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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千草]我的野蠻鄰居【野蠻羅曼史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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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4-18 07:47:39 |倒序瀏覽
我的野蠻鄰居(野蠻羅曼史之三)作者:千草 

他是人稱「鋼琴貴公子」的音樂天才,
也是優雅和迷人的代名詞;
他的身邊美女如雲,愛慕他的人不計其數,
可他卻偏偏只對那個凶婆娘情有獨鍾,
那個小時候第一次見面就扒光他衣服的小惡魔,
那個老媽為他「精心挑選」的野蠻未婚妻--
從小到大,她總愛對他亮出拳頭又口出威脅;
她不溫柔又霸道,外加打遍天下無敵手;
他的琴聲眾人視為天籟,她卻當成助眠曲
雖然,愛上她總是讓他傷痕累累;
雖然,她是大家避而遠之的「恐怖分子」,
但,她卻是他這十幾年來最「疼痛」的牽掛,
也是他心目中的「另類天使」--
所以,他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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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4-18 07:48:23
楔子

  你是我的冤家,

  我是你的敵人,

  偏偏道路狹窄,

  注定是要相逢——

  康溢和華也哲向來可說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畢竟他們一個出生在警察世家,一個來自黑道世家。先天的家世條件使得他們成為死對頭讓人一點也不覺得奇怪。自從兩人在初中第一次相見後,就注定了他們以後想解都解不了的孽緣。

  自身的優秀讓他們誰也不服誰。從初一到初三,兩人不斷地比成績、比運動,舉凡考試或比賽,不論是大考、小考,還是重要的比賽、不重要的比賽,都在他們比的範圍內。然後……三年比賽的結果是誰也沒有佔到半點優勢。康溢壓不了華也哲,華也哲也勝不了康溢。

  於是,在初中爭不出結果的下場是兩人同時以全校

  最高分考入了市第一重點高中,在高中裡繼續他們的競爭……一直持續到了他們高中畢業,還是一如既往,分不出勝負。

  斗了六年,還是沒有結果,那麼也就只好算了。康溢和華也哲各自考上了第一志願所填的大學。可偏偏還是在同一所大學裡狹路相逢,惟一不同的是不像初中、高中那樣在同一班級,而分屬不同的系。好吧,既然是不同的系,那就可以別再鬥了。可他們不,比不了成績那就比別的。於是,他們開始比誰交的女朋友多,誰的女朋友漂亮,誰是學校的風雲人物……直到兩人在大二那年遇上了方櫻和丘日璃,才開始停止了他們之間無聊的比賽,專心去追他們未來的老婆。

  好不容易,老婆是追到手了,可誰能料到,他們的老婆居然是閨中密友,老是喜歡聚在一塊。無可避免地,康溢和華也哲也就時常地「見面」了。當他們的老婆在聊天的時候,就是他們開始吵的時候……

  再於是,歲月如梭,轉眼間過了十年。康溢理所當然地維持著家裡的一門忠烈,當上了警政署署長,和方櫻生了一個可愛的女兒,取名叫康雯雯。華也哲繼承父業,當上了麒影幫的幫主。他和丘日璃生下一個健康的兒子,取名叫華矢紋。

  本來嘛,你做你的警局局長,我當我的黑幫老大。只

  要你不來惹我,我也不會和你過不去。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倒也相安無事。

  可是,冤家注定是要聚頭的,他們親愛的老婆大人在某年某月的某日,閒來無事地去參加大學的同學會,在見到了許久不見的老友後,竟突發其想地想要比鄰而居,以便以後可以常常見面。

  這怎麼可以?警局局長和黑幫頭子成隔壁鄰居那還得了?!康溢和華也哲難得意見一致地堅決反對到底。

  然而,英雄難過美人關,再堅強的硬漢也敵不過美人的幾滴眼淚。在兩位老婆大人的哭啼之下,他們撐不到兩天,就舉白旗投降了。畢竟,他們的老婆大人再哭下去,他們遲早會神經衰弱,變得不正常。

  沒辦法了……康溢和華也哲即使再不情願,也只好當起了鄰居……


第一章

  我討厭你,

  最討厭你,

  因為討厭你,

  所以決定要討厭到底——

  七歲的康雯雯和七歲的華矢紋的第一次見面,實在不能說是一個好的開始。

  當搬進新家的第一天,在老婆方櫻的強迫之下,康溢萬分不情願地踏進了和他家只隔了一座牆的華家。很自然地,當兩個女人在聊家常的時候,兩個男人又開始了他們一萬零一次的爭吵……

  「媽咪,這兒一點都不好玩。」康雯雯扯著母親的衣袖,小聲地對母親嘀咕道。七歲的她,紮著兩根小辮子,圓圓的粉紅小臉上有著一雙閃亮機靈的大眼睛,十分討人喜歡。

  「雯雯很無聊嗎?」方櫻暫時結束了與丘日璃的聊天,低下頭看著粘在她身邊的女兒。

  康雯雯點點頭,「都沒人和雯雯玩。」低喃的口氣中蘊藏著無限的委屈。爹地一來就和華叔叔吵架,媽咪又老是在和丘姨姨聊天,都沒有人陪她玩。

  「那小雯雯可以去找我們家的華哥哥一起玩呀!」站在一旁的丘日璃俯下身子,指了指二樓的琴房,「華哥哥現在在房間裡練習彈鋼琴,小雯雯可以和華哥哥一起學彈鋼琴。」

  彈鋼琴?是像電視上的那種鋼琴嗎?太好了,她還從來沒有玩過呢!

  康雯雯立刻「很無情」地撇下母親,努力地邁著小腿,朝著二樓的琴房奔去。

  喀!

  琴房的門被推開,優雅的琴聲戛然而止。

  華矢紋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打量著眼前像陣旋風般捲進來的小女孩。聽媽咪說,今天康姨和康叔會帶著他們的女兒康雯雯一起來家中做客。她,應該是康雯雯吧。

  「你是康雯雯嗎?」華矢紋跳下椅子,走到康雯雯的面前,有禮貌地問道。

  「你知道我的名字?」她吃驚道。他怎麼會知道她的名字?

  「對呀,我媽咪告訴我的。」華矢紋微笑地解釋道,「我叫華矢紋,你叫我華哥哥好了。」

  華哥哥?他就是丘姨姨說的華哥哥嘍!康雯雯好奇地看著華矢紋,梳理得整齊的烏黑頭髮服帖地披在頸上,白皙的皮膚配上一雙漂亮的眼睛,可愛的微笑蕩漾在臉上……

  「你長得好像洋娃娃哦!」康雯雯在繞著華矢紋轉了幾圈後,下了一個她所得出的結論。

  洋娃娃?!華矢紋的微笑霎時僵在臉上。他最討厭別人喊他洋娃娃了。

  「這是你的鋼琴嗎?」康雯雯猶未發現自己說錯了話,直直地走到鋼琴前,撫摸著琴鍵興奮地問道。她可還是第一次摸到鋼琴。

  華矢紋轉過身來,一言不發地走到鋼琴前,跳坐上椅子,開始彈起鋼琴。他才不要和這個喊他洋娃娃的人說話。即使媽咪告訴過他,對人一定要有禮貌,但他還是忍不住把康雯雯打入了不歡迎的黑名單內。禮貌也是要看人而定的。

  才七歲的他,在音樂方面卻已顯露出驚人的才華,任何曲譜,他只要看過一遍就能全部記住。再難彈奏的曲子,他最多只要聽過三遍,就會自行彈奏。即使現在才七歲,卻已經能熟練彈奏難度很高的柴科夫斯基的《第一鋼琴協奏曲》。

  琴聲悠揚地在室內環繞,讓人聽得如癡如醉,很難想

  像這是一個七歲的小孩所彈奏出來的曲子。

  但是……

  一隻不安分的手自發自動地按在了琴鍵上。mi、do、fa,雜亂無章的音節攪亂了琴音,氣得華矢紋當場停下了彈奏。

  「你走開啦!」他生氣地推開她。太可惡了,她不但喊他洋娃娃,還在他彈奏鋼琴的時候搗亂。他決定要討厭她到底。

  「你幹嗎推我?」康雯雯嘟著嘴不悅地看著華矢紋。他在她正玩得高興的時候推開她,讓她十分掃興。

  華矢紋跳下椅子。奔到康雯雯的面前,把她拉離開鋼琴邊,「我在練習,你卻在旁邊搗亂。」他不客氣地指出事實。

  搗亂?她哪有!

  「我沒有!」她大聲地為自己辯解。她明明是在彈琴。

  「你有!」他也同樣提高音量反駁她。氣死他了,她居然還不承認。

  「沒有!」她朝著鋼琴走去,準備繼續接著玩。

  「就是有!」他拉住她的裙擺,不讓她靠近鋼琴。

  康雯雯生氣地瞪著拉住她裙擺的華矢紋。她可是有名的小霸王耶!以前附近的小朋友哪一個不聽她的話?惟獨他,冤枉了她;還想要扯壞她的新裙子。

  「你別拉我的衣服!」這可是她很寶貝的新裙子,她是求了很久,媽咪才肯買給她的。

  「那你不許靠近我的鋼琴。」他提出交換的條件。

  「我不要。」康雯雯很乾脆地拒絕了華矢紋提出的交換條件。她今天一定要玩鋼琴。

  就這樣,一個拚命地向鋼琴走去,一個死命地拽住裙擺……

  呲啦!

  一聲布撕裂的聲音同時震住了兩個小孩。康雯雯自腰部以下的裙擺整個脫落下來,露出了粉紅色的熊寶寶內褲。

  「你……」康雯雯一時呆愣住了。

  「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華矢紋慌忙地鬆開還抓著裙擺的手,急急地撇清。

  「你就是故意的!」她回過神來,一拳狠狠地揮在了他的肚子上。他扯破了她的新裙子,還看見了她的小褲褲。

  好痛!華矢紋被打得跌倒在地上,兩隻小手捂著肚子。他真的不是故意要扯破她的裙子,而且他都已經向她道歉了,她怎麼還可以打他!

  康雯雯忿忿地瞪著倒在地上的華矢紋,甩了甩打人的小手,猶覺得一拳還不足以平息她的憤怒。他撕裂了她的裙子,她也要把他的衣服弄破。於是索性整個人趴在他的身上,準備好好地報裙子之仇。

  她不是還要打他吧!華矢紋驚恐地看著騎在他身上,已經朝他伸出手的康雯雯。他不要……他不要再被她打了!

  喀!琴房的門被再次打開。

  「雯雯、矢紋,」丘日璃微笑著推開琴房的門,喚著康雯雯和華矢紋,「可以……」「吃飯了」幾個字尚未說出口,即被眼前的情景驚得當場呆在了原地。隨後緊跟上來的方櫻更是猶如石雕般杵在原地一動不動。

  原因無他,只因為在房內,康雯雯下身只著一條小熊內褲,兩腳趴開地坐騎在華矢紋的身上,雙手抓著他的褲子正使勁地往下拉,而可憐的華矢紋上衣早巳被扯得破破爛爛,此刻正拚命地拉著褲子,護衛著他僅存的「貞操」。

  「你們怎麼了,幹嗎杵在門口?」

  直到身後傳來了華也哲和康溢的聲音,丘日璃和方櫻回過神來。

  天!她們看到了什麼?

  「你怎麼了?呆在門口,不是說要上來叫孩子去吃飯嗎?」華也哲拍了拍丘日璃的肩膀問道。

  「因為裡面……」

  裡面?裡面怎麼了?華也哲的視線向房間內瞟去……

  哦!這是怎麼回事?「康溢,你的女兒竟然在強暴我的兒子!」華也哲朝著距離他幾步之遙的康溢狂吼道。他就知道絕對不能和姓康的做鄰居,這下可好了,他的兒子才七歲,就已經被仇敵的女兒欺負了。

  強暴?康溢衝上前來,朝著門內一看,「明明是你的兒子在非禮我的女兒!」他努力地回吼道。他寶貝女兒的裙子已被撕裂,露出了熊寶寶內褲。他看得心中一陣心酸,他的女兒以後可還要嫁人哪!

  「胡扯,你沒看見你的女兒正在扒我兒子的褲子嗎?」

  「哪有,我只看見我女兒在正當防衛!」兩個大男人又在樓梯的過道上臉紅脖子粗地爭吵起來。

  而他們的老婆大人,則站在琴房的門口,討論起了未來。

  「我突然覺得這兩個小孩挺般配的。」丘日璃開口說道。

  方櫻看著房內還在持續動作的兩人,不住地點頭,「是挺般配的,看來我們不僅是成為鄰居了,還有可能成為親家。」

  「想想以後,孩子們結婚時,我們可以買一個大點的莊園別墅,六個人一起住。」

  「是呀!如果真的那樣就太好了……」

  「一點也不好!」正在爭吵的華也哲和康溢暫時熄下了戰火,朝著倚在琴房門口討論得異常熱烈的老婆喊道。警局局長和黑社會頭子成隔壁鄰居已經夠駭人聽聞了,如果以後還要成為親家,還要住在一起,那豈不是要天下大亂了。

  「哪裡不好?」女人們質問道。

  「哪裡都不好!」男人們難得異口同聲地答覆道。讓他們兩個住在一起,搞不好哪天就會發生槍支走火事件,平白在家裡多添兩條人命!

  「總之,我們一定要成為親家!」

  「不准!」

  男人和女人的戰爭序幕拉起,四個人在琴房的門口吵成了一團……

  誰也沒注意到,琴房內,可憐的華矢紋被康雯雯扒得只剩下一條內褲。大人們似乎已經忘了,他們此刻要做的不是爭吵,而是應該先把兩個孩子分開……

  ∥∥∥∥∥

  時間繼續轉動著,飛快地過了一年。在一年之中,發生了很多事。華也哲把南部的第一大幫麒影幫由黑轉白,建立了麒影集團,全力進軍房地產業;康溢破獲了幾起重大的案件,調升為警局的行政總長;而康雯雯和華矢紋——也由七歲變成了八歲……

  「媽咪,到底什麼是未婚夫?為什麼我要讓那個洋娃娃來當我的未婚夫?」八歲的康雯雯兩隻小手費力地抓著厚重的白紗裙,一臉不滿地問著自己的母親方櫻。難得的星期天,好不容易在昨晚把老師佈置的家庭作業全部做完,本想今天溜出門大玩特完一天,沒想到卻在一大早就

  被媽咪從暖暖的被窩裡拖出,很鄭重地告訴她,今天華矢紋要當她的未婚夫。

  洋娃娃?方櫻聽了自己的女兒擅自給隔壁好友兒子取的綽號,微微皺了一下眉頭,「雯雯,不可以叫矢紋洋娃娃,你要叫他華哥哥。」或者直接叫矢紋也不錯,方櫻在心裡暗自想著。

  「不要。」她才不想叫那個不肯給她彈鋼琴,還扯破她裙子的人做華哥哥。小小年紀,她卻已懂得記仇的原則。

  「不可以不要,做人一定要有禮貌才可以。」雖然矢紋真的是很像洋娃娃。

  「不要。」沒有道理,她就是對這一點拒絕到底。

  「……」方櫻有些無可奈何地看著女兒,女兒的頑固讓她有些頭大。

  無視母親的皺眉,康雯雯甩了甩髮酸的手臂,繼續問著先前的問題:「媽咪,到底什麼是未婚夫?」

  「未婚夫啊?」方櫻低頭沉吟了一下,「就是你們以後長大會像爹地和媽咪那樣住在一塊。」這個解釋應該對吧。只是不知道雯雯會不會接受。

  像爹地和媽咪那樣住在一塊?「我不要,我不要那個洋娃娃當我未婚夫了。」光用想的就讓她難以接受,她還是比較喜歡以後能和拳王住在一塊。

  唉,果然如此。方櫻歎了口氣,「那個,雯雯,未婚夫還是一個可以陪你玩、讓你打、會天天給你買零食吃的人。」欺騙策略由此展開。

  「真的?」不信任的眼神懷疑地掃著一臉粲笑的母親。年紀雖小,但女人天生的第六感卻在提醒著她:前面有著一個大陷阱等著她往下跳。

  「真的。」點頭如搗蒜。

  「假的!」男性的聲音插入一大一小兩個女人的對話,隨時準備著戳穿謊言。

  「你——」方櫻看著穿著一身警服前來倒局的丈夫,「不是對你說過讓你穿西裝來的嗎?」一套警服,夠醒目的,活像是警察臨檢,而非是來參加訂婚典禮。

  「忘了。」康溢隨意地敷衍著妻子,大跨步地走到康雯雯的面前,嚴肅認真地說道:「雯雯,你絕對不可以讓華家的那個小子當你的未婚夫。」他是絕對、絕對、絕對不想要和姓華的那傢伙結成親家。

  「為什麼?」開口問的不是康雯雯而是方櫻。

  「我是警察,怎麼可以和黑幫成親家。」而且還是那個從初中到大學一直在和他搶風頭的傢伙。

  「有什麼不可以的?雯雯和矢紋不是很配嗎?更何況,華家已經開始把麒影幫轉換成麒影集團,算不上是黑幫了。」

  有道理,但——「我和姓華的那傢伙一向不和,你又不是不知道,這樣怎麼可能結得成親家。」康溢堅持著「據理力爭」的行動。

  「感情需要時間來培養,你們以後當了親家,有的是時間在一起,會慢慢地合得起來的。」不愧是律師,簡單一句就駁回了上述。

  「這麼多年下來都沒培養出,以後也沒可能會培養出。」即使可以,他也不想要和那姓華的培養出什麼感情。

  「當然可能培養得出!」她的夢想就是以後六個人可以住在一塊。

  「沒可能!」不能動搖,這次一定不能被她說動,一旦立場不堅定,那麼接下來的五十年可以肯定會是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可能!」仰著頭,她用了高八度的音量對著他吼道。

  「沒……」他的聲音在她的瞪視下自動隱去了後半截,老婆的一哭、二鬧、三上吊的絕招是他的最怕。即使面對全身炸藥的劫匪,他也不會有這種害怕酌感覺,她的怒氣,讓他不由自主地想要去撫平,「那……雯雯訂婚,總要看雯雯自己願不願意吧。」。他抓著最後的一絲希望,「渴望」地看著女兒;

  也對!點點頭,方櫻看著仍英名其妙的康雯雯,「雯雯,你喜不喜歡矢紋啊?」。

  「對啊,雯雯,你一定要老實說。」康溢在一旁打著邊鼓。

  方櫻沒好氣地白了一眼丈夫,「雯雯,如果你說喜歡矢紋的話,媽媽就答應給你買你想要的那台小腳踏車。」她滿臉的笑意。

  太……太……卑鄙了吧,居然使出了利誘,難道她不知道受賄是犯法的嗎?

  「雯雯,如果你想要以後能夠有出息,就不能受眼前的誘惑,目光要放得長遠些。」他對女兒施以諄諄教導。

  「嗯……」小小的腦袋歪在一邊,努力地思考著大人們的話。然後,像是作好了決定,閃亮機靈的大眼睛望著父母兩雙期盼的眼睛,天使般可愛的微笑漾在了小臉蛋上,「媽咪,我喜歡洋娃娃。」哦,腳踏車,她來了。

  康溢的頭重重地垂下,果然——惟女子和小人難養也!

  雖然說是訂婚,而且還只是兩個小孩之間的訂婚,但方櫻和丘日璃還是極盡所能地弄得隆重和正式。讓康雯雯穿上了白色小婚紗,讓華矢紋穿上了黑色的小西裝,還讓眾多的親朋好友齊集教堂。

  莊嚴肅穆的教堂,神父按慣例念著他一百零八遍的結婚(確切點說是訂婚)經文。教堂裡也按慣例坐滿了來參加訂婚儀式的人,惟一不按慣例的是——未婚新娘和未婚新郎都是縮水版的。

  台上,再一次地,神父一邊念著他該念的台詞,一邊用他的「神眼」瞟著這對未婚夫妻。這年頭,實在很少見這麼小的孩子來教堂訂婚。

  台下,華矢紋轉頭用著可憐兮兮的目光看著自己的母親。他不想,他不想要身邊的那個一見面只會打他的小霸王當他的未婚妻,而且還是以後要像爹地和媽咪那樣結婚的那一種。可是,媽咪說,如果他不和康雯雯訂婚的話,以後就不再讓他彈鋼琴,也不讓他去上梅格老師的鋼琴課。兩者選一,他只能暫時犧牲自己的身體——因為會被打。

  無視兒子發出的求救信號,丘日璃笑吟吟地看著站在神父面前的兩人——很般配的感覺。雖說矢紋口口聲聲地說討厭雯雯,但她總覺得這兩個小孩之間存在著某種互動。

  「阿櫻,我們以後就是親家了。」丘日璃對著坐在身旁的方櫻笑道。

  「對啊。再過十幾年,說不定我們六個人就真的可以住在一起。」雖然道路可能會有些曲折,但前景是光明的。

  「你不怕你那口子和我家那口子每天吵得天翻地覆嗎?」丘日璃眨著眼道。

  方櫻有默契地揚了揚眉,「你難道不覺得他們越吵感情越好嗎?」何況看他們兩個大男人吵架也是一種樂趣,每天生活由此調節,想老都不容易。

  「有同感。」丘日璃點了點頭,有時候,吵吵鬧鬧的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喂,洋娃娃。」康雯雯小聲地叫喚了一下身旁的人。

  「……」沒有回應,華矢紋把目光從母親的身上移到了康雯雯的身上,白了一眼,拒絕回應這個叫他洋娃娃的人。

  「洋娃娃。」音量略微提高。

  「……」討厭,他才不要回答她呢。

  「洋娃娃。」還是不改,音量已經提高到讓台上的神父開始皺起了眉頭。

  「幹嗎?」他不情不願地回答。畢竟若她的聲音再響下去,難保不會讓大人們全都聽見。

  「你是我的未婚夫哦!」她對他說著今天新知道的名詞。

  「知道。」為了鋼琴,他只好委屈自己當她的未婚夫,不過好在爹地說過,等他長大以後是可以後悔的。

  點點頭,康雯雯滿意於聽到的回答,「我明天要吃巧克力派,你去給我買。」她說出了她的目的。媽咪說過未婚夫是會每天買零食給她吃的人。

  他怪異地瞥了她一眼,「我為什麼要幫你買?」他才不要幫她買東西。

  「你是我的未婚夫。」給她買是應該的,「別忘了明天

  中午把巧克力派放到我的課桌上。」她和他同屬育德小學,只不過不同班,一個在一班,一個在二班。

  「我才不會給你買。」他斷然否定。

  「你要!」她轉過身子,面向著他,很肯定地說道。

  「我不要!」他同樣轉過身子,大聲地否定道。

  「你要!」她吼道。太可惡了,洋娃娃竟然不守當未婚夫的規則。

  「我不要!」他努力地扯著嗓子喊道。

  「……那個,」台上的神父苦笑地看著完全不把訂婚儀式當回事,在台下自顧自爭吵的「新人」,「現在,小矢紋可以吻一下你未來的小新娘了。」他試圖緩和一下氣氛。

  「你要!」

  「我不要!」台下的爭吵依然還在繼續,渾然沒有理會神父的話。

  「那個……小矢紋……你可以吻一下小雯雯……」上帝,快點讓他結束這場訂婚儀式吧!

  「你要!」

  「我不要!」

  爭吵沒有停下來的趨勢。

  「那個……小矢紋可以……」

  「吻」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旋即被「乒」的一聲所打斷,伴隨著「喀嚓」牙齒脫落的聲音,康雯雯的拳頭已經直接kiss上了華矢紋的臉。然後……那顆本來已經搖搖欲墜的乳牙,經過這一役後,徹底地從華矢紋的牙床跌落到了地上……

  好痛!雖然男兒有淚不輕彈,但眼淚還是很不爭氣地從華矢紋的眼角滾落下來……

  他……他不要當她的未婚夫啦!唔……好想哭啊……

  鈴!

  放學的鈴聲在下午的四點十分準時地響起,在老師的一句放學「命令」下,學生們解放似的開始七手八腳地收拾起自己的書包。

  「康雯雯……」軟綿綿的聲音在教室的一隅響起。三年一班的班花許艾美在一幫女生的簇擁下,叫住了正準備離開教室的康雯雯。

  「有什麼事?」把小書包背在肩膀上,康雯雯轉過身問道。

  「聽說你是隔壁班華矢紋的未婚妻?」雖然只有小學三年級,但是已經懂得打探情敵的道理了。

  未婚妻?「不是。」因為洋娃娃不守未婚夫規則——給她買吃的,所以她死也不承認他是她的未婚夫。

  「真的?」喜出望外的聲音。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她就

  可以光明正大地去追隔壁班的華矢紋了。老實說,她已經「肖想」他很久了。

  康雯雯很用力地點點頭,以示自己說話的肯定性。除非有必要,否則她是不會說謊話的。

  「那……能不能請你幫我把這封信交給華矢紋?」許艾美從書包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了用淡淡的粉紅色信封包裹的信……和一盒巧克力派,「這個是請你吃的。」她指了指巧克力派。據有經驗的人介紹,要康雯雯幫忙,就一定要準備好吃的東西。

  耶,是她愛吃的巧克力派!「沒問題。」康雯雯爽快地接過信並答應道。

  雖然她不想去見那個洋娃娃,但為了巧克力派,她——也是可以勉強地去見他一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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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4-18 07:48:51
第二章

  討厭的心情在慢慢地轉變,

  為了你的捍衛和真實,

  才發現——

  原來你是很可愛的。

  三年二班教室

  「華同學,老師聽說你下星期有一場音樂比賽要參加,希望你能夠取得好成績。」放學後,班主任走到了華矢紋的面前,和藹地說道。

  「謝謝老師。」他擺出一貫有禮貌的微笑,小小的腦袋向著老師鞠躬道別。

  唉,好可愛的微笑!班主任瞬間迷失在了一片微笑中。若是自己生的孩子也能迷人至此,她絕對會去燒香拜佛外加逢年過節祭供晶。

  「華矢紋,這是我昨天家政課做的點心,請你收下。」同班的某位漂亮女生甲很勇敢地表達自己的心意,捧著一包用手帕包好的小餅乾來到了心上人的面前。

  長長的眼睫毛眨了眨,包裹在一身藍色校服裡的身子往後退了幾步,「謝謝,不過我比較喜歡吃我媽咪做的餅乾。」華矢紋淺笑地拒絕道。從幼兒園開始就不斷有女生送東西給他,所以他已經深諳拒絕的方法。

  「這樣啊……」失望頓時佈滿了整張臉,女生甲看了看自己手中有些發黑的餅乾,對方不收,想必也是有道理的,「不過……」

  「洋娃娃!」很響的一聲叫喚,從教室的門口傳來,由遠及近,打斷了女生甲的話,也讓華矢紋微笑的臉瞬間拉下。

  光聽聲音,他就知道是那個他最討厭的人來了。

  沒有等到面前的女生把話說完,華矢紋背著書包直直地越過站在教室門口的人。

  哇哩,太藐視她了吧!康雯雯一把拉住往校門口走去的華矢紋,「喂,你站住!」如果不是為了那盒巧克力派,她也不會來和他說話。

  削瘦的肩膀被有力的手緊緊地拽住,「放開啦。」他試圖抬起腳向前走。

  「你先把信收下!」她竄到了他的面前,從口袋中掏出了一封信塞進了他的手中。

  粉紅色的信封,像是情書的感覺,但他不以為她會給他寫情書,「誰的?」他不開心地問道。自從上了小學二年級後,她每每總是硬塞些東西在他手裡,還惡狠狠地警告他不許丟掉。

  「我們班的班花。」也是給她吃巧克力派的人。

  秀氣的小眉皺了一下,把信揉成一團準備放進一旁的果殼箱。

  「不許丟。」她霸氣地補充道,不忘把自己的小拳頭在他面前揮了揮。

  「你……」他看著她的拳頭,敢怒不敢言。過去的經驗教訓告訴他,如果惹惱了她的話,他身體中的某一部分一定又有罪受了。

  啪!啪!啪!

