裡沒有的,還會請她代訂。
  
  所以開店沒多久,店裡的生意可說是蒸蒸日上。
  
  門被推了開來,一個身影探了探頭,在看到宛聆的身影時才放心地走進來。
  
  「方儀!」宛聆訝異地站起來,臉上的笑容溫柔地泛開。方儀是她以前在悅牘的部屬,現在已經當上企劃主任,頂替了她的位置。
  
  「哇~~宛聆,我真不敢相信這是你。」方儀走了進來。「我剛剛在外面看了好久,想說那個身邊圍著一堆小蘿蔔頭的是你嗎?」
  
  「是啊,就是我埃」她撇撇嘴說。「才沒多久你就認不出來了嗎?」
  
  「你真是讓人驚訝呢!」方儀在她拉開的椅子上坐下,店裡甚至貼心地設置備有桌椅的一區,可以讓客人喝飲料順便看看書,真是令人驚喜。「忽然宣佈要結婚,還是嫁給闕總經理,辦公室的炸彈都還沒爆完,你又離職開書店,真是讓大家......哇!」方儀眼往上翻,做了個誇張的表情。
  
  「沒那麼誇張吧!」宛聆笑著說。「只是剛好時間卡在一起罷了,只是我嫁的人恰巧大家有聽過罷了。」
  
  「你真的變得不大一樣了耶,看來婚姻生活讓你很快樂,讓人看了真想結婚耶!」方儀羨慕地說。
  
  回想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讓她有種彷彿置身在夢中的感覺。她不顧母親的反對,還是結了婚。羅雋和他的小女友當他們的伴郎、伴娘,而且沒想到雪潼竟然還跟以剛認識呢!
  
  「唉,我記得你寫企劃案的能力不錯,要不要也試試看說故事的能力啊?」她抓了本圖畫書交給方儀。
  
  「我?」方儀訝異地問。
  
  宛聆用力地點點頭,她的熱情感染了方儀。
  
  於是兩個女人就陪著一群小蘿蔔頭,坐在原木地板上說起故事了。
  
  以剛下班走進店裡時,看到的就是這幅景象。
  
  「......所以大野狼就從後面『呼』地吹了口氣。」宛聆說到這,正好看見悄悄走近的以剛,她嘴角含笑繼續說著。
  
  以剛深吸了口氣,用力地往孩子們的後腦勺吹了口氣。
  
  「哇~~大野狼!」
  
  「好恐怖哦!」
  
  孩子們開始叫起來,前面的宛聆跟方儀已經笑成一團了。
  
  「騙人,是闕叔叔啦!」有孩子發現以剛了。
  
  「哈哈,我是大野狼。」以剛捲起櫬衫袖子,作勢要撲,孩子們笑鬧了起來。
  
  這是個書店,不安靜的書店,但沒有人抱怨,其他看書的人也跟著笑起來,這裡有咖啡香,有書香,最重要的是有愛。
  
  「唉,我不知道你演大野狼演得這麼棒耶!」搖晃著以剛的手,宛聆偏頭笑著說。
  
  稍晚,孩子們回家去,方儀也離開了。他們兩人把店交給店員,手牽手去附近的賣場買東西。明天是週末,社區內的氣氛也很輕鬆,賣場中的客入比平日多上幾成。
  
  「怎麼會不知道?虧我每天晚上都那麼勤勞的練習。」他貼近她耳邊低聲說著,說完又站直,一臉的正經。
  
  宛聆愣了一下,隨即臉脹得通紅。「你說那什麼話?好.....」色啊!她環顧了下四周,幸好沒人看到。
  
  其實是宛聆心虛,否則看他正經八百的表情,誰會以為他在說這麼不正經的事呢?
  
  嫁給他後另外一個發現,就是平日嚴肅的他竟有著許多頑皮的地方,老是把她逗得臉紅又好笑的。
  
  「會嗎?」他裝傻,隨手抓起一個收納盒。「你看這個,不錯吧?」他拿給她看,一邊玩著收納盒的幾個抽屜。
  
  「不、準、買。」她板起臉說,這男人真是!誰想得到他有這種愛亂買東西的習慣呢?「家裡的櫃子那麼多,東西根本裝不完,你還亂買。」
  
  其實宛聆跟他一樣都愛逛家飾店,甚至是賣雜貨的店,但是差別在於她摸摸玩玩後會放回去,而他則想搬回家。
  
  這已經是她第一百零一次阻止他亂買了。
  
  「可是這個不錯啊,我可以用焊接的方式將它弄到更衣室裡面,你可以放一些襪子啊什麼的。」看起來真不錯,他還不死心地說服著老婆大人。
  
  想不到他也這麼會「魯」,她翻了翻白眼。「這樣你很快就會需要一個倉庫來裝這些東西了。」幸好兩人婚後是搬到新家去住,否則她真不敢想像他的東西會多成什麼樣子。
  
  「沒關係,反正我還會設計新房子,蓋新的房子。」他耍賴地說。
  
  「難道說我們要一直搬家嗎?」她手插著腰間,直到他垮下肩膀放棄這荒謬的念頭。「去買菜啦,晚上羅雋跟雪潼不是要來我們家吃飯?我只會煮蛋花湯啦,你要負責弄義大利面,我要吃上次吃的那種白醬。」
  
  這次輪到他翻白眼了。「只會煮蛋花湯?你忘了你還會煮泡麵嗎?」
  
  「好啦,人家只不過煮過一次泡麵給你當晚餐,這麼愛計較?!」她困窘地推了推他。其實她有偷偷練習廚藝,但在可以端上桌之前,她是不會跟他講的。
  
  唉,洗手做羹湯跟為孩子說故事一樣,都是她以前不曾想到去做的。
  
  他攤了攤手,一臉的無奈。
  
  接著他去隔壁的生鮮超市買菜,而她則一頭栽進日常生活用品區狂逛。
  
  他們兩人結婚後培養了不少怪異的喜好,好比逛超市和雜貨店,竟然是他們樂此不疲的活動。
  
  半小時後,以剛手上提著滿滿的購物袋回來,她還在那一區逛著呢!
  
  「還說我愛買,你呢?」他站在她旁邊好久了,她眼中只有那堆東西。唉,那洗衣精又不會比他帥,她幹麼看得這麼認真?悶哪!
  
  「唉呀,你來了啊,好快喔!」她揚起頭的模樣像朵剎然綻放的花兒上讓他看得呆了一下。「你怎麼了?」
  
  他緩緩地拉開嘴角,摸了摸她的頭髮。「你剛剛抬頭的那一刻美極了。」
  
  她聞言愣了一下,隨即臉跟著紅了。她抬起眼睫看他一眼,低頭猶豫了一下,然後紅著臉踮高腳親了他下巴一下。
  
  「嗯哼,這個讚美不只值這樣吧?」他將購物袋放到地上,一手握住她柔軟的腰肢,低頭吞噬了她的嫩唇。
  
  「以剛......」她輕喃,隨著他熱情的吸吮,她的神智跟著拔高、拔高,然後飛了出去。
  
  就這樣,她左右手甚至各拿著一瓶洗衣精,卻站在貨架前跟他吻得難分難捨……
  
  ※※※
  
  開放式的廚房中,一個高大的身影圍著圍裙,動作非常幹練地忙著。烤箱中烤著焗烤通心粉,空氣中散佈著濃濃的起司味道。
  
  宛聆坐在餐桌前,將椅子反過來坐,又起一塊切好的芭樂,咬了一口。「喂,我怎麼都沒想到你竟然會認識雪潼耶,真巧!」
  
  他們結婚的那天,羅雋第一次帶著雪潼出現,之前連試伴郎、伴娘禮服時,都因為以剛工作忙而沒有碰到。沒想到到了那天一碰面,她才發現雪潼跟以剛是彼此認識的。
  
  「我們很久以前就認識了,她父母和我父母是非常要好的朋友,我父母親很早就陸續去世了,尹伯父和伯母把我當親兒子一樣關心。」他說著眼神跟著沉下來。尹家的父母對他是真的好得沒話說,但他卻間接害死了他們。想到這裡,他的心整個沉了下去。
  
  這個包袱是他永遠都拋棄不掉的啊!
  
  由於他背對著她,所以她沒看到他眼神的改變。
  
  「那你怎麼沒娶雪潼?」她想到這個還很吃味呢!雪潼雖然很怕以剛,但看得出來以剛很寵雪潼,雪潼要什麼他都給。
  
  當然後來宛聆知道了在雪潼父母去世後,雪潼一直是由他照顧的,甚且他們就住在一起,而那房子剛好就在羅雋家隔壁,所以羅雋才會認識雪潼。
  
  宛聆一想到在他們結婚之前,雪潼一直跟他在一起,她就好嫉妒。雖然自己也知道這種情緒實在孩子氣得緊,但她內心還是忍不住酸了一酸。
  
  「本來是要的啊,如果沒有遇見你。」他轉頭凝視著她。
  
  「呃......」她被他眼神的專注給弄得舌頭打結。「是.....嗎?你不覺得雪潼很可愛嗎?像個天使似的,溫柔又天真.....」
  
  「那你是因為這樣才把羅雋讓出去的嗎?」他反問。
  
  「把羅雋讓……讓出去?」他在說什麼天方夜譚啊?「我幹麼把羅雋讓出去,他本來就是我老弟。」再說,在這之前她根本沒見過雪潼。
  
  「那你知道你吃這桶醋有多麼不必要了吧?」他攤了攤手問。
  
  她呆愣了一下,這才了悟他要說的是什麼。「討厭!」她把手上的芭樂塞進他嘴裡,知道自己被他調侃了。
  
  「對了,改天你邀媽來吃飯,就來我們家。」以剛很自然地說。
  
  「媽?你是說我媽?」有沒有搞錯?母親對他態度那麼差,他還要邀她來吃飯?
  
