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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安琪]謝謝別愛我【回首又見愛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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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4-22 01:01:07 |倒序瀏覽
謝謝別愛我(回首又見愛之一)作者:安琪 

她知道,這個男人正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
在他的鏡頭下,她無所遁形、更脫逃不了……

廉煒霆是知名的「原野攝影師」,熱愛大自然。
從不替人拍照的他,向來只拍不矯飾的蟲魚鳥獸、草木巨石。
他隨性慣了,從不受任何人事物的羈絆,對愛情更是免疫!
可生平最怕麻煩事的他,卻莫名其妙成了「她」的救命恩人?!
一場意外後,他收留了那個忘了過去、不知姓名的女孩,
她,不但美麗出塵,更擁有著足以奪走所有男人魂魄的魔力,
頭一回,他被那雙澄澈無助的雙眼所蠱惑,興起替她拍照的念頭。
在他的鏡頭下,落落大方、毫不生澀的她,卻是讓人越來越好奇,
這女人如同糾纏難解的謎團般耐人尋味,竟讓他忍不住想靠近?!
不──不對!這分明已經違背了他一向的原則,
不管怎樣,他說什麼也不該被這女孩所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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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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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4-22 01:01:33
  楔子
  
  酷熱的夏日午後,台北東區的道路上,人潮依舊擁擠,打扮休閒的男人們與穿著清涼的女孩們手挽著手,閒閒無事壓馬路,路過一棟粉刷著亮橘外牆的大樓時,人人莫不停住腳步,抬頭欣賞幾眼。
  
  只見橙橘色的大樓外牆上,掛著這間經紀公司最引以為傲的新星名模的大幅海報。
  
  她叫黎若昀,一年前剛由國外回來,本來只是幫親戚的忙,替開天窗的服裝秀當個臨時遞補的素人(外行人)模特兒,沒想到這一場秀竟意外讓她聲名大噪,事後不少廠商前來打聽,懇求她幫他們的服裝走秀。
  
  於是誤打誤撞地,她走進了模特兒界,成了固定品牌服飾的代言人,然後又在親戚的居中穿線下,加入了星夢經紀公司,交由專業人士替她打理未來的事業。
  
  由於天生姿色絕麗,再加上經紀公司的強力push,黎若昀迅速竄紅,成了家喻戶曉的大明星。許多人找她拍廣告、知名節目也發通告邀請她上節目,她突然被人從伸展台推到鎂光燈下,紅得連她自己也莫名其妙。
  
  無可否認,她確實是個漂亮的女孩,凡是見過她的人,沒有人不這麼認為。
  
  瞧瞧海報上的她,小巧的瓜子臉白皙無瑕,靈氣秀致,看得出擁有外國血統的深褐色大眼,深邃迷人,高挺的鼻樑秀氣小巧,性感的檀口如果凍般充滿彈性且誘人,而她嘴角微揚,似笑非笑的淡然神情,更是讓每個看到的人心跳加速。
  
  「或許她就在這面牆內的某個地方呢!」
  
  大家都這麼幻想著,他們哪裡知道,僅有一牆之隔的辦公室內,正為了這位新星名模無故失蹤,而鬧得雞飛狗跳。
  
  「這是怎麼回事?!」
  
  星夢經紀公司的負責人陶先毅雙手用力拍擊會議桌,面色鐵青地質問面前幾位面色慘白的男女。他們分別是黎若昀的經紀人、助理,以及宣傳。
  
  「育菁,你說!」下巴留著小鬍渣的男人瞄了眼身旁的女孩,推她上火線。
  
  他不是別人,正是黎若昀的經紀人韋哥,大老闆陶先毅將黎若昀這顆新明星全權交由他負責,卻沒想到會出這種差錯。
  
  「我只負責對外的宣傳工作,若昀的事……其實我也不清楚,還是讓怡慧來說明好了,她比較瞭解。」
  
  黃育菁眼珠一轉,再將燙手山芋轉丟給身旁的小助理。
  
  劉怡慧沒想到宣傳會猝不及防地將問題丟給她,雙唇抖呀抖地都快哭了。
  
  「那天……我一早到若昀的住處,想去接她上通告,卻發現她已經不見了,只留了一封信,說壓力太大想出去走走,去了哪裡,我也不知道……」
  
  她是黎若昀的助理,平常黎若昀大大小小的事全由她打理,她壓力也很大啊,原以為自己會受不了壓力偷偷落跑,沒想到先跑的人不是她,竟然是平日她所照顧的黎若昀。
  
  「會不會是她偷偷交了男朋友,跟男人私奔啦?」經紀人韋哥緊張地大叫。
  
  「可是她在信中只說壓力太大,沒說自己交了男朋友啊!」黃育菁道。
  
  「說你笨,你還真笨!我們旗下的模特兒是明文禁止結婚、交男朋友的,如果她交了男朋友,會蠢到告訴我們嗎?」韋哥沒好氣地白她一眼。
  
  「是嗎?」黃育菁吶吶地閉上嘴,不敢再多話。
  
  「可是我跟著若昀沒有一年,少說也有八個月,從沒見過她跟哪個男人有什麼牽扯,就連講曖昧電話也沒有,而那些想約她吃飯的男明星、男導演,每個都碰壁耶。」助理怡慧鼓起勇氣道,她也認為這個可能性不大。
  
  「那麼若昀到底一個人跑去哪裡了呢?」韋哥茫然望著窗外,嘴裡喃喃自語。
  
  「若昀啊若昀,我可愛的搖錢樹,你到底在哪裡?」
  
  而窗外一片灰濛濛,誰也無法給他答案。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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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匿名  發表於 2014-4-22 01:02:09
  第一章
  
  椰影,海灘。
  
  墾丁的夏季,充滿濃濃的南洋風。
  
  廉煒霆坐在白貝細沙灘上的小躺椅裡,瞇眼望著宛如南國島嶼的美麗景致,頓覺心曠神怡。
  
  好像有一輩子沒這麼悠閒地度假了!
  