  伴隨著不客氣的拍掌聲,三道身影從旁邊的樹叢中走出,藍色的校服鬆鬆垮垮地套在身上,從上到下五顆扣子只扣了一顆。雖然學校一再強調不准染髮,但三顆孔雀頭依然我行我素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校園內。

  「華矢紋,你和你馬子好親熱啊!」孔雀頭頭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儘管才小學六年級,但江湖術語卻已經說得滑不溜口。

  馬子?親熱?四道眉毛同時皺了起來。

  「誰和他(她)親熱啊!」兩道聲音異口同聲地否認道。堅決不承認剛才那是親熱。

  唔,看來學校傳聞華矢紋和康雯雯不和的事看來是真的了。但不管怎麼說——「喂,華矢紋,你都已經有了未婚妻,幹嗎還來搶我的馬子啊!」孔雀頭頭不滿地嚷道。雖然這個未婚妻是凶悍野蠻了點,但好歹也是有了,沒必要再來搶他苦追了兩年的馬子了吧。

  「她(我)不是我(他)未婚妻!」再次同聲地否定道,合拍得過分。

  「啐,」耐性是一種很容易用完的東西,「我不管你們是不是未婚夫妻,總之,華矢紋你要不就把我馬子還我,要不就讓我揍一頓。」說到最後,終於說出了重點。

  「你的……」「馬子」二字對於一向中規中矩的華矢紋來說實在是難以說出口,「她是誰?」到現在他還有點一頭霧水的感覺。

  「許艾美!」三個字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

  許艾美?他沒聽說過,在他的記憶中,不記得有這麼一個人物,「我不知道……」

  「耶,是我們班的班花。」一旁的康雯雯煽風點火地指了指華矢紋手中被揉成一團的信,「許艾美」三個大字醒目地寫在信封的面上。

  「你……」憤怒的目光狠狠地掃向了俊逸清秀的臉龐,孔雀頭頭快步奔到華矢紋的面前,一把拽住情敵的領口,掄起拳頭直接就向著對方的肚子打去。昨天才和他分手,今天就寫情書給對方,太……太……無情了吧。

  「唔……」捂著肚子,纖瘦的身子慢慢地蹲下。從來沒有想過,原來除了康雯雯外,還有人可以說打人就打人的。從小,身為麒影幫的少幫主,沒有人會對他有所不敬;而自小顯露出來的音樂才華,讓出身書香世家的丘日璃重點培養華矢紋的音樂修養;再加上麒影幫的由黑轉白,因此,華也哲並沒有刻意地讓兒子習武,所以造就了今天的華矢紋沒有半點的打鬥經驗。

  白皙的臉慢慢地由白轉紅,再由紅轉紫。纖細的雙手捂著火燒似的肚子蜷縮地蹲著。正逢傍晚時刻,學生們都已經走得差不多了,很少會有人走在這處林陰下。

  「喂,起來!」還沒有發洩完「情敵不共戴天」之仇的孔雀頭頭,不滿地用腳尖踹了踹蹲在地上的華矢紋。若是讓艾美看見聞名全校的華矢紋這副模樣,恐怕會馬上回頭再當他的馬子吧。

  哎,看不下去了!康雯雯仰天翻了個白眼。因為華叔的低調處理和保密,所以在學校沒有人知道華矢紋其實是前麒影幫的少幫主。不過……就他現在的樣子,就是說了,也沒有人會相信吧。「喂,你給我停手啦!」小小的身子擠進了華矢紋和孔雀頭頭之間,無視近二十厘米的差距,康雯雯擋在了華矢紋的面前。

  她在幫他?!華矢紋詫異。儘管肚子被打得好痛,但讓他更在意的卻是她竟然會為他而站出來。在他以為,她應該是在旁看好戲的才對。

  「你要幫華矢紋?」孔雀頭頭怪異地瞅了康雯雯一眼,他們不是不合嗎?

  「沒有。」她撇了撇嘴說道。連她自己都對自己的舉動感到莫名其妙,她不是一向和他不和嗎?他被打,她該高興阿。可是……真的看見他被別人打,她又有那麼一點點的……同情。哦,錯了,應該是不爽!她死也不承認她對他有同情存在。向來都是只有她可以打他的!對,一定是這樣的!

  「總之,我不許你打他!」就當是鄰居的義務幫忙吧,畢竟華叔叔和丘姨姨平時對她還挺好的。她如是對自己說道。

  不許——「康雯雯,你不要那麼拽哦!」他好歹也是六年級裡的地下頭頭,對他用這種口氣說話,太不「尊重」他

  了吧。

  拽?小臉揚起,康雯雯朝著孔雀頭頭微微一笑,語不驚人死不休地道:「誰理你啊!」

  「你……」

  「怎樣?」小小的身子立在原地,滿不在乎地用鼻子哼出聲,絲毫不在意面前的人由孔雀變成夜叉。

  是可忍,孰不可忍「上!」一聲令下,孔雀頭頭命令著身後的兩隻孔雀向前進攻。

  「老大;真的要打啊?」腳步在原地進行著踏步練習,小卒不確定地問道。畢竟康雯雯的惡霸是全校聞名,曾經有把五個六年級的學長打倒在地的記錄,而這已經是半年前的事了。

  「當……當然。」雖然他也有點後怕,但——他堂堂一個六年級的男生,沒道理會輸給一個三年級的女生吧。

  「反正大家給我上!」即使這個「大家」連他在內也不過只有三個人而已。一聲叫喊,孔雀頭頭身先士卒地衝了上去。

  一陣惡打開始,單靠蠻力取勝和經由名師指導的區別馬上真實地展現出來。雖然被三個體形整整高她近二十厘米的人圍成了一圈,但康雯雯依然打得游刃有餘。一招一式,已然頗有大將的風範。畢竟天生發達的運動神經,再加上自小就接受父親的警察101特訓,不趁現在「懲惡除奸」一番,實在頗有浪費這身功夫之嫌。

  瑟縮在地上的身子慢慢地動了一下,華矢紋怔怔地看著和人打成一團的康雯雯。她在保護他……像是王子為了保護公主似的在和壞人作戰……一直以來他都討厭她的拳頭,因為那只會用來打他,每當他們發生口角的時候,最後的下場往往就是以她打他來告終。所以,他討厭她,討厭她的野蠻,討厭她的霸道,討厭她的不講理……可是今天,她卻用他最討厭的拳頭保護著他,是為了什麼?想親自嘲笑他的弱小嗎?還是……

  黑色的髮絲掠過稚氣的臉龐,康雯雯橫向蹋出一腳,準確地踢中最後一人的要害。

  砰!

  孔雀頭頭仰天倒下,代表著惡鬥的結束。

  帥氣地甩了甩馬尾辮,康雯雯走到了華矢紋的面前,「起來了。」她對著還蹲在地上捂著肚子的他喊道。

  她不嘲笑他嗎?還是打算回去當著爹地媽咪的面再狠狠地嘲笑他一番?「我……」纖瘦的身子動了動,試圖想要站起來,卻在試了幾次後宣告失敗,「我起不來。」有點無奈,但這是事實。

  好——沒用的男生!康雯雯翻了翻白眼,幫他打了一架,已經是夠意思了,畢竟若是被老師看見的話,她鐵定會被叫進辦公室訓一頓外加寫上一份悔過書和保證書。現在她是應該走的,沒有必要再留下來。

  「你要留在這兒就留在這兒,我要回家了。」她對著他

  說道。家裡還有媽咪燒好的螃蟹等著她。

  「……」沒有回答聲,只有一雙漂亮的大眼睛閃著瑩瑩的淚光,分不清是被打得太痛還是為了別的什麼。

  討厭!用那種可憐兮兮的眼光看著她,好像是她在欺負他一般。

  「我要走了。」她再次聲明。

  眼光依舊,有的只是一片風吹過樹的聲音。

  不情願的腳步慢慢地挪到了他的身邊,康雯雯背對著華矢紋蹲了下來。

  「你……幹嗎?」他不解。她不是要回去了嗎?

  「背你啦!」都怪他的眼神,讓她丟不下他一個人在這裡。

  「我……」他遲疑著。好小的背,和他的一樣小。

  「你要不要回家啊!」她等得有些不耐煩。

  「哦。」他應了聲,慢慢地爬上了她的背。莫名地,有著一種溫暖的感覺。

  她背著他,一步一步地向著校門口走去,無視周圍尚未離開學校的學生們的議論聲。學校離家只有十分鐘的路程,所以兩家的家長並沒有特地接送孩子,而是讓孩子自己步行回家。

  華矢紋靜靜地靠在康雯雯的背上,肚子上的痛似乎漸漸地平緩了下來。她的背,讓他安心。今天她沒有打他,而是在保護他。「……謝謝你……」他小聲地說著,慢慢地把眼睛合上。飄忽的意識最後想的是……原來……她也是有另外的一面的……

  十六年後2002年的夏末

  位於美國東北部哈德遜河口,瀕臨大西洋的紐約,歷來是美國經濟與文化的中心地帶,也是世界上最大城市之一,與倫敦、巴黎齊名。

  九月的紐約,經過了幾場雨水的洗禮,街頭已頗有些秋意。12日,氣勢恢弘的林肯中心的愛佛麗?費雪大廳裡的2738個座位上坐滿了觀眾。這些觀眾只是為了看一個人的演奏,一個中國人的演奏。

  他優雅地坐在台上,修長的手指熟練而富有生命力地在琴鍵上不停地撥動著,長長的睫毛微微地斂住漂亮而深邃的眼眸,微卷的劉海整齊地覆蓋在飽滿的額頭上,更使他憑添了幾分優雅。華矢紋,一個讓世界音樂界為之驚訝的名字,僅二十六歲就登上世界著名的舞台,完美地演奏著貝多芬的《第二鋼琴協奏曲》,輕鬆地遊走在詠歎與端莊之間……。

  清澈激情的旋律從修長的指間四散溢出,迷醉著每一個觀眾的心。當最後的一個音符在指間中劃過,整個場內都沸騰了,熱烈的掌聲在場內響起。為他的優雅與年

  少,更為了他的才情。華矢紋——無怪乎被人尊稱為「音樂貴公子」。

  「很美的旋律,依掌聲的程度來看,你今天的演出可說是十分成功了。」在後台的休息室中,彼利對著坐在椅上休息的華矢紋讚歎地說道,「恐怕,在同期的人中,已經沒有一個人能夠及得上你了。」作為矢紋的好友,他亦驚歎於好友的才華與成功。

  成功?發呆似的睨了一眼自己的雙手,華矢紋沒有絲毫演奏完的喜悅,有的只是那一貫淡淡的口氣:「彼利,你真的覺得我演奏得很好?」演奏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像例行公事般。

  「當然,況且你只要聽這掌聲,就該知道有多少人為你的演奏、為你的琴音所折服。」甚至連主修小提琴的他亦是其中的一員。

  「是嗎……」如黑潭般的雙眸緩緩地合上,是他自己太不知足了嗎?從小到大,在他的音樂世界中,他聽過太多的讚揚。他真的是音樂界的天才嗎?如果是,為什麼音樂帶給他的快樂越來越少?

  「好了,不要再講這話題了,OK?」隨意地用手指打了個手勢,彼利扯開著話題,「對了,婭紗呢?她不是追你追得很緊嗎?怎麼這次你的世界巡迴演奏會的第三站,她居然沒來?」

  如果說華矢紋是音樂界的金童,那婭紗就絕對可以說是音樂界裡的玉女了,不僅精通鋼琴、小提琴、長笛,甚至連中國的打擊樂器都演繹得十分完美。

  「不知道。」欠了欠身,華矢紋站了起來,扯了扯束在領口的領結,「如果你想知道的話,可以自己去問她。」

  「免了。」能讓婭紗溫言相待的歷來只有矢紋一個,他若是去問的話,只有遭炮轟的分,「說真的!你到底對婭紗是怎麼樣的感情?」彼利好奇地問道。當初在柯蒂斯音樂學院的時候,他們兩人就是最被人看好的一對,兩人都是如此才貌雙全,理所當然地應該在一起,惟一的遺憾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感情?我一向只把婭紗當妹妹看待。」或者說白點,看到婭紗,他沒有任何心動的感覺。

  「妹妹?」老天,若是讓婭紗聽到了,不知會作何感想,「你難道一點都不喜歡她嗎?」如果連婭紗那樣的大美女都不能吸引矢紋,他實在很懷疑,到底什麼樣的女人才有本事吸引住這音樂界的貴公子。

  「不喜歡。」婭紗對他的感情他並不是不懂,但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他是學音樂的,對人也就像是在對待音樂,如果有人可以激起他心中的那份衝動,那麼他無論天涯海角都會追到她,好好地珍惜她,一生亦只愛她……只是,會有嗎?

  曾經,有一次,他的心開始有了波動,為了那個背著他走回家的小女孩。她一步一步地,用小小的身軀背著受

  傷的他,並且事後還堅決不要他的道謝,理由只是為了一個簡單的詞——「對頭」。

  那是她惟一一次保護他,半個月後,他就來到美國留學,在他還沒來得及分清楚心裡的感覺的時候……

  卡嚓!

  休息室的門被輕輕推開,打斷了他的思緒。

  「華先生,你交代的去中國的機票已經預訂好了。」秘書走進房內,報告道。

  「中國?」彼利疑惑地看了一眼華矢紋,「你去中國幹嗎?你現在該做的是決定你的下一場演奏會的地點,是巴黎?還是倫敦?或者是悉尼?」也許他可以偶爾抽出時間去看一下。

  「中國。」淡淡的語氣,華矢紋開口吐出了兩個字o

  「中……嗄?中國?」愣了一愣,彼利不確定地說道,「你該不會告訴我你的第二場演奏會要在中國開吧?」那個古典樂並不盛行的國家。

  「不是去,而是回。你該不會忘了我是中國人的事吧?」回去是理所當然的,而且,在國外待了十幾年,是該回去了……

  不知道父親母親現在情況如何,還有——「她」……

  那個記憶中的野蠻又霸道的女孩……

  在裡沙別墅區中的兩幢比鄰而立的別墅,一黑一白,相似的建築結構,強烈的對比顏色,歷來是人們談論的話題。

  當然,光是顏色還構不成談論的話題,這兩幢別墅的男主人彼此的關係才是人們談論的重點。一個是警局行政總長,一個是麒影集團的總裁。身份顯赫的兩個大男人,卻偏偏老喜歡吵成一團。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那是家常便飯;偶爾上演一下全武行,來上一陣子的拳打腳踢也是普通得很。好在他們各自的妻子每每總是在緊要關頭阻止他們,否則就算哪天來個流血事件,人們也不會覺得奇怪。

  「你說,這是我第幾次去警局帶你回來?」一聲怒吼,夾雜著拍桌子的聲音,從白色別墅的康家傳出。溫馨和諧的晚餐時間往往是不少人心目中的嚮往,但卻向來和康家八桿子打不著。一如既往,康家的老父康溢照例在晚餐的時間發著他的常年牢騷。

  掏了掏快被震聾的耳朵,康雯雯無視身旁的怒火,「老爸,你該不會又和華叔吵架了吧?」而且很可能是吵輸了。』

  「不是!」康溢重重地否認。這段時間,隔壁那姓華的不知道在幹什麼,很久都沒露面了,也讓他很久都沒幹吵架這檔子事了。

  「不是就行了,反正又不是第一次去警局帶我回來,

  何必發那麼大的火?」五爪手指開始進攻餐桌上的螃蟹。

  「不是第一次?」就是因為不是第一次,他才會發那麼大的火,天知道,當他這個行政總長第N次到分局去保釋他那因超速而被逮進警察局的女兒,他的威嚴算是在部下中徹底掃盡,「你自己說,這是第幾次了?!」若不是有他這個當行政總長的老爸在,她早就不知該被記幾次前科。

  「好啦,不過是第十四次而已。」某人無痛無癢地說道,順便七手八腳地撥著她最愛的螃蟹。哎,老媽燒的螃蟹還是那麼好吃。

  怒髮衝冠的含義康溢此刻絕對可以理解,「不過?而已?你還好意思說!」都已經把她的那台摩托車換成了小綿羊的助動車,她居然還有本事開到超速!氣死他了,對著這麼一個打不痛她、拉不動她、吹不破她的女兒,他的壽命百分百會少幾年。

  「別氣了。」一隻溫柔的手搭在了康溢的肩上,妻子方櫻軟言道:「雯雯也是怕上課遲到,你就別怪她了。」

  「對……唔,」勉強嚥下了口中的螃蟹肉,康雯雯接口道:「就是呀,我再怎麼說也是個高中教師,總不能在開學還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內就創下遲到紀錄吧。」所以——會超速真的不能怪她。

  教師——這兩個字戳中了康溢胸中的痛。一家子從祖輩開始就都是警察,就算自己的妻子方櫻,雖然是一名律師,但多少還是和警方扯上些關係。偏偏女兒,任憑他坑蒙拐騙,就是抵死不當警察,去當了他做夢都想不到的高中教師。唉,真是浪費了他從小教導女兒的這身好身手。

  「去把教師這工作辭了,給我老老實實地當警察。」老調重彈,即使知道女兒不可能乖乖聽話,但康溢還是忍不住提起。

  果然——「不要。」很堅定的語氣,堅定得沒有一點商量的餘地,「我們家有老爸你當警察就夠了,我還是當高中老師比較自在。」爺爺、老爸都是警察,若她再當警察,那一家子也未免太沒新鮮感了。

  「你……」再說下去,就只會浪費他的口水了。重重地歎了一口氣,康溢揉了揉額角,俯下身坐在椅子上。

  「好了,好了,吃飯吧。」方櫻體貼地把盛好的飯遞給丈夫,「雯雯就是這個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雖然罵歸罵,但她知道疼女兒最多的也是他,「對了,雯雯,丘姨沒有告訴你嗎?」轉過頭,方櫻問著還在猛啃螃蟹的康雯雯。

  「唔……告訴什麼?」說起來,這個月剛開學比較忙,所以她也快有近半個月沒到隔壁串門了。

  「矢紋快要回來了。」短短的一句話,猶如一顆炸彈,炸得康家餐桌上正在用餐的兩人當場罷工。

  「姓華的那傢伙的兒子要回來了?」

  「隔壁的那個洋娃娃要回來了?」

  難得默契地,父女倆異口同聲地問道o

  「對啊,而且這消息今天的早報上已經登出來了。」方櫻擺出了一副和藹可親的微笑,看著還處在吃驚狀的兩父女,「所以下個星期天日璃準備開party,慶祝一下。」換言之,他們兩個都要參加。

  早報?康家父女向來只有看晚報的習慣,至於早報,對不起,抽不出時間來看。

  「那個,老媽,那天我們學校要開教學研討會,我走不開。」撤了撇嘴角,康雯雯放下手中啃到一半的螃蟹,隨意地找了個理由。華矢紋——一個徒具外表的洋娃娃,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扯破了她最心愛的裙子,也讓她對他徹底討厭。還好他在十歲那年就去美國留學了。否則,難保他們不會成為自個兒父親的第二代。

  「那可以向學校請一下假,畢竟矢紋難得回來一趟。」都答應過日璃,無論如何,都要把這兩父女拖去。

  「不要。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那個洋娃娃每次見面都沒好事發生。」第一次的見面是他扯破了她的裙子,她扒光了他的衣褲;第二次見面是他撞倒了她,而她在他的臉上留下了兩個很光輝的熊貓印,老爸在旁誇她勇敢的結果是她和老爸吃了一個禮拜老爸下廚煮的飯;第三次的見面她的小熊玩偶被他弄壞,而他的腳幾乎被她踢得快瘸了,然後,她當然是少不了挨老媽的一頓劈……所以在十歲那年華矢紋出國留學,她高興得差點沒買鞭炮當場慶祝。

  「別這樣叫矢紋,」「洋娃娃」三字讓方櫻不滿地皺了皺眉頭,「再怎麼說,矢紋都是你的未婚夫。」小時候這樣叫或許無所謂,但長大了,稱謂還是要注意。

  「未婚夫?!」康雯雯拿起一旁的手巾擦了擦手,「拜託,老媽你還好意思提『未婚夫』這三個字,當年要不是你陷害我,我又怎麼有一個『未婚夫』!」若不是老媽的提醒,她都快忘了自己還有一個未婚夫。年幼無知的下場絕對是淒慘的。只因為區區的一台兒童腳踏車,她就簡單地把自己的終身給賣了。早知道就該聽老爸的話,抵死不受誘惑才對。

  「什麼陷害,是你自己同意的。」方櫻臉不紅氣不喘地說道。

  她同意的?!的確,她當年是同意過,可是,一個八歲的女孩能知道什麼是未婚夫妻?而老媽當年對她的解釋是:未婚夫是一個可以任她壓搾的人,可以天天給她買零食吃的人。可笑的是,當年的她居然也會傻傻地相信。

  「媽——」長長的尾音,顯示出了她極度的不滿。

  「好了,那就別提未婚夫這事。」方櫻當然也看出自個女兒的不悅,「總之,下個星期在華家辦的party你們兩個一定要參加。」

  「我學校真的有事,走不開。」免得見面害眼睛長針

  眼,即使那天其實沒有任何的事。猛地扒了幾口飯,康雯雯擦了擦嘴角離開餐桌,「更何況,媽,你還是先說服爸比較實在。」問題還是丟給爸的好,畢竟老媽的疲勞轟炸可是很累人的,如果讓老媽在她耳邊轟炸的話,用不了多久,她就會神經衰弱的。

  「你……」太無情了吧!康溢瞪著把問題拋得乾乾淨淨的女兒,隨後看著滿臉笑容的妻子,「我……也不去。」這種時候,他寧可拿著機關鎗去衝鋒陷陣,也不想去隔壁串門子,畢竟,架吵太多不僅傷身而且傷神,那張臉還是少見為妙。

  「可是我們是鄰居呀。」

  「這……」康溢搔著頭皮,他和華也哲是隔壁鄰居,不過他覺得還是用仇敵來形容他們比較恰當,「去了還不是會吵起來,還是不要去的好。」省得掃了自己興,更掃了別人的興。

  「那你那天只要少開口講話就可以了。」俗話說一個巴掌拍不響,只要他這個巴掌不響,那估計另一個巴掌也不太響得起來。

  「可我真的……」垂死的掙扎總是必要的。

  「沒有可是,那天你一定要去,不然從明天開始我們家就你下廚吧。」方櫻使出最後的殺手鑭。

  「不要。」吃他煮的東西絕對是一種懲罰。

  「那就去。」。

  「可是……」

  「那你就下廚。」

  「我……」一介警局行政總長,就這樣在自己家中的餐桌上在去隔壁與下廚之間和老婆開始了討價還價……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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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4-18 07:49:17
第三章

  當記憶中的你,

  與現實中的你相遇時,

  我所拼湊出的那個你,

  就是完整的嗎?

  靜森學院,一所全國聞名的高中學府。它很出名,倒不是說它的升學率有多高,而是指這所學校的學生——三教九流,什麼樣的人物都有,好學生、差學生,個性古怪的、不古怪的,總之是應有盡有。原因很簡單,因為學校錄取學生不是按成績,而是用電腦來隨機抽取學生名單。

  天——沒搞錯吧?用這樣的方式?

  千真萬確啦,誰讓這所學校的後台硬,是全國聞名的赫氏家族所辦的學校,既然赫老爺子愛玩這種遊戲,那就

  只有讓他老人家玩了,教育局也只有拍拍屁股——沒得管嘍!自然地,從這所學校畢業出去的人,當政界要人的有之,當黑社會老大的人有之,當商場戰將的有之,當路邊小販的也有之,甚至抓住酒吧裡的歌女舞女或是作奸犯科被逮到監獄裡的人問一問沒準也是出自森靜學院。

  更離譜的是,學校有條不成文的規矩,只要學生智能勝老師或者武能克老師,那麼學校三年任你遨遊,三年後畢業文憑照發不誤。

  所以了,學校的好與壞沒人能評判得准,不過大家惟一知道的就是每年報考這所學校的人多得嚇死人。

  而在現今的靜森學院裡,隨便抓一個人,相信沒有人會不知道三年二班班導康雯雯的大名。她的出名,無關乎容貌,至少靜森校園十大美女的排行榜她是撈不上半點邊。而身材嘛,166的身高是還不錯,遺憾的是,前胸既不凸,後臀也不翹,雖然不是洗衣板,但也和魔鬼身材距離甚遠。之所以能名嘈靜森高中,實在不得不歸功於康溢自小對寶貝女兒的各項體能訓練,讓康雯雯幾乎打遍全校無敵手,成了靜森高中最不能招惹的班導。

  當然,雖說是最不能招惹,但不知死活去老虎臉上拔鬍鬚的和被逼去拔鬍鬚的依然大有人在,至少眼前就有一個。

  「康老師,今天叫你來是學校有件事要你去做。」四十三歲的教務主任頂著一顆禿了四分之三面積的腦袋,對著站在辦公桌前的康雯雯說道。

  「哦。」瞭然地點點頭,康雯雯隨便拉了張椅子到辦公桌前坐下,從口袋中掏出了掌上型遊戲機開始玩起了俄羅斯方塊。

  這麼漠視他。但氣歸氣,教務主任也只能在心裡小聲地嘀咕著三字經,沒勇氣說出口,「你知道鋼琴家華矢紋要回來的消息了吧?」他導入正題。

  「知道。」雙手不停地按著上下左右鍵,連抬頭的時間都沒有。

  「那你也該知道華矢紋如果來本校的話,對學校的知名度會有很大的提高吧?」

  「那又如何?」雙手還在辟里啪啦死命地按著鍵。

  忍耐,忍耐……教務主任如是安慰自己,「那……」他斟酌著說辭,「你能不能請你的未婚夫華矢紋來我們學校進行一次音樂方面的專題講座?」他小心翼翼地把話說完整。

  嗄?!玩遊戲的手停了下來,「什麼?主任,你再說一遍。」她沒聽錯吧?不甚淑女地掏了掏耳朵,康雯雯終於抬起頭來半瞇著眼盯著面前的男人。

  「嗯,那個……」緊澀的臉皮艱難地擠出一個笑容,雖然辦公室內吹著暖氣,但教務主任全身依然直冒冷汗,以他四十三歲的「高齡」還要面對這種場面,實在是難為他了,「我是說,能不能請你去拜託你的『未婚夫』華矢紋來

  我們學校進行一次音樂方面的專題講座。」教務主任舔了舔唇重複道。即使再艱難困苦,該說的話還是得說。誰叫他時運不濟,昨天和校長、財務長猜拳一路輸到底,沒辦法,只好接下這個沒人願意接的差事。

  未婚夫?「你說華矢紋是我未婚夫?」她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他。

  「對……對啊。」教務主任看著康雯雯,支吾地答道。對方明明是在微笑,他卻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該死的,她真的沒聽錯。一張臉迅速地拉下,「砰」的一聲,玉手化掌,重重地拍在了桌面上,「誰說他是我的未婚夫的?!」「未婚夫」,這個早八百年前就被她當壓箱墊底的名詞,昨天才被老媽提起,今天居然又被另一個「不相干」的人給提了起來。華矢紋是她的未婚夫的事什麼時候變得人盡皆知了?