  「對啊,放心,我會負責做菜。你約個週末吧,我比較有空。為了討好她,我會努力做一桌子好菜的,她喜歡吃哪一類的料理?川菜吃嗎?還是要廣東菜呢?我去翻翻食譜......」
  
  她看著他神色自若地談著,看著他盤算著要煮哪些菜,忽然覺得心頭被槌了一下。
  
  她實在愛這個男人。
  
  內心忽然湧上的情感讓她說不出話來,只能拚命地深呼吸,以免自己又想哭了。
  
  最近她變得很愛哭,很容易受感動。或許是以前習慣與人保持著距離,感官和心都跟著麻木了。
  
  但認識他之後,她開始會大哭大笑,開始會感受到別人的關心與愛,開始會忍不住想去付出,彷彿和久違了的自已重新認識一樣。
  
  「怎麼不說話?」他停了下來,貼到她面前略顯緊張地問著。
  
  她勾住他的脖子,悶著聲音說:「老公,我發現我好愛你。」
  
  他愣了一下,身子甚至僵了一下,隨即大掌攫住她的後腦勺,輕聲說了句,「優瓜。」
  
  此時電鈴的音樂聲響起來,兩人只好結束這短暫的溫存。
  
  「是他們來了吧?」宛聆與他對視了一眼,走出去開門。
  
  「宛聆姊,好久不見。」雪潼笑盈盈,溫柔的樣子教人看了就忍不住要回以一笑。
  
  「你們終於來了,快可以吃飯了,先進來吧。」宛聆打開門。
  
  羅雋跟在雪潼後面進來,手裡拿著一瓶紅酒交給她。
  
  「該不會是你櫃子裡珍藏的其中一瓶吧?」宛聆接過來一邊問,她知道羅雋收藏了整櫃子的上等紅酒。
  
  羅雋聳了聳肩。「如果我說是去超市買的,你會讓我進門嗎?」
  
  「會啊,只不過要你負責洗碗罷了。」她笑著回嘴。
  
  羅雋一臉敬謝不敏的表情。
  
  宛聆哈哈大笑。羅雋跟她一樣,是廚房白癡,她是沒時間學,而他是不覺得需要學。幸好她沒嫁給他,否則兩個人可能天天吃泡麵過日子。
  
  「好香啊,宛聆姊,你煮什麼啊?」雪潼走進客廳,看到了緊連著客廳的廚房中那個高大的身影,愣了一愣。雪潼眨眼,再眨眼,就只差沒有揉眼睛了。
  
  「呃,都是以剛做的,我只有負責切水果。」宛聆乾笑著說。
  
  「你看,闕大哥都會下廚,你只會嫌棄我煮的菜不好吃。」雪潼推了推羅雋。
  
  羅雋聳了聳肩。「我又沒叫你煮,不然下次我煮泡麵給你吃。」
  
  「嗯,我才不要吃泡麵呢!」雪潼撇撇嘴。「闕大哥,原來你廚藝這麼好啊!」她說著繞著餐桌走一圈。
  
  闕以剛笑笑沒有說話。
  
  雪潼發現她的闕大哥婚後可親多了,人不再那麼冰冷,也比較常笑,她不用像以前那麼怕他了。
  
  「可以吃飯了吧?」宛聆走過去問著以剛,以剛點點頭,她開始排餐具。「好了,大家吃飯吧!」
  
  以剛做的菜顯然滿受歡迎的,一下子去掉了大半。
  
  「我說你們兩個真是太不夠意思了,結完婚都多久了,現在才請伴郎和伴娘吃飯。」羅雋一邊掃著桌上的食物,一邊還要抱怨。
  
  「以剛為了度蜜月,忙了好一陣子才把工作先做完,然後我們倆忙書店的事情忙到昏天暗地,連房子也來不及整理,難道你想來幫忙弄房子?」宛聆馬上反駁回去。
  
  「嘖嘖,才說你們幾句就忙著護衛老公,真是羞羞臉哦!」羅雋取笑著說。
  
  「羅雋,要不要來一碗砒霜當飯後甜品?」宛聆燦笑著問。
  
  「喂!這位大哥,你最好不要對不起這女人,小心她毒死你。」羅雋把目標轉向以剛。
  
  以剛笑著不說話,任由他們去鬥嘴。
  
  一頓飯在輕鬆的氣氛中度過,飯後幾個人移師到客廳去坐。
  
  「你們坐一下,我去切水果,還有誰要來杯咖啡?」宛聆邊說著邊走進廚房。
  
  三個人都舉手要咖啡。
  
  宛聆俐落地煮了四杯咖啡,順道將冰箱內的水果端出來。
  
  「咦,怎麼只剩你?」宛聆對著沙發上那個拿著遙控器猛轉的人問。
  
  羅雋癱在那邊,自在得像在自己的家。「雪潼說她什麼照片被以剛搬來了,他們去書房找。」不懂她幹麼堅持拿什麼照片,改天請以剛找到再給她不就得了嘛!
  
  「你的咖啡。」宛聆將幾杯咖啡放下來,人跟著坐下。「我看我去叫他們吧,咖啡冷了很難喝的。」
  
  羅雋不置可否,宛聆起身往以剛的書房走去。
  
  書房的門虛掩著,有低低的談話聲傳出來。她從那縫中看到以剛和雪潼面對面站著在說話,兩人都一臉的嚴肅,還在想如果他們在談正事,她這樣似乎侵犯到他們隱私,正打算退開時,卻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你真的是為了我才娶宛聆姊的嗎?」雪潼的聲音透著苦惱。
  
  宛聆的身子僵直了。
  
  以剛沉默了好一下。
  
  「雪潼,往後不要再追問這問題了,我現在跟宛聆過得很好,我很喜歡現在的生活。」
  
  「可是......去參加你們婚禮的那天開始我就一直在想,你是不是因為我說的那些話,所以才去接近宛聆姊的。我愈想愈不安,很想問你,但是一直提不起勇氣,所以我今天一定要問清楚。」
  
  「你現在過得好嗎?羅雋跟你發展得如何了?」以剛沒有回答她的話,反而拋出問題。
  
  「我們很好,羅雋終於接受我了,可是我很不安,如果你是為了讓我跟羅雋在一起,才去追求宛聆姊,甚至娶她,這樣我會不安的。羅雋要是知道了,一定不能諒解我的。」雪潼憂心忡忡。
  
  以剛握住雪潼的肩膀。「你不要想太多,好好跟羅雋在一起。如果他欺負你,告訴我,我不會讓你受委屈的。雪潼,這輩子你都是我重要的人,無論你遭遇什麼困難,都可以來找我。」
  
  「闕大哥.....」雪潼泫然欲泣。
  
  而門外的宛聆自以剛那句「這一輩子你都是我重要的人」開始,就已經僵成化石了。
  
  「宛聆,你叫人怎麼叫了那麼久?」羅雋走過來,發現她滿臉的淚痕。「天哪,發生什麼事了?」
  
  羅雋的聲音讓書房內的兩個人跑出來。門一開,以剛對上宛聆指控的眼神,整顆心都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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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4-16 08:41:19
  第六章
  
  「宛……宛聆姊!」雪潼錯愕的臉上還帶著未乾的淚痕,那楚楚可憐的模樣狠狠地刺痛了宛聆脆弱的心。
  
  「究竟發生什麼事了?」羅雋繞過僵在門口的宛聆,目光毫不留情地掃過臉色僵硬的以剛,然後落在雪潼臉上。「你說清楚。」
  
  他的聲音冷得讓雪潼哭得更厲害了。
  
  「不要這樣跟雪潼說話,這不干她的事。」以剛冷著嗓子阻止羅雋的惡聲惡氣。
  
  宛聆看著他的臉,牙關咬得死緊,眼底有著最脆弱卻又最熾熱的火焰。「你說,剛剛雪潼說的是真的嗎?你是故意來接近我?這一切都是你設計好的?」她簡直不敢相信,她幸福的世界就因幾句話而傾倒。
  
  如果這是真的,那麼幸福根本只是一種幻象吧?!
  
  以剛捏緊了拳頭,他想上前將她擁入懷中,但他知道他不能,這樣做只會讓宛聆更覺得受傷,覺得自己受同情。
  
  以她的驕傲,是承受不住的。
  
  「我確實是刻意去接近你,原本你的案子是不用我親自接洽,但我想藉此認識你......」以剛的語氣平穩,但內心已經翻騰起幾丈高的浪頭了。
  
  此刻他才感受到那種即將失去她的恐慌。
  
  但他不能慌,他得想想,想想怎麼保住這段婚姻,保住他的.....愛!
  