  他是知名的原野攝影師,專職拍攝大自然的草木巨石與蟲魚鳥獸。
  
  半個月前,他人還在南美安地斯山脈,拍攝了一系列充滿原始與神秘的照片,攀登原始的高峰,深入無人的深谷,只為取得一個絕佳的鏡頭。
  
  可當他風塵僕僕地離開南美,回到文明的紐約,他的未婚妻──他所任職的國際雜誌出版公司的千金朵麗.金德森便要求他到台灣來,為最近當紅的女模特兒拍攝寫真集。
  
  為了這件事,他跟朵麗鬧得相當不愉快,甚至可以說是吵得不可開交,因此他連道別都沒有就直接飛來台灣。
  
  他有個怪脾氣,就是不喜歡拍攝人像,從一般的生活照到明星的寫真照──甚至包括女友拜託他拍證件大頭照,他全都不拍,只因他不喜歡人類在面對鏡頭時那種不自然的僵硬神情。
  
  況且人類是有心機的動物,眼神早已不澄澈,對於這種矯揉造作又心思複雜的動物,他是半點拍攝的興趣也沒有。
  
  他寧可去拍原始自然界的小動物,甚至是一條魚、一隻小狗,就是不願拍人。
  
  藝術家都有些怪脾氣,廉煒霆自認自己的脾氣怪得有理,但他的女友就是無法認同,也不肯接受,經常找盡理由逼他去拍不想拍的照片。
  
  「霆,我已經與對方的經紀公司簽約,你不替我去拍,難道要看我被告違約嗎?」朵麗描繪精緻的臉龐如泣如訴。
  
  她連眼眶都快紅了。
  
  她可是知名國際出版公司大老闆的掌上明珠呢,誰敢惹她哭泣?
  
  廉煒霆就敢!
  
  「那是你在答應前就必須先想到的問題!朵麗,我沒有同意這麼做,這全都是你自作主張,你明知道我從不拍人,以前不拍,以後也不會拍,你不該罔顧我的意願。」他很惱火,因為他認為她不尊重他到極點。
  
  「那你現在要我怎麼辦嘛?」說著,朵麗真的哭了,她拿著手帕不斷抹眼淚,嗚嗚咽咽地道:「我……我也是一片好意呀,我是心想你的攝影技術那麼好,不拍人實在太可惜了!而對方又一直強力要求必須由你親自掌鏡,我才會……我也不是故意的啊!嗚嗚……」
  
  瞪著朵麗那張快哭花的臉,廉煒霆除了無言,還是無言。
  
  交往多久了?兩年?三年?她還不瞭解他的脾氣嗎?
  
  不,她瞭解的!
  
  但是她從不肯接受這樣的他,總想試圖影響他、左右他,甚至是改造他,一、兩次就罷了,但是最近她有愈來愈誇張的傾向,這讓他覺得很累。
  
  我們真的合適嗎?未來也要這樣繼續下去嗎?他心底再次浮現這個念頭。
  
  他揉著眉心,疲憊地說:「好吧,我去。但是朵麗,我聲明這是唯一的一次,將來我絕不會再讓步。」
  
  人的耐心是有限的,她最好別再試圖當操縱他的遙控器,否則……
  
  「我就知道你最愛我了!」朵麗收起可憐兮兮的模樣,笑得萬般燦爛,內心更是放肆狂笑。沒人能夠拒絕得了她,即使是廉煒霆這個打斷腿骨不屈膝的硬漢又怎樣?還不是乖乖任她擺佈?現在只要再給她一點甜頭就行了,呵呵呵!
  
  「別氣了嘛,你很想我吧?等一下到你家去,我會好好補償你。」
  
  她朝他眨眨媚眼,風情萬種地伸出纖纖玉指,挑逗地撫著他被大自然鍛煉得更加結實的胸膛。
  
  「抱歉,短時間內我都沒興趣了!」
  
  他冷冷地拉開她的手,隨即扭頭離去。
  
  「你──」驕縱的大小姐在背後氣得猛跺腳。
  
  當晚,廉煒霆隨即拎著尚未打開的旅行箱,直接飛往台灣……
  
  想起這段極不愉快的回憶,廉煒霆抿起了嘴,心情不覺大受影響。
  
  望著遠處逐漸落下的夕陽,他起身喃喃自語:
  
  「算了,去散步好了!」
  
  礁巖崎嶇的海岸線,不見半個人影。
  
  遠離觀光客聚集的熱鬧海灘,其他地方倒是很寧靜,這正符合他孤僻愛靜的個性。
  
  也幸虧朋友的別墅位置不錯,背山面海,而且遠離塵囂,偏冷門的東西,向來才是他最愛的,只可惜他的女友從來不曾試圖弄懂他的想法。
  
  他歎口氣,不自覺愈走愈遠,今天風強浪大,許多垃圾都被打上岸,寶特瓶、塑膠袋、拖鞋、玩具、漂流木,甚至還有馬桶蓋,原本潔淨的海灘被垃圾搞得花花綠綠的,讓人見了就難過。
  
  「真是的,怎麼會搞成這樣呢?」他踢踢腳邊的垃圾,一邊搖頭歎息。「人類真是破壞力最強的動物,果真是地球的頭號殺手,所謂的文明,究竟是好還是不好呢?」
  
  他又走了一小段路,看見遠處有個巨大的物體躺在沙灘上,心想大概是被浪打上來的垃圾,而那個巨大的「垃圾」上頭好像有布料與黑色線團,四周還裹著一些海藻等雜物。
  
  「老天!那是假人模特兒嗎?居然有人把這麼大的垃圾扔進海裡。」他稍微走近一點,忍不住大搖其頭。
  
  台灣人的公德心,遠比他所想的還要糟,瞧瞧這個大型假人就知道了。
  
  基於愛惜海灘之心,他走過去,想把那個大型垃圾清掉,但是一靠近他就愣住了,因為那不是假人模特兒,而是個真人。
  
  真真實實的人!
  
  那清清楚楚的肌膚紋理,根根分明的捲翹睫毛,浸濕後如絲緞般柔亮的淺褐色髮絲,再再說明躺在那裡的女子是個貨真價實的人類,而不是僵硬的塑膠假人。
  
  躺在那裡的是人類沒有問題,有問題的是「她」──是活的還是死的?
  
  如果是活的,那就打電話叫救護車,如果是死的,當然直接打電話叫警察比較省事。
  
  於是廉煒霆彎下腰,想先確認躺在那裡的人是死是活。
  
  首先從外觀判斷──看來並不像死了,因為她面容平靜、沒明顯重大外傷、四肢完整,身體與肌膚看來還是柔軟有彈性,感覺不到人類死後僵直的現象。
  
  但若說這人還活著,他又不敢確定,她臉色蒼白如紙,濕發覆面,額頭上還腫了一個包,而且一動也不動,看來也不像個活人。
  
  唔,這可煩惱了。
  
  他索性蹲下來,仔細打量躺在沙地上的女人。
  
  若是常人,大概早被這不知是無名女子、還是無名女屍的軀體嚇跑了,但他遊走世界各地,什麼樣的事情沒見過?別說一具不知是死是活的軀體,再可怕的事他都見過。一個人心中坦蕩蕩,又有什麼好畏懼?
  