  「是……是赫董事說的。」他該不會是踩中地雷了吧?教務主任不自在地扭動了一下身子,掏出手帕擦著額際的汗珠。好在周圍沒人,否則讓別人知道他堂堂一名教務主任怕區區一個任課教師,他的面子絕對會掛不住的。

  不過這也不能怪他,誰叫學校有那條不成文的規矩,雖然表面上僅限在學生和老師間,但同理可證,教師之間也是行得通的。

  鬥智,他也許勉勉強強可以勝過她,但若論到武方面,那麼他還是提早靠牆站比較好,省得被她一拳給打殘廢。所以了,他會被她騎在頭上也是情有可原。

  「赫老頭說的?」康雯雯懷疑道。不信任的眼神上下掃著在椅子上坐如針氈的胖墩墩的身子。

  赫老頭?!唉,敢在靜森的地盤上叫赫老爺子為赫老頭的也只有康雯雯了。

  「那個……據說是赫董打電話到華家,剛好被華夫人接了,在聊家常的時候無意中談起的。」如果可能,如果事情不是赫老爺子交代下來的話,他絕對會拔腿先跑了再說,而不是繼續待在這裡面對著這個令他膽戰心驚的母夜叉。

  「華家……」差點忘了,在生意上,赫氏家族和華家頗有來往,不過——無意中?!什麼樣的無意竟然會扯出華矢紋是她未婚夫這事?

  「那你叫赫老頭自己去『請』華矢紋來學校辦講座好了。」相信只要老頭一句話,洋娃娃絕對會乖乖來學校演講。

  讓他去叫赫董?他還是主動辭職來得乾脆省事多了;「康……康老師,你身為學校的教師,就該……就該為學校多做點事。」教務主任清了清喉嚨,努力地擺出上位者的威嚴,只是斷斷續續的話語,讓他的動作顯得有些可笑。

  「我是老師,不是公關。」簡單八字,康雯雯一口氣回絕道,打死她也做不出去求那洋娃娃的事來。

  「你……」白白胖胖的手指指著眼前這個無視他的存在,眼睛看向天花板的女人,「如果……不去辦……辦這件事的話,明天……明天就把……」

  「什麼?」眼光還是看向天花板,嘴裡甚至開始哼起了歌謠。

  「沒……什麼。」辭職信三個字卡在喉嚨裡怎麼也出不來,「康老師,你好歹就當幫學校一個忙吧。」既然「威脅」不成,那就只有動之以情了。只能盼望她多少還有點良心未泯——雖然可能性少得幾近於零。

  「沒得商量!」情理之中的回答,卻讓教務主任的頭再次垂下。

  既然到了這地步,那就只能使出殺手鑭了,「赫董說這次無論你怎麼反對,總之我們學校請華矢紋來辦講座的事你要全權負責。」不愧是赫董,早就猜到康雯雯會反對。

  「如果我說不呢?」看向天花板的眼光終於轉到了說話人的身上。很聰明,懂得用赫老頭來壓她。

  「如果不的話就……」

  「怎樣?」

  「扣工資。」與他無關,是赫董吩咐這麼說的。

  哇哩,扣她的薪水,有沒有搞錯啊!一個月就那麼點微薄的薪水還扣?!「老頭這麼做到底是為了什麼?」只是一件很簡單的事,卻堅持一定要讓最不適合的她去做,太奇怪了。若真是想請華矢紋來學校進行演講,大可讓別人去請,相信任何人都會比她更適合。

  「為了……」教務主任頓了頓,不知道該不該把答案說出來,若是說了,很有被遷怒的可能。

  「說!」母夜叉目露凶光,誓要聽到最後的答案。

  然後,慢慢地,教務主任在橫眉豎目的瞪視下,厚厚的嘴唇終於微微地動了一下,吐出了兩個字:「……好玩。」

  萬幸,他還留著一條命在,並且沒有缺胳膊短腿。長長地吁了一口氣,教務主任整個人癱倒在沙發椅上。

  當他說出了「好玩」二字後,康雯雯的臉色可以說是難看到了極點,由火氣很大轉變成了殺氣騰騰,沒有直接遷怒到轟他一拳,可以說是幸運之極。然後,她在他的口中知道了赫老爺子的所在地後,二話不說地衝出了房間,也讓他的精神放鬆到了最低點。

  下次——下次他絕對要先練好石頭、剪刀、布。

  一陣旋風遠遠地從走廊的一端殺到了走廊的另一端,如烈火燎原,不可向邇。然後,旋風變成了颱風,狠狠地踹開了校長辦公室的門。

  「赫老頭!」聲音直逼雷公,嗓門大到十里之外也能聽

  見。

  「咦,是阿雯啊,今天怎麼有空到這裡來陪我這個老頭子聊天?」一手托著盤子,一手拿著杯子,赫老爺子悠閒地坐在椅子上品著香茶,彷彿眼前的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對了,校長,不如就讓阿雯坐下,大家談談學校的事好了。」他對著坐在對面、同樣在喝茶的校長說道。

  「……好……」校長很勉強地吐出了單音節的字,拿著茶杯的手開始了顫抖的動作。陪赫董喝茶是個失策。他……他的辦公室今天該不會被拆了吧?

  和他聊天,才怪!「你覺得我很好玩嗎?!」康雯雯大跨步地走到目標人物的面前,大聲地質問道。

  慢悠悠地喝了一口香茶,赫老爺子抬眼看著渾身如一團火似的人,不哼不哈地問道:「什麼?」、

  「就是你讓我去『請』華矢紋來我們學校進行什麼亂七八糟的講座的事!」她吼道。平時閒著沒事,把學校的事統統扔給自個兒的孫子幹,這會兒竟突發奇想地想到「請」華矢紋到學校來講座。

  「哦,原來是這事啊。」他狀似瞭然地點點頭,其實心知肚明,「我覺得讓你去請華小子來我們學校很好啊。」真的是很好玩,特別是看到這副怒氣衝天的樣子。

  「哪裡好了?!我和他從小不對盤的。」她瞪著白眉毛、白頭髮、白西裝……全身白得一塌糊塗的赫老爺子,強忍住揮拳的衝動,畢竟,他都已經一把年紀了,她的一拳很可能把他打得送進醫院急救。

  「你是她的未婚妻,這不就是很好的關係嗎?」他也是受人之托,既然日璃和阿櫻那麼希望結成親家,那他就乾脆從中推一把好了。

  「不好。」她快速否定道,「我告訴你,我是百分之兩百不會去『請』華矢紋到我們學校來講什麼講座的!」她拍著桌子吼道。他愛玩,她沒必要陪著他玩。

  「既然這樣,那……」

  「不許扣我的薪水。」她補充道,已經夠少了,不容許再扣。

  「只能二選一。」赫老爺子下了條件。

  「一個也不選。」康雯雯繼續拍著桌子道,拒絕作出不想要的選擇。

  唉,千萬別把他的紅木桌子給砸了。一旁的校長心疼地看著被某人蹂躪的愛桌。三天前才買的,該不會在三天後就壽終正寢吧。

  「康老師,麻煩……你……拍得輕一些。」校長小聲地說道,生怕惹惱了這個凶婆娘,當場把他的桌子就地正法。

  啪!啪!啪!回應他的是更響的拍桌聲。

  「總之,赫老頭,這件事你要不就找別人,要不就算了。」換言之,找她是絕對不行的。

  「阿雯,學校守則的第一條你該沒忘吧?」輕輕的一句

  擊中了要害。

  「……沒忘。」週身的火氣急速地下降,學校守則的第一條,無論老師學生,要贊成某件事或反對某件事,先拿智商和體能來比一下,「你想拿赫泉壓我?」赫泉——老頭的寶貝孫子,雖然現在僅是靜森高中三年級的學生,確是學校內惟一在文武方面都勝過她的人。

  赫老爺子故作不解,「你怎麼知道?」

  廢話,他哪一次不是用赫泉來壓她!好在赫泉再過一年就畢業了,到時候,靜森就任她遨遊了,「那這個月的薪水我要加倍。」既然不得不屈服,那麼能撈的好處就要盡量撈,省得委屈了自己。

  「可以。」共識達成。

  嗯,今天的茶果然爽口,不愧是西湖龍井。

  倒霉的週末,即使康雯雯再不願意,還是被母親給一路拖到了華家舉辦的宴會上。畢竟比起吃一個星期老爸煮的菜,她還寧願來看那個本來打算老死不相往來的洋娃娃。

  宴會以自助餐的形式展開。因為麒影集團在商界頗有勢力,同時警局的行政總長康溢又會到場,再加上這是公子華矢紋回來的慶宴,所以政商界的不少要人都到會參加。

  「雯雯,笑一個。」餐點區中,方櫻再一次地試圖改變女兒的一臉不高興。雖然是她逼她來參加宴會的,但她的不情願也不用表現得這麼明顯呀。

  康雯雯懶懶地看了自己的母親一眼,「不要。」要她笑,免了吧。

  一手拿著盤子,康雯雯開始在餐點區內挑她喜歡吃的鵝肝、魷魚。反正人都已經來了,不多吃點就太說不過去了。不過還好她可以自我安慰今天來這裡是為了辦事。畢竟要「請」洋娃娃到學校辦講座,總得先見到他這個人。

  「媽,洋娃娃呢?」她邊吃邊問道。明明是今天的主角,卻到現在都還沒出現在宴會上。

  方櫻皺起了眉頭,「告訴過你多少次,不可以叫矢紋洋娃娃。」對男孩子來說,應該沒有人會喜歡這種叫法吧。,

  「叫習慣,改不了了。」康雯雯聳了聳肩說道,繼續埋頭於食物間。

  「那——你最起碼當著矢紋的面不要這麼叫。」

  「……好吧。」她答應得很勉強。若是當著他的面叫他洋娃娃,那講座的事不用請也知道是不行的了,「媽,那他人呢?怎麼不見人影?」

  「大概是在房間裡休息吧,」方櫻略微思索了一會說

  道,「聽你丘姨說,矢紋昨天下午才下的飛機,時差好像還沒調過來。」

  原來如此,她差點忘了從美國到中國還有一個時差問題,怪不得到現在都還看不到洋娃娃的影,「那老爸呢?」洋娃娃不在還說得過去,但連老爸都不見人影那就有些奇怪了。

  「你老爸啁,一來就和你華叔又吵起來了。」估計現在應該還在花園裡吵著,「雯雯,你先待在這兒,我去找你爸。」是差不多該把他從吵架地帶拖出來的時候了,否則再下去很可能由動嘴發展到動手的階段。方櫻說完隨即轉身向著大廳的出口走去。

  「唔。」想來爸不在場也只有這個可能性了。目送著母親離開,康雯雯夾了一塊蛋糕放進嘴裡。

  她一向不喜歡參加宴會,總感覺太正式、太拘束、太格格不入。看著宴會裡那些陌生的面孔,似真似假的微笑,讓她渾身不自在。即使是表面上談笑風生,但背地裡依然埋藏著只有彼此才知道的爾虞我詐。』

  不過——來這裡惟一的好處是可以盡情地吃,不用計算餐後的賬單問題。

  蛋糕一塊接一塊地放進嘴裡,她絲毫不介意會發胖的可能,擁有吃不胖的體質實在是值得慶幸,否則大概現在就是「肥」字開頭了。

  「蛋糕真的有這麼好吃嗎?」清雅的男中音在康雯雯的身旁響起。如春風柳絮般,舒服得讓人想睡覺。

  唔,很好聽的聲音,可以去唱搖籃曲了。康雯雯在心裡下著評論,「你在和我說話?」她抬眼打量著眼前的人,微卷的短髮,狹長而深邃的眼眸,挺直的鼻樑,薄薄的雙唇微微地抿著,整體看上去斯文而儒雅。不過……有點眼熟。好像見過似的。

  「這裡除了你之外還有別人在吃蛋糕嗎?」華矢紋看著康雯雯,反問道。闊別了十多年,再次重逢,她的外貌並沒有太大的變化,依然有著小時候的輪廓,也讓他一眼就可以認出她。

  是沒有。她撇了撇嘴,繼續嚼著口中的蛋糕。基本上,來參加宴會的人大都各杵在一地互相攀談著,借此拉近彼此間的關係,以便將來在公事上有合作的機會,很少會有像她這樣專心致力於食物的人,最起碼,現在在餐點區大吃特吃的人只有她一個。

  修長的手指從桌上拿起了一塊蛋糕,「還要嗎?」他問道,頎長的身子慢慢地靠近,把蛋糕遞向她。

  「謝了。…』她不客氣地接過蛋糕,同時注意著他的身高,「喂,你多高?」她問道。以她不算矮的166,站在他的旁邊還是矮了近一個頭,他很可能衝破185了。

  「186。」

  Bingo!猜中了。「那你也是來參加宴會的人?」看他穿著一身ROMASTER(羅馬世家)的深藍色西裝,如果是服

  務生之流的話,她也馬上改行當服務生算了。

  「是啊。」他點點頭,更確切點的說法是宴會的主角,「你呢?看你的樣子,你好像不太喜歡參加宴會的樣子。」

  「是不喜歡。」這是事實。

  「所以才穿著牛仔褲來?」他指著她一身拓荒者的服飾。不同於別的女人的一襲晚禮服,她的穿著自在而隨意。

  「這只是習慣性的問題而已。」康雯雯扯動嘴角說道。無關乎喜歡或討厭,只是她自從上了初中後,她就沒再穿過裙子——因為那樣打架會不方便,「對了,你認識洋娃娃嗎?」她問道。話一出口,隨即發覺不對勁。洋娃娃去了美國十多年,昨天才回來,就算他知道此人,應該也不會認識才對。

  嗄?「洋娃娃?」華矢紋對著這闊別已久的稱呼皺起了眉頭,她小時候老喜歡這麼喊他,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年,還是沒變。不過她當著他的面在問他認不認識自己,該不會是……

  「就是華矢紋。」她補充道,以為他的皺眉是因為不解。

  果然沒錯。他有些啼笑皆非地看著眼前的人,對話了半天,他一眼就認出了她,她卻還不知道他是誰。

  「我認識華矢紋,我……」他想要表明身份。

  「你認識他?」她打斷了他的話問道。

  」……當然。」相信世界上沒有人會不認識自己,「我就是……」

  「那他是個怎麼樣的人?」她急問道。不知道是不是還是像小時候那樣有著一張可愛的臉,卻有著不可愛的性格。在記憶裡,她和華矢紋當了三年的鄰居,卻是連半點交情都沒有,有的只是他如何被她打的份,而她如何被她老媽罰的份。

  「平淡的人。」他淡淡地說道。這是彼利對他的評價。

  平淡?好怪的形容,「怎麼樣的平淡?」既然有人認識那個洋娃娃,她當然要順便問問,看能不能撈出點什麼有利信息。

  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孫老人家說的話應該是沒錯的。畢竟總不能一見面就直截了當地開口說「喂,請你到我們學校來演講,若是不肯的話,我會在你的身上留下幾個拳頭印」吧?

  我哩,若真的這樣說的話,他十成十會以為她腦子不正常。

  「這……」他眼神怪異地看了她一眼,「你對『華矢紋』有興趣?」他問道。

  興趣……好——難聽的說法。就算天荒地老、海枯石爛,全世界只剩下他一個男人,她也不會對那個洋娃娃有興趣,「是公事上的,要請華矢紋到我們學校來進行一次講座。」這一年她就只有委屈自己聽聽赫老頭的話了,等

  到赫泉畢業,就是她在靜森威風的時候。

  「講座?」

  「是啊。」任務她是接得萬分不情願,「明明知道我最討厭那個洋娃娃,還要我去幹這種事。」她小聲地嘀咕著。不過好在金錢上有補償,多少抵消掉她的一些不情願。

  「你很討厭他?」不知為什麼,聽到她說討厭,讓他的心有一絲的不舒服。

  「對啊,因為……」

  「咦,華小子,你在這兒啊。」招呼聲響起,白色的頭髮,白色的眉毛,白色的鬍鬚,白色的西裝,白色的鞋子……一身顯眼的白,不用轉身,康雯雯就知道是誰了。

  「是啊,赫爺。」華矢紋禮貌性地點頭應道。回來的那天,因為父親的介紹而得以認識他。

  華小子?她看著走近的赫老爺子,「赫老頭,你在叫誰?」因為華矢紋的關係,讓她對「華」字十分敏感。

  「叫他啊。」赫老爺子指了指站在康雯雯身旁的華矢紋。

  「你也姓華?」她抬頭盯著身旁的他,總感覺有一股不好的預感。

  「他當然姓華了。」回答的不是華矢紋而是赫老爺子,「他叫華矢紋,不姓華姓什麼?」

  呃?華矢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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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4-18 07:49:40
第四章

  幼小的情感,

  細膩而遙遠,

  直到這遙遠,

  延續到了現在……

  「你?華矢紋?!」怪異的眼神夾雜著不可置信的聲音,康雯雯盯著面前的所謂叫華矢紋的人。頭腦中的線路彷彿一下子短路,搞不清目前的狀況到底是什麼。聊了半天,她究竟在幹什麼啊!

  「我是。」面前的人雙唇動了一下,報出了肯定的答案。

  「華叔的兒子?家住?#¥¥?」該不會是同名同姓的吧?還是問清楚一點比較保險。

  「對。」不急不慢的肯定回答從他口中繼續吐出。

  老天,真的是華矢紋。他不是應該窩在房裡調整他的時差嗎?怎麼會跑到這兒來和她聊天?

  更可惡的是,他——他怎麼可以長得和小時候一點都不像呢!哦,更正,還有那麼一點的相似,但,和原先在她腦海中的華矢紋差了十萬八千里。他應該是又矮又小,像小白臉一樣,而非是現在這麼……好看。

  即使再不願意面對,康雯雯也不得不承認,他——有點不適合再被叫洋娃娃了。醜小鴨果然是有變天鵝的可能,即使那個醜小鴨一點也不醜……

  「阿雯,你不知道他是華小子嗎?」當了半天的旁聽者,赫老爺子總算稍微瞭解了點狀況。

  她當然是不知道了!雖然丘姨好像曾拿出「洋娃娃」從小到大的照片給她看,但遺憾的是她向來是左眼看、右眼忘,壓根是半點沒記住人家的長相。

  沒有理會在一旁湊熱鬧的赫老爺子,康雯雯盯著華矢紋問道:「那你知道我是誰了?」在赫老頭喊她的名字時,他並沒有驚訝的神色。

  「知道。」只是第一眼就認出她了。

  「知道?!」康雯雯跨步上前扯住華矢紋的衣襟領口,使勁地把他的頭往下拉,讓彼此的視線平行。畢竟吵架重在氣勢,她仰著頭,他低著頭,先天的條件就不平等。

  「那你為什麼不早說?看我鬧笑話你很得意嗎?」柳眉豎起,她朝著他吼道。從來沒有出過這樣的醜,而且還是在「他」的面前。

  華矢紋沒有反抗地任由衣襟被拉扯著,定定地看著距離甚近的秀氣面龐。她還是如小時候一般衝動,而他,若是倒退回十歲以前,或許還會像以前一樣拼盡了全力去和她爭吵吧,但現在……「我沒有得意。」他看著她認真地說道。嚴格說來,他有的只是不舒服的感覺——在聽到她說討厭他的時候。

  好認真的眼神,像是在說著一件極其嚴肅的事。微微皺起的雙眉,子夜般漆黑的雙眸,還有那抿著的薄唇,都說明他是認真的。太認真了,反而使她有些無措。

  驀地,一抹紅暈悄然地爬上臉頰,她不是石頭,亦沒有練成金剛之身,在這樣美男認真的注視下臉紅也情有可原,畢竟就他的外貌而言養眼得過分。

  「那——你大可以在我們剛見面或談話的時候表明自己的身份!」她率先把目光調開,用力地說道,借此來掩飾自己的臉紅。

  對嘛!他應該在一見面的時候就表明身份,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需要別人說明她才知道他是誰。

  「我有想要表明身份,但被你打斷了。

  「我哪有……」後面半句話自動隱沒在了嘴角。不用旁人提醒,她自己也隱約有些印象,她好像確實是打斷過他的話,「好吧,就算我有。」敢做敢當是她一貫的美德。

  「阿雯,你沒有和華小子提過講座的事嗎?」不甘寂寞的人在旁重新出頭。赫老爺子閒閒地飛來一句,提醒著某人該為學校略盡義務。

  「……有。」鬆開了拽著對方領口的手,康雯雯撇著嘴說道。基本上她是在他的面前提過這事,只不過是在不知道他是華矢紋的前提下。這下子,她也不必打著所謂知己知彼的戰術,乾脆直接要求得了。

  「喂,華矢紋,『麻煩』你抽個時間到我們學校來辦一次講座。」康雯雯邊說邊辟啪辟啪地活動著手指關節。若是他不肯的話,那就只好Sorry他的身體了。雖然連她自己都不齒這個方法,不過暫時也想不出別的方法就是了。拳頭是她惟一的本錢。

  唔,看來是有好戲看了,赫老爺子摸著心愛的白鬍子。當年讓阿雯進靜森果然是正確的,讓他的日子有趣了不少。只可惜,現在身邊少了一杯茶,否則坐下來品茗看戲,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長長的睫毛輕輕地閃動了一下,墨黑的眼眸凝視著霸氣的臉蛋,「好。」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呃?揮出去的拳頭硬生生地卡在了半空中,「你說好?」她不確定地問道。太輕易了吧,依小時候的經驗,他至少也該是在她打過他一拳後,他才會懂得照單全收的道理陰。

  「你要到我們學校來辦講座?」語氣是不肯定的。

  「對,」華矢紋點點頭,「時間可以定在兩個月後我開完演奏會之後。不過……」

  「不過?」她就知道事情沒那麼簡單。

  「我才剛回來,你若有空的話,陪我熟悉一下周圍的環境。」莫名地,他想要和她多相處,想弄清楚那種不舒服的感覺到底是什麼。

  「你要我『陪』你?」她奇怪地道,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怎麼會有被口水嗆到的感覺?他腦筋壞了嗎?他和她不是應該兩看相厭!怎麼過了十幾年,他竟然開口說要她來陪他?

  「是陪我熟悉周圍一帶的環境。」他更正道。

  都一樣,「我拒絕。」搖了搖頭,康雯雯道。雖然陪伴美男不啻為一件好差事,但想想十幾年前多得讓人數不清的吵架事件,還是趁早拒絕的好,自虐也不是用這種方法。

  「好啊。」赫老爺子同時說道,「阿雯,既然華小子剛回來,你就帶他熟悉環境好了。」兩人的關係似乎並不像阿雯自己所說的那麼糟,華小子看起來還不錯。偶爾當當月下老人也是好的。

  好什麼好啊!「喂,赫老頭,你沒忘了我是老師,要上課的!」她陪他,免了,十六年前相處在一起沒發生過好事,十六年後相信也不會發生什麼好事。

  「有雙休日。」

  「那又怎麼樣?別想動我的休息時間。」

  「別忘了你答應過我要辦成這件事的。更何況,你們兩個是未婚夫妻,趁現在多聯絡聯絡感情,以後結婚了才

  會容易相處。」

  未婚夫妻?!結婚?!康雯雯和華矢紋同時怔了怔,互視了一眼。

  修長的手指悄然抬起伸出食指輕拂過嘴唇,依稀是年幼的經歷,卻在別人的一句話下如倒帶般在頭腦中閃過。乳牙掉落的過程亦是他訂婚儀式的過程。她……是他的未婚妻呵……

  「喂,」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華矢紋和她結婚?!那家會給拆了,父親和華叔肯定會天天從樓上吵到樓下,從洗手間打到玄關,而她,會在他被她打得一命嗚呼後成為最年輕的寡婦,「赫老頭,你……」

  通!一記響亮的爆栗子敲響在康雯雯的腦袋上,「叫赫爺。」回到大廳的康溢在聽到女兒不禮貌稱呼後,馬上動手糾正著女兒的錯誤,隨後轉身對著赫老爺子說道:「真不好意思,赫爺,是我教女無方。」

  「哪裡。」赫老爺子掀了掀鬍子,絲毫不在意康雯雯不禮貌的稱呼。

  好痛!下手也不輕點。康雯雯不滿地揉了揉腦袋,「總之,我是不會陪……嗯,他的。」她手指在一旁和母親打著招呼的華矢紋,對著赫老爺子斬釘截鐵地說道。

  「咦,你為什麼要陪矢紋?」才拖著剛吵完架的老公回來的方櫻不解地問道。

  「對呀,為什麼要陪矢紋?」康溢看著女兒問道。

  兩個人,四隻眼睛,同時看向了自己的女兒。

  「呃,因為……」

  「陪我兒子有什麼不好?」才想要做說明,卻被身後響起的聲音打斷。前腳才踏進餐廳的華也哲大聲地反問道。不清楚事情的前因後果,直覺已先一步讓話脫口而出。

  「當然不好。」康溢亦直覺地否定道,雖然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要否定。對頭的答案是肯定的,他的答案就一定得是否定的才行。

  「你今天是不是想打架啊。」處處和他唱反調。既然剛才在花園吵得沒結果,不妨在這裡有個結果。

  真是難得的志同道合啊!「是又怎麼樣?」年紀是大了,但活動筋骨也無妨。

  「喂,那個……」康雯雯頭大地看著互不相讓的父親和華叔。什麼時候由她的問題變成了老爸的互毆了?!