  天哪!他連一句「我愛你」都不曾說過,而若是現在他說了,只會顯得卑劣。
  
  「所以說雪潼原本是你的未婚妻?」她的淚水迷濛了眼睛,但顯然不夠模糊到足以讓她當睜眼瞎子,因為她看到他點了頭。「如果雪潼沒有認識羅雋,沒有喜歡上羅雋,你會娶她?」
  
  以剛深吸了口氣。「事情不是那麼單純,宛聆。」
  
  「那麼你何不試著說看看?事情有複雜到我們從認識到結婚,到現在幾個月過去了,你還無法解釋清楚嗎?」她恨恨地抹去眼角滑下的淚水,她阻止不了自己哭,卻恨自己無法克制的顫抖。
  
  「宛聆。」羅雋環住了她的肩膀,一副保護者的姿態。
  
  以剛的眼睛瞇了起來,目光閃過一抹精厲,死盯著他擁住宛聆肩膀的手不放,恍若眼神能化成利箭,射飛他那雙造次的手。
  
  「雪潼的父母去世前把她托給了我,如果沒有其他更合適的人,我會娶她,照顧她一輩子。」這不僅是因為責任,更因為他需要贖罪,而這一點是他現在沒有辦法說明的。
  
  他不想讓雪潼知道他長久以來內心的煎熬,這是他虧欠她父母的,無論如何雪潼是他這輩子擺脫不了的責任。
  
  「我不懂,既然你愛她愛到足以為她娶一個不愛的女人,為什麼偏沒勇氣讓她把目光停在你身上,愛上你?」宛聆每說一句話,就像在切割自已的心一樣。
  
  她只有藉由這樣痛楚地自我切割,才有辦法仍站在這裡,否則她會崩潰,連哭著跑出去的力氣都沒有。
  
  「宛聆,我並不愛她。不管你信不信,我愛的是你!」以剛終於忍不住了,他握住她的手臂,將她從羅雋的保護下轉進他的懷抱中。
  
  「你以為我會信嗎?」她推開他曾經溫暖的懷抱,感覺到自已想尖叫,想撕咬,想要狂奔,總之有什麼可以讓她內心那把熾熱燙人的火熄滅的,她都想做。
  
  「闕以剛,你這混蛋!」羅雋已經忍耐不住,一把抓住以剛的領口,一拳就揮了過去。
  
  原本注意力都在宛聆身上的以剛上毫無防備地被一拳打倒。
  
  「啊!」
  
  雪潼尖叫著,身子往角落縮了一縮。
  
  羅雋氣不消,撲上去再補上一拳。
  
  以剛馬上回過神,回了一拳亡這可惡的傢伙,再怎麼樣也不准碰他老婆!
  
  頓時兩個人打成一團。
  
  「你們不要打了!」宛聆跑過去想要拉開他們,卻扯了這個的手而顧不了那個的。
  
  霎時書房亂成一團,雪潼尖叫著,宛聆無助地拉扯著兩個頗有力氣的大男人,如此來回幾分鐘,終於宛聆受不了了。
  
  她站直身子,抱起桌上的筆記型電腦,往地上糾纏成一團的兩個男人使力砸去。
  
  「啪啦!」電腦的機身碎裂,零件散落在地,兩個原本拚得你死我活的男人頓時愣住了。
  
  「繼續打啊,怎麼不打了?」她雙手環胸,胸口還因為急速地喘氣而上下起伏著。
  
  以剛神色複雜地拭去嘴角的血跡,站起身。「對不起,我失控了。」為了感情的事情弄到這種全武行,算是破了他闕某人的紀錄了。
  
  「羅雋,你先送雪潼回去吧。」宛聆扶起躲在牆腳嚇得忘記哭的雪潼。
  
  「不。」羅雋退了開去,冷淡卻堅定地說。
  
  雪潼縮了縮。「雋,你不要生氣。」
  
  「你叫我不要生氣?我不管你跟這傢伙什麼關係,但你們傷害了宛聆。不要以為我可以坐視別人欺負她,不要以為只有你有靠山,宛聆也有!」羅雋生氣地說。
  
  宛聆覺得額角開始抽搐了起來。
  
  雪潼無助地看著羅雋。「不是那樣的,我只是喜歡你,我不知道會這樣......真的。」
  
  羅雋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轉身拉住宛聆的手。「宛聆,跟我走。」
  
  「羅雋,我......」宛聆還來不及說什麼,以剛一個箭步跨過來拍開羅雋的手。
  
  「不准你碰她,要走自己走,她是我老婆!」以剛擋在宛聆面前,阻斷了羅雋的視線。
  
  羅雋不服氣地又想幹架,但宛聆探出頭來說:「時間不早了,先回去吧。這是我跟他的事,我會解決。」
  
  以剛的身子在她說到「解決」二字時僵了下。
  
  羅雋不放心地看了她好會兒,才轉身離去,甩門的聲音大得驚人。
  
  雪潼縮了下,可憐兮兮地愣在當常
  
  「我……我也回去了。」事已至此,雪潼也無法再多說什麼。她現在連羅雋都擺不平,也無心去幫闕以剛了。
  
  「我送你吧。」以剛說著轉頭看向宛聆,眼神有著乞求的味道。「陪我去好嗎?這麼晚了,我不放心她一個人。」他怕他這一去,宛聆就要消失了。
  
  不知道為什麼,他有股強烈的恐懼感。
  
  宛聆看到他眼底的猶豫與擔憂,心也跟著軟了。她不曾見過他這種眼神。
  
  她猶豫了一下。「你去吧,我答應在你回來之前不會走。」
  
  「不,我不准你走,在我回來之後也不准!」他握住她的手,手勁失了准。掐得她手痛。
  
  「你先送她回去吧,我答應待在這裡,不告而別不是我的風格。」她扯開一個勉強的笑,讓他心也跟著擰了起來。
  
  「等我,我馬上就回來。」他深深地凝視著她,然後轉身對雪潼說:「我們走吧。」
  
  雪潼垮著肩膀跟著以剛出去。等到大門關上的聲音傳來,宛聆跌坐下去,將臉埋在膝蓋間,痛哭了起來......
  
  ※※※
  
  以剛送雪潼回到家,讓僕人安頓好她,回頭就用超快的速度飆回家。
  
  三十分鐘後,他推開家門,靜謐的客廳空蕩蕩的,讓他害怕得跨不出腳步。他怕發現她走了。
  
  站在玄關發呆了好幾分鐘,他終於走進去。
  
  「宛聆,宛聆......」他的聲音迴盪在室內,沉穩的腳步開始慌亂起來。
  
  他衝進臥房中,發現臥房內空無一人。他慌亂地打開衣櫃檢視,包括更衣室的東西,他一一檢查過。
  
  沒有改變。她沒有帶走什麼東西,衣服還在、鞋子還在,桌上的瓶瓶罐罐也還在。
  
  「書房?」他轉念一想,奔了出去。
  
  還沒走進書房,就看見微敞著的書房內那抹孤單的身影。他緩下腳步,走到她的面前,蹲下來仔細地看著她。
  
  她睡著了,哭著睡著的。她頰邊狼狽的淚痕說明了這一點。
  
  昏暗的燈光灑落在她頭頂,她靠著牆壁的臉有一半陷在陰影中,但那模樣看起來多麼的脆弱。
  
  他的心一陣撕裂的痛,然後喉頭湧起了又苦又澀的感覺。
  
  幾個小時前她還心滿意足地挽著他的手,笑著跟他說說笑笑,嘴角溫柔的笑靨讓人也跟著開朗起來。認識她以來他改變不少,連公司的部屬都說他變得和藹可親多了。
  
  他知道這是因為有了她。
  
  以前他從沒想過婚姻,即使他打定主意要娶雪潼時,也只是基於責任,這個責任讓他沒想過去擁有這樣一段關係。
  
  幸福意外的來到,他還來不及體會自己對她的愛意,變數就出現了。
  
  「宛聆。」他溫柔地拭去她臉上的淚痕。「對不起,我不再讓你哭了。」彎下腰,他盡量輕輕地抱起她。
  
  她微微動了一下,竟然沒有醒過來。
  
  將她柔軟的身子抱在懷中,他原本慌亂的心總算有點踏實的感覺。緩步走進臥室,他輕輕將她放在床上。她卻在一沾上枕頭的時候醒了過來。
  
  「以剛......」她掙扎兩下,張開眼睛輕聲喚,隨即又因為想起一切而眼神黯了下去。
  
  「要不要洗個澡?」他在床沿坐下,輕拂開她額頭的髮絲,低聲問。
  
  她呆滯地沒有回答,不知道要怎麼反應。
  
  他的心又是一陣的苦。「我看泡一下澡好了,你身上有廚房的油煙味,我幫你放水。」他的手從她額頭滑落,讓她有種失落的感覺。
  
  望著他起身,走進浴室放水,她的眼中又湧起了水霧。
  
  當她發現自已陷得這麼深的時候,她該怎麼救自己呢?
  
  他熟悉的身影、熟悉的體味、熟悉的擁抱都還在身邊時,她已經移不開目光,放不掉眷戀。若真的發現他愛雪潼比愛她還深,那麼她有走開的力氣嗎?
  
  這種脆弱讓她痛恨自己,卻也無能為力。
  
  心情低沉得讓她不想動,疲 憊淹沒了她。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的身影再次出現。他沒有說話,只是抱起她,將她抱進浴室中。
  
  她沒有說話,任由他幫她褪去衣物,然後放到溫暖的水中。任憑他脫去自己的衣物,跟著坐進浴缸。他幫她洗著身子,不帶情慾的方式,只有呵護。
  
  她的眼眶濕了,不知道是因為他溫柔的動作,還是室內蒸氣的關係。
  
  「宛聆,你看著我。」以剛終於受不了她的沉默,他有力的手握住她的肩膀,讓她直視著他。
  
  宛聆渙散的眼神又集中起來,他這才開口說話。「不管你是怎麼看待今晚發生的一切,我要跟你說,當我跟你求婚的時候,是真的想要跟你過一輩子的。」
  
  她看著他剛毅的臉龐,這張熟悉的臉龐,曾經她的指間留戀過無數回的地方。她的眼中盈滿了淚水。
  
  她想起他拿著書店的設計圖求婚的樣子,他眼中的光芒是那麼的堅定,這些曾經是她最甜美的回憶,如今想來卻成了一種難堪。
  
  「你真的......愛我嗎?不要再騙我了!我受不了欺騙。如果你不愛我,你就讓我知道,我再也不要口是心非的感情與婚姻了,不要......不要了!」她哭著捶打他赤裸的胸膛,激起陣陣的水花。
  