  於是他伸出了手,想直接試探這名女子的體溫與脈搏,這是最快速又直截了當的辦法。
  
  然而當他的手即將碰觸到女子頸動脈的時候,她突然動了一下,他驚駭了下,急忙跳起來。
  
  他站在一步之外的距離觀察,只見女子緊蹙著眉頭,低聲呻吟,這下他確定「她」是個活人,而不是死屍。
  
  確定躺在沙灘上的女子尚有生命,他立刻決定打電話叫救護車,但在這時候,女子長長的羽睫掀了掀,張開了眼睛。
  
  一見到那雙眼,他握著行動電話的手立刻無意識地鬆開,手機無聲地掉落在沙灘上。
  
  那是一雙美麗的褐色大眼,如寶石般璀璨,如湖水般澄澈,宛如初生的嬰兒,對這世界有些茫然惶恐,卻又那般純淨信任。
  
  她明明是個成年的女子,為何能擁有一雙嬰兒般澄淨的眼?
  
  「你……是誰?」
  
  女人從幽冥地府前轉回人世,一睜開眼,看見宛如天神般矗立在面前的陌生男子,立即問道。
  
  她很鎮定,語氣中透露出的不是對未知的恐懼,而是疑惑,好像她連恐懼是什麼都不曉得。
  
  「這句話應該由我問你才對吧?」知道這女孩會說中文,而且字正腔圓,應該不是偷渡的外勞或是賣春女,讓他心情好了不少。
  
  他蹲下來撿起手機,塞回口袋裡,然後注視她,研判她的身體狀況。「你覺得還好吧?」
  
  「嗯,好像……沒有什麼大礙。」她慢吞吞地爬起來,發現自己至少能夠自由移動四肢,可見身體並無大礙。
  
  女孩看來還有些虛弱,不過應該沒有生命的危險,於是廉煒霆開始板著臉教訓她。「你實在是很不應該,這麼做實在太過分了!生命是很可貴的,為何輕言放棄呢?你可知道你一時尋求解脫的痛快,會讓多少人傷心難過?想想你的父母、想想你的朋友、想想關愛你的人,你對得起他們──」
  
  「等、等一下!」她不得不打斷他的長篇大論。「你以為我跳海自殺?」
  
  「難道不是嗎?」一個年輕姣好的女孩渾身濕淋淋地昏迷在沙灘上,不是投水自盡,難不成是在做日光浴?
  
  「不!我不是要自殺,我只是──」只是什麼?
  
  女孩突然頓住,腦中一片空白,什麼都想不起來。
  
  「你怎麼了?」廉煒霆狐疑地看著她怪異的表情。
  
  「沒……沒什麼。」女孩甩甩頭,又說:「雖然我記不得詳細的情形,但是我相信自己不會自殺。」
  
  見她神情安寧恬靜,沒有一般人尋死後的歇斯底里與情緒崩潰,看來真如她所說,落水應該純粹只是意外,不是自殺。
  
  於是他點點頭道:「既然你不是自殺,身體也沒問題,那麼我送你回去好了。告訴我你住哪裡,我等會兒開車──你怎麼了?」她倏然轉白的秀麗面孔,讓他不禁納悶地詢問。
  
  「我住在哪裡?」
  
  「啊?」
  
  「我不記得我住在哪裡了!」
  
  「不會吧?」廉煒霆錯愕地瞪著她,連忙追問:「那你的名字呢?你叫什麼名字?還有你的家人──」
  
  「我的名字?我的家人?我……我也想不起來!」她的神情看來比他還驚慌惶恐。
  
  「你再好好想一想!」廉煒霆厲聲逼迫,失去記憶可是件超級麻煩的事。
  
  「我……我的頭好痛……我想不起來!我想不起來呀……」
  
  她按著頭,忍不住哭了,那崩潰痛哭的模樣,教人看了萬般不忍,而廉煒霆向來是個不忍讓女人流淚的男人,於是他立刻上前按住她的手,柔聲地安撫道:「好好,我不逼你!你別想了,別再想了。我想,你可能是被海浪打上來時,撞到礁石才會失去記憶。」他望著她頭上的包,如此猜測道。
  
  「那我該怎麼辦?我什麼都想不起來。」
  
  她抬起頭,漂亮的眼可憐兮兮地望著他,眼中淚珠晶瑩,那慌亂無助的神情,狠狠揪住他的心。
  
  但是這太荒謬了!他才認識她不到一個小時,而他甚至連她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雖然那是因為連她自己也不知道。
  
  他告訴自己不要心軟,這女孩是什麼來歷他並不知曉,一時的善心,可能會替他帶來大麻煩。而他這個人──恰巧最怕麻煩!
  
  他找回迷失的理智,咧開嘴,試著給她一個和藹親切的笑容。
  
  「你想去收容機構嗎?我可以替你打電話給警察局──」
  
  「不,不要!」女孩驚呼,猛力搖頭。「我不要去什麼收容機構,我根本不認識那裡的人,我不想跟他們在一起。」
  
  廉煒霆無奈地又歎口氣,瞧瞧她,眼淚又快滴下來了,那梨花帶淚的嬌容,讓他再也硬不下心腸。
  
  也罷!反正朋友的別墅很大,目前也只住了他一個人,不愁沒地方讓她睡,而她瘦得很,也不差她一口飯,收容她,應該無所謂吧?
  
  其實,種種合理的分析,都只在強化一個念頭:他想讓她留下!
  