  至於賓客們,依然如故,無視餐點區的「熱鬧」。畢竟每次只要康溢和華也哲碰在一起,免不了會有這樣的場面出現,十幾年下來,看得多到已經麻木的地步了。

  黑色的雙眸靜靜地看著眼前的一切,頎長的身影佇立在原地。闊別已久的時光,像是在重新上演。和小時候一樣,父親和康叔還是習慣性地吵吵鬧鬧,而母親和方姨仍是擔當著救火員的職責,而她……有變嗎?還依然是那個小時候背著他走回家的小女孩嗎?如果可以……他希

  望——她是。

  月華如水,靜靜地透過雲層灑落銀輝。晚上十點,說早不早,說晚亦稱不上太晚。裡沙別墅區內兩幢比鄰而居的黑白別墅,一道纖細的人影從白色別墅的三樓陽台動作利落地翻身而過,跳躍至對面鄰幢的陽台上……

  「喀。」浴室的門被輕輕地拉開,著一身深色的浴衣的華矢紋擦著微濕的髮絲步出浴室,卻意外地看見了坐在床沿上的人而停下了動作。

  「你怎麼會在這裡?」他把手中擦著髮絲的毛巾擱在桌上,對著坐在他床上肆無忌憚地喝著可樂的人問道。三天前的宴會上見過面後,她就沒有再出現在他面前,本以為只有他去主動找她,沒想到,她竟這樣突然地出現在他的房間。

  「喏。」手拿著可樂,康雯雯用下巴比了比離床不到十步之遙的落地窗。兩家比鄰而居,她房間的陽台和他房間的又正好相對,中間相隔不過五米,要竄進來太容易了。

  他挑了挑眉看著落地窗外的陽台,「你已經二十六了。」言下之意,她已經過了去爬陽台的年齡階段。

  「那又怎麼樣?」她無所謂地聳聳肩,沒人規定二十六歲的女人就不能爬陽台吧。

  「淑女是不會爬陽台的。」他微皺著眉頭,不喜歡她拿著生命來開玩笑的舉動,即使陽台之間的距離再近,依然有危險存在。

  「淑女?」康雯雯不屑地撇了撇嘴角,對他的話嗤之以鼻,「沒人說過我是淑女。」老媽說她是野得沒人管得住,老爸給她的評價是投錯了胎,他也不想想,她的性格有一大半是遺傳自他。若有人說她是淑女,那大概是本世紀最好笑的笑話。

  依她的性格,確實是沒有人會說她是淑女。華矢紋緩步走到落地窗前,把窗簾拉上,「為什麼不從正門進來?」儘管不悅她出現的方式,但不可否認,他亦有絲隱隱的高興。

  「哦。」差點忘了。經他一提醒,她才來想起自己翻陽台進來的目的,康雯雯站起身來,把手中未喝完的可樂放在了桌上,「我想要解除婚約。」她走到他的面前,手指敲著玻璃窗說道。這件事不能光明正大地談,讓老媽和丘姨知道了,準會天天在她的耳邊疲勞轟炸,所以,她會學小偷翻陽台也是有原因的。只是,這種行徑若是讓當行政總長的老爸知道,恐怕會氣得吐血吧。

  「你要解除婚約?」她的話讓他窒了窒,高興的心情霎時消失得無影無蹤。連自己都不清楚,為什麼聽到她的話會讓自己的情緒變化如此之快。

  「對。」她點點頭,若非那天赫老頭提醒,她壓根就沒

  想到未來的隱患,既然她和他現在是未婚夫妻,那麼,終有一天會由未婚夫妻變為正式夫妻。MYGOD,光用想就讓她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八歲的錯誤沒有必要延續到八十歲,既然所謂的「未婚夫」已然出現,那就直接把話說明,省得老媽每天對著她做白日夢,幻想著六人大家庭的美景。

  「為什麼?」是因為討厭他嗎?一如小時候那般?在宴會上她所說的話他依然記得。

  「為什麼?」她受不了地猛拍著自己的額頭,道理何其簡單,「我對你不來電,相信你也不會喜歡上我,當然是要解除婚約了。難道真的結婚嗎?」

  他不喜歡她嗎?眼簾慢慢地斂下,蓋住了黑潭般的雙眸。他……不知道。

  「喂,你的回答怎麼樣?」康雯雯打斷華矢紋的沉思,不耐煩地問道。

  「我——」他遲疑著。

  「我什麼我,你只要回答:可以,還是『不可以』就行了。」僅存的耐心快要消磨完畢,她用手指戳著他的胸膛道。雖然是二選一的答案,但握拳的手卻明白地昭告,若是他的回答不合她的意,就得做好挨拳頭的心理準備。

  他看了她一眼,「你為什麼要來和我說?你大可向你父母以及我的父母提出。」他不解。

  「呃——」是可以,不過若真的這樣做的話,她會成為眾矢之的,所以在想了三天後,下出的結論是既然她要下水,那他也沒道理在岸上旁觀,「我對我父母說,而華叔和丘姨方面你去說。這樣比較公平。」她一個人,頂多只能應付兩人。

  他低著頭思考著……她要和他解除婚約,而他——要答應嗎?婚約像是一種牽繫,讓他們彼此有了一種特定的身份……

  「喂,你到底想好了沒?」她瞪著他,拳頭在他面前揮動著。

  「我可以答應……」

  耶,不錯,上道!

  「但是……」

  但是?才收回的拳頭又繼續亮了出來,「姓華的,你不要太得寸進尺了!」沒打他就算不錯了,居然還敢來個但是。

  他無視她準備揍人的動作,淡淡地說道:「我希望你能履行三天前我在宴會上提出的要求。」

  「你是指陪你熟悉周圍的環境?」她半瞇著眼盯著他。這個三天前被她徹底否決了的提議,他竟然又提了出來。

  「對。」理由牽強得過分,他若真要熟悉環境,大把人願意帶路,只是……若她在他的身邊,他應該是可以弄清楚,為什麼情緒有時會因為她有那麼不舒服的起伏。

  因為她當年保護他的舉動,他開始對她有了不一樣的感覺。可能對她而言只是一件小事,但他卻怎麼也忘不了,甚至連帶著把小時候所有的討厭的情緒也一併消除。

  從來沒有靠過那麼溫暖的背,比起父母,更讓他懷念。

  只是……現在的他還不確定那是否就是所謂的「喜歡」。若不是的話,解除婚約未嘗不可,但——若是的話,他會把「未婚」的關係轉為「結婚」。

  「若我不願意呢?」她瞪著他,語氣中充滿了火藥味。曾幾何時,他學會了趁火打劫。

  「那麼我們依然是未婚夫妻。」

  有沒有搞錯啊!「你欠揍嗎?」她氣道,火氣有上升的趨勢。她討厭被威脅的感覺。

  他低頭看著她握緊拳頭的手,「用了它,結果還是一樣。」她情緒的變化全部都會反應在她的臉上,使他可以輕易地知道她的意圖。

  「你……」她忿忿然地看著他,然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借此緩和著自己的怒氣,「你真的是華矢紋?」小時候他明明是個愛哭又懦弱的膽小鬼,長大後怎麼居然全變樣了。

  「你懷疑嗎?」他不答反問。

  我哩,收回前言,不是全變樣了,還有一樣沒變,小時候是個討厭鬼,長大依舊是個討厭鬼。

  「你的回答?」他撥了撥額際微濕的髮絲。

  「如果我同意的話,你會什麼時候向華叔和丘姨提出解除婚約的事?」

  「三個月之內。」在時間表的安排上,他的巡迴演奏會在本地的時間預定是三個月,三個月後,應該會去巴黎。

  三個月……不算太慢,也就是說,她陪他熟悉環境亦最多不過三個月。

  「那前提是我沒課的時候。」她難得地妥協道。如果是為了以後五十年的幸福,只有現在偶爾犧牲一下時間了。

  「可以。」他淡然道。也許更頻繁地接觸之後,他便可以更明確自己的心意了吧。

  OK!交易談成。

  康雯雯轉身走到落地窗前,準備原路返回。

  「你要翻陽台?」一隻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華矢紋微皺著眉問道。

  「猜對了。」哪裡來,哪裡去,理應如此。總不能讓她從陽台進來,再從正門出去,那華叔和丘姨還不嚇一跳,「不過還有……」她轉過頭對著他說道。他的阻止讓她記起了某件還未做的事。

  「什麼?」她是想要反悔嗎?

  「就是——」上下活動了一下手腕關節,康雯雯朝著

  華矢紋揮出了一拳,「讓我打一拳。」多少也得讓她發洩一下吧。

  乾淨利落的一拳,直接轟上了對方的肚子。唔——果然是神清氣爽啊!



  美國紐約

  琴房內,一個女孩坐在鋼琴前,美麗清雅的臉龐上,沒有往日的自信與歡顏,有的是淡淡的卻抹之不去的愁絲。白皙的手指輕撫著熟悉的琴鍵,一個鍵,一個鍵,輕輕地撫著,卻沒有彈下去。琴身上,則靜靜地攤著一張報紙,頭版頭條,偌大的標題:《回國演奏會——傳說中的貴公子華矢紋》。

  「為什麼?為什麼連說都沒有說一聲,就這樣回國了呢?」澀澀的聲音緩緩飄散在琴房內。是想念,好想要見到他,想要問他,為什麼,他可以做到那麼淡然,淡然到沒有留下一句告別就離開了她。難道她在他的心目中就沒有一絲一毫的份量嗎?

  手指繼續撫著象牙白的琴鍵,苦澀的眼淚持續地在眼眶中打著轉。

  她——從初次在柯蒂斯音樂學院的時候,從老師對著全班介紹他的時候,她就不由自主喜歡上了他。多少年了,沒有停止過喜歡,為了他,她去學她從來沒有涉及過的中文,去學她向來討厭的中國的各類樂器,只因為他是中國人,而她——想要討他的歡心罷了。

  而這一切,他從來都是知道的,他知道她愛他,知道她在乎他,但卻從來都不曾給她任何的答案,也不曾給她任何的希望。

  「婭紗。」琴房的門被推開,來人喚著她的名字。

  她抬起頭,看著走進房內的人,「彼利……」

  「你哭了?」他走向她,看著她紅腫的雙眸。現在的她,沒有站在舞台上時的自信與驕傲,有的只是需要人細心呵護的悲傷,「是為了矢紋嗎?」其實不問,他也已經知道了答案,淫浸過淚水的報紙就擺放在鋼琴上。除了華矢紋外,還有誰能讓音樂界的玉女傷心成這樣。

  矢紋……名字彷彿像是淚水的鑰匙,讓眼淚不受控制地落下,「彼利,我好想他,好想他,他……他是在生我的氣嗎?因為在他第一場世界巡迴演奏會時我沒有來,所以他才沒有說一聲就回國了,是不是?是不是?!」激烈的語氣,彷彿像要求證什麼似的。故意不去看演奏會,為的是想要他的在乎,而不是他的離開。

  「這……」

  「他……明明知道我是愛他的,怎麼還可以……」從來她都是眾星拱月的公主,出眾的外貌與才華讓她不知道什麼叫做挫折,可是,「他」卻教會了她悲傷的含義。

  「別哭了。」彼利掏出手絹遞給滿臉淚水的婭紗。雖然他同情她,但卻也無可奈何,畢竟,矢紋從一開始就不曾表示過喜歡婭紗。就某方面來說,矢紋有些絕情,對誰都淡然相處,保持著人與人之間的距離,就算是好友的他,有時亦摸不清他的心緒。

  她看著他遞過來的手絹,眼淚,該擦嗎?這是她想念他的證據,但是——即使是留了再多的淚,他也不會知道吧,不會知道她的悲傷。難道先愛上的人就注定這樣嗎?

  手慢慢地伸出,接過了手絹,「彼利,」她拭著眼淚對他說道,「你……可以幫我做一件事嗎?」

  「什麼事?」不知怎的,他看著她的眼,有種不好的預感。

  「帶我去中國找矢紋。」是的,她要去找他,然後,她一定要得到他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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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4-18 07:50:09
第五章

  感情如果可以確定,

  那麼會是什麼?

  依稀模糊的背影,

  卻告訴我你仍是你。

  俊秀斯文的面龐,梳理得一絲不亂的髮絲,修長的身材,寬肩窄腰,配上一套白色的亞曼尼西裝,怎麼看都該是去參加晚會的貴公子,而不是手上拿著爆米花坐在觀看全國X屆跆拳道大賽。不協調的感覺猶如猩猩坐在餐桌前吃著法國大餐。

  「你今天帶我來看比賽。」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華矢紋看著場上正在比賽的人,轉頭問著帶他來的始作俑者。已經開場半個小時,即使是她走錯地方,也早就該發現了。

  「對啊。」康雯雯雙眼緊緊盯著在賽台上對打的兩人說道。她歷來喜歡跆拳道,自小父親教她的許多防身術、擒拿術中就包含了不少跆拳道的基礎,在高中的三年中,她甚至跑到道場特地去學。

  況且這場比賽她已經候了很久了,難得這個星期天有空,當然要來看了。惟一美中不足的則是,身邊卻多了一個不相干的人。

  「如果你不喜歡,大可由那裡出去。」她滿不在乎地指了指朝南邊的出口處,不介意他的提早退出。反正她今天帶他來就是勉強至極的,他若真要離開,她會拍掌致謝。

  他蹙起了眉,「我記得我是說讓你帶我熟悉周圍的環

  境,而不是……」已經搞不清究竟是她帶他熟悉環境,還是他陪她來看比賽。

  「煩!」她不耐煩地掏了掏耳朵,直接一腳踩上了白色的NUI皮鞋。以阻止身旁人接下來的長篇大論。看比賽的時候,她一向不習慣身邊的人太多話。

  「唔……」一聲悶哼,他低頭看著自己的腳,雖然用來踩他的不是三寸高跟而是平底球鞋,但依然疼痛,「你……」

  「怎樣?」她滿不在乎地哼著聲,「知道痛就把嘴巴閉上。」省得在一旁吵得她沒辦法安心看比賽。

  「你應該要遵守和我的約定。」事到如今,他只能用這話來提醒她。雖然之前定下約定的目的只是為了多和她相處,但卻不喜歡她對他敷衍的態度。

  「我有守約。」被他煩得受不了,她說著她想到的歪理,「看比賽有助你瞭解當地的人文環境。」也算是熟悉環境的一種。反正當初只是說熟悉環境,並沒有說具體的地點。

  「那這爆米花呢?」他指著手中被她硬塞著的爆米花。

  「比賽的空檔時可以……」哇,好精彩的一記後旋踢。康雯雯話未說完,隨即被眼前的比賽所吸引。乾淨利落的一腿,時機方位都拿捏得恰倒好處,讓對方連閃避的機會都沒有。

  「……」從來沒有人會這般漠視他,她是第一個。而他,明明可以一走了之,卻沒有走。

  比賽如火如荼地展開,一招一式,無不吸引康雯雯的目光。

  他靜靜地看著她專注的神情。在他看來,比賽並沒有太精彩,最多只能算是一般水準而已,但她卻看得如此認真,他所沒有見過的認真表情,「你很喜歡跆拳道?」他問道。

  「廢話。」否則來這裡幹嗎?「跆拳道和別的不同,在攻防一體的同時,注重的是腿法的多變,若是沒有做到很好的呼吸的調節和精神力的集中,是很難把它發揮出來的。我自己也在練,不過,看比賽還是喜歡看男子的賽事。」聊到自己喜歡的事物,她難得多話,只是眼光依舊盯著比賽場上。

  「男子賽事?」他疑惑道。

  「對,男女先天體格差異,即使可以做到同樣的動作,但力道以及身體的衝撞還是會有所差別。」平心而論,她認為男人的體格更適合來練跆拳道。也正因此,赫泉每每總能夠打贏她,讓她從進人靜森的那一天起就處在赫老頭的管制之下。

  「總之就是看起來很帶勁,真想自己也下去比試一下。」她不無感歎,最好能一舉打敗赫泉。

  「跆拳道……真的有那麼好嗎?」他無法理解她的那

  份熱誠,對他而言,在賽台上對打的兩人只是打人者和被打者的區別。

  「當然。它不僅是在考驗人的技術和體能,更在考驗思想和精神。」這也是她喜歡跆拳道的原因。

  「不過——你可能不太能理解吧……」她回過頭掃視著他,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的身高雖然是夠高了,但就體格而言卻偏瘦。而且,她實在很難想像他頂著張斯文有餘威武不足的面孔穿上道服練跆拳道的樣子。.「有力量真是好啊。」把目光轉回到賽場上,她似在對他說,又似在自言自語。

  「有力量——好嗎?」他詫異於她的話。

  「當然好啊,不僅能保護自己,更能保護你所想要保護的東西。」靠自己是最真實的。而她,喜歡把真實體現在力量上。

  他怔怔地看著她,他從來沒有想到在她的口中會聽到這樣的話,這似乎是她的另一面,他所沒有看到過的一面,卻又像是平時早已看了不知多少遍的一面。

  保護想要保護的東西?薄唇微微地抿了抿,修長的手指撥動著額際微卷的劉海,他——有嗎?有想要保護的東西嗎?

  驀地,長長的睫毛輕輕揚起,漂亮的眸子如黑潭,深且不見底,然後眸子定在清澈的雙眼上,他凝視著她的側面,出了神……

  香格里拉飯店一樓的西餐廳,三千多平米的大廳,仿照著歐式的建築風格,又帶著些許的東方風情,刻著精美浮雕的圓柱林立於餐桌之間,在烘托氣氛的同時,也把餐桌之間隔離成了一個個小的空間。

  「哇,看得好爽!」隨意地扭動了一下有些發酸的脖子,康雯雯邊吃邊說道。全神貫注地看了三個多小時的比賽,精彩的程度沒有讓她失望。

  對於武術方面的比賽,她一向都興趣濃厚,在觀摩別人的比賽中,往往自己的實力也會得到一定的提升。平時沒有注意到的弊端,在看別人打鬥時,可以有所發現,算是得益匪淺。

  「華矢紋,這頓真的是你請?」左手拿刀,右手拿叉,她開始進攻起面前的牛排。能吃就不要浪費是她的優良美德,平時對於這裡她是能看不能進,憑當老師的那點微薄薪水,吃一頓就等於吃掉她半個月的伙食費。雖然當警局行政總長的老爸和當律師的老媽收入都頗高,偶爾不介意地給她來點資金補助,但還沒有多到可以讓她當千金大小姐般亂花錢。

  「對。」點點頭,華矢紋看著對面人的狼吞虎嚥。她是頭一個在他面前吃得如此「暢快」的女人,絲毫不在乎女人的矜持。一個上午的比賽,從八點開始到近十二點才結

  束。餓得前胸貼後背的她,一聽說他要請客,馬上把他帶到了這家飯店。

  「唔……」她嘴裡嚼著牛排,順便拿起桌上的瑪格麗特喝了一口。既然有人明確表示會付餐點的賬單,那她就可以吃得更加了無牽掛。

  想來帶他熟悉環境也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差,至少就這頓午餐來說還不錯,可以吃一些平時吃不起的東西。

  他看著吃得意興正濃的她,手輕輕地端起了托盤上的咖啡,輕啜了一口,「今天的你很認真。」他對著她評價道,腦中閃過的是她在看比賽時的表情。

  「認真?」埋首於食物間的腦袋抬起,「食物?」她疑惑道。是指她吃東西時嗎?

  他歎了一口氣,她怎麼會想到食物?「是你看比賽時。」聚精會神看比賽的她讓他吃驚,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認真的表情。

  「哦,」原來他指的不是食物,「可能吧,畢竟我還挺喜歡跆拳道的。」她聳了聳肩膀答道,繼續專心致力於牛排。

  對於喜歡的事物,她會認真也不奇怪。雖然最初是因為老爸那個窮極無聊且可笑的家庭警察計劃,她才被迫去接觸跆拳道,但練久了,倒也喜歡上了。而且還喜歡了這麼多年,算是難能可貴。

  嚥下了最後一口牛排,她看著自己面前空空的餐盤,然後目光游移到了他面前的餐盤,「給我。」她指著他點的卻還沒動過的牛排,一臉的垂涎之色。若是他不吃的話,她倒不介意幫他消滅乾淨。浪費糧食是會遭天譴的。

  他好笑地看著她,她的霸道昭然若揭,他想當做沒看到都不可能,「給。」他自動地把牛排遞到了她的面前。他的胃口一向不大,況且在看比賽時吃的爆米花已經使他有了七分飽。

  「唔……」看來他很懂得識時務的道理,和小時候比起來有天壤之別。她不客氣地接過牛排,目光在看見他的手掌而愣了愣。

  寬大的手掌上,特別是修長的指上,佈滿了一層厚厚的繭,實在很難把他的手心和他那斯文儒雅的面容相聯繫起來。

  「你的手掌為什麼會有繭?」她奇怪道。在她的印象中,他應該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擔的類型。

  「因為彈鋼琴。」手掌上的繭從他開始彈鋼琴時就伴隨著他了。

  「鋼琴?」

  「對,從小就有了。」在他們初次相見的時候已經有了,她卻到今天才發現。

  哦,她都忘了他是學音樂的,「聽說你這次演奏會的票已經銷售一空了?」她切下一塊牛排放至嘴裡,邊吃邊問道。所謂聽說,即是聽自個的老媽說的。老媽甚至還說

  他是音樂界裡十年難得一見的天才,被譽為是音樂界裡的貴公子。

  好惡!貴公子?她倒是看不出他哪裡像貴公子了;要她來說,她會說他是白開水,平平淡淡,不但沒有味道,連溫度都沒有。

  「嗯。」他點頭道,「你想來看?」

  「免了。」她對古典樂一向沒有多少的欣賞細胞,「對了,我和你出來的事你沒和華叔丘姨他們說吧?」她一邊切著牛排一邊問道。雖然事先沒有和他通過氣,但相信他應該不會笨到把他們之間的約定告訴父母。

  「說了。」薄薄的雙唇淡淡地吐出兩個字。

  「什麼?」她沒有聽清楚他剛才說的話。

  「我和我父母說了。」他重複了一遍,「說了回來的三個月內由你來帶我熟悉周圍的環境。」

  「你——說——了?」切牛排的手停了下來,康雯雯咬著牙瞪著華矢紋,酒足飯飽盾的好心情一下子由上升轉為下降。

  「對。」

  「你……」憤怒的眼光狠狠地掃視著不明就裡的男人,然後,絲毫不在意所在場合地吼著:「你——是——白——癡——啊!」』

  哇,這下又要應付老爸老媽了。

  備受期待的目光,猶如芒刺在身。康家的晚餐時間,一反常態,沒有往常康家老父寶刀未老的怒吼聲,有的是四道懷疑的目光上下左右地不停閃爍。

  我%#,當她是殺人放火還是搶劫銀行了?竟然勞動到行政總長和當紅律師一起對她用雷達跟進行掃瞄。

  有一下沒一下地扒著飯,食不知味的含義康雯雯算是徹底明白了。即使面前放著她最愛吃的菜,但面對著這樣「炯炯有神」的目光,還是難以下嚥。

  「爸、媽,你們的眼皮有問題嗎?」看她看到連眨都不眨一下的地步。

  「啊?」康溢和方櫻愣了一愣,沒反應過來。

  「啊什麼啊?你們看夠了沒有啊!」放下碗筷,康雯雯沒好氣地看著父母說道。一頓晚飯下來,活像她是外星人似的。特別是老爸,只差沒用強光燈來照她的臉。

  「呵,呵,」幾聲乾笑,方櫻看著女兒,「雯雯,你在說什麼啊?」

  還裝蒜!「我在說,你們看——夠——了——沒!」她不介意把話再重複一遍。

  「呃,看夠了,」方櫻笑看著女兒說道。既然偷瞄被識破,那她就乾脆把話挑明了說,「那個……雯雯,聽你丘姨說你這幾天和矢紋在一塊。」

  老媽說的果然是這事。打從她知道華矢紋那傢伙把兩人出去的事告訴華叔和丘姨後,她就知道,她遲早會面對這種場面。

  那個華姓白癡,她和他約在離家半小時步程外的車站碰面,就是為了不讓「多餘」的人知道,而他,竟然還把這事明白地說出去。天知道,在他們興奮過後,知道她和華矢紋解除婚約時的表情會是什麼。

  「你聽丘姨說的?」想來華叔是不會多嘴到來和老爸說這事。

  「是啊!」難得雯雯和矢紋會走在一起,她和日璃高興得差點沒落淚。本以為六人大家庭的美夢隨著孩子年歲的增長就要隨之而去,沒想到現在竟然出現了一絲曙光。

  「那你一定是聽錯了。」她「笑容可掬」地打破母親的美夢,打算來個抵死不認賬。

  嗄?!「聽錯?怎麼可能?!」

  「哎,我就說嘛,雯雯怎麼可能和華家的小子在一起。」另一道聲音插了進來,康溢拍著胸口說道,懸空的心在聽到女兒的回答後總算是平安落地了。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方櫻扭頭看著康溢,鋒利的矛頭直指向丈夫。

  「字面上的意思。」把女兒和華家小子湊成一對,他歷來是持反對意見。當初和華家結成鄰居,已經是一步錯了,若是結成親家,那就真是步步錯了。

  「你……」她怒目向著他,「矢紋哪裡不好了?」每次談起雯雯和矢紋,他就老喜歡和她唱對台戲。

  呃,基本上是哪裡都好,不好的是他的老子,「我沒有說他不好。」想來洩氣,比起自個的女兒,華家的小子有出息多了。

  「那不就行了?」方櫻滿意於丈夫的回答,轉過頭,看著女兒,一臉熱切嚮往地說道:「雯雯和矢紋在一塊,慢慢地把感情培養起來,然後結婚,然後我們和華家成了親家,六個人住在一起……」

  「Stop,停!停!」康雯雯對著方櫻叫道,忍不住朝天花板翻了個白眼。若是讓母親再繼續幻想下去,恐怕說一個小時都說不完,「老媽,你想得太遙遠了。」已經遙遠得不切實際了。

  「怎麼會呢?你現在不是已經和矢紋關係慢慢改善了嗎?」美好的大家庭夢想啊,怎麼可能會遙遠呢?

  她和他關係改善?!是改善了,不過是以解除婚約為前提,「媽,我和華矢紋八字不和的,你與其指望我和他,倒不如指望我和他的下一代來得實際。」老媽的美夢還是早點戳破的好。

  「不行,下一代也不能指望。」康家老父一口否決道。歸根結底,只要和華也哲扯上親戚關係的,他統統都要反對。

  「你……」方櫻瞪著丈夫,「雯雯,你要記得你和矢紋是未婚夫妻。」她提醒著女兒應注意的身份。

  「雯雯,你要知道,你和華小子只是『未婚』關係。」康溢不忘在旁告訴女兒,革命尚未成功,仍有變節可能。

  「……」沒有回答聲,某人打開了電視機,懶得去理會父母關於她的爭執。

  「雯雯。」兩雙期待的目光一齊望向女兒,有不給他們滿意的回答決不甘休的氣勢。

  「……」耶,她喜歡看的電視劇開始了。

  「雯雯!」

  「……」老天,耳朵邊的聲音好響啊。

  「雯雯!」

  受不了了!「煩!」一聲轟響,手掌拍上了桌面。

  爭執就此告一段落。

  偌大的舞台上,漆黑的琴身,象牙白的琴鍵以及那傾瀉而出的樂聲,暢如流水,纖細而靈巧。讓人彷彿置身於藍天綠茵之間,呼吸著清新的空氣。

  修長而有力的手指靈活地動於琴鍵之間,漂亮的雙眸微傲地半斂,感受著那分音樂的悸動。是什麼呢?很久沒有如此自然地演繹著樂曲,手指似有生命地自己在動,腦中不停地閃放著她那看比賽時聚精會神的表情。她的專注讓他吃驚,認真的表情是他所沒有見過的。

  感受什麼呢?是感動吧,因為她的認真……

  有力量,就可以保護自己所想要保護的東西……

  他有想要保護的東西嗎?他不知道,也從來沒有去想過這個問題,但是……若有的話,又會是什麼呢?什麼是他想要保護的呢?