  「我愛你,不是口是心非,是真的,我再肯定不過了。」他心疼地抱住她,任由她的拳頭往身上招呼。「不准你離開我,我不准!」
  
  她哭到沒有力氣,在他懷中軟了下來。
  
  「我不准,你聽到沒?!今生今世都不准你離開我,聽到了沒?!」他狂喊著,眼角濕潤,低頭狂烈地銜住她的唇。
  
  她紊亂的氣息被吞噬進他的口中,她的不安與痛苦一併傳給了他。而他的不安、他的恐懼,也隨著他狂亂卻又顫抖著的動作傳到她身上。
  
  一開始她只能哭著,被動地接受他激烈的吻。
  
  他強烈不安的情感讓她也深深地被衝擊著。她開始回吻他,用最熱情的,最不顧一切的吻法。
  
  他們吞噬著彼此,宛若沒有明天的戀人,貪戀每一個接觸的時機。
  
  他們的唇不曾離開過彼此,他將她抱起來,跨坐在他堅實的腿上。接著他空出一隻手上讓自己滑進她熟悉的甬道中。
  
  他在她的裡面,深深地填滿了她,重重的,一下又一下撞擊著她的深處。所有的苦痛與不安,混合著所有的愛,激烈地交纏在一起。
  
  她的指尖在他強壯的頸後留下好幾道抓痕。他的衝撞讓她疼痛,但是她不在乎,疼痛讓人感受到彼此的存在。
  
  她哭著、吻著,身體與他交纏著。
  
  或許此生此世,她再也無法從他的情網中掙脫了。
  
  灑脫與驕傲再也不能像過去一樣任意的出現了。她無法否認,她深深愛著這個男人。
  
  ※※※
  
  天亮了。
  
  她知道天亮了,但是她不想動,不想張開眼睛。
  
  她感覺到身邊的人輕輕地將她的髮絲拂開,輕輕地拉緊被單裹住她光裸的身子。他溫暖的手指停留在她白皙的肌膚上片刻,輕輕的歎息聲隨著一個輕吻烙在她的眉心。
  
  她屏息地等待著,等待到那個身子下床,她才將臉埋進被窩中。昏昏沉沈中她彷彿又睡了過去,再醒來時天已經大亮,陽光亮晃晃地透過窗簾侵襲著室內。
  
  「嗚.....」她揉了揉昏沉的腦袋,發現以剛已經走了。
  
  床頭邊放著一張紙條,她拿起來看──
  
  
  
  今天休息一天吧!我已經交代店員去開店了。早餐在桌上,記得熱了吃。晚上等我回來。
  
  
  
  她將紙條收起來,簡單地梳洗了一下。走到廚房,發現他已經將早餐做好了。
  
  打開咖啡機,發現裡面有熱著的咖啡,上面又貼了一張紙條──
  
  
  
  我知道你可能會頭痛,所以來一杯吧。
  
  但是只能喝「一」杯。
  
  
  
  她笑了出來。「囉唆。」霎時一抹混合著溫柔的悲哀湧上來。
  
  她該怎麼辦?
  
  以剛顯然並不想放開她,說實在,他昨天的慌亂安慰了她,但是她依然無法就這樣釋懷。
  
  原以為她終於碰到一個對的人,溴想到這都是安排,都是設計。她懷疑自己對感情的判斷力是否完全失卻了準頭?她是否該理智地選擇離開呢?
  
  想到要離開他,她的心又是一陣的痛。
  
  「算了。」她倒出咖啡,狠狠地喝了兩大口。
  
  想起自己昨天的激烈舉動,她不禁搖了搖頭。隨即一個念頭閃過腦海──
  
  「啊~~完了!」他的電腦!
  
  她溜下高腳椅,奔進書房中。
  
  那台被摔碎的電腦已經不見蹤跡。她不禁對自己莽撞的行為感到萬分後悔。是的,莽撞,這種在她過去二十幾年的生命中難得出現的舉動,竟然在昨天出現了。
  
  她陷得果然比想像中還深哪!
  
  那電腦是以剛工作用的電腦,被她這一摔恐怕是毀了,不知他電腦裡的重要檔案可有備分?她真想拿起電話問他,但是下一刻她又按捺下這股衝動。
  
  為了停止一再地胡思亂想,她決定去書店看看。
  
  簡單收拾一下,她走到書店去,一推開書店的門,卻發現座位區坐著一個她意想不到的人。
  
  「媽......」你怎麼來了?她沒有把後面這句話問出口。
  
  木櫻直起身子,臉上有著淡淡的笑。
  
  宛聆眼珠子差點沒掉出來。媽媽在笑耶,溫柔地對著她笑耶!
  
  「我今天休年假,來看看你的店弄得怎麼樣。」木櫻說。「我聞到咖啡的香味,可以給我一杯嗎?」
  
  宛聆愣了一下。「哦,好......我幫你煮一杯。有的。」她走進小吧檯,開始煮起咖啡,手腳有點無措,心卻跳得比平日快。
  
  幾分鐘後,母女倆就坐在窗邊喝著咖啡,吃著甜點。
  
  「你過得好不好?」木櫻忽然問。
  
  宛聆倉皇地抬起頭。「我......不錯。」她想起母親對她婚姻曾有的反對,反射性地就想隱瞞。
  
  她無法去承受任何「早就叫你別嫁他」之類的話。
  
  木櫻歎了口氣,宛聆訝異地看向她,眼底有著疑問。
  
  「看來我真的是個失敗的母親。」木櫻低頭看了一下杯裡咖啡的紋路,接著緩緩地說:「當以剛這檬跟我說時,我還不願意承認。」
  
  「以......以剛?」這是怎麼回事?她怎麼好像漏聽了什麼,她剛剛有發呆嗎?
  
  「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時,我們母女倆不是為了你的婚事弄得不愉快嗎?」木櫻不疾不徐地說,見宛聆點了點頭,她才繼續說:「隔天以剛跑來找我,跟我說你一直想要有個可以說心事的媽媽。」
  
  宛聆訝異地摀住嘴,內心的衝擊非常大。
  
  「坦白說我很訝異,因為我一直以為你沒有爸爸在身邊,我必須要對你嚴格一點。但我從來沒想到,我當了父親的角色,你卻失去了母親。以剛點醒了我,即便當時我並不承認,但事後想想也不得不明白自己錯了。自那時起,我便不反對你的婚姻了。」
  
  木櫻說著,眼底的歎息讓宛聆不忍。仔細一看,她發現母親的髮白了大半,雖然經過染髮,但鬢邊新長出來的髮根有不少白的,這才發現,歲月匆匆,在她感歎沒有母愛的同時,她的母親也老了。
  
  「媽!」她激動地握住母親的手。
  
  「我可不想你有了苦楚不敢跟我講,自己硬吞。」木櫻拍拍她的肩膀,讓她眼底的水霧差點氾濫成災。「跟以剛吵架了嗎?」
  
  「我......」她垂下頭,不語。
  
  「這就是婚姻。」木櫻淡淡地說。「雖然我是沒資格講這種話,畢竟我的婚姻一塌糊塗。但我還是要說,婚姻絕對不是像談戀愛那麼單純,你們要面對許多的挑戰跟衝擊,這些有的來自別人,有的來自你們本身的個性。」
  
  「難道所有的婚姻都是這麼困難的嗎?不是找到一個對的人,然後.....」
  
  「然後這個人是老天爺量身為你打造的,你幻想他是怎樣就怎樣嗎?」
  
  宛聆被母親一陣搶白,訥訥地說不出話來。
  
  「沒有天上掉下來的,就算是天上掉下來的,你也要有勇氣去捧住它,否則一切都是白搭。或許我就是沒勇氣去捧住,所以才會早早放棄掙扎。但你必須自己去抉擇,退縮絕對不是我教導孩子的方式,但如同你所言,你長大了,你可以自已作決定。」
  
  就算是天上掉下來的,也要有勇氣才能捧得住嗎?
  
  母親的話在她痛楚的心中浮現,她感覺在脆弱之中似乎隱隱抓到了力量。
  
  或許,勇氣正是她現在最需要的。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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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4-16 08:41:42
  第七章
  
  剛送走母親,宛聆都還來不及整理思緒,下一個訪客就出現了。
  
  「宛聆姊......」雪潼怯生生地站在門口。
  
  宛聆愣了一下,這才回過神。看到雪潼讓她內心衝擊著,她想起了自己與以剛這道婚姻的裂痕,想起了自己的矛盾。
  
  「進來吧,怎麼站在門口?」她還是無法對雪潼冷漠,畢竟這是兩件事情。一直以來自已都把雪潼當成以剛疼愛的妹子,所以也對她多所包容,怎知她竟會是割傷自己的心的那把利刃呢?
  
  雪潼無聲地走進店裡,宛聆招呼她坐下。
  
  「今天來找我有事嗎?」見她不說話上宛聆只好先開口。
  
  「我......」雪潼站了起來,做了個九十度的鞠躬。「對不起。」
  
  宛聆錯愕。「為、為什麼?」
  
  沒想到雪潼再抬起來的臉上掛著兩泡盈盈的淚水。「不管怎樣,這件事情都是因我而起,你怪我吧!不要跟闕大哥生氣,也不要離開他,不然他很可憐的。」
  
  「可憐?」宛聆眼底有著淒迷。「如果他是為了太愛你而來追求我,你難道就覺得他不可憐?」她忽然生氣了。
  
  雪潼愣了一下,然後皺起眉頭。「你好奇怪,闕大哥都說他愛的不是我了,你還不信他,你是不是他老婆啊?」
  
  「我.....」宛聆沒想到雪潼會這麼應她,完全呆住了。
  
  「雖然我以前很怕闕大哥,真的能不跟他說話就不說,但我多少也是有感覺的。他愛不愛我難道我感覺不到嗎?他對我只有責任,只有同情。自從他認識了你,有眼睛的都看得到他的改變,以前的他說話可沒有這麼慈眉善目的,你到底知不知道啊?」
  
  宛聆完全說不出話來了。
  
  確實,初認識的以剛跟現在的他有很大的不同。當初他的傲慢曾經大大惹怒了她,但這麼一個男子每天為著她的夢想忙進忙出,早上還會幫她做早餐......好吧!他的早餐是做得不怎麼樣,但好歹比她好上一點。
  
  更重要的是,她無法否認他對她的好。
  
  那她到底在傷痛什麼?是什麼教她耿耿於懷?
  