  他假裝思考,心中已有了答案。
  
  他向來是冷靜自持的,如此不顧一切,讓情感凌駕於理智之上,還是頭一遭。
  
  「好吧!我暫時收留你一陣子,直到你想起自己的姓名與住所,或是到我離開為止。」
  
  目前他還能暫時再住一陣子,等到台北那邊要開工了,他就必須返回台北,展開一連串忙碌的拍攝工作,屆時縱使有心幫她,恐怕也是無能為力。
  
  「我知道,謝謝你!我絕對不會白吃白住,我會幫忙做家事的。」她連忙提出保證。
  
  「那再說吧!」他不甚在意地擺擺手,瞧見她濕透的衣衫,隨手脫下夏威夷風的藍底花襯衫交給她。
  
  「天暗了,風也大了,這件衣服你披上。」他以會冷為由,半強迫地要她套上他的襯衫。
  
  他拒絕承認,要她披上衣服,純粹是男人的守財奴心態作祟,深怕別人窺見自己最重要的寶物。
  
  「謝謝你。」
  
  當她仰起頭,對他甜甜一笑時,他的呼吸霎時一窒,大手也不爭氣地抖了下。
  
  你這是幹什麼,沒見過女人對你笑嗎?他不留情地在心底喝斥自己,故意板起臉,掩飾令他亂了手腳的奇異感覺。
  
  「走了!這裡離我住的地方還有一段距離,四周很多珊瑚礁,天色全黑後路會很難走,趁著天色還沒全暗,趕快回去了。」
  
  他冷淡地轉過身,帶頭朝來時的方向走去。
  
  女孩二話不說,立即乖乖跟著他走。
  
  現在的她就像滄海孤雛,不跟著他,還能跟著誰呢?
  
  回到別墅,廉煒霆將她推進浴室裡,找了另一件乾淨的襯衫給她替換,要她把自己打理乾淨。
  
  他則利用這段時間,準備他們的晚餐。
  
  打開冰箱取出兩份冷凍的速食義大利面,扔進微波爐裡,那就是他們的晚餐。
  
  他手藝不是很好,以往為了求得最完美的一刻,經常露宿荒郊野外,但他都是以罐頭或乾糧果腹,偶爾煮點熱食暖腹,也只有自己嚥得下去,因此他不會自不量力,下廚獻醜。
  
  不過只是煮點熱湯,倒是難不倒他。
  
  利用調味湯包加上雞蛋,煮成一小鍋湯,就是很棒的配湯了。
  
  他剛將熱湯端上桌,浴室的門就開啟了。
  
  「我洗好了。」女孩怯生生的聲音從浴室門口傳來。
  
  「那正好!你過來吃──」他一轉身,手中的隔熱墊差點掉落地面。
  
  原以為她已不可能再令他感到驚訝,但他還是大吃一驚──為了她的美麗。
  
  洗去海砂後,此刻的她,美得宛如一朵出水芙蓉,花瓣般雪白剔透的肌膚上,微帶著水氣,熱氣烘得她細緻的臉龐透出淡淡的紅暈,長襯衫下雪白細嫩的雙腿,如同花莖般纖細修長,她羞怯抱著浴巾,楚楚可憐的模樣,更是嬌柔動人,他必須深吸好幾口氣,才能提醒自己繼續呼吸。
  
  「來,浴巾給我,我丟進洗衣機裡跟你的衣服一起清洗。」
  
  他朝她伸出手,她猶豫了下,才把浴巾交給她。
  
  其實那條浴巾是她用來遮蔽身體的,他的襯衫太大,胸口裸露太多,她感到不好意思,只好拿條浴巾稍微遮掩一下。
  
  她一將浴巾移開,他便看到她低垂的襯衫領口微露出性感的溝壑。
  
  他愣了愣,連忙假裝忙碌地轉身,走到廚房後方陽台把浴巾丟進滾筒洗衣機裡,加入其他衣物的行列,然後按下清洗鈕,讓它自行清洗烘乾。
  
  望著轟隆隆轉動起來的洗衣機,他兀自出神。
  
  沒想到她身材纖細,胸前卻也挺有料的,想到這裡,他便渾身發熱。
  
  該死!他不是沒見過女人,就算是裸體也見過不少,他早已過了衝動的年紀,怎麼才稍微瞥見一點春光,便激動得像個十六、七歲的少年?
  
  他將自己罵了一頓,又刻意多待了會兒,待心裡平靜之後,他才佯裝若無其事的走回屋內。
  
  「好了,你餓了吧?可以吃飯了。」他裝出酷酷的表情,刻意平淡地問。
  
  「嗯。」她面頰微紅,輕輕點頭。
  
  老天,她靦腆的模樣好可愛!僅僅是一個表情,又讓他再度出神。
  
  「咳!那好,義大利面熱好了,我去端過來。」
  
  他清清喉嚨,連忙轉身掩飾自己的臉紅。
  
  將熱得直冒煙的兩盤義大利面端到桌上,他招呼她一起來吃。
  
  「來,吃吧!」
  
  「聞起來好香。」
  
  兩人坐下後,餓極了的她立刻迫不及待拿起叉子,捲起沾滿紅色番茄肉醬的麵條送進口中。
  
  然而麵條一入口,她就愣住了。
  
  好難吃!她錯愕地瞪著那盤聞起來很香、看起來很可口,但事實上卻是很難吃的義大利面。
  
  老實說她從前吃的是粗茶淡飯或是山珍海味,她根本想不起來,但她就是覺得這盤義大利面很難吃,麵條口感不佳、調味粗糙、配料單薄,讓她失望透頂。
  
  而坐在她對面的男人,卻吃得很滿足,彷彿那是什麼人間美味。
  
  明明是這麼難吃的東西,他怎麼還能吃得那麼高興?難道他的味覺壞了嗎?她錯愕地看著他滿足的表情。
  
  她並不知道,對他這種經常露宿荒野,只能啃硬麵包和肉乾的人而言,這已經是頂級美食了。
  
  正大口進食的男人不經意抬起頭,發現她愕然的雙眼直盯著自己,霎時一愣,不覺停止咀嚼問:「怎麼了?為什麼不吃呢?」
  
  「啊,沒……沒什麼。」
  
  她慌忙搖搖頭,垂下腦袋,硬把她覺得很難吃的麵條塞入口中。
  
  她可是他撿回來的落魄女子,人家肯弄東西給她吃就該感激萬分了,哪裡還能嫌棄呢?
  
  於是她很珍惜、也很忍耐地把那盤不可口的義大利面,全部吞進肚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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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匿名  發表於 2014-4-22 01:02:36
  第二章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唔?」她抬起頭,滿臉驚慌地看著他。
  
  他改變主意,要把她趕出去了嗎?
  
  「你必須有個名字。」手裡握著叉子,廉煒霆深思地望著她。
  
  她喪失了記憶,不記得自己是誰,更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但他總不能一直喂喂喂地叫她吧?
  