  手指準確地按在了最後一個琴鍵上,為曲子劃上了一個完美的句號。

  「啪!啪!啪!」一陣清脆的掌聲響在空曠的劇場裡,亦讓舞台上的華矢紋睜開了雙眸看向來人。

  「是你?」他站起身來看著一身休閒服的好友彼利,淡然道。

  「你看到我來就只有這兩個字嗎?」彼利不滿道。他可是千里迢迢從美國趕到中國來的。坐飛機過了大半個地球,卻只換來這麼簡單的兩個字。

  最起碼也該問聲好吧,而不是擺出這張101號的臉。和剛才他彈奏鋼琴的表情也差太多子。

  「怎麼進來的?」他沒有理會他的話,只是問著他想要知道的回答。他一向不喜歡在練習演奏的時候有人旁聽,所以通常會在練習演奏前先清場。

  很好,現在由兩個字變成了七個字,但依然不是他想要聽的:「你就不會說『很久不見,你好嗎?』之類的話嗎?」

  這才是朋友之間見面該說的話。

  「你是怎麼進來的?」依然是先前的問話,惟一不同的是多了個「你」字。

  唉,一聲歎氣,彼利的頭重重地垂了下去,「走進來的。」他有氣沒力地答道。

  看來下次應該在門口多備幾個守衛,「你該知道我不喜歡在練習的時候有人旁聽。」華矢紋步下舞台走到彼利的面前說道。他在練習時,習慣一個人的空間。

  「Sorry。」聳了聳肩,彼利抱歉道:「因為聽到你在彈《獻給愛麗絲》太吃驚了,所以忘了離開。」《獻給愛麗絲》,貝多芬的名曲,總體來說並不是難度很大的曲子,只能稱之為是一首精緻的鋼琴小曲,若非是矢紋,而是換成其他任何人來彈,他都不會吃驚至此。

  「你現在練習這首曲子,是打算在一個多月後的演奏會上彈奏嗎?」印象中,矢紋從來不會把這首曲子列為公開演奏的曲目之一,甚至連彈奏的次數都極少,就他聽過的只有兩次,一次是在音樂學院的時候,一次則是現在。

  「沒有,只是今天興致所至而已。」莫名地,當手指碰到琴鍵,想起了她那認真的表情,自然而然地,就彈奏起了這首曲子。

  「還是因為那個原因,所以不把它列為表演的曲目?」

  華矢紋微微頷首。每次彈奏這首曲子,即使別人都覺得演繹得完美,但他自己卻依然覺得缺少了什麼。

  「對了,你怎麼會那麼早來?不是說要到下個月才來的嗎?」

  「本來是這麼打算的,不過,因為有個人非逼著我帶她來,所以,只好……把她帶來了。」

  「誰?」他眉頭微微一皺。

  瞄了瞄老友不悅的神色,彼利縮了縮脖子,「是婭紗。」基本上他是屬於無辜的,因為他不是石頭,沒有硬到鐵石心腸,在軟磨硬泡的眼淚中,掙扎了三天,終於受不了地帶她來了。畢竟這麼一個大美人在你身邊淚流滿面,即使是會被老友責備,他也認了。

  「你把婭紗帶來了?那她人呢?」

  「因為時差的關係,現在在飯店裡休息。所以我就先過來給你通風報信。」他這個好友實在是當之無愧啊,「不過說真的,婭紗在你離開美國後,天天以淚洗面,我還是頭一次發現,原來她是那麼會哭的女孩。」

  「是嗎?」不甚在意地吐出兩字,華矢紋朝著劇場的出口走去。彈奏了一個下午,今天的練習量已經夠了。

  好淡的語氣啊,彷彿在說著一件事不關己的事,「你難道就不會同情或動容一下嗎?」他有點替婭紗的眼淚不值。

  「同情了又如何呢?在那之後再給她愛嗎?彼利,你該知道我對婭紗沒有一點的感覺,她不會讓我心動,也不會讓我想要愛她。所以……」

  「所以?」彼利疑惑地接口。

  「所以她的眼淚只會讓我覺得是種負擔。」是的,沒有愛,所以即使她為了他而流淚,他亦不會有任何的感覺……

  ∷∷∷∷

  每個月的月底,歷來是康華兩家的家庭聚會日。沒有原因,沒有道理,只是自從十多年前第一次比鄰而居後,在兩個老婆大人的極力主張之下,就有了一月一聚這個「優良傳統」。聚會的地點以抽籤來決定,有時在康家,有時在華家。儘管兩個大男人對這種聚會向來嗤之以鼻,但他們的老婆卻是聚得不亦樂乎。

  於是乎,每當兩個男人在前院裡吵得天翻地覆,甚至大打出手的時候;兩個女人就在裡屋彼此聊著感興趣的家常。當然,聊得最多的不外乎是美好的六人大家庭的夢想。

  又於是乎,很自然地,當華矢紋回來後的第一個家庭聚會日,方櫻和丘日璃乾脆地甩甩屁股,顧不得外面颳風下雨,硬是拖著各自的老公出門,美其名曰為去郊外欣賞雨景。徒留下坐在沙發上像沒事人一般的華矢紋以及瞪大眼睛的康雯雯。

  老天,這是哪門子的狀況,阿!若不是地上車胎的痕跡以及老爸和華叔的吼聲還蕩漾在耳邊,基本上,她會以為自己還在做夢。一月一次的聚會,向來是她大吃特吃的日子,一轉眼的工夫,竟然全沒了。

  更可惡的是,老媽走就走好了,臨走之前還噯昧無比地甩下一句,說什麼要她和洋娃娃好好地互相深入瞭解一下彼此。

  她還用得著深入瞭解他嗎?自從兩人七歲那年第一次見面,她把他的衣褲全扒光後,連他腰上長著兩顆痣都知道,還需要深入瞭解什麼?!

  懶懶地斜躺在沙發上,康雯雯再一次地瞥了一眼華家客廳裡空空如也的餐桌,唉,健忘的老媽,要走,最起碼也得做好午飯再走,居然這麼不負責任,渾然忘了自己的女兒有多容易受餓。

  「喂,洋娃娃……」慵懶的嗓音緩緩地從嬌潤的紅唇中逸出,康雯雯看著坐在對面沙發上氣定神閒地邊喝咖啡邊看樂譜的華矢紋道。

  兩道劍眉不悅地皺起,放下了手中的樂譜,華矢紋抬起頭,「雯雯,你不該怎麼叫我。」洋娃娃?何其「熟悉」的稱呼啊。就他所知,她通常都是有事要他幹的時候才會叫他這個稱呼。

  「那應該怎麼叫你?白開水?」她挑了挑眉道。想來洋娃娃的確是有點不太適合現在的他了,也許該改個稱呼才對。

  「你應該叫我華矢紋或者矢紋也可以。」他提出他的建議。

  「哦。」她狀似瞭然地點點頭。

  很好,看來她是明白了。他拿起樂譜繼續看著。再過一個多月就是演奏會的時間了,需要敲定好一些演奏的曲目。

  「喂,洋娃娃,我肚子餓了。」

  拿著樂譜的手僵了僵,「不是對你說過不要再這樣叫我了嗎?」

  「我知道啊,但是要不要這樣叫你的決定權在我耶。稱呼嘛,只不過是個代號而已,你又何必這麼在意呢?」叫習慣了的名字,焉有那麼容易能改的?

  稱呼是只是一個代號而已,但相信,沒有一個男人會喜歡這種代號。

  「喂,我肚子餓了。今天的午飯怎麼辦?」無視對面人的不悅,康雯雯撥了撥長髮,說著話題的重點。不經餓的胃已經在哀嚎了,估計撐不了多少時間。

  「可以叫外賣或者是出去吃。」

  「不要。」不屑地撇撇嘴,康雯雯一口否決道。具體來說,這兩樣她都不想選,原因很簡單,懶得動。外賣需要人先打一通電話,然後再看上半個小時的手錶,苦苦等待著半冷不熱、絲毫談不上美味的食物。而出去吃,更是需要勞動她的兩條腿,在颳風下雨的日子裡出門。

  不要?「那你想要怎麼樣?」華矢紋合上手中的樂譜,望著康雯雯道。

  「冰箱裡有丘姨買好的菜,」她伸手指著放在廚房裡的冰箱,「而這裡只有我們兩個人。」。

  「我知道。」

  「所以……」

  「所以?」他疑惑地看著她。

  「所以你就該進廚房去做飯菜。」她掏了掏耳朵,說出了目的。

  「我去做飯菜?」這好像應該是他對她說的話才是吧。

  「對啊,」她一臉的理所當然,「快點去做,對了,我今天想吃荷蘭豆、糖醋裡脊、宮堡雞丁、海鮮三味湯、蘋果羹……」

  「我不會。」簡單三個字,打斷了某人洋洋灑灑的通篇菜單。

  嗄?「你不會?」她沒聽錯吧!猛地從沙發上站起來,康雯雯跨步走到華矢紋面前,「你是不是男人啊,居然連最基本的做菜都不會!你不是一個人在美國生活了那麼多年嗎?多少總應該會做點菜吧!」

  男人和做菜有關係嗎?「我只會最簡單的水煮蛋,再多的就不會了。」華矢紋淡淡道。在美國,自有專人照顧他的飲食起居,用不著他自己下廚。

  水煮蛋?這根本不用學,只要把一個放在鍋子裡煮五到十分鐘後自然就成了,連七八歲的小孩都會。

  「你到美國究竟在學什麼啊!」在電視上,出國留學回來的人明明都學得一手好廚,只有他是例外。

  「學音樂。」他彈了彈手指,「若是你餓了的話,大可自己下廚做。」

  「我——」她只認識放在餐桌上的菜的樣子,而放在冰箱裡的生菜,抱歉得很,只認識青菜蘿蔔西紅柿這幾種基本的,更不用說是把這些生的變成熟的了。

  「那——還是叫外賣吧。」

  可憐兮兮地看著冒著尚餘一絲熱氣的鐵板燒,康雯雯即使再不情願,也只得勞動手中的一雙筷子。雖說她是不屑吃外賣的啦,但有總比沒有強,既然僅存在客廳裡的兩個人中沒有一個會做菜的,那就只有勉強吃外賣了。

  警界行政總長的女兒在麒影集團總裁的家裡,居然只得吃外賣?若是別人知道了,恐怕還當是笑話一則。誰叫兩家的老媽堅持凡事要親力親為,每天為自各的老公做所謂的愛心飯菜更是少不了的事,也使得兩家這十多年來沒有雇過一個廚師。

  吃完最後一口外賣,康雯雯打了個飽嗝,雙手枕在腦後看著慢條斯理吃著的華矢紋,端正的坐姿,微微垂下的眼簾閃動著濃黑的長長睫毛,修長而白皙的手指似重而輕地拿著筷子,性感的薄唇輕輕地咀嚼著,優雅得仿若在吃法國餐而非是鐵板燒。

  「你在看什麼?」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華矢紋抬頭望著盯著他看的康雯雯問道。太直接的視線。即使他想要當做沒看到都不可能。

  「沒——什麼。」驀地一驚,她撇過了頭。老天,剛才她居然差點看他的吃相看得人迷。她該不會是生病了吧?「你回來好像已經有一個多月了吧?」她打著哈哈隨意地拉開話題問道。換言之,她陪他熟悉環境也有一個多月了。

  「嗯。」他點點頭,拿起了紙巾擦拭著嘴角。

  唔,算算日子,距離他們解除婚約的日子好像也只有一個多月耶。當初只是一心想要解除婚約,誰能想得到,當兩個老媽知道她在陪他進行所謂的「熟悉環境運動」後,沉睡了十幾年的親家熱竟然又迎來了第二次的膨脹。

  「對了,當初你為什麼一定要我陪你熟悉環境?」這個問題她一直想要問他,若不是因為這個,恐怕老媽和丘姨的六人大家庭的美夢不會升溫得那麼快。

  薄薄的嘴唇輕抿了一下,當初只是莫名地想要多和她接觸,想要瞭解對她的感覺究竟是什麼,但真的要他說

  為什麼,卻又說不上來。

  「喂,你的回答呢?」她不耐煩地等著他的答案。

  「只是想,所以就做了。」歎了一口氣,他說出了他整理好的思緒。

  這算是什麼回答啊!「什麼叫做想就做啊?你就不能用簡單明確的話來說嗎?」這種回答,除了哲學家之外只怕沒什麼人聽得懂。

  「有些東西是很難用言語來表示的。」

  好吧,對著學音樂的人,算她問題問錯了。聳了聳肩,康雯雯對著華矢紋道:「你想好怎麼對華叔和丘姨說了嗎?」

  「說什麼?」他不解。

  「當然是我們解除婚約時對他們的解釋啦!你該不會白癡地以為他們會好心到直接點頭同意我們解除婚約吧?」老爸和華叔是很好說啦,主要問題是在老媽和丘姨身上。

  可惜基本上,男方的他是這麼想啪沒錯。

  她看著他,然後受不了地仰天翻了個白眼,「好吧,到一個多月後解除的那個時候,你應該要對他們說我們解除婚約是因為個性不和、興趣不和、人際關係不和、生活環境不和……總之什麼都不和,但,千萬不要說是感情不和。」因為那會使老媽她們會很爽快地丟下一句感情是可以慢慢培養的,然後,仍然讓他們繼續保持著未婚夫妻的關係。

  「哦。」他微頷首,站起身來。

  「喂,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啊!」畢竟這關係到她的「終身大事」。

  「我有聽,只要不要說是感情不和就可以了吧。」他轉身朝著樓梯走去。

  嗯,是沒錯,「你去哪?」她叫住他問道。

  「琴房,再過一個多月就要開演奏會了,需要練習一下曲目。」

  二樓的琴房,向來是華矢紋在家練習鋼琴的地方,即使在出國的十幾年間,亦有專人進行打掃,並每隔——段時間就有專人上門為擺在房間窗口邊的貝森朵夫漆黑色的立式鋼琴調音。

  「你現在準備要練習曲目了?」推開了琴房的門,康雯雯越過華矢紋,走到了鋼琴前問道。很久沒有來到這琴房了,尤其是這架鋼琴,想來還是她和他第一次見面就大打出手的根源——雖然好像都是她在打,他全然只有被打的份。

  只是可惜了當年她的那條寶貝裙子,她後來足足磨了一個月,老媽才肯再買條一模一樣的給她。

  由此可見,女人果然是容易記仇的,早八百年前的事,她到今天還記憶猶新。

  「你想要彈嗎?」他走到琴前,打開了琴蓋。

  「呵,免了。」自小音樂細胞就少得可憐,連唱歌都會走調,更何況是彈琴,恐怕除了五音不全還是五音不全,「你彈好了,我只不過是免費聽聽而已。不過最好是能夠彈些容易讓人睡著的曲子就是了。」順便看看能不能把琴聲當成催眠曲享受。

  自動地走到離鋼琴五步之遙的沙發旁,康雯雯隨意地擺了個姿勢躺下。既然閒著沒事幹,倒還不如睡覺的好。

  托著琴蓋的手頓了頓,「你要睡覺?」華矢紋詫異道,直覺聲音有些走調。頭一次,有人在他的面前明白表示想聽聲助眠。

  「有什麼不可以的嗎?」。

  「沒——有。」旁人為了聽他的一曲,往往砸下千金,她卻只把他當成是人工播放帶。

  深吸了一口氣,頎長的身影直直地走到漆黑色的鋼琴前坐下,眼簾輕輕地半斂下,修長的手指搭在琴鍵上輕試了幾個音後,隨即靈活地遊走在鍵與鍵之間。他練習鋼琴的時候,向來不喜歡有旁人在場,現在,卻自然地接受著她的存在。也許,她——是不同的吧。

  樂聲暢然而出,迴旋曲式的結構,平靜的緩緩的調子悠然而起,猶如一個少女的天真和純潔,明朗開放卻又有著質樸的情趣——絕對的世界頂級水平!

  長長的睫毛垂下,蓋住了黑眸,幾縷髮絲散在額前,優雅怡人。即使他只是穿著一身的休閒服,但卻不會讓人覺得有任何的不協調的感覺,他——彷彿天生就適合於鋼琴。

  溫柔、靈巧、秀麗伴隨著明朗、天真、自信,流暢的樂聲從手指的縫隙間瀉出,似泉水叮咚。

  心似乎也隨著曲子而漸漸地平靜下來。

  好美的旋律,康雯雯有些醺醺然地呆看著坐在鋼琴前彈奏的華矢紋,即使是音樂白癡的她,也聽得出他彈得絕對一流。

  從小,在老媽的嘮叨下,知道他是音樂的天才,長大後,亦從報紙上知道他的演奏向來被稱為高水準。甚至,小時候,身為鄰居兼未婚妻的她,聽他彈奏曲子的次數多到煩。一直以為,他不過只是個會彈鋼琴的人而已。

  但——直到現在,他在她的面前彈著,賦予曲子生命,她才可以理解,為什麼他會被稱為音樂界的貴公子。完全的冷靜,沉穩且優雅,感覺遙遠、不真實,讓人可望而不可攀,然而手指卻又能夠富有激情地來演繹曲子。

  此刻的他,不管是音樂還是人,都像是會迷惑人心般。俊雅得逼人,亦讓她的心有種不規律的跳動。

  「怪不得……會被稱為貴公子。」她喃喃地自語道。原

  來白開水亦有這麼雅氣的一面,陌生得讓人懷疑。真是難以想像,他竟然是她的未婚夫。若是以後解除婚約了,恐怕就很難再聽見這樣的琴聲了。

  眼有些迷濛地望著琴前的人,心似乎有點不一樣了……

  琴聲悠揚地環繞在室內,由淺至深,直至漸漸轉弱……修長的手指輕停在了象牙白的琴鍵上。

  《獻給愛麗絲》,連他自己都不懂,他竟然會在她的面前那麼自然而然地彈起這首曲子,像是特地在為她準備般的。

  目光由琴鍵游移到了沙發上,華矢紋站起身來,緩步走到沙發旁,「雯雯。」他輕喚著已然閉上眼眸的她。

  是熟睡了吧。他有些哭笑不得地看著她,不知是該為自己的樂聲達到她的要求高興,還是為自己的樂聲竟然沒吸引力到讓她睡著感到悲哀。

  小心地抱起她,走到了二樓盡頭的客房。他把她輕放在床上,拿起了一旁的絨被蓋在她的身上。睡著的她,少了一分野蠻,卻又多了一點純真,這樣的她,竟然讓他產生一股想要保護的衝動。

  定定地,他望著她的睡顏,緩緩伸出了手指,不由自主地撫上了她的雙頰,然後……輕輕地劃過了潤澤的紅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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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4-18 07:50:45
第六章

  莫名的渴望,

  與悸動的心跳,

  當看到熟悉的背影,

  我想是愛上了你——

  「赫泉!」嘹亮的怒吼聲,從靜森學院教學樓三樓的教師辦公室中傳出。無例外地,兩道人影在辦公室的中央對峙,其餘的閒雜人等很有默契地一併窩在辦公室的角落裡——避難也。

  「我警告你,不要給我太得寸進尺了,你自己說,你這個星期曠了我幾堂課!」淡黃色的學生點名冊被狠狠地甩在了辦公桌上,康雯雯一臉的怒火。向來沒有人敢曠她的課,除了眼前這個屢教不改的人之外。

  赫泉——赫老頭的孫子,外加靜森學院第27屆的學生會長,IQ更是高達180,是靜森難得的風雲人物。有這樣的學生,照理說老師應該高興才是,畢竟教什麼都只需

  一點就通,用不著費怎麼大的力。但是——前提得是學生乖巧有加,而非性格惡劣得天地難容。

  一身隨意的便裝,赫泉低著頭,冷冷的目光掃了一眼桌上的點名冊,「你叫我來就是為了這事?」

  你?他就不會叫她老師嗎?「不然你以為呢?」她冷瞇著眼睛反問道。一個星期她的語文課只有八節,他卻硬是曠掉了八節,讓她感冒到了極點。而當她很嚴肅地問他理由時,他竟然滿不在乎地丟給她一句「交女朋友」。這算是什麼爛理由啊!

  「總之,你最好給我老實點!」有他這種學生,她這個老師還沒有被氣得絕倒已經是奇跡了。

  「那你呢?聽說最近在陪華矢紋不是嗎?」赫泉雙手環胸,不冷不熱地甩出一句,提醒她什麼叫做以身作則。

  嗄?他是怎麼知道這事的?「我是為了學校辦事。如果不是赫老頭讓我去請華矢紋到學校來辦什麼講座,我又怎麼會去陪他!」她說得理直氣壯。雖然重點其實是為了解除婚約,但好歹結果是一樣的。

  不過想想,華矢紋也沒有想像中的討厭,除了那像白開水一般的性格和偶爾莫名其妙盯著她看的白癡舉動,基本上都還算可以。至少,比起眼前這個成天只知道曠她課的人來說是好多了。更何況,他所彈的流暢的樂聲,清澈醇厚的音色,讓她這個古典樂的白癡到現在還在回味。想來他演奏會的門票會早早地銷售一空也不是沒有道理,或許她可以考慮向他坑一張門票,聽聽他的演奏會也不錯。

  「下個星期如果你還要曠我的課,就別怪我沒有手下留情。」她朝著他下了最後的通牒。

  「隨便。」赫泉聳聳肩應了聲,「如果沒有別的事我要走了。」留下來也只是浪費時間。頎長的身影做出了轉身的動作,不打算理會某人的豪言壯語。

  該死的,這是對老師的態度嗎?若是孔老夫子知道的話,恐怕會氣得從棺材裡跳出來跺腳外加吐血。

  迅速地,她伸手朝著他的肩膀抓去,打算狠狠地來個過肩摔,卻被他一個閃身避開。

  可惡!「你信不信我把你這門課給當了!」她猛地踢出右腳掃向他,管他是學生會長還是赫老頭的孫子,她都要照當不誤。

  「你有那本事嗎?」他輕鬆地把身子騰開,化解了對方踢出的掃腿。依靜森的校規,她要想當他的課,必須先贏了他再說。

  「你可以試試。」她不介意地再補上一腳。

  瞬間,在中文系的教師辦公室內,兩道人影跳、踢、刺、擋,來回穿梭於辦公桌間。而窩在角落避難的財務處長,則開始認真地計算起這一場架所要耗費的資本。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氣死我了!」人生最氣的,莫過於你是一個人的老師,可偏偏那個人從來不把你當老師看。可惡的赫泉,IQl80,個性卻是負的180。

  喧鬧的PUB內,聚集著各式各樣的人,笑鬧聲、吵罵聲以及啤酒杯碰撞的聲音,交雜在一起。夜的生活,紙醉金迷,許多人往往為瞭解煩或慰勞自己而來這裡做著最徹底的放鬆。

  坐在一側的吧檯邊,康雯雯大口地喝著杯裡的酒。古有名句,一醉解千愁,能不能醉倒她是不知道啦,畢竟她的酒量一向自認還不錯。不過,喝點酒倒真可以解壓就是了。

  重重地把杯子往吧檯上一放,她對著調酒師道:「再來一杯……琴酒馬丁尼!」微微泛紅的面頰,透露著些許的醉意。

  「還——要嗎?」吧檯內的調酒師訥訥地問道。一個晚上,從啤酒灌到雞尾酒,已經十幾杯了,居然還要。

  「你剛才沒聽清楚嗎?我說再要一杯!」她提高音量道。這裡的服務質量實在是有待商榷。

  「哦……好的。」調酒師悻悻然地應道,趕緊調起了指定的酒。面對著這種明顯不是來尋歡而是來消愁的客人,最好的做法就是要什麼給什麼。

  不消片刻,一杯琴酒馬丁尼迅速地遞出。康雯雯伸手想要接過,卻被另一隻手更快地擋住。

  「你已經不能再喝了。」華矢紋不悅地蹙著眉說道,一隻手把酒杯輕輕地撥開。

  「……」懶懶地抬眼看了他一眼,她不理會他的勸阻,霸道地從他手上拿回酒杯。若不是今天和赫泉打了一場,以至於氣過頭,把錢包忘在學校,她怎麼也不會打電話讓他到這裡來進行送錢工作。

  畢竟,讓他送錢過來,總比被爸媽知道要強得多。

  他著著她泛紅的臉頰,修長的手指再次從她的手中拿起了酒杯,「你再喝下去會醉的。」或者現在已醉了。

  他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只是一接到她的電話知道地點後便來了。她會找他來求助,讓他有絲雀躍,即使她的最終目的只是讓他送錢過來。

  把酒杯放在吧檯上,華矢紋扶起康雯雯,讓她靠在自己的懷裡。現在最重要的是離開這裡,她已經不適合再喝下去了。

  「你……幹嗎?」她打著一個酒嗝問道。他的身上沒有一般男人的汗臭味,而是散發著淡淡的古龍水的香味。不甚濃烈,但卻清雅得好聞。不自覺地,她把頭靠向他,吮吸著他的氣味。

  抱著她的身影僵了一僵,她自動的靠近,身體曲線的貼和,讓他呼吸有些急促。原本只是想要帶她離開這裡,現在卻形成了這樣一個曖昧至極的姿勢。

  「已經很晚了……該送你回去,否則康叔和方姨會擔

  心的。」他輕甩著頭說道,借此讓自己冷靜下來。

  回去?!他的話讓她回了回神。

  「放開我。」她掙扎著想要離開他的懷抱,臉有些發燙,分不清是因為酒的緣故還是枕在他胸前的緣故。老天,剛才在他的懷抱中,她竟然會覺得舒服。除了自個的老爸之外,她還不曾待在過別的男人的懷裡。

  「那你先離開這裡。」他難得強硬道。

  「噦嗦!」她手抵著他的胸膛,意外地發現原來他並不似外表看起來的這般單薄,亦有胸肌,「你有運動?」她巧笑著拍著他的胸部說道。

  「……」他拖著她,沒有空去理會她的碎語,「你已經醉了。」

  「有嗎?」雖然眼睛是有些模糊了,但她自認離「醉」還有一段距離。

  「你把……錢留下,人可以走了。」她推開他的懷抱,轉身坐回到吧檯邊,一邊拿起了未喝完的琴酒馬丁尼,一邊自語地喃喃道:「可惡的……赫泉,哪天找個時間一定要再好好……好好地和他打一場。」順便教教他什麼叫做尊師重道。若不是先天身高上的差距,他焉有可能這麼容易打贏她?