  「你只是太訝異而已,因為你無法接受他心中有其他女人的可能性。」雪潼又說。「我可以體會,我也不能想像羅雋偷偷愛別人的樣子,我的心會很痛的。」問題就在於羅雋就算要愛別人,也不會是偷偷的。
  
  宛聆被說得臉紅了。 畢竟被一個小自已好幾歲的小女孩說破心事,還真尷尬。「你跟羅雋……還好嗎?」看到雪潼眼睛腫成那樣,八成不樂觀。
  
  果然,雪潼垮下了肩膀。「他根本不理我,不接電話、不讓我進門,他是真的非常生氣。」
  
  「等他氣消吧,找個機會我幫你說說。」
  
  「既然他只在乎你的感覺,那他幹麼不娶你呢?」雪潼哭喪著臉,語氣微酸地說。
  
  宛聆頓了一下,然後笑了出來。「我們是怎樣,彼此計較這些,好白癡啊!」
  
  兩個女人同時哈哈大笑起來。
  
  此時書店的門開了,一個高大的身影走進來,打斷兩個女人開朗的笑聲。
  
  「闕大哥,你下班了啊?」雪潼靦腆地打著招呼,似乎不曾在他面前如此暢懷大笑過。
  
  確實也是,她在他面前老是感到不自在,也只有羅雋能把她逗得哈哈大笑、放聲大哭。
  
  「是啊,你今天沒課?」以剛走進來,問的雖是雪潼,目光卻在宛聆身上流連不去。
  
  對於他目光中的眷戀,宛聆不是沒看見,但她還無法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與他甜甜蜜蜜地生活下去。至少現在還沒辦法。
  
  「嗯,可我晚上有事,所以不陪你們吃飯了。」雪潼也挺機靈,趕緊告退。「我先走了,拜拜。」
  
  「拜拜。」宛聆熱烈的笑容在目光落到以剛身上時消失了。
  
  「我們去吃飯吧,今天去吃你愛吃的拉麵,好嗎?」以剛走近一步,眉頭跟著攏了起來。「不是要你今天休息一天嗎?」
  
  「我不想吃,你自己去吧!」她別開臉,忙碌地走過去整理架上的書。
  
  她沒有回頭看他,但整個人繃得緊緊的。她感覺到他站立不動,很想知道他臉上的表情,但卻不想轉過去面對他。
  
  以剛欲言又止,幾番掙扎後才開口。「那我幫你帶點東西,你先回家吧。」他轉身欲走。
  
  「你......」她的出聲讓他腳步停下來,迅速地轉過身。「電腦送修了嗎?」該不會被她完全毀了吧?天哪!
  
  「電腦沒事,已經交給專人處理了。」事實上是交給資源回收的人去處理了,但他沒有多說。
  
  「那你的資料......」她懊惱地咬住下唇。「是不是影響到你的工作了?」他前幾天都在畫設計圖,該不會統統存在這台電腦裡吧?
  
  「我的工作沒影響,只是這幾天比較忙,還有......」他頓了頓。
  
  她看向他,等待他說下去。
  
  「雖然很不想去,但是過兩天我得去一趟德國。」他真的不想離開她,尤其是在現在這種狀況下,但是這工作實在非常緊急而推不掉,加上他原本該畫好的圖也毀掉了,在去德國前他除了加班工作之外,實在抽不出時間多陪她。
  
  「德國?」她愣愣地重複著,彷彿不能理解這兩個字的意義。
  
  該死,他很想上前抱住她,但是他知道她一定不會肯的。「嗯,有一大批建材要從德國進口,我要親自去談。原本是可以交代其他人去的,但是這個案子有了些變數,所以我必須自己去。」
  
  「你不需要向我說明。」她冷冷地說,一說出口她就後悔了。
  
  以剛沉默地凝望著她,他的靜默讓她感覺呼吸困難,胸口益發悶了。
  
  「我真的傷你很深吧?」他忽然這麼說,讓她嚇了一跳,而他眼中濃烈的痛苦卻更螫痛她。「不過我不會放手的,我跟你結婚時是打定主意與你過一輩子的,這個願望至今不變。」說完轉身離去。
  
  她伸出手去本想攔住他,但最終只撲得滿手的空氣。
  
  她錯過了一個和解的時機,沒想到這一錯過得等上十天半個月。
  
  ※※※
  
  她不是第一次來羅雋家,但是卻懷疑自己走錯地方了。
  
  「天哪,你就不能收拾一下嗎?你家的傭人呢?」宛聆踩過一個塑膠袋,越過幾個空瓶子,左躲右閃地來到沙發前。
  
  沙發上癱坐著一個多禮拜不見的羅雋,他滿面鬍渣,只穿著一件背心、低腰休閒褲,還有一頭亂七八糟的頭髮。
  
  這個男人心頭的煩亂都表現在外觀上了。
  
  以剛就不是這樣的人。他心亂如麻,她清楚,因為他總是偷偷地凝視著她,然後無聲地歎了口氣,眼底的惆悵濃得教人痛楚。但他每天依然早起去上班,依然為她準備早餐,依然西裝筆挺地去工作,依然在書房加班到深夜。
  
  他的痛楚是藏在心底深處的。
  
  如此截然不同的兩種男人哪!
  
  「你該不會人才到幾秒鐘,就開始想他了吧?」羅雋諷刺的聲音跟著響起。
  
  「什麼?」有點出神的她根本沒抓住他的話。
  
  羅雋將眉尾一揚。「算了,酸你幾句你都沒回過神來,沒趣!」他癱靠回去。
  
  這下換成她皺眉了。「羅雋,你到底怎麼了?讓我猜猜,你把傭人辭退了?在你第一百次罵走雪潼之後,對吧?」
  
  「怎麼,你跟姓闕的和好了,所以要我原諒雪潼?」羅雋以難得尖銳的口吻說話。
  
  宛聆懶得理他,這男人說他是大孩子還恭維了他,淨會耍性子,只要事情不合乎他的心意,他就特別容易浮躁,從以前就是這樣。
  
  「以剛去歐洲出差,已經去十天了。」好漫長的十天哪!宛聆推開他,挖出一個空位讓自己坐進去。「再說你原不原諒雪潼干我啥事?只不過我根本不覺得雪潼需要你的原諒。」
  
  想到那天雪潼那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又看到羅雋的惡霸行為,想也知道在他倆的關係中是羅雋佔上風。
  
  「你說什麼?」羅雋瞇起眼。「也不想想我是為誰生氣,為誰抱不平?」這女人真是不知好歹耶!哪像他家雪潼,乖得眼什麼似的,只要他陪陪她,她就像中了樂透一樣的開心。
  
  宛聆聳了聳肩。「在感情的路上,因為任何他人的因素而去決定自已愛或不愛,這種事情最傻了。」
  
  「那你是在說你自已嗎?是誰聽到老公是為了別的女人才娶她時一臉的慘白?是誰哭得那麼淒慘,還拿電腦砸人的?被電腦砸很痛耶!」砸也不會砸她自己老公就好,他只是幫她報仇,又不是正宗的罪人。
  
  她歎了口氣。「你跟我一樣傻吧。不過羅雋,雪潼是真的很愛你,如果你也很在乎她,那就別再鬧了。如果你不在意她,那也要跟她好好地談。」
  
  「你管好你自己跟你老公就好了,還來管我,你是我媽啊?」連自己老媽也沒她這麼愛管。唉,其實是連自已老媽也管不動他啦!
  
  宛聆撇撇嘴。「我啊才管不好自己,從那天到現在,我跟以剛說沒幾句話。」剛開始幾天是她放不下疙瘩,沒想到接著他就出差了。
  
  這十天來她吃不好、睡不好,成天想他,想得她都要拜託自己節制一下。偏偏心思老是繞在他身上,想起他說話的樣子,想起他笑的模樣,想起他靜靜凝視著她的眼神......
  
  然後她就會偷哭,接著後悔沒有早點跟他和好。
  
  唉,在感情的國度中真的沒有自尊和面子的容身之處,只能選擇順應內心的渴望,或是咬牙吞了沒有彼此的難熬時光。
  
  直到這次她才知道,一旦陷進情感的泥淖中時,根本是無法自拔的。
  
  當初因著她的理性態度,多少友人來問她感情問題,即便自已不曾談過真正難忘的戀情,她也可以給人中肯的建議。
  
  有時候她真的不知道為什麼人們可以忍受那些不公平、不理想的愛情,有些人的感情不公平到了極點,其中一方一直處於弱勢的狀態,而這樣懦弱的愛情為什麼還要繼續沉淪下去?
  
  她私心裡有些看不起那些不能慧劍斬情絲的人,現在她才知道自已大錯特錯了。
  
  要斬情絲需要的除了慧劍之外,還需要有廢掉一身功力的準備上這種痛楚絕不是睡一覺就可以痊癒的。
  
  「喂,你夠了哦!來我家想你親愛的老公。」看到她神思遠逸的模樣,讓他一陣無奈。不知道他的雪潼是不是像宛聆一樣張著無神的眼,望穿秋水呢?「想他就去找他,不要在這邊發呆,一點都不像你。」真懶得看人家患相思病的模樣,這屋裡有他一個頹廢的人就夠了,她來湊什麼熱鬧?!
  