  「你不能一直沒有名字,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替你取個名字好嗎?」他問。
  
  原來是這件事!她鬆了一口氣。
  
  「好啊,那就麻煩你了。」她面露驚喜,迫不及待地點點頭。
  
  老實說,她什麼都不記得了,臨時要她為自己取個名字,她也想不出來。
  
  「唔,讓我想想。」廉煒霆盯著她半晌,才道:「你是我從海邊撿來的,就叫海憐好嗎?」
  
  海邊的小可憐,好記又貼切。
  
  「好啊。」海憐海憐,大海所憐愛的女人,不正是她的處境嗎?
  
  雖然他們所想的方向完全不同,不過至少這個名字讓兩個人都滿意,她便被正式命名為「海憐」。而他也向她做了簡單的自我介紹,他們總算彼此認識了。
  
  「吃完了?我來收拾。」
  
  吃完了面,廉煒霆起身收拾餐桌,海憐立即慌忙起身道:「我來收拾吧!」
  
  「不用了,我來就行了。」他從小個性獨立,長大後一頭栽入攝影的世界,為了拍照餐風露宿,早已習慣自己打理一切,哪裡需要幫手呢?
  
  「可是……」海憐咬著唇瓣,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你好心收留我,給我一個遮風避雨的地方,而我卻只會白吃白住,什麼忙都幫不上,我覺得好難過。」
  
  廉煒霆啞口無言地看著她,不過是收拾兩個盤子,有這麼嚴重嗎?
  
  「好好,我讓你收拾就是了,沒必要為了這種小事掉眼淚。」他立即投降。
  
  「謝謝!」她欣喜至極,因為自己總算有點用處,不是個白吃白住的賴皮鬼。
  
  見她為了一點小事笑得這麼開心,他也忍不住勾起嘴角,又憐惜又寵溺地搖搖頭。
  
  既然她堅持幫忙,那麼他就徹底放手,索性走到客廳看書去了。
  
  朋友的別墅裡沒有電視,反正他也沒有看電視的習慣,因此帶了不少書來看。
  
  而廚房裡,海憐正跟兩個髒盤子奮戰。
  
  「這東西該怎麼清洗呀?」海憐站在流理台前,瞪著那兩個活像在嘲笑她的大盤子。
  
  「應該是倒入清潔劑,然後把盤子丟進去,清洗一下它就會變乾淨了吧?對,一定是這樣沒錯!」她如是想到,突然發現自己也滿聰明的。
  
  「清潔劑……清潔劑……」於是她開始四處尋找洗碗精,找了半天,終於在洗碗槽下方的櫥櫃裡找到它。
  
  「啊哈,原來在這裡。」
  
  她開心地把它拿出來,但是第二個大問題來了。
  
  該用多少量呢?
  
  她仔細研讀瓶身上的說明,但它只寫著:適量。
  
  什麼叫適量?就是不知道多少量才足夠,它怎麼還寫適量呢?真是不專業的清潔劑公司,一點都不瞭解消費者的需求!
  
  海憐先在心裡把清潔劑公司叨念了一遍,才開始認真思考關於用量的問題。
  
  腦海中,有個隱約的印象,她曾經看見類似僕傭的婦人,用瓶蓋量取液體,然後倒入水槽裡……對,應該就是那樣!
  
  可是當她興奮地低頭一看,卻發現這是按壓式的瓶口,沒有瓶蓋可以當作量杯呀!那該怎麼辦呢?
  
  沒辦法,她只好尋找可以權充量杯的東西了,但是她怎麼也找不到,最後只找到一個馬克杯。
  
  「好吧,我想這個應該也可以。」她喃喃自語,很認真地倒了大半杯,然後倒入堵上塞子的水槽裡,丟入用過的餐具,開始嘩啦啦地放水。
  
  「然後呢?現在該怎麼辦?」她有點煩地瞪著水槽。「是不是該有個清潔的布巾之類的東西來清洗呢?」
  
  於是她又開始忙碌地東翻西找,最後總算在抽屜裡找到一塊全新的海綿。
  
  「應該就是這個了。」她開心地合上抽屜,轉身走回水槽邊,卻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大跳。
  
  「這……這是什麼?」水槽裡好像突然爬出一隻異形一樣,陡然冒出半天高的泡泡山,而且那個異形還在不斷地長大。
  
  「怎麼會這樣?」她連忙把水龍頭關起來,阻止異形繼續擴大。
  
  「好……好可怕!怎麼會有這麼多泡泡呢?」她心有餘悸地看著那座異形泡泡山逐漸縮小,這才想起最重要的東西。「對了,盤子呢?盤子在哪裡?」
  
  她伸出手,鑽進泡泡山裡,開始在水中撈取那兩個失蹤的盤子。
  
  好不容易,她摸到了一隻。
  
  「啊,找到了!」她興奮地把盤子從泡泡水裡抓出來,然而因為盤子太滑溜了她抓不穩,盤子在她指端溜走又抓回來三次,最後還是飛了出去,掉落在地板上。
  
  她的尖叫聲,伴隨著盤子破裂的清脆聲響,迴盪在別墅裡。
  
  「怎麼回事?」聽到巨大聲響,廉煒霆急忙從客廳衝到廚房裡,一探究竟。
  
  衝進廚房,見她一臉尷尬,又見滿地狼藉,不必問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不要緊吧?你有沒有受傷?」他先轉頭詢問她的狀況。
  
  「沒有。」海憐搖搖頭,愧疚地說:「但是……盤子被我不小心打破了。」
  
  「沒關係,盤子破了不要緊,人沒事就好。」
  
  廉煒霆蹲下來,想撿拾地上的碎片,海憐見狀也急忙跑過來,蹲下身想幫忙收拾,沒想到慌忙之間,手指竟被碎片銳利的邊緣割傷。
  
  「啊。」她低叫了聲,飛快按住受傷的手指。
  
  「怎麼了?割到手了?我看看!」他拉過她的手指一看,白嫩的指尖上已經滲出血珠,當下說道:「為什麼不小心一點呢?你別碰這些了,我來弄就行了。」
  
  「對不起,我只是想幫忙……」海憐可憐兮兮地咬著小嘴。
  
  「沒關係,我知道。你先到客廳休息吧,等會兒我帶你去你的房間。」
  
  他堅決不再讓她動手,她也只好乖乖聽他的話,垂頭喪氣地走向客廳。
  
  收拾完廚房,順道洗完盤子,廉煒霆回到客廳去,發現她已經縮在沙發裡沉沉睡去。
  
  他蹲在她身旁,好笑地看著她像小貓般呼嚕熟睡的恬靜臉龐。
  
  真奇怪!
  