  「赫泉?」想拉起她的手頓了頓,他默念著她口中說出的名字,「是誰?你朋友嗎?」為什麼,心裡竟然會有股妒意,嫉妒從她口中念出的這個陌生男人的名字。

  「朋友?」康雯雯嗤笑一聲,若赫泉和她是朋友的話,恐怕天都要塌下來了,「是……我的學生。」她吐字不清地說道。也是惟一會給她氣受的學生。

  「學生……」華矢紋重複著。這個身份,並沒有帶給他太多的安心。

  「對啊!嗝。」她打著酒嗝說道。一個欠扁的學生,她想當做沒這個人存在都不可能。

  他定定地看著她,「你——很在意他嗎?」依她的性格,她極少會把男人的名字掛在嘴邊。

  在意——「嗯,很在意。」她點頭肯定道。若沒有赫泉,她在靜森的日子會好過很多。

  在意?!她在意那個叫赫泉的男人?!從來沒有想到過,在她口中聽到她說在意別的男人,會讓他如此難受,心像是被抽了一下。

  平靜的面容開始有著一絲裂縫,心中的感覺在明明白白地告訴自己,他不喜歡聽到她說在意別的男人。

  「我——」他用力地抓著她的手,想要說卻不知道該說什麼,腦子裡面一片亂哄哄的。

  好痛,康雯雯皺起了秀眉,從沒想過,他會有這麼大的手勁,「放手啊!」她不客氣地掰開他的手,外加對著他的肚子補上一拳。讓他來到這裡幫她付賬是個錯誤,早知道寧可累點回學校去拿皮包。

  「你是不是吃錯藥了?知不知道這樣抓別人的手會很

  痛啊!如果你要顯示你是個男人,有力氣的話,大可去報奧運會的舉重項目,那裡多的是東西讓你抓!」一口氣,她朝著他辟里啪啦地罵著,口氣順得全然沒有喝醉的樣子。

  他看著她……他不該那麼心煩氣躁,不該有著那種嫉妒的感覺。他似乎都變得不像平常的他了,還是說……因為他喜歡上了她……所以才會有如此的感覺……

  「另外,你還……」

  「砰」,一聲轟響,在PUB內炸開,亦打斷了康雯雯的話。陰暗的角落裡,兩個彪形大漢怒目相視,連帶各自身後的一干人等也同時摩拳擦掌,大有一觸即發之勢。

  「該死的,你們蠍子幫今天擺明著是和我們巨龍幫過不去了?」巨龍幫的頭頭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道。

  「呵,好說,只要你們巨龍幫把九條街這塊地盤讓給我們蠍子幫,大家自然好說話。」一聲冷哼,蠍子幫的頭頭亦不甘示弱道。

  「想要九條街,只要過了我的拳頭,就給你。只不過,不知道你有沒有這條命了。」話音未落,拳頭已然襲向了對面的人。

  一陣惡打,從雙方的兩個頭頭波及到各自的手下,然後,蔓延到了整個PUB,拳頭聲、吆喝聲、互罵聲,遠遠地蓋過了原本響徹在PUB裡的音樂聲。除了正在惡鬥的兩幫人以及在吧檯邊喝著酒的康雯雯和站在一旁的華矢紋外,基本上,客人能跑的已經都跑了。

  她在吼人的時候居然還有人不識相地在旁打斷。怒氣轉眼間由華矢紋的身上轉移到了在PUB裡歐斗的一幫人身上。

  康雯雯瞇起眼睛轉身準備加入戰局。看來是需要給那些人一些教訓了。

  「喂,小姐,你還是從後門走吧。」吧檯內的調酒師誤以為康雯雯要離開,好心地建議道。照這個狀況來看,他也要趕緊找個地方避難去了。

  「離開……嗝,為什麼?」迷濛地眨了眨眼睛,康雯雯打著酒嗝問道。

  為什麼?眼前的情況,連三歲小孩都知道該找個地方躲,「現在這裡已經打成一團了,一個不小心,很容易被波及到。」也很容易趁亂被別人打上幾拳。

  「被波及到不是更好?」活動著手腕,康雯雯擺了擺手道。

  嗯,該說的都說了,已經是仁至義盡了。調酒師搔了搔頭,這時候,保住小命是最重要的。他還得養家餬口哩。

  轉過身,正準備俯下身子,卻在看見一道人影迅速地晃過大廳裡的眾人,跳、踢、刺、擋一氣呵成時,而定格成電影慢鏡頭。然後,眼眶和眼珠不約而同地呈等比放大狀態。

  他沒眼花吧,那個一晚上從啤酒喝到雞尾酒的女人,居然在一眨眼的工夫就把大廳裡的人摞倒了一半?!

  準確而快速地飛出幾腳,命中要害,亦讓大廳內倒下的人數不斷地增加。

  該死的,這是什麼狀況啊!蠍子幫的頭頭和巨龍幫的頭頭面面相覷,各自帶來的一干手下,已經全部倒在地上很不爭氣地在哀號了。實在很難想像,幾分鐘前,他們還生龍活虎地在互相叫罵。

  「嗝,看來,只剩下你們兩個了。」辟啪辟啪地活動著手指關節,康雯雯靠近道。酒後找人來打鬥,看來效果還不錯,赫泉那裡受的氣已經去了一大半。

  「喂,你站住!你知不知道,你現在是在和蠍子幫(巨龍幫)為敵。」兩個頭頭同時叫道,腳步亦很有默契地同時向後退開一步。

  「蠍子幫和巨龍幫?沒聽過。」康雯雯晃著腦袋聳肩道,絲毫不在意自己的話已經惹冒了兩個幫派的頭頭。

  士可殺,不可辱!「該死的,你這個丫頭是不是活得不耐煩,故意來找碴。」

  「大爺我今天就要叫你知道知道厲害!」

  兩個人,炮口一致地對著滿不在乎打著酒嗝的某人。

  叫罵聲頃刻發展為拳打腳踢,夾雜在一片哀號聲中。

  「這——是怎麼回事!」猛然地眨了眨眼,華矢紋回過神來。

  「你終於回神啦。」調酒師有氣無力地叫道,伸手指了指大廳中央打得正歡的康雯雯,「喏,你的女朋友在那。」到現在,他還處在消化事實的階段上。

  吃驚的眼神望著對打的三人,華矢紋矢口喚著——

  「雯雯!」

  「十七人不同程度地受傷,其中十人有骨折情況,而那兩個帶頭的,一個右手粉碎性骨折,肋骨斷了兩根,另一個橈骨完全折斷,龜裂骨折共有五處……」一連串的「朗誦」,伴隨著濃厚的怒氣,康溢一臉怒氣地盯著桌子對面的女兒。父女同處一張桌子是正常的,但若對著的是警局審問室裡的桌子,那就是不正常的了。當他接到屑下的通知,讓他到警局來保釋在PUB裡打群架的女兒,他的一口氣差點沒噎著。

  「你知不知道,被你打的那些人很可能要躺好幾個月的醫院!」

  「哦,太好了,看來我的功夫好像沒有退步。」康雯雯滿意地點點頭,有此結果,不枉她打得如此「用功」。那種三流型號的流氓,有本事妨礙她,卻沒本事承受她的拳

  頭。

  「好什麼好!都幾歲了,還學別人打群架,你知不知道,那些人可以告你的?!」

  「拜託,老爸,我這是在為你維護治安哩!」康雯雯擺擺手道,她這樣,多少也算是警民合作吧。現在的警察效率太高,她還沒能打得盡興,就被哨子聲給強行停止,然後,在坐了二十分鐘的警車後,被帶來與老爸做個見面儀式。不過,也拜這所賜,讓她的酒意醒了大半。

  「你這叫維護治安?」

  「對啊,你都不知道,他們PUB裡有多囂張!對不對啊,華矢紋。」她用力地扯了扯身旁的人作見證。

  「這——」

  「我看囂張的是你吧!」康溢盯著女兒,不客氣道。

  「哪有,我只是……」

  「呀,雯雯和矢紋沒事吧?」

  「應該沒有受什麼傷吧。」

  「康溢,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審問室的門被一把推開,三道聲音,同時響起。

  天!一個老爸還不夠,再外加上老媽、丘姨和華叔。康雯雯頭大地翻了個白眼。這下子,審問室可以和菜市場媲美了。

  康溢一個跨步走到門口,朝著自個的屬下吼道:「是誰准你們把他們帶到審問室來的?」

  「這……因為他們堅持一定要來,況且康夫人是大律師,所以……」一言以蔽之,他說不過她。所以,只能帶他們來了,唉,這年頭,屬下難為啊!

  目光由屬下身上掃到了老婆的身上,「這裡是警局的重要房間,不是你們可以隨便進來的。」

  「誰規定的?」方櫻不介意丈夫的怒氣,閒閒地說道。

  誰規定的?這已經是一個常識問題了!

  「喂,姓康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不甘心在一旁做著透明人,華也哲朝著康溢問道。一個晚上等待兒子的歸來,沒想到人沒等到,倒是等到一通從警察局來的電話。

  該死的,在他的地盤上還敢這麼稱呼他,「姓華的,你知不知道你現在是妨礙公務啊!」

  「妨礙誰的公務了?我是要保釋我的兒子。」

  「這裡是警察局,你不要太猖狂了!」

  「現在到底是誰猖狂了?」

  門外,吵得「壯烈之至」,門內,康雯雯看著手錶打著哈欠,凌晨三點,老爸和華叔居然還有精神吵架。估計將來活到八九十歲不成問題,沒準還能破百歲大關。

  「你不去勸架嗎?」

  「……不。」華矢紋喃喃道。

  她奇怪地看著他,「喂,一整個晚上,你到底在想什麼?」從上了警車後幾乎沒說什麼話,每每只是用奇怪的眼光來瞄著她。

  「沒什麼。」他看著她,想把混亂的思緒理清。會嗎?他會是愛上她嗎?若不是的話,那麼當他從她的口中聽到別的男人的名字時,那種嫉妒的感覺又是怎麼回事?

  「不想說就算了。」她扭了扭頭,雙手屈起,彎腰趴在桌上合眼欲睡,渾然沒有注意到身旁人眼眸中複雜的神色。

  潭水般的雙眸,是迷惑和不解……

  黎明前的月光,皎潔卻也朦朧虛幻。

  腳踏在了柔軟的地毯上,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撥開了窗簾,把整扇落地窗打開,淡淡的光瞬間傾瀉而入。

  華矢紋靜靜地站在窗前,看著對面一片昏暗的陽台,任由十一月的冷風吹拂著髮絲。

  她睡了,他卻絲毫沒有睡意。他向來平靜的心緒,竟然僅僅因為她口中一個男人的名字而起伏不定。她——似乎可以隨時讓他變得不似平常的他。

  是喜歡嗎?才讓他有著這種感受。宛若他一直所在尋找的愛人的感覺。

  香煙被點燃,夾在食指和中指之間,沒有吸,只是任由煙隨著風的吹動而飄散。

  在煙波中,彷彿又浮現出他和她小時候的情景,她野蠻,霸氣、不講理,卻又在他最需要的時候出現。

  他——不想要承認,但又不得不承認——

  沒有道理的,那個小時候溫暖的背,讓他眷戀了十六年……

  頭痛外加喉乾,宿醉顯然不是一件怎麼好的事。好在今天是星期六,用不著上班,得以休養生息一番。懶洋洋地拿著水管到門前的院子裡,康雯雯有一下沒一下地澆著水。全身的骨頭酸得發癢,既然是要活動一下,就乾脆學黛玉葬花好了,反正她本來就是教語文的,偶爾來一下寫意生活也不錯。即使她不是葬花而是澆水——給草坪和仙人掌澆水。

  「可惡的老媽,也不留點午飯。」她邊澆著水邊喃喃道。一大早起來,整個家空蕩蕩的,除了她之外沒有半個人,有的僅是放在餐桌上的一張老媽留的紙條,讓她自己用放在冰箱裡的食材做飯吃。也不想想,她的手藝和老爸有得拼,做出來的東西豈能下嚥。

  大大地打了一個哈欠,康雯雯把手中的水管朝向放在草坪上的仙人掌。

  幾株仙人掌,不僅長像畸形,而且顏色也比普通的仙人掌要來得深。在她看來是難看到了極點,但老爸卻當寶

  貝似的在養。很可能它們在老爸的眼中已經是「丑到極至就是美」了,真不知道若是她把這幾棵寶貝仙人掌給澆死了,老爸的臉色會難看到什麼程度。

  吱!

  剎車的聲音,引起了康雯雯的注意。

  一輛紅色的法拉利停在了華家的門口,纖纖玉女步出了車子。

  哇塞!美女!康雯雯不覺地吹了一聲口哨,美人人人愛看,她亦不例外。停下了手中的澆水工作,開始觀察起了美女。一襲白色的連身絨毛長裙,配上同色的長靴,長長的金色髮絲柔順地披散在身後,白皙的皮膚,似要沁出水般的眼眸,還有那潤澤的紅唇。同是女人,她也不得不讚歎起眼前的外國美女。

  外國的美女向來強悍,很少會有美到這般引人保護的。

  美女靜靜地站在華家的庭院前,停了好一會兒,才拿出捏在手心中的紙條比對著門牌號碼。

  像是來找人的。康雯雯盯著看了一會兒,在心中下了定論,只是,這樣的美女不知道會是來找誰?華叔?丘姨?還是洋娃娃?

  昨晚在警察局裡,記憶僅止於老爸他們四人的吵叫聲和勸阻聲,接著,她便睡著了。至於在那之後,她壓根一點都沒印象。早上起來時,已經是躺在自己的床上了。家裡,除了老媽的那張紙條再無其他,也讓她不得而知昨晚究竟是怎麼回來的。

  反正結局不外乎老爸從警局扛著她回家。

  站在華家門前的美女慢慢地伸出了手指,似要按下門鈴,卻又在快碰觸到門鈴時迅速地把手收回,像是下定不了決心。

  哇,按個門鈴也有那麼久好猶豫的。康雯雯在心裡暗暗咋舌,思忖著這樣按門鈴的時間能不能破了世界吉尼斯紀錄。

  在手指動作反覆了幾次後,美女像是注意到了注視的目光,把頭微撇過來。

  「請問……華矢紋是住在這嗎?」粉紅的菱唇一開一合地問道,吐出的是標準流利的中文。

  美女果然是不同凡響,不光有天使的臉蛋、魔鬼的身材,連聲音都柔得像潺潺溪水。

  「你找華矢紋?」康雯雯收起了水管問道。哎,如她所料,美女果然是來找洋娃娃的。

  「是啊。我叫婭紗?唐古力,是他的……」婭紗斟酌著說辭,雖然她愛他,但他卻從來未曾表示過愛她,「我是他的——朋友。」現在的她,對於他只能稱之為朋友。

  「哦,康雯雯。」既然對方報了姓名,那她於情於理也該報上姓名。

  婭紗打量著眼前的女人,或者也可以稱之為女孩,一

  頭簡單的馬尾辮,穿著一身燈心絨的家居衣褲,她實在很難猜測出她的實際年齡,「他在嗎?」她問道。

  「可能在吧。」康雯雯聳著肩膀說道,就以往一個多月的經驗來看,雙休日華矢紋通常都會在家,然後等著她帶他去「熟悉」環境,「你要找他的話,可以按門鈴啊。」她對著她說道。

  「這……」她當然知道,但矢紋一向討厭別人的打擾。甚至連這地址,都是她好不容易向彼利要到的。

  她怕……怕他會責怪她的到來,但是,同時,她又很想要見到他。

  不期然地,眼眸中流露出了難掩的憂意。

  哇!她沒說什麼讓她難過的話吧!康雯雯掏出了身上的鑰匙,難得好心地出了自家的園子,走到婭紗的面前,「我帶你進去好了。:」總比她一個人在這裡猶豫著要不要按門鈴要好。純粹的愛美之心,看見美人難過,想要幫忙乃情理之中。當然——順便也可以知道美女和洋娃娃的關係。呃,不,是順便讓她去華家扒一頓午飯。

  鑰匙準確地插進孔中,打開了華家庭院的鐵門。

  康華兩家的鑰匙向來一式兩份,以方便兩家更加暢通無阻地走動。若非老爸和華叔的堅決反對,兩家中間的那道圍牆恐怕早就被打通了。

  她領著她穿過了庭院,來到了正門口。康雯雯伸手按著門鈴。

  幾聲鈴響過後,並沒有人來應門。該不會是沒人吧。她思忖著,同時掏出鑰匙準備開門看看。

  「你……和矢紋很熟嗎?」婭紗看著康雯雯熟練地打開門,不禁問道。

  矢紋?康雯雯愣了愣,這麼稱呼洋娃娃,那她該不會是華矢紋的女朋友吧?若依外表來看,她和洋娃娃站在一起倒也很配。俊男美女的組合,向來賞心悅目。

  只不過,為什麼心裡會升起一股……酸意?老天,酸意!她到底在想什麼啊?她怎麼可能因為洋娃娃而有酸意?!

  使勁地甩了甩頭,借此掩蓋心裡的那股酸意。康雯雯乾笑著說道:「我和洋……和華矢紋不是太熟,只是鄰居。」附帶未婚夫妻的關係,不過這個關係馬上就要加上「前」字了。

  「那你為什麼會有鑰匙?」只是鄰居,就可以有鑰匙嗎?還是說,這是中國特有的習俗?

  呃,「兩家的父母比較熟而已。」這是事實。

  門被手推開,空曠的客廳,沒有一個人。米黃色的原木飯桌上,留著一張和她家大同小異的紙條。

  晤……康雯雯瞥了一眼桌上的紙條,看來兩家四老一起出去的可能性很高。

  「華……」才想開口喊道,隨即被一陣拖鞋聲打斷。

  「誰啊?」慵懶帶著一絲沙啞的聲音,響起在樓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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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平淡的體現,

  需要波瀾來襯托,

  深深地望進你的眼,

  告訴你我愛你。

  「你的聲音怎麼了?」康雯雯抬頭看著站在樓梯口的華矢紋問道。他的聲音向來舒服得可以當催眠曲,現在卻難聽得像是在鴨子叫。

  「有點感冒,可能昨晚著涼了吧。」緩緩地步下樓梯,華矢紋伸手揉著額頭說道。一個晚上徹夜不眠吹冷風,換來的是感冒發燒。自從去美國留學後,已經很少會這樣了,沒想到昨晚,竟然又中了頭獎。

  著涼?她看著他有些疲憊的面容,該不會是因為她昨天晚上把他叫出去外加進警局的緣故吧?十一月的晚上,已經有點寒氣。哎,他會感冒可能她也要負一部分的責任。

  「你來有事?」他下了樓梯,走到餐桌前,倒了一杯水邊喝邊問道。喉嚨有些發疼,喝水多少可以緩解一下。

  「哦,對了,」進來的目的差點忘了,「有人找你。」她指了指身旁的人,對著他說道。

  「婭紗?」華矢紋順著康雯雯手指看向站在她旁邊的人。

  「矢紋……」柔媚的雙眸,凝視著日思夜想的人,溫軟的呼喚,柔得快要沁出水般。

  他輕瞥了她一眼,「你怎麼會知道我家?」她的出現,多少有點出乎他的意料。幾天前從彼利的口中知道她來了,卻沒想到她會這麼快出現在他的家中。

  「是我向彼利要來的。」

  該死的彼利,竟然沒有通知他一聲,就把他家的地址給了婭紗,「你有事找我?」他看著她問道。

  「我……」咬了咬下唇,她瞅著他平靜的面容,沒有任何的歡欣,他——似乎並不高興看見她的出現,「我有點事想找你單獨談。」婭紗瞥了一眼身旁的人,欲言又止地說道。

  唔,康雯雯瞭然地聳了聳肩,她不是笨蛋,當然看得懂她的暗示,「你們談好了,可以當我不存在。」她自發自動地走進廚房到冰箱裡翻出了罐牛奶邊飲邊說道。歷來她只想管好自己家的門前雪,至於別人家的瓦上霜她是一點興趣都沒有。呃,也許一點點的興趣還是有的。

  「雯雯。」華矢紋看了一眼康雯雯手中的牛奶,「喝冷飲對身體不好,你應該先熱一下再喝。」額頭的發燙,亦讓他對從冰箱裡拿出的食物特別敏感。

  「懶得熱。」這是她的解釋。

  好溫柔的語氣——婭紗震驚地看著華矢紋。在美國,從來沒有聽到過他用這樣的語氣對別人說話。他向來對人保持著禮貌性的距離,不會太冷漠,亦不會太溫柔,永遠只是淡然處之。可是現在……

  「矢紋——」幽幽的語氣,像是在提醒著她的在場。他對另一個女人的溫柔,讓她覺得仿若有一個插不進去的世界,一個只有兩個人的世界,而她只能呆呆地在一旁觀看。這樣的感覺有些難受,「可以……和你單獨談談嗎?」她要和他單獨談,想要問清楚他對她的感覺。

  談?華矢紋把目光轉向了婭紗,也許他是應該和她談一下比較好。

  點點頭,他率先朝著二樓走去,「那麼,我們就去書房談吧。」

  華家的書房,位於二樓的最裡側,采光好,空間亦大,套句華也哲的話來說,這是為和康溢競爭的準備。畢竟他們兩個從小到老,什麼都比,關於閱讀書籍方面,也是一個比拚的重要環節。

  推開書房的門,華矢紋領著婭紗走進去,「你找我有什麼事?」他隨意地坐在書桌前的沙發皮椅上,揉著太陽穴問道。頭疼的症狀似乎越來越明顯。

  「我……」她走近他,望著日思夜想的人,她喃喃地問道:「為什麼,你要回來卻不告訴我?」這個問題她想問他好久了,從他離開美國的那一天起,她就反覆地在睡夢裡問著這個問題。即使心中隱約有著答案,卻不想要承認。被悲傷吞噬的感覺並不好受。

  「但是,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他不告訴她,也會有別人去告訴她。

  是的,她知道,但卻是從別人的口中知道這個事實,「我想要聽的是你親口告訴我,而不是別人在你離開美國後再對我說這個事實。」她朝著他幽怨地說道。

  他宛若一陣風,她想抓卻怎麼也抓不住。費盡了苦心以為留在他的身邊最終會得到他的愛,哪知卻換來了他的離開。更可悲的是,他離開,她竟會是最後一個才知道。

  他的音樂才華與俊雅的外貌,是吸引她的地方,亦是她為之折服的地方,在音樂學院,他可以做到比任何的學生都好。她是古典樂裡的玉女,理所當然應該是和他站在一起的才對。除了他之外,別的男人亦入不了她的眼。

  「為什麼需要我親口來告訴你,別人來說不是一樣

  嗎?」他直直地看著她,為她的話感到奇怪。

  為什麼——他竟然在問她為什麼?!

  眼淚順著眼眶慢慢地滑落,心傷亦心痛,「你對我說和別人對我說的意義是不一樣的。」怎麼可能會一樣呢?她的傷心,她的眼淚,這些,怎麼可能會一樣呢?「如果你在離開美國前到我的面前來親口對我說的話……如果這樣的話,我……」

  「有必要嗎?」淡淡的言語,打斷了她的話,亦讓她的眼淚落得更快。他的冷淡呵,卻比無情更加刺痛她,甚至有時他的冷淡已經等同於了冷漠。

  「你難道不知道我愛你嗎?」

  愛他,所以才會有這麼多的痛苦,掉這麼多的眼淚。這是最深沉的呼喊,有著最無奈的悲哀。

  「我知道。」黑瞳雙眸看著眼前淚流滿面的女人,平靜的語氣,彷彿在說一件最平常般的事,「但是,我並不愛你。」她的眼淚,沒有讓他有任何的心痛和不捨。是的,因為不愛,所以才可以這樣平靜……

  不愛她?!他不愛她……婭紗怔怔地看著華矢紋,為什麼他可以如此冷淡地對她說著他不愛她的事實?難道她在他的心中真的一點地位都沒有沒嗎?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麼說!」她朝著他大聲地問道。他的這些話,她寧願不聽。心好痛,像是要碎開般,「是因為我不是中國人嗎?所以才不愛我?」她找著理由。

  頭已經開始有點昏了,她的大喊在他來說,不啻是讓頭疼得更加厲害,「和國界沒有關係。即使你是中國人,我也不會愛上你。」他想要追求的,只是那份感覺而已。那份讓他可以一生只愛一人的感覺。

  「既然不是,那為什麼不能愛我?」在旁人的眼中,她和他是最相配的一對,「還是說……難道你是喜歡在樓下的女人?」那個可以自由出入他家的女孩,可以讓他用溫柔的語氣相待的女孩。

  從來都以為只要守在他的身邊,就算他對她淡然以對,但,至少她可以安慰自己,他對別的女人亦是如此。可是今天,她沒有辦法用相同的理由來說服自己。他的溫柔,是她所不曾見到過的。她羨慕卻也嫉妒那個女人。

  「婭紗,你說得太多了。」他不悅地皺著眉頭,不喜歡她探究他的內心世界。

  「那你就告訴我你是不是愛上樓下的那個女人。」她不想相信,他會去喜歡一個平凡普通的女人。一個沒有出色的容貌,也不曾在音樂界裡出現過的女人。

  他愛上雯雯?「……也許吧。」那份還不確定的感情,連他自己都肯定不了。

  也許——沒有用任何的否定,而是用了也許兩個字。那麼以後呢?以後他就會肯定了嗎?一『抹不甘劃過眼眸,如此委屈求全,卻換不來他的一絲絲的憐惜與愛意。

  她是古典樂裡的公主,他卻不願成為來接她的王

  子。她該用什麼方法才能得到他的愛呢?

  而可悲的是……為什麼,她竟然會愛上他……

  哎,美女前五分鐘進書房時還是一副我見由憐的樣子,後五分鐘出書房時卻是難堪與苦澀,臨走還不忘用怪異的目光上下左右看了她好幾眼。真是夠奇怪的。

  手上拿著一罐牛奶,康雯雯邊喝邊走進了書房,「喂,華矢紋,叫外賣吧!」她朝著書房裡面喊道。既然華叔和丘姨不在家,那就只有指望他了,總不能真的要她進廚房去煮那些不能下嚥的東西吧。

  一室的寧靜,沒有人回應她的話。

  哇哩,居然趴在書桌上睡覺。她走向他,伸手拍著他的肩膀搖晃,道:「起來。」再不然她恐怕會餓死在這裡。

  聲音好吵——似乎響起在耳邊。微微地睜開疲憊的眼眸,華矢紋看著站在書桌旁的康雯雯,「雯雯……」沙啞的聲音,喚著來人的名字。

  呃,好難聽的聲音,比起剛進門的時候聽到的還要難聽。她蹙著秀眉看著他。幾縷髮絲微濕地搭在額前,漂亮的眼眸有些可憐兮兮地半閉著,性感的薄唇微微地開著,喘著有些粗重的氣。此刻的他,沒有優雅與貴氣,倒像是一隻病倒的小狗,惹人憐惜。

  「你感冒了。」康雯雯很肯定地說道。

  「嗯,你進門的時候我不是對你說過了?」華矢紋有些搖晃地從沙發皮椅上站了起來,「對了,你剛才進來要說什麼?」婭紗走後,他就趴在桌上睡了,所以並未聽清楚她進房間喊的話。

  「沒什麼。」她瞥了他一眼說道,依他現在這副病懨懨的樣子,怎麼也不可能有下廚做飯菜的能力,「你吃藥了嗎?」看他有些發紅的臉,他的感冒,想來是不輕。

  「吃了。」只是效果似乎並不大。他繞過她,走到飲水機旁想再倒一杯水解渴。

  驀地,衣領被一隻手狠狠地往下拽,連帶地也讓他的腰整個彎了下來,「你——幹嗎?」他看著近在咫尺的容顏,止不住心跳地問道。

  沒有答話,她的手爬上了他的臉,然後停留在了他的額頭。

  好燙!熱氣從他的額頭傳遞到她的手心,「你在發燒!」她瞪著他說道。體溫這麼高,居然還敢在這種月份只穿著一件毛衣在家裡晃悠。

  「我知道。」對他來說,發燒和感冒是同義詞。

  「你知道!你知道還這樣!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燒得有多高啊!」沒有39也有38度了。居然還在這裡滿不在乎地說「我知道」,「知道自己發燒不會多穿幾件衣服嗎?還是要風度不要溫度,自以為瀟灑哪!」

  「我……」他想要辯解。

  「我什麼我啊!」她壓根不給他任何的辯解機會,一把拖著他走到他的房間,打開了衣櫃,從裡面翻出了外套和圍巾,「把這些穿上!」她不客氣地朝他下著命令。

  「這個嗎?」他懷疑地指著她手上拿著的冬天出門的裝備,現在連初冬都還沒到。

  她沒好氣地瞄了他一眼,「廢話。」否則翻出來幹嗎?