  「對哦!」去找他。今天他就要回來了吧?她從沙發上彈起來。「我走了,改天來我家吃飯。」說完轉身就走。
  
  「還吃飯呢?才吃一次就被電腦砸到,還掉了一個女朋友上遢吃......吃你個頭啦!」
  
  可惜他的喃喃自語已經傳不到她耳中,因為人已經走遠了。
  
  ※※※
  
  飛機緩緩地落地,以剛背著隨身的行李通關。
  
  在等待行李出現的時候,他已經疲 憊得快合上了眼,這一段時間他睡得很少。一來因為工作忙,二來即便忙完了,躺到床上去,他依然無法安然入睡。
  
  他渴望見到她。
  
  但是一想到離開時她的淡漠,他是既惆悵又懊悔。當初他處心積慮布下情網,卻怎麼也沒想到最先被捕獲的竟是自已的心。
  
  他不曾想過要一段長久的關係,更別說婚姻了,但宛聆讓這一切美好得像是生命中意外的禮物。
  
  可他搞砸了,不是嗎?
  
  花了一段時間,他才走出出境大廳。拖著行李,他酸澀的眼睛看了一下薄薄的腕表。
  
  這個時間她應該在店裡吧?該順從內心的渴望飛奔回去嗎?
  
  她見到他會不會還是一臉漠然?他不知道他現在是否承受得起這樣的情緒。內心煎熬著.他低頭拖著行李就走,卻發現行李被什麼絆住了,回頭一看,他驚愕地發現──
  
  「絆妝他行李的竟然就是他日思夜想的人。「宛……宛聆!」
  
  宛聆一臉侷促的站在他面前,一手扯住他的行李,一手捏著裙擺。
  
  她的臉清瘦了一點,但那雙眼睛依然透亮,那可愛的嘴巴依然飽滿動人得讓人想咬一口。她站在那邊,像個意外的驚喜。
  
  門口的空調吹拂著她腿邊裙擺盈盈而動,他卻只能貪婪地捕捉住她的身影,連眼都捨不得眨一下。
  
  「你要這樣瞪著我看多久?」她紅著臉問,感覺自已像個小女孩。
  
  「宛聆!」他上前一步,將她納入他寬大的懷抱中。「天哪!真的是你。」他低頭,唇捕捉住她的。
  
  他需要這樣的接觸來證實她的存在,他力道有些失控,急切熾熱的吻,差點咬傷了她。
  
  她閉上眼,感受到他的不安穿透她,其實受苦的不只有她呀!
  
  「天哪,我好高興你來了,真的......好開心哪!」他摟住她,咧開嘴開朗地笑了。再次親了親她的額頭,一雙手再也無法放開她。
  
  「累了吧?希望你不介意我開你的車。」她晃了晃手上的車鑰匙。
  
  他猛搖著頭。「雖然沒坐過你開的車,但我願意冒險。」
  
  「冒險?」她頂了他的肋骨一下,他悶哼一聲。「你看起來很累的樣子,今天不用進辦公室吧?」
  
  「我這兩天都不進辦公室了。」他想黏著她,一刻都不想放過她。
  
  「真的嗎?」她揚起的笑容美麗得動人。「那我們去上次你帶我去的小木屋,好不好?」他在那棟木屋向她求婚的。她想單獨與他在一起,遠離塵囂,享受那種與山林自然獨處的感覺。
  
  「當然好,但是可能要麻煩你開車了,我在飛機上都沒睡。」他摟著她往停車場走。
  
  「你睡吧,我認得路,到了再叫你。」她帶他來到車旁,打開行李廂,裡面有一堆蔬果和糧食。
  
  「顯然你是有備而來。」他揚了下眉,臉上的疲 憊霎時去掉大半。
  
  她抿嘴一笑,這男人其實滿容易討好的。
  
  幾分鐘後他們上路了。
  
  一、兩小時的車程,讓原本硬撐著不肯睡覺的他慢慢地睡去。直到抵達目的地,看他睡得那樣熟,她都不忍心叫他呢!
  
  「以剛.....」她口中輕喃著他的名,不是為了叫醒他,只是想要有種踏實的感覺。是了,他就在眼前了,喊他的名字時不再只是個想像中的身影。
  
  她的指尖輕滑過他臉上深鑿的線條,還有那一條條疲 憊的痕跡。他看起來好累,臉上的皺紋多了一些,人也滄桑得多。
  
  她輕輕地將臉偎在他胸膛上,聽著他平緩的心跳,然後她的眼眶濕了。
  
  如此簡單的溫存,看似容易,其實得來不易啊!每一段感情想必都有痛苦與快樂的一面吧,沒有真的談過戀愛,又怎麼會知道那苦與那甜究竟可以到什麼程度?!
  
  「唔......到了啊?」他動了一下,睜開眼睛。
  
  她抬頭看他,紅著臉退開去。
  
  他拉過她,給了她一個不折不扣的吻,將她的所有尷尬和害羞都吻掉,直到兩人氣息微喘才放開她。
  
  他們在車上又耗了些時間,這才手牽手進屋裡去。
  
  「你去沖個澡吧,一定很累哦!」聽他秘書說才知道他丟失了一個重要設計圖的檔案,她心裡自然清楚那檔案是因為她摔壞了電腦才丟失的。他不讓她知道,是不願意她愧疚吧!
  
  其實他是寵愛著她的,用他的方式。
  
  「那你陪我!」他從後面摟住她的纖腰,賴在她的身上。
  
  「我們都很清楚,我若進去陪你,你根本不會真正的休息。」她紅著臉說。「去吧,我幫你煮點東西吃,飛機餐很難吃吧?」
  
  「你確定你要煮東西?」他懷疑地睇她一眼。
  
  她的回答是在他腳上重重踩一下。
  
  「啊!」這不識相的人只好跳著腳進浴室洗澡去了。
  
  二十分鐘後,他已經洗過頭、洗過澡,換上浴袍走出來。
  
  「好了嗎?」站在廚房內的她只回頭看他一眼,隨即又將視線移回那鍋湯上。「這湯再一下就好了。」
  
  他走過去從後面圍住她,另一手越過她將爐火熄了。
  
  「啊,你幹麼?這湯才正要滾呢!」這鍋湯她可是練習了很久呢!
  
  他的大掌握住她的腰,一手撥開她頰邊的髮絲,在她頸後烙下一記重重的吻。「你知道我想吃的不是那個。」他得空喘息著說。
  
  她的腿一軟,人差點癱下去,所幸他強壯的臂膀環住了她。
  
  「以剛......我好想你。」她轉頭凝視著他,目光中閃動著深切的思念。
  
  他低頭看著她的眼睛,然後緩緩地、低啞著嗓子說:「絕對沒有我想你的深。」說完低頭吻住了她。
  
  她激烈地回應著他的吻。
  
  多麼久違的懷抱啊!
  
  他一邊激烈地吻著她,一邊努力地剝除她身上的衣物。為了怕她被爐上的鍋子燙到,他鉗著她腰肢的手一提,將她提到另一側的牆邊,將她柔軟的身子困在牆與他之間。
  
  他不耐地扯著她胸前的鈕扣,好不容易解開幾顆,露出她穿著蕾絲胸罩的胸脯,他低吼一聲,伸手解她後方的扣子,唇隨即吮上她裸露在外的赤裸肌膚。
  
  他的急切激起她陣陣的戰慄。她伸出手回報以同樣的熱情,將他的浴袍推開,露出他古銅色的胸膛,小手摸了進去,胡亂遊走著。
  
  她的動作毫無章法,卻引得他一陣又一陣的抽氣。
  
  「對不起,我等不了了......下次,親愛的,下次我一定慢慢來。」他拉高她的裙子,一把扯掉她成套的蕾絲小褲,若在平日他一定會欣賞她特意穿上的可愛內在美,但現在沒空!
  
  「以剛,」她拉住他睡袍的繫帶,因著他將她提高的動作,她手上的繫帶鬆了,他的浴袍隨即敞開,而他精壯的身子便這麼毫無遮掩地呈現在她眼前。
  
  「啊!」視覺的刺激是如此強烈呵!
  
  他的指滑過她柔軟的腿間,直到確認她的熱情足以燃燒彼此,他一手提起她的腿,一手托住她嬌翹的臀,他推進她的裡面。
  
  那一刻他抵著她的額頭,深深地歎息。
  
  她抬起眼睫看向他火紅的眼,輕吐出一絲熱氣,非常瞭解地用手撫過他的臉頰。他與她的氣息交融著。
  
  他在她的體內悸動,那燒灼的碩大在她的裡面,強烈地、不容忽視地提醒著他的存在感。
  
  「以剛!」她捏住他光裸的肩頭,覺得自己快要滑下去了。
  
  他終於開始動了,每當她覺得自己快掉下來的時候,他就又一記強有力的頂刺,深深進入她的體內,也深深烙進她的靈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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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4-16 08:42:20
  第八章
  
  她的手被包裹在他的大手中,有種安定踏實的感覺。
  
  他低頭看她一眼,眼中的眷戀與溫柔教她心裡一燙。低頭掩去眉眼間的幸福味道,嘴角的笑卻遮不斷那滿溢的愛。
  
  忽然間,門被撞開來,一個雪白的身影飛進來。
  
  「闕大哥!」那是雪潼,那身飄逸的打扮,像個涉世未深的精靈。尤其是她臉上含著的兩泡淚水更是動人心魄,恨不得伸手捧住,以免她的心碎掉。
  
  「怎麼了?」以剛對撞進他懷中的人兒溫柔地問。
  
  「我不要理羅雋了,他不喜歡我,他一點也不愛我!」雪潼撲在他懷中哭得肩膀聳動,宛聆早就被擠開了。
  
  不,羅雋是愛你的!
  