  她身材也不矮,甚至可說是窈窕修長,但是這會兒縮成一團熟睡的模樣,怎麼看都像個孩子,可愛得讓人忍不住微笑。
  
  「海憐,醒醒,我帶你上樓去睡。」他不忍驚嚇她,只輕輕搖她一下,但她並沒有醒來。
  
  睡得還真熟!他有些無奈地笑笑,這時,分神一瞥,正巧看見她手上那一小道的傷口,他立即擰起濃眉,起身離開客廳,沒一會兒走回來,手上多了樣東西。
  
  海憐在睡夢中,感覺有人不斷碰觸她的手,又抓又捏的,這才緩緩睜開睏倦的眼,努力想瞧清楚眼前晃動的身影。
  
  他替她貼好OK繃,小心地按壓好讓它伏貼,才剛貼好,正巧她就張開眼睛。
  
  「你醒了?」他不動聲色地退開一步道:「去樓上睡吧,我帶你回房間。」
  
  「我睡著了。」她連忙爬起來,愛困地揉揉迷濛的雙眼。
  
  「你累壞了。走吧,我帶你上樓!」
  
  「嗯,謝謝你。」海憐感激地笑了。
  
  廉煒霆的朋友擁有附近一大片土地,但所建的別墅卻佔地不大,只有兩層樓而已,因為對他們這些關在鳥籠裡的都市人而言,戶外風光才是最有價值的資產。
  
  他領著她上樓,將她安排在自己隔壁的房間,要她有事隨時喊他,她應允之後,他才去洗澡休息。
  
  忙了一天,他也累壞了,出門散步無緣無故撿到一名落海的小可憐,而且她還失憶,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帶回來還得照顧伺候這個女孩……
  
  這種情況,任誰都會覺得疲累吧?即使她美得像個天使。
  
  他揉揉額際,無聲地苦笑。
  
  海憐以為這一晚自己一定會失眠,但她錯了,她幾乎是頭一沾枕就呼呼大睡,她真的累壞了,不管心理或是身體都是。
  
  再次睜開眼睛,天已經大亮,太陽從東方升起,金色的光芒照亮了大地,也開始帶來一些暑氣,海憐幽幽醒來,看看時間,發現才剛過六點鐘。
  
  夏日天亮得早,更何況這個地區是著名的陽光之都,太陽更是早早露臉與大家見面。
  
  海憐懶洋洋地爬起來,在床上呆坐了會兒,想起自己為何身在這裡,以及自己遺忘了過去,便感到一陣心慌與悲傷。
  
  她完全忘了過去,甚至連自己為什麼落海都不記得,未來她到底該怎麼辦才好呢?
  
  忍住想落淚的衝動,她吸吸鼻子,強迫自己打起精神來。
  
  事情已經發生,再怎麼哭泣也無濟於事,況且她運氣好遇到好心人,撿到她,並且收留了她,讓身無分文的她短期間內不用煩惱吃與住的問題。
  
  對於這樣的好人,她該怎麼報答他呢?到底該做什麼,才能讓他感受到她的謝意呢?
  
  有鑒於昨晚的泡泡山及碎盤子事件,她很有自知之明,不敢再進廚房去給他添麻煩,但是她偏偏又是真心想給他一點意外的驚喜,同時也是為了不白吃白住,於是她想了又想,傷透了腦筋。
  
  她下床前往浴室,心裡還在想,刷牙洗臉時仍在想,最後,她看見浴室裡他昨晚留下的髒衣服,腦中靈機一動。
  
  對了,替他洗衣服吧!順道把房間裡的床單被褥洗一洗,她最喜歡乾淨被子的味道了……
  
  等等!
  
  她剛剛說什麼?腦中隱約竄過這個念頭,讓她停止擦臉的動作。
  
  她想起了什麼?她最喜歡?她喜歡什麼?
  
  她默默靜止著,腦中努力回想,然而思緒就像斷線的風箏,一旦中斷就怎麼也抓不回來,苦惱地回想許久,她還是想不起來,廉煒霆走到浴室門口,看見的就是這幅美人沉思圖。
  
  「早。」他挑挑眉,出聲打招呼。她似乎很愛發呆喔?
  
  「啊,早安!」聞聲轉頭,海憐立即朝他露出燦爛的笑容。
  
  一大早就見到如此燦爛的笑容,很難讓人不回應,廉煒霆也回以真心的笑容,隨即道:「你先梳洗,我去準備早餐。」
  
  「啊,那我去洗衣服,順道把房間的被單拿出來洗。」海憐也忙著要做事。
  
  「不用了,那個等我有空再洗就行了。」他直覺她不是做家事的料,再說他也沒那麼小氣要她付出勞力抵償食宿費用。
  
  「不行!我怎麼能白吃白住呢?不讓我做事,我會很過意不去的,甚至會食不下嚥。」她泫然泣涕地看著他,讓他只能無奈地妥協。
  
  她都這麼說了,他還能反對嗎?
  
  「你放心,我會洗得很乾淨的,你就當我是女僕好了。」
  
  說著,她已經搬出大大的洗衣籃,精神抖擻地往後方的洗衣間走去,準備先清洗第一波衣物。
  
  她信心滿滿,但廉煒霆總覺得不太放心,想到昨天洗碗時的泡泡山……
  
  「記得別放太多洗衣精!」他在後頭呼喊叮囑。
  
  「我知道。」她已經得過一次教訓,知道清潔劑不能加太多,而且洗衣精有瓶蓋可以作為量杯,她不會再搞砸了。
  
  「唉。」為什麼他還是有種不祥的預感?
  
  而在後頭,海憐研究過洗衣機的用法之後,倒入洗衣精,丟下衣物,再按下按鈕,洗衣機開始嘩啦啦地運轉了。
  
  她很勤快,洗了衣服又立刻到房間裡去拆被單,等洗衣機裡的衣服洗好,就可以接著清洗。然後是晾曬,然後是熨燙……
  
  她想得非常簡單,結果卻是……
  
  「這是怎麼回事?!」
  
  聽到廉煒霆的驚叫聲,海憐連忙放下手中的熨斗,趕到陽台去。
  
  「怎麼了?」她看著震驚的他,不解地問。
  
  「這些衣服……」廉煒霆抬頭直瞪著衣桿上的衣物,差點沒昏倒。
  
  桿子上頭曬著他的衣服,一件件晾得好好的,問題是每件衣服都花花綠綠的,活像五顏六色的萬國旗。
  
  這些衣服都被染色了!
  