  抓了抓頭髮,華矢紋認命地套上康雯雯掏出的外套,沒有道理的,她的這種粗暴的方式並不讓他討厭,甚至還有一點的喜歡。

  看著他穿上外套,她攤出手伸向他道:「鑰匙!」

  「什麼?」他疑惑她伸出的手,不明就裡地問道。

  「你的車鑰匙!」她咬牙切齒。開他的那輛寶馬Z3總比開著她那輛小綿羊送他去醫院要好得多吧。

  「要幹嗎?」他愣愣地問道。

  「送你去醫院啊!你是白癡啊,這麼簡單的事都不懂!還是說你準備在這裡發燒發到死啊!」她朝著他吼道。若非看在同是鄰居的份上,她才懶得來管他的死活。畢竟現在老爸老媽、華叔丘姨都不在,勉強能照顧他的也只有她了。

  「可是……」

  「可是什麼啊!你是想要被我打昏後送進醫院,還是讓我開車送你去醫院啊?」難得好心地要送他去醫院,這個白癡居然還不領情,「快點拿來!」她再次重申道。

  「哦——」他被動地應道,把車鑰匙遞給她。

  她接過鑰匙,用力地拉著他向外走。

  他沒有反抗地任由手被牽著,溫柔的雙眸凝視著她的背影,她還是依然如小時候一樣,用著她自己的方式來處理,儘管野蠻、霸氣、沒有一絲的溫柔,但卻讓他眷戀且懷念。

  她的背,溫暖如昔呵……

  是的,他想,他是喜歡她的,而這種喜歡,名曰「愛」。

  「38.7度,你很行嘛!」華矢紋的臥室內,康雯雯對著躺在床上的人皮笑肉不笑地說道。這樣的高燒,竟然還沒把他燒成弱智,實在是幸運。若非他堅持不肯住院,她早把他打包送進醫院的病房,而非待在他的臥室裡,像個保姆一樣地「伺候」他了。

  「你知不知道,如果今天不是我帶你去醫院的話,你很可能就會得炎症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只要吃了藥;過幾天就OK了。」她邊說邊走到矮几前,拿起了從醫院裡配來的藥。

  如果他現在不是有病在身的話,她會先打他幾下,讓他記住吸取教訓。一個沒有危機意識的白癡!真不知道他

  在美國是怎麼存活下來的。

  不過想想她自己也奇怪,居然會打算留下來照顧他,連她自己都在懷疑她是不是哪根神經搭錯了。

  小時候的不合到長大後的還過得去,算起來是一大飛躍。但照理說送他去醫院看病已經是仁至義盡,沒道理再留下來照顧他的地步呀。事到如今,也只能用吃錯藥來為自己的不合理行為作解釋。

  「我先聲明,我只是看你太可憐了,才決定留下來照顧你的。」她對著他鄭重地說明道。對,一定是這樣的,因為可憐弛,她才會有這樣反常的行為。

  他好笑地聽著她的聲明,曾幾何時,他淪落為可憐的角色。

  「我知道,所以——謝謝你。」華矢紋坐起身子,望著康雯雯說道。她不經意的關心,永遠是藏在不善的語氣之下。

  唔,果然孺子可教也,這麼快就懂得謝人的道理了。

  滿意地點點頭,她拿著裝著水的玻璃杯和藥走到床前,「哪,吃藥。一次兩粒,一天四次。你現在吃下,明早起來再服兩顆。」

  他自覺地接過杯子和藥,和著水把藥吞下。現在,他開始感謝生病,否則,恐怕沒什麼機會讓她這般待他。

  把水杯放在床頭櫃上,他看了一眼房間中的掛鐘,「你不回去嗎?已經很晚了。」時針已經走到了九點。

  「再過會吧,」反正九點對她來說還算早,「我剛才打過電話給我老媽了,他們果然是和你爸媽在一起,說是玩得太晚,趕不回來,要在那邊住一晚,明天早上再回來。」她盤腿坐在地毯上,摸出了一盒巧克力派。晚飯是四點半吃的,到了現在這時候,肚子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哦。」他瞭然地點點頭,父母的不歸,對他來說,沒有太大的驚訝。此刻他在意的,是在他房間裡的她。

  一頭利落的馬尾辮,清爽的素顏,簡單的著裝,她算得上清秀可人,不過比起在美國他所接觸到的社交圈裡的女人來說,就平凡得多了。

  但是——不可思議地,他竟喜歡著這種平凡。喜歡著在這種平凡之下我行我素的個性,永遠清楚自己所想要的是什麼。

  柔柔的凝視目光,讓坐在地毯上的康雯雯不自在地扭動了一下身子。她不是死人,定力沒有好到可以在這樣的目光下行動如常。

  不過,她還不至於自作多情地以為他在看她,「喂,你在看什麼?」嚥下了口中的巧克力派,她朝著他問道。該不會是肖想她手中僅存的幾塊巧克力派吧?

  「沒什麼,只是發現了某些事。」他的眼眸依然盯著她,柔聲地說道。

  「事?」發燒的他能發現什麼事?

  「對。」華矢紋慢慢地從床上下來,跨步走到康雯雯的

  面前。

  「是什麼……」不自覺地站起身,她看著他,一身微微敞開的深色睡袍,凌亂的髮絲以及慵懶沙啞的聲音,此刻的他看來少了平時的雅氣,卻多了一分頹廢的誘惑。

  他靜靜地凝視著她的眼,「我想……我是愛上你了。」愛上她了呵,真的是可以確定了』,確定了那份他一直在追尋的感覺。

  噗!口中殘存的巧克力派止不住地噴出,康雯雯瞪大眼睛看著華矢紋,「你愛我?」她忍不住笑地問道。現在是天方夜潭的時間嗎?還是說她的耳朵有問題,居然從他的口中聽到他說愛她。

  「是的,我愛你。」認真的言語,坦白著自己的心意。

  呃?看來是不是她聽錯了,「你在和我開玩笑?」想來也只有這個可能。

  「我從來不會開玩笑。」他無視她的笑,逼近她。

  「可是你不是已經有女朋友了嗎?」

  「誰?」他皺了皺眉頭。

  「剛才和我一起來的那個,叫什麼朱古力紗的。」外國人的名字她向來不太記得住。

  朱古力?「是婭紗?唐古力吧。」

  「對,就是她,她不是你女朋友嗎?」明明都已經有了一個美女girlfriend,居然還開口對她說愛她。不是她要自我貶值,但若真的把她和那個婭紗放在一起的話,她就只有靠牆站的分了。

  「不是。」他否認道,「她不是我女朋友。」

  呃?不是?!莫名地,聽到他的否認竟讓她有一絲的雀躍。那個朱古力是不是他女朋友她雀躍個什麼勁啊!

  「那……」

  「我從未對婭紗說過『我愛你』,你是第一個讓我說出這三個字的人,也會是惟一的一個。」既然確定自己是愛她的,那他就不會放手,亦不會改變。

  第一個?也是惟一一個?!

  他的話讓她噤住了口。他不是在和她開玩笑,他是認真的。嚴肅的表情以及專注的發燙的眼神,讓她的心猛地一跳。

  「你愛我?」不確定的問話,連聲音都似乎變得不像她了。臉似乎已經開始升溫了。

  他單手靠住牆,把她圍在懷中,右手輕輕執起了她的一綹髮絲放至唇邊,「是的——愛你。」也許已經很久了,在她的不經意間。

  愛?他愛她?!她呆呆地看著他,難以消化這個事實。心跳在加速,因為他的話而控制不住地在收縮。不自覺地退開步子,直至身體抵住了牆邊。

  好認真的眼神,深潭般的眸子黑得誘人,人彷彿會被吸引過去。

  「我——」手足無措,甚至忘了反應。身平第一次面對

  男人的表白,讓她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

  他低下頭,兩張臉慢慢地靠近。

  貼得好近,近到她可以清楚地看見他的瞳孔中那個不知所措的她,甚至還略帶著一絲的羞怯。老天,不可能吧,她怎麼可能會是那個樣子?「你——幹嗎?」話出口了,卻小聲得和螞蟻叫一般。拜託,這時候她應該要直接把他推開,再狠狠地跺他幾腳,而不是用這種三八兮兮的聲音在問他要幹嗎?

  「吻你……」她的唇,像是在誘惑他一般,吸引著他去擷取。唇慢慢地由髮絲游移到了她的唇上。兩片唇的相碰,竟是如此契合,他輾轉吸吮著她的芬芳。

  「唔……」來不及有任何的反應,她只能任由他為所欲為,被動承受著他的吻,接受著他從唇上傳來的熱量。是吻碼?這般熱……

  為什麼沒有推開他呢?她竟然讓他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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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4-18 07:51:31
第八章

  不知道戀愛的感覺,

  所以拒絕。

  想要愛你的心情,

  於是開始了新一輪的約定——

  風蕭蕭兮易水寒,女人坐在窗前會不復返。

  一本雜誌,一張椅子,康霽雯坐在辦公室的窗戶邊窮極無聊地看著,任由帶著寒氣的冷風由戶外吹進室內。

  曾幾何時,她變得像林黛玉那般無聊了?

  呼,好冷啊!「康老師,麻煩……把窗戶關上好嗎?」同在辦公室內的某老師實在冷得受不了了,小心翼翼地徵求著當事人的意見。昨天的天氣預報才報道有寒流降臨,今天辦公室的暖氣機又很「合作」地因為「罷工」而送進了修理廠,現在的辦公室,等同於超市的冷櫃。

  關上?視線從雜誌轉移到了某老師的身上,康雯雯懶懶地瞥了一眼,「你想讓我關上窗戶?」

  「是啊。」點頭如搗蒜。

  「不好。」簡單卻明確的兩個字直接表明了意思。冷風有助於她清醒頭腦。

  一個禮拜前,她最「駝」的那個晚上,「他」吻了她,而可笑的是,她居然沒有拒絕,傻傻地任由他吻。

  雖然他長得「秀色可餐」,嗯,或者說是優雅迷人,再加上又說了那些聳動人心的話,即使她算不上是十六歲的懷春少女,可還是會忍不住臉紅心跳。但……但就當這些理由全部成立,她還是沒道理給他吻了啊!

  天啊!想起來就讓她覺得欲振乏力,直覺雞皮疙瘩掉一地。就算在事後她不管他是不是有病在身,掄起拳頭就打了他幾拳外加踹上他幾腳。但吻了就是吻了,即使她再不想承認,還是確實存在的一個事實。她——康雯雯,活了二十六個年頭,保存了二十六年的初吻,在晚上九點,因為一個發燒到38.7度的病人,而徹底地報銷了。

  「唉……」一聲歎息由她的嘴裡逸出,亦讓辦公室裡僅存不多的老師各個抖了一下。

  全校最不能惹的凶婆娘居然在歎息?!

  小聲地,一幫老師窩在角落開始了討論。

  「她在歎息。」甲老師如是說道。

  「是啊。」乙老師如是回答道。

  「這是這星期的第幾次了?」甲老師問道。

  「這星期的第132次,今天的第13次。」乙老師說道。

  「不對吧,這星期的應該是133次才對。」丙老師插了進來。

  「是132次。」乙老師維持自己原來的計算。

  「應該是133次。」丙老師亦不打算推翻自己的計算。

  「132。」

  「133。」

  「是1的N次方。」一道聲音從後面打斷了爭執。

  嗄?剛才明明覺得冷得要死,現在卻有冒汗的感覺,這種汗,稱之為冷汗。

  三顆頭顱動作一致地向後轉,六道目光整齊地看向了不知什麼時候站在身後的人,「哈,哈,康老師,你什麼時候走過來的?」這個時候,臉皮能做的最大極限就是乾笑了。

  「你們說呢?」媚人地一笑,眼裡卻是凍死人的冷光。

  嗯……好恐怖的笑容啊,他們……幾乎已經可以想像在病床上躺上一個月的情景了。

  很有默契地,三個老師朝著辦公室門口的目標跑去。

  辦公室——還是少待為妙啊。特別是現在這段非常時期。

  可惡!竟然無聊到計算她的歎息次數。撇撇嘴,康雯雯甩了甩手中的雜誌。一個星期,連她自己都不清楚到底歎了幾次氣,無緣無故地,卻會不由自主地歎氣,是在潛意識中哀悼她的初吻吧。再下去,她都快變得不像她了。

  啪嗒。皮鞋底摩擦地面的聲音響起在門邊。看來依然有不怕死的人回辦公室。

  「怎麼,還準備計算歎息的次……」康雯雯轉過身,懶洋洋地開口道,卻在看見來人後,自動隱去了下半裁話。

  一身淺褐色的西裝,細長而漂亮的眼眸和高挺的鼻樑,還有那微抿的薄唇,都和一個星期前的他一樣,只是向來柔順的黑髮有些凌亂地披散在頸上,略顯蒼白的臉讓他看起來有點憔悴。

  「是你?」她詫異道。沒有想到他竟然會出現在辦公室。

  「是我。」華矢紋直直地看著康雯雯,大跨步地走到她的面前,伸手擒住她的手腕,「為什麼要躲著我?」他氣急敗壞地問道。整整一個星期,無論是在家庭式的聚會裡,還是在應該帶他熟悉環境的時間裡,她都不再出現在他的面前。

  她的逃避,讓他亂到了極點,甚至連即將開始的演奏會的練習都難以完成。她對他的影響,甚至超出了他的想像。

  「我沒有躲你。」她否認道,扭動著手腕,掙脫開他的手。他怎麼可以不通知一聲就出現在她的面前呢!現在的她,還沒有做好見他的心理準備。

  「你明明就有。」他提高了音量,氣她的不承認。早上六點,他到她家找她的結果是她已經出門了,晚上十一點,他得到的答案是她還沒有回家。她甚至連帶地把手機也關了。

  「沒有。」她同樣提高了音量,拒絕承認這個事實。

  「有!」

  「……」他沒有往常的優雅與從容,看上去有著不安與焦急。什麼時候白開水又變回到了小時候的汽水了?他居然在和她爭吵?!自從從美國回來後,還是第一次和她起爭執。

  「好吧,就算我有好了。」她把手中的雜誌放在桌上,「我躲你又怎麼樣?有哪條法律規定我不能躲你?」只不過,說「躲」字,感覺上多少遜了點。

  「為什麼要躲我?是因為那天我吻了你嗎?」

  吻?「你還好意思說那個吻?!」吻字猶如一根刺,刺中了康雯雯的中樞神經,「你知不知道那天你在發燒啊,居然還敢吻我,口腔接觸是會被傳染的,如果不是我身體強壯,現在早倒下了!」她狠狠地戳著他的胸膛道。該死,她要說的根本不是這個,重點應該是他根本就不該吻她,而不是發燒會不會被傳染的問題。怎麼話到口中,居然會變了樣?

  「對不起。」三個字緩緩地由華矢紋的口中吐出。因為發現自己真實的心意,太急於想要表明,以致於他沒有想到感冒傳染的問題。

  「啊?」她愣了一愣。

  「不過我只是為沒有想到你會被傳染的事而道歉,至於我吻你的事,我是決不會道歉的。」他定定地看著她道。吻她,是因為愛她。

  呃?這是什麼歪理?是她被吃豆腐耶,他還這麼光明

  正大地站在這裡義正辭嚴地對她說不會道歉。

  重重地拉下他的領帶,她仰頭盯著他,「你欠揍嗎?」這是她所想到的惟一的理由。

  他任由領帶被拉著,俯下身子,讓兩人的視線平行。黑色的眼瞳透著一絲的澀然,「我愛你真的讓你這麼不能接受嗎?」

  他的澀然讓她愣了愣。不能接受?倒不如說是難以想像,更何況——「你哪裡愛我了?」她朝著他吼道。除了一個星期前的那個晚上莫名其妙地對她說愛她,順便趁她的腦袋混亂之際撈走了她一個吻之外,她實在看不出他哪裡愛她。既沒有浪漫地看電影,也沒有手牽手地在湖邊漫步,更不要說是像電視劇裡一般捧著玫瑰花跪倒在她的面前了。

  「沒有嗎?」他撫著額際,為她的話感到無奈,「如果我不是因為愛你,又怎麼可能讓你帶我去所謂的熟悉環境,會因為你的一通電話而在深夜跑去PUB,更不會在那裡彈鋼琴了!如果我不愛你,根本就不可能讓你在我身邊!」他用力地說道。對於不愛的人,他從來都不會留戀。

  是嗎?這是他愛人的表現?不過——「等等,你在PUB裡彈鋼琴又關我什麼事?」

  高大的身子僵了一僵,「因為你的話。」

  「我的話?」康雯雯訥訥地重複道。她有說什麼特殊的話嗎?她怎麼不記得。

  「赫泉。」華矢紋淡淡地開口道。忘不了這個從她口中聽到的名字。

  「赫泉?」這關赫泉什麼事?

  「你說你在意他。」也讓他嫉妒那個叫赫泉的男人。

  她有說過嗎?「那又怎麼樣?」

  「你——是愛他嗎?」聲音中有著自己都沒發現的退卻。

  「愛?」康雯雯好笑地看著華矢紋,音量不自覺地提高了好幾度,「我愛赫泉?怎麼可能,沒有被他氣死已經是萬幸了。」這大概是本年度最好笑的笑話了。若她愛赫泉;恐怕日夜都要倒轉了。

  她的話,讓他的心彷彿鬆了一口氣,「那為什麼不接受我?我們是未婚夫妻,不是嗎?」他直視她的眼,伸手撫著她的髮,小時候討厭至極的身份,現在卻欣喜著他和她之間存在著這種聯繫。

  「馬上就要不是了。」她指他們的約定。算算時間,再過一個月左右就是解除婚約的時候了。

  「是啊,會由『未婚』成為『結婚』。」他點頭應聲道。

  結婚?什麼和什麼啊!「我記得應該是要解除婚約吧。」.

  「若是結婚了,未婚夫妻的婚約自然會解除。」他自有一番解釋。

  「華矢紋,你想要毀約?」

  「只是更改約定。」

  「你……」可惡啊!「信不信我在你的臉上留下幾個記號,讓你演奏會的時候『美美』地出場啊!」那天晚上,她只是在他脖子以下的身體部位打了幾下,現在,她依然樂意在他脖子以上的部位打幾下。

  「……」他沉沉地凝視著她,伸手輕撫過她的臉,「愛我有那麼難嗎?」他愛她,理所當然地也希望她愛他。付出,亦要有所得。

  憂鬱的聲音,讓她扯著他領帶的手緩緩地鬆開。他的話讓她疑惑了。

  愛他?並不難,一張優雅怡人、足以迷惑從八歲的小女孩到八十歲的老太婆的俊顏以及像模特般衣架子的身材,真的要愛上他也許是件很容易的事。

  但是——這會讓她渾身起疙瘩。

  小時候的印象已根深蒂固,現在再來談愛總覺得怪怪的。

  「而且我可以陪伴在你的身邊,給你買你想吃的東西,當你有不愉快的時候,讓你有個可以發洩的地方。」他見她不應聲,繼續施以利誘。

  怎麼聽起來好像老媽當年用來騙她進教堂的話啊。

  「你是真的愛我?」即使已經知道了答案。

  「是的。」

  但是——「若我不愛你呢?」說得有些猶豫與不確定,但除了這句話,她想不出還能說別的什麼。

  眼眸輕轉,薄薄的菱唇揚起一絲淺淺的惑人笑意,

  「那麼,我會讓你愛上我的。」是啊,他一定會讓她愛上他……

  「茶……」

  「……」一杯龍井茶出現在矮几上。

  「我的巧克力派。」有個未婚夫也許還有點用。

  「……」一盒巧克力派也很「識相」地出現。

  「唔,還有蛋糕。」不錯耶。

  「……」默默地,一塊蛋糕緊跟著出現,順便附上切蛋糕的小刀。

  「彈琴。」他的琴聲有助於她消化食物。

  悠揚的琴聲立即環繞在房間內。溫情的情緒與明亮歡快的氣氛交織而成,活躍的華彩樂句活靈活現地描繪出了仿若女孩心靈的一面,在端莊的同時,仍然不失歡快與活躍、爽朗而天真的稟賦。。

  熟悉的樂聲,好似以前曾聽過一般。康雯雯停下了口中的零食,抬頭望著坐在鋼琴前半垂眼眸彈奏的人。

  現在的他,和那天在琴房裡彈奏的他有所不同,雖然仍是同樣的人,同樣的音樂,但嘴角上卻透著淡淡幾不可

  見的淺笑。把那種遙遠、不真實的感覺一下子縮短了。

  唔,他真的是很好看。再一次地端詳著華矢紋俊雅的側面,康雯雯在心中下了定論。憑心而言,有一個才華出眾,長得又斯文優雅的未婚夫真的不錯,也許是女人都會愛上這樣的男人吧。一個可以說接近完美的人。

  那麼——她呢?會愛上他嗎?

  而愛人可以有那麼容易嗎?當他靠近她的時候,當他用著最堅定的聲音對她說,他會讓她愛上他時,她迷惑了,迷惑在他如墨似星的黑瞳中。

  他怎麼可以愛她呢?他們不是從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開始了不斷的爭吵以及打架嗎?長大後不是應該再繼續延續下去嗎?可是他的一句「我愛你」卻把一切都給打亂了。

  連帶地,把她的心也給打亂了……

  琴聲悠悠而止,修長的手指劃下最後的音符。華矢紋轉過頭,清澈溫柔的雙眸對著沉思的眼瞳。

  「在想什麼?」他走到她的身邊,坐下問道。.「沒什麼。」康雯雯回過神來,拿起了放在盤子裡的蛋糕,「你剛才彈的曲子好像那天在琴房裡彈過。」她邊吃著蛋糕邊對著他說道。

  他點點頭,「對,是貝多芬的《獻給愛麗絲》,一首迴旋式結構的鋼琴曲,這是我至今為止彈得最少的一首曲子,可能總共彈過不到十次吧。」

  「十次?」不會吧,那麼少?「那為什麼我老聽到你在彈?」他回來後,她聽他彈鋼琴的次數少得可憐,用十個手指來數綽綽有餘,但卻已經有兩次是聽他彈這首曲子。

  「因為你適合它,看見你讓我有想彈這首曲子的慾望。」他含笑道。她總能莫名地讓他聯想到這首曲子。

  「適合?」

  「讓我有看到純真天使的感覺。」

  「天使?!咳!」康雯雯直覺下巴掉地,一口蛋糕卡在喉嚨裡,「你在說長著翅膀,會在天堂裡到處飛的天使嗎?」她努力地把蛋糕嚥下,不敢置信地指著窗外的碧空問道。

  「除了那個,還有別的東西叫天使嗎?」他輕拍著她的背,同時拿起了一張紙巾細心地擦拭著她的嘴角。

  敢情她沒會錯意,「你眼睛有問題了嗎?」她瞄著他的眼睛,懷疑有這個可能性。她像天使?倒不如說是像惡魔來得好,若是給赫老頭聽見這個可笑的形容,八成會狠狠地嘲笑她一番,「你看我是哪點像天使了?!」

  「……」他收起紙巾,有些無可奈何地看著她,一個不承認自己是天使的女人,卻是他心中無可取代的天使,她的那分純與真,是他所想要保護的,「對我來說,你是。」

  她算是他的天使?!

  她好奇地盯著他,「對了,華矢紋,你為什麼會喜歡我?」這個問題,她早就想問了。他會愛上她,挺奇怪的。

  橫想豎想,自己也不認為有什麼他會愛上她的理由。

  「什麼為什麼?」他疑惑她提出的問題。

  「拜託!就是理由呀。」她白了他一眼。

  理由?淡淡地,模糊卻溫暖的背影浮現在了眼前,「你想知道?」

  「當然。」不然問他幹嗎?

  「那我以後帶你去一個地方,在那裡,我會告訴你。」是的,他會告訴她愛上她的理由,那分從小到大的悸動,把他困在了她的身邊。

  黃昏時分,緋紅的夕陽染紅了半邊天。一輛寶藍色的寶馬Z3停在了育德小學的校門口,兩道身影從車上步下。

  「你帶我到這兒來幹嗎?」康雯雯一手撐在汽車的引擎蓋上,環視著四周問道。育德小學,好懷念的名字呵,自從小學畢業後,就很少再過來轉了。今天,他竟然會帶她來這個地方,實在很出乎她的意料。

  「想帶你來看看。」他繞過車身,牽著她走進學校。天色已經頗晚,學生們都稀稀落落走得差不多了,也使得他們兩個大人走在校園內沒有顯得特別怪異。

  她由著他牽著她的手。大而寬的手掌,包裹著她的,像是很重要的東西,小心呵護地握著,卻又絕不放手。

  「你只是帶我來看看?」她一下班,他便一路開著車帶她來到這裡,就只是為了看看?

  他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牽著她走到一處林陰的小道中。長長的林陰道,依然還是同十六年前一樣,只是周圍的校舍早以翻新,而他們,也已經長大了——「好像又回到了小時候,發生過的事從眼前閃過……」華矢紋喃喃道。

  事?什麼事啊?「你想到了什麼?」康雯雯轉頭問道。該不會是她打他的事吧?在她的印象中,這就是她和他在小學時期的童年回憶。

  他轉過身對著她,手指著長長的林陰道,「一個小女孩背著我從這裡走回家的事。」或許,從那時起,他已不自覺地愛上了她吧,「很小的身子,卻有著超乎年齡的堅強,雖然每每總是野蠻霸道地命令我聽她的話,但——卻也是在我受傷時會向我伸出手的人。」

  呃?他小時候身邊有這號人物嗎?她怎麼不知道?