  宛聆張著嘴想說,卻說不出口,她的喉嚨像被什麼招著似地,說不出話來。
  
  「那就不要愛了。雪潼,這一輩子你都是我重要的人,無論你遭遇什麼困難,都可以來找我。我一直在等你啊!」
  
  宛聆不明白他的手臂怎能那樣擁抱雪潼?他前一刻還抱著她呢,他怎麼能?!
  
  宛聆想哭著扒開他們倆,一陣惡寒卻從她內心深處漫泛而出。她無可抑制地顫抖起來......
  
  「還是你好,闕大哥,我要待在你身邊。」雪潼哭得梨花帶雨。
  
  但宛聆卻哭不出來。
  
  她的眼乾涸了,滴不出淚水。然而她的心卻在滴血,泛漫在枯乾的心房上,一點一滴往下滲透......
  
  「好,你就待在我身邊,讓我好好愛你。」他的目光如此熾烈,他的臉上有著最令人動容的情感。
  
  不!不......
  
  怎麼會這樣?
  
  不可以、不可以的!
  
  我也愛你啊!
  
  她向他伸出手來,絕望地伸出手。
  
  然而他對著她搖了搖頭.用那種飽含歉意的眼神撕裂她──
  
  「不要!」她終於驚叫出聲,坐了起來。
  
  剎那間眼前的情景整個消失了,只剩下她劇烈的喘息。原來是夢啊!
  
  從她去接機到現在已經又過了好幾天,兩個人的感情總算回復到過去的甜蜜,只是她怎麼會作這樣的夢呢?
  
  摸了一下身邊的空位,發現他已經上班去了。一轉頭,果不其然,櫃上有張紙條,是給她的──
  
  
  
  中午有空來陪我吃飯吧!
  
  我巳經開始想你了。
  
  
  
  是他熟悉的字跡,她將紙條拿起來貼在胸口,閉起眼睛抹去心頭的那股苦澀。
  
  流了一身的汗,她起床梳洗一下,整個人還有點恍惚。
  
  怎麼會作這樣的夢呢?
  
  自他出差回來後,他們的關係已經好上許多,甚至可以說比之前更好,他毫不吝惜表現他的愛戀,總是明目張膽盯著她瞧,瞧到周圍的人都開始看他們。
  
  有時候就算是上班時間他也會撥電話給她,說他想她之類的甜言蜜語。
  
  無疑地她很幸福。
  
  但她卻不夠踏實。總有種隱約的恐懼,怕有一天真的會像這場夢一樣,以剛發現他最愛的人不是她。
  
  她知道自己的恐懼很可笑,但她卻沒有辦法停止憂疑,就像她無法控制夢的內容一樣。
  
  之後她到店裡工作了好幾個小時,然而這個夢的陰影卻還存在心頭縈繞不去。
  
  她不是迷信的人,也不認為夢會成真,但是透過這個夢,她看到的其實是內心長久以來對感情的不安感。
  
  或許這跟她從小沒有父母在身邊,一直有著深重的飄泊感有關。遇到以剛時,她以為終於找到港灣了,然而突來的變數,讓她不再這麼篤定。
  
  「店裡面就麻煩你了,我要出去一、兩個小時。」宛聆交代著店員,拿起皮包轉身走出書店。
  
  她還是想去見他。
  
  不知道他是不是又忙了一個早上呢?
  
  「宛聆姊,你要出去啊?」雪潼的聲音叫住了她離開的腳步。
  
  「雪潼。」宛聆轉身,發現雪潼的氣色好上許多,眼睛下面的陰影也淡了。「你跟羅雋和好了?」
  
  雪潼靦腆地笑了笑。「算是吧,至少他現在肯讓我黏著他了。」當然他還是沒有像別人的男友那麼體貼啦,好比說送她上下學之類的,但他從來就不是那樣的情人啊!
  
  雪潼一直像個千金小姐被呵護著,直到認識羅雋,雖然他也孩子氣,卻讓她在這段戀情中成熟不少。
  
  「你來找我吃飯嗎?」宛聆心裡慶幸,至少下次不用見到羅雋頹廢的樣子了。「我正好要去以剛的公司找他吃午飯,一起來吧!」
  
  「跟闕大哥吃飯?」呃......那她的胃口肯定會大打折扣。
  
  宛聆笑著,不知道為什麼雪潼會那麼怕以剛。兩個女人沿著人行道緩緩往下走,一邊聊著瑣事。
  
  「宛聆姊,你跟闕大哥都沒事了吧?」雪潼有點不放心地問。「你看起來睡得不大好的樣子,眼睛還腫腫的。」
  
  宛聆聽到她的話摸摸自己的眼睛,自嘲地笑笑。「是我自已胡思亂想吧!昨天作了噩夢。」
  
  「什麼噩夢?」雪潼好奇地問,但看見宛聆猶豫的目光,馬上明白這夢跟自已有關。「你說吧,我不會信以為真的。」
  
  是啊!連雪潼都不信以為真,自已比她成熟,比她歷練得多,怎麼會被擾得心湖波動呢?
  
  於是她簡單地將夢境說了一遍,然後自己聳了聳肩。「......所以你說,我是不是很愛鑽牛角尖?難怪以剛有時候會說我很固執,唉!」
  
  「我想你只是不安吧!」
  
  雪潼的話讓宛聆震了一下。「我不是不相信以剛或你,而是......」她侷促地解釋著。「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回事,杞人憂天,或許我最近真的太閒了。」
  
  雪潼勾住她的手臂說:「你若真那麼不放心,不如我幫你試試。」
  
  「試試?怎麼試?」她愣愣地問。
  
  雪潼笑了,嘴邊的笑容帶著頑皮。「走吧,現在就走。」說完拉著宛聆就招了輛計程車。
  
  ※※※
  
  十二點二十分了。
  
  這是以剛第十次看表了,宛聆不來了嗎?會不會根本沒看到他留的紙條?可是他剛剛打電話到書店,店員明明說她出去了啊,難道她不是來找他的?
  
  正當猶豫著要不要打她的手機,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了。
  
  「闕大哥!」雪潼滿臉淚痕,狼狽地撞進他的懷中。
  
  「發生什麼事了?」他看雪潼的樣子不大對勁,緊張地抱住她。 畢竟她很少會這樣投進他的懷抱。雪潼怕他,他很清楚這一點。「你受傷了嗎?」他急著要檢視她的身體。
  
  「嗚......」雪潼哭得非常傷心,她雖愛哭,但也絕少哭得這麼絕望。「我後悔了,我不該跟他在一起!闕大哥,早知道我就選你,只有你真心對我好.....只有你啊!」她宛若溺水的人抓到木板,緊緊地巴住他。
  
  回抱著她,他安撫地拍著她的背,眉頭卻皺了起來。
  
  「你冷靜點,坐下來慢慢說。」他試圖放開她。
  
  然而雪潼卻不願意。「你說,我還有沒有可能回到你身邊?」她仰望著他,臉上是泫然欲泣的可憐樣。
  
  闕以剛歎了口氣。「雪潼,你也該長大了。」他將她放到沙發上,自己則在她對面坐下。「感情不是兒戲。我跟宛聆結婚雖然一開始是因為你,但我並不是因為愛你才這麼做的。你要知道這件事情將是我一生都要對宛聆背負的虧欠。」
  
  「可是......」
  
  「雪潼,這一生我一定會竭盡所能的保護你,給你所想要的一切。除了我的感情,因為我愛上宛聆了,這一點我想你很清楚。」他非常冷靜地說,一邊將面紙遞給她。
  
  「你真的很愛宛聆姊嗎?」她不死心地問。
  
  他慎重地點了點頭。「很愛,很愛。」
  
  雪潼低下了頭。「好吧!那......我......」
  
  「你跟羅雋發生什麼事了?還是讓我去找他談?」他關心地問。
  
  「闕大哥......」對不起,真的不是故意騙你的!她歉疚地看著他。「我真的很對不起你,老是這麼依賴你。你說得對,我該試著長大,否則誰都不會愛我的。」
  
  「你會這麼說,可見你是長大了。我真怕我把你寵成一個無法無天的千金小姐。」他對她有著責任,可也不能完全讓她不食人間煙火啊!
  
  「那我走了,我先回去了。」她擦乾眼淚就起身。
  
  「不跟我吃頓飯嗎?」他笑著問。
  
  「不了!」她搖了搖頭。「我要趕緊去跟她說......跟羅雋談談,所以我先走了,掰掰!」她愈說愈心虛,索性趕緊告退。
  
  送走了雪潼.他看看表,已經快一點了,宛聆應該不會來了吧?
  
  「去吃飯吧!」他起身走出辦公室。
  
  結果他遇上了剛從辦公室外面進來的許秘書。四十多歲的許秘書,在他身邊工作也有不少年了。
  
  「總經理現在才要去吃飯啊?都一點了。」許秘書問。
  
  「對啊,原本以為宛聆能來陪我吃飯,不過我想她可能有其他的事情,所以不來了。」他閒聊著,過去他是很少和部屬「閒聊」的,這又是他另外一個改變。
  
  「宛聆?我剛剛在樓下看到她呢,因為她跟雪潼小姐在一起,所以我就沒過去招呼她。」宛聆和雪潼來過辦公室幾次,許秘書對她們還算熟悉。
  
  「和雪潼在一起?」他的眉頭攏了起來,覺得事情不大對勁。
  
  「總經理你要去......」許秘書的疑問根本留不住闕以剛匆匆離開的腳步,看他面色僵硬,許秘書不由得志忍不安。「完了,我該不會闖禍了吧?」
  
  ※※※
  
  「所以我說,都是你想太多,剛剛你在外面也聽見闕大哥說的話了,他是真的很愛你的。」雪潼開心地摟著宛聆直跳,她的憂慮終於可以完全解除了。
  
  宛聆的心卻更為沉重了。
  
  剛剛因為許秘書不在,所以她在外面聽著雪潼和以剛的對話。
  
  你要知道這件事,將是我一生都要對宛聆背負的虧欠。
  
  她記得以剛是這麼說的,他的聲音雖然平靜,但她聽得出那聲音下緊繃的苦楚,那是一種亙長、幽遠的歉疚。
  
  她是不是在不知不覺間傷害他了?
  