  「你沒把深淺不同顏色的衣服分開洗?」他看著那些從世界各地買來的衣服,心口揪疼。這些衣服都是他遊走各國時所購買的衣物,很具有紀念價值,而且可能再也買不到了。
  
  「呃……需要分開來洗嗎?」海憐怯生生地縮著脖子,好小聲地問。
  
  「當然需要啊,這是常識吧!還有──老天,這條床單怎麼會變成這樣?你也把它洗壞了?」
  
  他眼尖地發現床單多了條小尾巴隨風飄揚,仔細一看,朋友精緻昂貴的蕾絲床單竟被洗破了,蕾絲與床單分了家,蕾絲像布條一樣在風中飄蕩。
  
  「啊,怎麼會這樣?我沒注意到,對……對不起!」
  
  床單濕濕的時候,可能都還黏在一起,等到曬乾了才分家,所以她沒注意到,卻被他一眼看見了。
  
  發現自己又闖了禍,海憐真是羞愧得無地自容,可憐兮兮地垂下頭,萬分愧疚地道歉。
  
  她所犯下的錯,足以使他大發雷霆,甚至立刻把她趕出去,但不知怎麼回事,只要一看到她那張無辜又惹人憐愛的小臉,他就氣不起來,縱使真有滿肚子氣,也立即消失無蹤。
  
  「算了!」怒火在他的胸口一轉,化為一口氣輕輕逸出。
  
  他換個角度想,衣物再買就有了,買不到就穿其他的,有什麼好氣惱的?況且她也不是故意的,甚至還是一番好意,他怎麼忍心責怪她呢?
  
  「不要緊!衣服我還有,至於床單──我會問問朋友是在哪裡買的,再買一件來賠給他就好了。」
  
  「……對不起。」海憐低垂著頭,除了道歉,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
  
  「真的沒關係!不過,你有沒有聞到什麼味道?」
  
  「味道?」海憐像小狗一樣聳聳鼻子,好像真的聞到一種怪怪的味道。「好像有耶,這種味道像是……」
  
  「燒焦的味道?」
  
  「燒焦的味──啊!我正在燙你的褲子呀!」
  
  「什麼?!」
  
  兩人爭先恐後往焦味的來源衝去,但是想當然耳,那條褲子是不能穿了,不過沒有引起火災,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忍耐到達臨界點的廉煒霆終於下令,要她什麼都不准再動,認分地乖乖坐好。
  
  嗚……
  
  海憐坐在沙發上,咬著白嫩的手指頭,睜著無辜的大眼睛,可憐兮兮地望著忙進忙出、替她收拾善後的廉煒霆,想去幫忙,但是又不敢亂動,怕他萬一發火把她趕出去,那可怎麼辦?
  
  她被「罰坐」已經好一會了,但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啊!她是真心想幫忙,誰知道卻讓他愈來愈忙……
  
  廉煒霆終於處理完善後,丟了洗壞的床單、染色的衣物,以及燙焦的長褲,並小心地藏好熨斗,這才回到客廳裡。
  
  「對不起……」海憐低垂著頭,好小聲地道歉,連頭都不敢抬。
  
  他又好氣又好笑地看著她,想念她又氣不起來,誰教她每回惹了麻煩就露出這副可憐兮兮的表情,讓他完全沒轍。
  
  只不過,真的不能再讓她碰任何家事,她真是他見過最糟糕的「女僕」,嘗試著幫忙做家事,卻洗爛了被單,還燙壞了長褲,甚至連洗碗都不會,他懷疑她根本是個家事白癡。
  
  他想,她過去絕對不可能是個賢能的家庭主婦,因為她什麼家事都不會。
  
  不過算了!反正她本來就不是他的女僕,他也從沒要求過她做這些。
  
  「沒關係,別放在心上!」他揉揉她的腦袋瓜,在一旁的位置坐下。
  
  「那我端茶給你喝──」
  
  「不,千萬不要!」倒抽一口氣,廉煒霆稍嫌尖銳地大喊。
  
  他可不想嘗試讓滾燙的熱茶澆頭的滋味!
  
  「嗚……」海憐咬著小嘴,又窩到一旁去當哀怨的小可憐了。
  
  廉煒霆深吸口氣,連忙擠出僵硬的笑容,急著補充道:「我的意思是說……你是客人嘛,應該由我倒給你喝才對。」
  
  話一說完,剛坐下來喘口氣的廉煒霆又跳起來,急忙去泡茶,以示自己的「清白」。
  
  嗚……連他也想哭了,他到底是招誰惹誰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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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4-22 01:03:04
  第三章
  
  時間又往後推移幾天──
  
  在廉煒霆認真防堵,以及海憐認命安分之下,她終於不再嘗試找麻煩──呃,幫忙下,日子也總算獲得安寧與平靜。
  
  不過這日,她又有了新的想法。
  
  這天中午,她看見廉煒霆從冷凍庫裡取出相同的微波調理包,一陣欲嘔的感覺頓時湧上心頭,她實在快要崩潰了。
  
  一連吃了好幾天的微波速食餐,她都快吐了。
  
  「呃,廉大哥……」
  
  她終於忍不住,鼓起勇氣叫住他。
  
  「什麼事?」廉煒霆停住腳步,轉過頭問。
  
  「呃……我……我們……」好難開口。
  
  「我們怎麼樣?」他眼神和煦地看著她。
  
  「我們可不可以……」
  
  「可不可以怎樣?」
  
  「我們可不可以不要再吃這種速食義大利面了!」她鼓起勇氣,飛快地把話說完。
  
  「啊?」廉煒霆先是錯愕,然後立刻明白她是吃怕了,問題是──
  
  「可是我不太會烹飪,煮出來的東西你大概也不會想吃。」他煩惱地道。
  
  他不是不知道她對這些微波食品毫無胃口,但是他的廚藝實在不行,只好餐餐熱這些微波食品給她吃。
  
  不可口,總比被他的菜毒死來得好。
  
  見他那般為難,讓她很不好意思,正當海憐想著該如何解釋時,聽見他又問:
  