  「她的背,那個時候很溫暖,於是,我對自己說,如果再次相遇後,這份溫暖還在的話,那麼,我會愛她,窮極一生地愛她。」他凝視著她繼續道。

  惡,他在念文藝小說的對白嗎?在他的凝視之下,她竟有種怪怪的感覺。

  「她——是誰啊?」只是,為什麼,心會有種恍惚,在他

  的凝視之—下……

  「……」

  很乾脆地,浪漫的氣氛一下子消失無蹤。華矢紋頭大地看著康雯雯。他知道她的性格大化而之,也知道她沒有什麼浪漫的細胞,但——怎麼也沒想到她居然連這麼簡單的暗示都聽不懂。

  大跨步地走到她的面前,他俯身對著她大聲道:「就是你啊!」

  「我?!」她是小時候背他的小女孩?」怎麼可能?我什麼時候背過你了?」

  「十歲那年,小學三年級,我去美國的半個月前。」他為之氣竭。

  「……」

  「有三個六年級的學生找我的麻煩,我被打得蹲在地上起不來,於是你就背著我走回家。」他繼續說著。

  呃,塵封的記憶慢慢地打開,彷彿看見小小的她背著受了傷的他。經他這麼一說,她覺得好像是曾背過他,不過因為當時找不出好的理由來解釋為何自己會去救對頭,所以很快就被她列為年度十大錯事,然後拋在了記憶的最深處。

  「等等,若那個女孩是我的話……」她吃驚地看著他,若她真的是他口中所說的女孩,那他不就——「這就是你愛上我的原因?」

  「是。也可以說不是,若是沒有那份感覺,那份對你所特有的感覺.我也許就不會愛上你了。」事只是—一個起因,帶動感覺的起因。她會隨時牽動著他心緒的起伏,完整地不留餘地,「還記得你以前看跆拳道比賽時所說的活嗎?如果有力量的話,就可以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東西了,對我來說,如果有力量的話,我所想要保護的,就是你。」

  他——想要保護她?!康雯雯怔仲了……

  三天了,一句「我想要保護你」讓她的心騷動了三天,連自己都理不清自己的心情。他明明比她弱,甚至不會任何打鬥,但——聽到他的那句話,她卻會有-一種安全的感覺,彷彿他真的可以保護她。

  纖細的人影藉著月色利落地翻進對面的陽台,熟練地打開窗戶進入房間。

  銀輝隨著窗簾的拉開而灑進房間,康雯雯看著靜靜躺在床上的目標人物。白皙的皮膚襯著深藍色的絨被,黑色的髮絲散亂地散在枕上,眼簾蓋住了漂亮的黑色眼眸,長長的睫毛翹而卷。

  嗯,睡著的他看起來比較像小時候的樣子,不負她給他起的三字綽號——「洋娃娃」。

  「喂,起來了。」伸出手指掐著熟睡人的臉皮,康雯雯

  小聲地叫喚道。沒道理他睡得如此酣甜,她卻因為他的話而睡不著。

  「唔……」床上的人微微睜開眼睛,然後藉著月光看清眼前的人後,猛地從床上翻身坐起,「雯雯,你怎麼來了?」華矢紋吃驚道,轉頭看了一眼床頭櫃上的手錶,已經十二點了,她竟然會出現在他的房間裡。

  「沒事就不能過來嗎?」她鬆開了掐著他臉皮的手,嘟著嘴道。

  「又翻陽台嗎?」他皺起了一雙劍眉。

  「聰明。」她聳著肩對他的猜測加以批注。真是瞭解她啊。

  他對她的屢教不改有些無奈,即使他已經和她說過好幾次不許翻陽台的話,但她依然還是依著自己的喜好來,「那我先送你回去吧,現在已經很晚了。」他步下床,拿起放在床邊的外套套上。夜深人靜的時候,和她單獨相處,他沒有把握可以做到不碰她。

  「不要。」懶懶地撇撇嘴,她否定他的提議。

  「不要?那你想怎麼樣?再從陽台上竄回去嗎?」他拉著她的手臂道。

  「我——」舔舔唇,康雯雯抬起頭對著華矢紋,「我想要聽你彈鋼琴!」

  「鋼琴?!」怎麼也沒想到從她口中會吐出這句話,「現在嗎?」

  「對啦。」她現在睡不著,他的琴聲對她比較有催眠效果。

  「可是……現在已經很晚了。」試問有誰會在半夜十二點彈琴?

  「有什麼關係,你的琴房不是有隔音效果嗎?吵不醒華叔和丘姨的。」她不由分說地拖著他直奔二樓的琴房。

  輕輕推開琴房的門,華矢紋皺眉看著康雯雯,「真的要彈?」他不確定地問道。

  「不然到這裡幹嗎?」她白了他一眼。

  「可是,如果你想聽我彈琴的話,過幾天就有我演奏會了,不是可以來聽嗎?」

  「那不一樣,我現在就想要聽。」她這個音樂白癡半夜想要聽他彈琴,他應該感到榮幸才是,「好了,彈吧。」她關上門,走到沙發旁坐下。

  他無可奈何地走到鋼琴的面前坐下,抬起手準備要彈。

  「等等,」她阻止道,「我想要聽《獻給愛麗絲》。」她說出了想聽的曲目。

  「《獻給愛麗絲》?」他詫異道,這是她第一次自動開口說出曲目。

  「有意見?」

  「沒有,你喜歡就好了。」手指一揮,樂符流暢在指間。

  她坐著,看著他,也許……愛上他,並且被他愛著,是件不錯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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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4-18 07:51:58
第九章

  吻你是因為愛你,

  若是不愛的吻,

  那麼只能稱之為是嘴唇的接觸,

  至少我是這麼認為的——

  「我沒聽錯吧!你要把《獻給愛麗絲》排入演奏的曲目中?」辦公室內,彼利盯著老友,一臉不可置信地問道。這首曲子,他不是很少去彈奏的嗎?更何況是列入演奏會的曲目當中。

  「你沒聽錯。」把手中的曲目安排表放在桌上,華矢紋站起身來淡淡地說道。

  「可是,前些時候我問你的時候,你不是還說這次不會彈這首曲子的嗎?」就他所知,矢紋一向下了決定就很少會再去改動。沒想到這次居然會一反常態。

  「本來是這樣,不過因為有個人喜歡這首曲子,所以……」

  嗄?「等等——你的意思是因為有個人喜歡聽這首曲子,所以你要彈?」他沒聽錯吧,什麼時候矢紋竟然會因為別人而改變自己的決定。

  華矢紋點點頭。

  「是誰?」以他的猜測,絕不可能是婭紗。

  「我的未婚妻。」他淺笑道。

  老天,今天怎麼老感覺耳力不濟?「你有未婚妻?」聲音已經接近於尖叫的分貝。他有未婚妻,而他這個和他相交近十年的好友居然現在才知道。

  「你該不會是喜歡你的未婚妻吧?」彼利打趣地說道。

  「嗯,我愛她。」

  「愛?」下巴快要掉地了,「你愛你的未婚妻?!」他還以為這輩子矢紋不會愛上任何人,畢竟他對任何的人、事、物都淡然處之。連對婭紗這樣的大美女也一視同仁,他都曾懷疑他是不是在那方面「不行」。

  「很奇怪嗎?」華矢紋轉身看著好友吃驚的樣子。

  「呃……」這已經不是奇怪就可以形容的,今天他的心臟絕對超負荷運轉了,「那婭紗怎麼辦?」他有些替婭紗可憐。

  「她……」華矢紋雙手環胸,眺望著窗外,「和我有關係嗎?」他的心,只給他想要愛的人。

  門外,人影輕靠著門背,靜靜地聽著這一切,眼淚順著臉頰悄然滑落,為什麼,他將要為別人而彈奏曲子,而那個人卻不是她……

  偌大的劇場大廳裡,頭排貴賓席的座位上,方櫻和丘日璃再一次地把眼光瞟向了康雯雯,然後,終於忍不住了,方櫻清了清喉嚨問著女兒:「雯雯,你確定你沒走錯地方?」

  「確定啦。」康雯雯翻了翻白眼,「媽,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問同樣的問題了?你問得不累,我都已經回答得煩了。」從坐下到現在不過是十五分鐘,老媽起碼問了有七八遍了。

  「但是——」哎,會問那麼多回實在不能怪她,誰能想得到一向稱為音樂白癡,聽古典樂不用十分鐘就可以睡得稀里嘩啦的女兒,竟然會主動開口說要聽矢紋的演奏會。

  想到那天雯雯開口說要來時,驚得她和老公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直覺以為女兒是生病了,「但是今天的是矢紋的演奏會啊。」她不是一向都和矢紋不和的嗎?

  「我知道啊。」撇了撇嘴,康雯雯環視著大廳的四周道。今天的「他」會是在這個大廳裡,為著上千人演奏。很難想像,前幾天,「他」還是在半夜裡為她一個人彈奏著曲子。

  啊,沒有否認耶。方櫻丘日璃互視了一眼,也許,她們真的可以有所期待,「雯雯,你是不是喜歡我們家的矢紋啊?」丘日璃問得小心翼翼。

  「咳!」老天,丘姨是怎麼猜到的?!康雯雯嗆了一聲,「呵呵,丘姨你想多了,我今天只不過是想見識一下而已。」

  「真的?」懷疑的目光上下掃瞄著。

  「真的。」話說得有些心虛。

  「是嗎?我還以為可以看到你和矢紋結婚呢。」遺憾啊,為什麼雯雯和矢紋就湊和不上呢?

  兩道歎息聲同時傳來。

  呼,還好當初堅決地秉持著隱瞞的政策,沒有把她和華矢紋新關係的進展讓老媽她們知道。光是來聽演奏會就已經讓老媽她們聯想到了結婚,那若知道她和他接吻了,還不得馬上被綁上教堂。

  「對了,媽,爸和華叔怎麼沒來?」康雯雯問著坐在身旁的母親。

  「哦,怕他們兩個吵起來影響矢紋的演奏,所以乾脆就讓他們在家了。」倘若帶他們來的話,恐怕演奏會還沒開始,他們就已經吵得天翻地覆了。

  嗯,有道理,康雯雯點點頭。

  「雯雯,你是真的不可能和矢紋結婚嗎?」對著先前的話題,方櫻猶不死心地問道。

  「呃……」基本上會有可能,但是絕對不能現在當著老媽的面說出,否則會連抗議的權利都沒有就把她打包送進華家的。

  「媽,演奏會好像快開始了。」她藉故轉移著話題。

  「雯雯。」

  「……」只好等老媽自動死心了。

  「雯雯」

  「……」

  「雯,唉,算了。」問話宣告終結。

  市立劇院的大廳,樂聲從莫扎特的第八鋼琴奏鳴曲到勃拉姆斯的C小調狂想曲,從舒伯特的《英雄波蘭舞曲》到舒曼的《夢幻曲》,強而有力的琴聲時疾時緩,豪放的氣勢中卻又襯著纖情優美的主題,展現著惟美華麗的主題,讓人聽得如癡如醉。

  一身黑色的燕尾服裝束,黑色的髮絲整齊地梳在腦後,斯文儒雅的面孔上帶著一貫的淡淡表情,修長而有力的手指在賦予著樂曲生命。

  完美似乎是現在的他的代名詞,貴公子的稱呼他當之無愧。

  「雯雯,你不覺得現在台上的矢紋很引人注目嗎?」台下,方櫻小聲地問著女兒。

  「是又怎麼樣?」康雯雯隨意地接口道。不可否認,母親說得很對,即使台上還有著為數不少的長笛、大提琴等伴奏人員,但他卻是最醒目的那個,吸引著眾人的目光。

  「你和矢紋不是未婚夫妻嗎?若是有他這樣的一個丈夫,做妻子的會很幸福的。」她是真的很想要組成六人大家庭啊。

  老天,老媽又要開始她的遊說工作了,「媽,聽演奏的時候說話好像是件不太禮貌的事。」

  「可是,你真的不打算和矢紋試試看嗎?」她不屈不撓地繼續道。

  哎,基本上是已經試了,「媽,你不要……」

  驀地,樂聲一轉,從激昂跳到了舒緩,輕輕地,柔柔地,卻又跳躍出輕快與明朗,亦讓康雯雯隱去了後面的話。好熟悉的曲調,是——是貝多芬的《獻給愛麗絲》,也是他說過適合她的曲子。

  康雯雯吃驚地望著在台上演奏的華矢紋,他不是說過他很少會演奏這首曲子的嗎?可現在……

  他說過這是適合她的曲子,這首曲子,讓他聯想到她是天使的曲子。但真的是適合她嗎?她不知道。只是知道有些奇怪,也有些不可思議,他明明是在為所有的人彈這

  首曲子,她卻覺得像是在為她一個人彈似的。

  為了她一個人在彈……

  「喂,雯雯,你沒事吧?」方櫻推了推一臉出神的女兒.聽曲子居然沒睡著,還認真至極,讓她不由得吃驚。

  「呃,我沒事,只是有點想通了某件事。」一件十分重要的事呵……

  演奏會如預期般圓滿地結束,時間似乎就此凝固,沸騰的全場,掌聲不斷地持續著,為了這不同凡響的演奏,這高超、靈動、華麗的技巧。

  後台的休息室,華矢紋對著鏡子輕喘著氣,扯動著脖子上的領結。一場幾小時的演奏會下來,對體力和精神的消耗頗大,即使是被稱之為天才的他亦不例外。

  「很棒的演奏,聽得我都快醉了,」同在休息室的彼利輕拍著老友的肩膀道,「看來你這次的回國演奏會取得成功了,預定下個月的演奏會是在巴黎吧,你準備什麼時候去法國?」

  巴黎……微微地撥動著頭上的髮絲,華矢紋轉過身,看著彼利道:「彼利,我想把巴黎的演奏會推遲一個月。」雯雯對他的感情到底如何他沒有把握,是愛他或是不愛,他始終沒有勇氣問出口。他怕現在他去了法國後,她就會把他徹底清除出腦中。

  「推遲一個月?!」彼利掏了掏耳朵誇張道,「那可是巴黎最大的劇院耶,別人想要預定都不一定能夠訂得到,你居然還想要推遲一個月再去?」

  「是,我知道說這樣的話有些不負責任,但……」

  「是因為你的那個未婚妻嗎?」想來也只有這個可能了。

  「你知道?」華矢紋詫異道。

  「嗯,」彼利沉吟了一下道,「因為我覺得今天的你和平常的你不一樣。」

  「不一樣?什麼意思?」

  「不是很說得上來,只是一種感覺,特別是最後的《獻給愛麗絲》,所以我有點相信你是真的愛上某人了。我想你想要推遲一個月後再去法國可能是為了她吧,但,若是以朋友的立場來看,我希望你還是按原計劃行事,畢竟世界是為了所有人在轉動。」

  世界是為了所有人在轉動嗎?但他卻只為她一個人轉動,「彼利,我……」

  「矢紋。」休息室的門被輕輕推開,一張惹人憐惜的容顏出現在了門邊,美目顧盼,緊緊地盯著他。

  「婭紗。」華矢紋看著站在門邊的人,「有什麼事?」

  「我……」她看了一眼在旁的彼利。

  「呃,我看我先出去好了。」彼利識相地摸了摸鼻子,

  走出房間,他可沒興趣待著做二百五十瓦的電燈泡。

  「好了,有什麼事說吧。」華矢紋隨意地拿起放在桌面上的樂譜,翻看著說道。

  咬了咬下唇,婭紗抬眼瞄著華矢紋,然後,像是下定了決心般開口道:「矢紋,我要回美國了。」

  「回美國?」沒有抬頭,視線依然看著手中的樂譜。

  「對,下個星期二,下午三點的飛機。」有些悲哀,他的反應一如她預料般,沒有任何的動容與波動,即使是在聽到她要回去的消息後,依然還是保持著一貫的淡然。儘管猜到了他的反應,但卻還是會心痛,若是他的表情會有一些些的不一樣,對她有一些些的挽留,那麼,她想她會不顧一切地留下來,盡全力地去爭取他的愛吧。

  「這次回到美國,我想我可能不會再出現在你的面前了吧。」她幽幽地說道。畢竟她沒有把握可以再看見而不心痛。

  「不再出現?」她的話終於讓他從樂譜中抬起頭來,「原因呢?」

  「你知道的不是嗎?」鼻子隱隱發著酸酸的味道,眼淚逗留在眼眶中打轉。她不再見他,對他和她想必都好。

  他確實是知道,「婭紗,你好好找個可以讓你愛的人吧。」不自覺地,他開口道。從她的身上,他彷彿看見了自己追逐雯雯的樣子。

  找個可以愛的人?婭紗搖了搖頭,苦澀地笑笑,「沒有那麼容易呵……」若是可以隨便找個人來愛,那該多好啊,也許,她就不會那麼痛苦了,「那麼,你找到了你可以愛的人了嗎?」

  點點頭,一絲笑意閃過華矢紋的嘴角,「找到了。」一個讓他想愛一生的人。

  「是那天帶我去你家的那個女人嗎?」那個可以讓他溫柔相待的人。

  「嗯,我很愛她。」

  她看著他,那種溫暖的笑意是她在美國所沒有見到過的,暖暖的,卻依然扣動著她的心,可悲的卻是,他的笑只有在談及「她」的時候才會顯露出來,「可以告訴我『她』到底有什麼地方是勝過我的,令你會愛上她而不是我嗎?」她小聲卻堅強地問道。不甘心啊,從小自認完美的她,卻敗在了另一個女人的手上。

  「勝過?我不知道,也許沒有吧,她只是一個高中教師,不懂欣賞什麼古典樂,甚至有時在我彈琴不到十分鐘的時候就在旁睡著了。有些不講道理,會動不動就打人,會爬陽台,也會半夜把我叫醒讓我彈琴給她聽。但是,我就是喜歡,喜歡她的那種不坦率的善良,那種隱藏在野蠻之下的純真。」他坦然道。

  「因為愛,所以缺點也可以是優點嗎?」

  「是的。」因為愛,所以包容了一切。

  好不甘心啊,但是,即使是不甘心又能如何?他的人,

  他的髮絲,他的眼眸以及……他的唇,都不會屬於她,而是另一個女人,一個可以得到他愛的女人。

  「我真的是好羨慕那個女人,可以被你這樣愛著。」是羨慕,也是嫉妒吧,愛著他的她是不幸的,被他愛著的人卻是幸福的。

  輕輕地,慢慢地,她靜靜靠近了他,然後,仰起了頭,「在我回美國前,矢紋,可以……給我一個告別的吻嗎?我——實在捨不得什麼都沒有就回美國。」她輕吐紅唇說出了請求。

  吻?深邃的雙眸眨了眨,「婭紗,我並不愛你,你不該對我提出這樣的要求。」

  「我知道,可是……我真的只想要一個吻,一個吻就可以了。」可以當成是回憶的見證,她愛人的見證。

  「你……」華矢紋怔了怔,她的身上,他可以看見自己的影子。

  「真的,只要一個吻,就可以了。」猛然地,她撲進了他的懷裡,環住了他的脖子,快速地把芳唇靠向他……這是他們之間最初以及最後的吻吧……

  「咦,後台的休息室是往這邊走的吧。」丘日璃目測著左右的路線,下了定論道。

  「好像是應該在這邊。」方櫻在一旁附和道,眼光瞄著房間上的門牌,「對了,是那裡。」她指著寫著休息室三字門牌的房間道。果然是找到了。

  兩隻手被一人牽著一隻,康雯雯有些好笑地看著此時自個的處境,活似剛被警察逮捕的犯人,只差一道手銬的工序。

  演奏會一結束,還沒等得及散場,老媽和丘姨就強制地牽著她來到後台,說是她很少和矢紋碰面,要她再見見他,順便道聲賀。要是她們知道她和他這段時間天天見面,甚至半夜還會來個羅密歐和茱麗葉的陽台相會,不知會作何感想?

  「媽,真的要去見華矢紋啊?」康雯雯朝著方櫻問道。

  「當然,既然都來看演奏會了,於情於理都該和矢紋打聲招呼。」方櫻拖著女兒直直地朝著休息室走去。

  「如果是打招呼,那麻煩你和丘姨把手鬆開,我自己會走。」只是打招呼,有必要把她的手抓得那麼緊嗎?她們在算計什麼她焉有不知道的。十之八九是在算計著讓她一個人進休息室,然後兩個人的好感度大升,最好是能夠一舉結婚,實現她們的六人大家庭的美夢。

  「好了,到了。」站定在休息室的門口,丘日璃和方櫻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雯雯,丘姨和你媽有點不舒服,待會兒你自己進去找矢紋。」丘日璃說得極獻媚。

  果然如她所料。康雯雯仰頭翻了個白眼,「丘姨,

  我……」

  「哎,還說什麼,先進去好了。」丘日璃順手推開了門,卻在推開了一半後愣住了。老天,她的眼睛沒花吧?

  「丘姨——你怎麼……」康雯雯順著丘日璃的眼光望去,在看見了房內的情景後愣愣地發不出聲。

  吻?!他竟然在和另一個女人接吻,用那曾經吻過她的唇。兩片唇的接觸,竟然會讓她這般難受,彷彿心被狠狠地抽了一鞭,像要窒息般。

  從來沒有想過,或者說她根本就忘了想,他還會有別的女人。

  然後,時間像是靜止了似的,直到黑色的眼瞳對上了憤怒的雙眸……

  「雯雯!」華矢紋吃驚道,一把把偎在他身上的婭紗推開。婭紗的苦戀讓他有了一絲猶豫,像是看到了自己一樣,卻也因為那一絲的猶豫,讓她有機可趁地吻了他。

  「真不好意思,看來我是打擾到你們了。」冷冷的聲音,眼裡卻冒著熊熊的怒火。她氣他的行為,更氣自己的在乎。

  「不是這樣的,雯雯,你聽我解釋。」華矢紋快步走到康雯雯的面前,抓著她的手急急地說道。從來沒有這般心慌過——僅僅只是看到她眼裡的怒火。

  她使勁地掙扎開他的手,「你需要對我解釋什麼嗎?」都已經親眼看到了,還要解釋什麼?如果要愛,她要的是全部,若是殘缺的,那她寧可不要。

  「不,你聽我說……」

  「說什麼?我不想聽!」康雯雯用力地把他推開,轉身向著出口處快步走去。這樣的地方,她不想要多留片刻。

  「雯雯……」華矢紋跟著衝出了房間,他要解釋,源源本本地解釋這一切……

  而房間裡,是一顆傷痛的心和傷痛的眼淚,這次……真的是徹底地輸了,她對他的愛戀……是該結束的時候了。

  寂靜的休息室門口,靜得連一根針掉下都聽得見。方櫻和丘日璃猶如石化了般,佇立在了原地,面面相覷。

  良久,丘日璃終於忍不住地清了清喉嚨,率先打破了沉默:「阿櫻,我想剛才我應該沒有看錯吧。」她問得連自己都不太確定。畢竟衝擊實在太大了,還能夠站在這裡說話已經證明她的心臟承受能力要比別人強。

  「嗯,我想——是應該沒有看錯,因為我也看到了。」方櫻艱難地點頭道,雖然連她自己都不相信看到的是真的,「我好像看見矢紋在和別的女人接吻……」

  「然後雯雯看到後很生氣……」丘日璃接口道。

  「再然後矢紋急忙想要解釋。」

  「接著是雯雯不肯聽解釋。」

  「最後是雯雯走了而矢紋追出去了……也就是說——」方櫻和丘日璃互看了一眼,然後異口同聲地說道:「雯雯和矢紋是情侶?!」哦,難道真的是上帝眷顧她們兩個,決定要實現她們六人大家庭的美夢?!看來逢年過節燒香拜佛果然是有好處啊。

  「不過,依現在的情況來看,他們兩個孩子之間好像有問題存在啊。」感動過後,丘日璃直觀地說著問題的結症。

  「那又怎麼樣?還有什麼是我們兩個不能解決的?」最大的問題都已經自動解決了,既然他們兩個孩子可能是情侶關係,那麼小小的一點矛盾要清除簡直是手到擒來。

  唔……在方櫻的氣勢下,丘日璃很用力地點點頭,不錯,有道理!

  一路快步,然後由快步變成了跑,最後變成了狂奔。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讓她有想流淚的衝動。僅是看見他和別的女人接吻,就讓她變成了這樣,若這樣就是愛的話,她還不如不要愛了。

  「雯雯!」聲音從她的身後傳來,伴隨著急促的腳步聲,「為什麼要逃?為什麼不肯聽我的解釋?」

  逃?!他的話讓她猛然地收住了腳步,「誰逃了!」她轉過身對著身後跑上來的人大聲道,堅決不承認剛才自己的行為是逃。

  「那為什麼不肯聽我的解釋?」華矢紋收住腳步,停在了康雯雯的面前,喘著氣問道。

  「沒有必要,你不是已經和她接吻了嗎?還有什麼好解釋的。」她盯著他的唇叫道。好刺眼,看到這唇,就會讓她聯想到剛才在休息室裡看到的那一幕。

  「不——事實是婭紗趁我沒有注意的時候靠上來吻住我的。」他緊抓著她的手臂急切地說道。他不想他和她之間有任何的誤會存在。他們之間根本禁不起「誤會」這個名詞兼動詞,甚至他怕她會因此而把他徹底排出她的世界。

  好痛,手臂被他的手緊緊地抓著,像是在傳達著他的急切,他不是一貫都平平淡淡的嗎?現在卻像只負傷的獅子,慌亂地想要向她證明著什麼。激動而慌張,和優雅從容完全掛不上勾,這樣的他,是她所不曾見到過的。

  「你放手啊!」她叫道,努力地想要把他的手掰開。老天,再叫下去,她都要掉眼淚了。努力地吸了吸鼻子,康雯雯把眼淚逼回眼眶。

  「我不放,一放你又會走的。」總有種感覺,似乎一放手她就會離開他似的。

  討厭!手臂被拽得好緊,掐得她微微作痛,「我叫你放手啊!」她掄起拳朝著他的肚子打去。她有滿肚子的怒火,卻不知道該怎麼發洩出。

  「唔……」他吃痛地彎下腰,手卻仍是抓著她不放,「相信我好嗎?我所愛的自始至終只有你一個。」他一旦愛上了,就不會再改變。

  相信?!康雯雯撇過頭看著仍牢牢抓著她的手。她是相信他的,從他在後面追著她,用盡全力地向她解釋的時候她就相信了,但她氣的卻是他任由別的女人來吻他的唇,「為什麼你沒有馬上推開她?」而是等到發現她的時候才把人推開。

  「因為……」該怎麼說呢?因為覺得婭紗的感情有些像自己,所以猶豫了。這麼說的話,她會接受嗎?

  「因為什麼?」

  「是……」

  「說不出來了嗎?」氣死她了,都給他機會向她解釋,他居然還這樣!「你知不知道你很討厭啊,既然說是愛我,為什麼還要接受別人的吻?只要是女人主動,你就可以隨便接受了嗎?若是有一天有女人上你的床,你是不是也一併接受了啊!你這只白癡豬!我告訴你,全世界我最討厭的就是你了!」她朝著他狂吼道,使勁地把他的手指一根根地掰開,頭也不回地朝著亮處走去。

  她討厭他!華矢紋怔怔地望著康雯雯的背影,這是他第二次從她口中聽到這句話,第一次是不舒服的感覺,第二次卻是苦澀、焦急與空虛摻雜在一起的無助。

  為什麼,明明沒有雨,他卻覺得天彷彿在下著傾盆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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