  難道這段時間以來他所受的煎熬遠比她看見的還多?
  
  忽然之間她萬般後悔答應雪潼的提議。
  
  這是一個試探。
  
  她的試探不僅不尊重以剛,甚且根本不尊重彼此的愛情啊!
  
  「我......我覺得......」宛聆的呼吸紊亂,她抓住雪潼的手說:「你別……這事情千萬不可以讓以剛知道!」她錯了,錯得雕譜……
  
  憶及他在機場見到她時,他眼睛發亮的模樣宛若得到世界上最好的寶物。如果他知道她做了什麼,他的心情......他的反應......
  
  天哪!
  
  「放心,我什麼都不會說的,我也怕被扒皮!」雪潼吐了吐舌頭。
  
  「雪──」她的話語消失在抬起頭的剎那。
  
  前方佇立的頑長身影陡地教她心房一震,她的臉色變得慘白無比。
  
  「你怎麼說一半.....」雪潼順著她的目光轉過身去。「闕......大哥!」她的臉跟著變得蒼白。
  
  以剛朝她走過來,一步,一步,又一步。他冰冷的目光幾乎穿透了她,那一小段的距離恍若有幾十里長,每一步都凌遲著她。
  
  他站定在她面前看著她,那樣深深地注視著她,宛若在今天之前他不認識她似的,他仔細地審視這個他意外愛上的女子。
  
  「是我錯了嗎?」他抿緊的唇迸出這麼一句。
  
  她驚跳起來,腦中一片混亂,根本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如果你留下是因為不得已,而不是相信我對你的愛情,那麼我會希望你當初的選擇是離開。」他的臉上佈滿苦楚,額頭的紋路加深了一些。
  
  這些痛苦,她怎麼今天才看見?
  
  「不,不是!以剛,對不起,我錯了,你聽我說--」她握住他手臂的手被他冰冷的目光震退了。她眼底的淚水迸了出來,慌亂地一顆顆往外奔奪而出。
  
  「還有什麼可說的?該說的該談的我們都談過了,說到底你就是不相信我,那麼你為什麼要留在我身邊?只是同情我嗎?哈哈!」
  
  他在笑,可是聽在她耳中卻是哭聲。他的心哀哀切切地在哭泣著啊!
  
  「不是這樣,我愛你。是我錯了,我錯了!」她不顧他凌厲的眼神,手又攀住他的手臂。「你可以罵我、氣我,但是不要這樣。」不要用那種絕望的眼神看我,不要用那種失望透頂的限神看我,不要放棄我!
  
  他搖了搖頭。「你真的讓我太失望了。你知道你一直耿耿於懷的雪潼,她跟我是什麼關係嗎?」
  
  「我們現在不要談這個,一切都是我鑽牛角尖--」
  
  他看了眼呆傻在一旁的雪潼,歎了口氣。「雪潼的父母是因我而死的。當年他們要回加拿大,因為機位不夠,所以我把我的機位讓給他們,結果一場空難奪走他們的生命。那麼你現在知道我為什麼會說雪潼是我一輩子的責任了吧?這是我欠她的。」
  
  他的目光落在雪潼的臉上,眼神中飽含歉疚。「雪潼,你也是今天才知道這事情吧?是我欠你的,你可以恨我。」
  
  雪潼搖著頭,無助地貼在牆邊。
  
  「你為什麼現在才說?你可以告訴我的......」宛聆抓住他的手臂。
  
  「你會聽我說嗎?」他看向她的目光是一片的漠然。「再說,你認為這是重點嗎?對我們的關係來說,這一點都不是重點。」
  
  是啊!一點都不是重點。
  
  她鬆開自己緊抓住他的手,踉蹌地退了一步。
  
  以剛毫無溫度的目光最後一次停留在她身上,然後轉身離去。
  
  他的背影那麼的孤獨,那樣的決絕,像把鋒利的刀切割過她的心。
  
  「宛聆姊,去追啊!你怎麼就這樣放他走?!」雪潼緊張地搖晃著宛聆。
  
  宛聆沒有動,她知道來不及了。
  
  一切都來不及了。
  
  她沒看過他如此絕望的表情。她沒見過如此傷痛的一雙眼,沒見過如此孤獨的背影。
  
  一股寒意從內心深處泛湧而上,她哭不出來,她只能不停地顫抖、顫抖......
  
  她想她永遠也忘不了他離去的背影。
  
  ※※※
  
  宛聆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家裡的,一路上雪潼在她耳邊碎碎念著什麼,但她完全沒聽進去。
  
  雪潼扶著她在沙發上坐下,一臉擔憂地問:「宛聆姊,你的臉好蒼白,你要不要躺一下?」
  
  「不用,我沒事。」有事的不是她,是以剛。想到這個,她的心又劇烈地痛了。
  
  「給闕大哥一點時間冷靜冷靜,我會去跟他解釋的,我去跟他說這都是我的主意……」
  
  「不用了,雪潼。沒有用的,」她瞭解以剛,再多的解釋都只是平添難堪而已。
  
  「那現在怎麼辦?」雪潼的聲音帶著哭意。完蛋了,羅雋要是知道,一輩子都不會原諒她!
  
  「你回去吧,我也要去店裡看看,今天下午中盤會送書來,我得去盤點一下。」宛聆說著起身,準備去店裡工作。
  
  「這時候你還有心思工作?」雪潼不可思議地說。「聽羅雋說你以前是個工作狂,我還無法想像呢!畢竟你在書店為小孩說故事的樣子,跟女強人的形象實在太不同了,不過今天我終於見識到了。」此刻她應該去追著闕大哥解釋吧?!
  
  然而雪潼不清楚的是,宛聆和以剛的問題絕對不是解釋就可以解決的。
  
  這不是誤會,她很明白。
  
  他不會原諒她,他的目光也說得很明白。
  
  去工作只是為了逃避罷了!讓她可以暫時忘卻這些,否則她怕自已會崩潰。
  
  「認識以剛以前,工作是我生活中最重要的東西。」但是他來了,帶給她實現夢想的力量,所以她有了另外一種生活。「而失去以剛之後,我剩下的......也只有工作。」
  
  「我不懂,你為什麼就這樣放棄了?」雪潼生氣地說。
  
  宛聆看向她。「我不是放棄,我只是很清楚他現在不會原諒我,因為連我自己都無法原諒自己。」說完她走出家門。
  
  雪潼幫她將門關好,也走了出去。
  
  算了,她還是擔心一下自己吧!這件事她是要自己去跟羅雋自首呢,還是要等他發現啊?唉!
  
  宛聆看著雪潼氣唬唬地走了,只能歎口氣。
  
  幾個小時後,在她第八次把書排錯地方時,店員終於看不下去了。
  
  「宛聆姊,這是食譜,你現在站的地方是心理學叢書,我想那不同類。」
  
  「哦。」她的反應一直都是這樣,然後接著沒多久就又會排錯。
  
  「宛聆姊,你要不要回去休息?今天我可以負責打烊。」
  
  「休息?可是......」宛聆猶豫著。
  
  「是啊,早點下班,跟闕先生去吃頓浪漫的情人晚餐吧!」店員這樣建議著。
  
  跟以剛吃頓情人晚餐?
  
  或許她該去買菜,煮一頓飯等他下班。或許他還在生氣,可能拖到很晚才回家,但是沒關係,只要他願意原諒她,她可以等。
  
  「那我先走了,店就麻煩你了。」宛聆幾乎是拔腿而起,她拿了錢包就往附近的賣場跑。
  
  一個小時後,她大包小包的提了一堆食材與生活用品回家,準備好好煮一頓晚餐。雖然她會做的菜不多,但最近她都有在練習,今天就把所有她會做的菜統統擺上桌吧!
  
  知道她在討好他,或許他就會願意試著原諒她了。
  
  嘴角掛著欣慰的笑,她推開家門,將手上的大包小包擱在玄關,脫去腳上的鞋子,才一踏進客廳,她忽然直覺有些不大對勁,至於是什麼不對勁,她說不上來。
  
  將菜往餐桌上一擱,她四處找了找,一進到房間她頓時愣住了。
  
  床頭櫃上同樣擺了一張紙,是他常留紙條給她的地方。但是今天早上他明明沒有留紙條啊,那麼現在躺在那邊的又是什麼?
  
  「以剛......」她顫抖地將那張紙拿起來。
  
  
  
  我走了。
  
  我想我們不適合一起生活。書店和這間房子都登記在你的名下,你就繼續住吧!屬於我的東西,來不及帶走的你可以處理掉。
  
  
  
  「不!不--」她衝向與臥室相連的更衣室,打開櫃子的門一看,
  
  平日擺放著他衣物的地方空蕩蕩的,他的衣服連同他出差用的行李箱一起不見了。
  
  她滑坐在鋪著地毯的地板上,眼淚跟著滑下了她的臉。
  
  她環住自己的身子,蜷曲成一團,將自己縮在更衣室的角落,哀哀切切地哭了。
  
  想不到冬天的腳步來得這樣的快,那種冷刺透人心,似乎永遠也等不到春天的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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