  「還是我帶你上街去吃好嗎?」
  
  「不用啦,如果你放心的話,我可以親自下廚──」
  
  她話還沒說完,他立刻露出警戒的表情。
  
  「你要下廚?!」
  
  「呃,我也不敢確定,但是我腦中浮現好幾道菜的作法,感覺很熟悉,想煮來嘗嘗看……我保證不會再惹禍,我會小心一點的。」她急忙保證。
  
  她有種莫名的自信,她煮出來的東西,絕對比他的微波食品好吃多了。
  
  但廉煒霆怎麼敢再相信她?她的破壞力是那麼地強,而且「前科紀錄」是如此輝煌……
  
  「拜託你!」她以泫然欲泣的哀怨表情,祈求地望著他,讓他又沒轍了。
  
  「好吧──」
  
  「你答應了?太好了!謝謝你!」她驚喜地跳起來大叫。
  
  「等等,我還有話沒說完!你想下廚可以,但是得讓我在一旁幫忙才行。」他急忙下了但書。
  
  說幫忙是好聽,其實是監視,他總不能讓朋友的別墅被她給燒了。
  
  「好啊,你肯幫忙當然更好囉!」她開心地笑著道。
  
  「還有一點,就是冰箱裡沒什麼菜,只有一些耐放的食材而已。」廉煒霆先提醒她,免得她到頭來還是失望。
  
  「真的嗎?我去看看。」
  
  她走進廚房,打開冰箱仔細檢查。
  
  「嗯,有奶油、洋蔥、雞蛋、培根、鮮奶……也有起司、乾的義大利麵,以及麵粉,這樣就足夠了!」她站起身,點點頭表示。
  
  「真的嗎?」廉煒霆狐疑地瞧著那寥寥無幾的幾樣早餐剩餘的材料,這樣能弄出什麼名堂來?
  
  正當他還在懷疑時,她已將食材一樣樣從冰箱裡取出,放在流理台上,準備大顯身手。
  
  「呃,你真的沒問題嗎?你想要煮什麼菜?」
  
  廉煒霆還是很懷疑,別說她搞砸過一堆家事,光是她喪失了記憶這點,就讓他替朋友的廚房捏把冷汗。
  
  她真的還記得做菜的方法嗎?
  
  「我也不知道,我記不得名稱了。」海憐苦著小臉,認真地回答。「不過,我還記得怎麼做,你放心吧!」她拍拍胸脯,回以燦爛一笑。
  
  她笑得頗有自信,他卻是冷汗直流。
  
  放心?他能放心嗎?或許他該先去把滅火器拿來準備好才對……
  
  然而,當她拿起菜刀的那一刻,他就完全改觀了。
  
  因為她的刀法實在了得,只見她把剝皮後的洋蔥放在砧板上,接著菜刀一握,便開始咚咚咚地快速切了起來,那俐落的手法,讓他瞪大眼瞧呆了。
  
  「厲害!」
  
  她先燒鍋開水煮義大利面,然後切碎洋蔥、將培根切段,接著用奶油熱油鍋,炒香洋蔥與培根,廚房裡頓時瀰漫著誘人的香氣。
  
  這時面也煮得差不多了,硬度剛剛好,她檢查後滿意地將撈起的面迅速倒入鍋子裡,快速拌炒。接著加入鮮奶、麵粉調出的白醬,並在適當的時機放入打散的雞蛋、切碎的起司,讓白醬的色澤呈現奶油黃,最後調味再灑上一點胡椒鹽,就大功告成了。
  
  從頭到尾,她不但沒有出錯,而且手腳熟練俐落,廉煒霆準備好的滅火器,絲毫沒有用武的餘地。
  
  「煮好囉!」
  
  當兩盤色澤誘人、香氣撲鼻的義大利面上桌時,廉煒霆只能用「歎為觀止」四個字來形容她在廚房的功力。
  
  瞧瞧那炒得略焦的培根和黏稠誘人的起司白醬……
  
  只不過──看是可以看,但是味道怎麼樣,誰也不知道。
  
  「來,嘗嘗看。」海憐笑吟吟地將叉子遞過來,廉煒霆膽顫心驚地接了過來,睜大眼瞪著面前那盤香噴噴、熱騰騰的麵條。
  
  真……真的能吃嗎?
  
  或許只是好看,其實根本不能吃呢!廉煒霆心底懷疑著,還是不敢相信她的手藝。
  
  「唔,很好吃呢!就跟我想像中的味道一樣。」而這時,海憐早已迫不及待品嚐起自己的手藝。
  
  瞧她吃得津津有味,他心想應該真的沒問題,於是鼓起勇氣,顫巍巍地拿起叉子,捲起一小口面放進嘴裡。
  
  然而才一嘗,他立即瞪大眼,難以置信地看著那盤義大利面。
  
  「好吃!」
  
  沒想到幾樣材料,居然能做出如此甘醇濃郁的義大利面。雞蛋與起司的味道是如此濃郁,洋蔥的甘甜也嘗得出來,還有又酥又香的培根……
  
  他連吃了好幾口,突然擊掌大叫:「我知道了!你從前一定是個廚師,所以才有這樣的好手藝。」
  
  而廚師向來都很大牌,只須做菜不須洗碗,這就能解釋為什麼她手藝很好,卻不會洗碗這件事。
  
  「但我感覺好像不是……」她苦笑著搖頭。
  
  這兩天,偶爾在睡夢之間,她隱隱感覺到幾個畫面閃過腦海。
  
  她看見自己穿著絢爛奪目的華麗禮服,由好幾個男人簇擁著,走向燈光閃耀的舞台,舞台底下是瘋狂的尖叫聲……
  
  難道,她以前是在歌舞秀場作秀的歌舞女郎?
  
  這樣的推測,讓她不敢把自己夢中所見的景象告訴他,怕他輕蔑她。
  
  而且,那也未必是真的,說不定真的只是個夢而已!
  
  在胡思亂想之間,她吃完了面,而他已吃光自己那盤義大利面,她立即起身想幫他收拾。
  
  「我來洗──」
  
  「不行!」
  
  廉煒霆驚叫著按住自己的盤子,看見她露出熟悉的哀怨神情,知道自己又無意間傷了她的心,才又結結巴巴地連忙解釋。「呃……我的意思是說,我來洗就好,你煮菜我洗盤子,這是很公平的。」
  
  「是嗎?」她很懷疑,他剛才的表情才不是那麼說的。
  
  「是……是啊。」他咧開一嘴大白牙,心虛地用力點頭。
  
  反正他就是否認、否認,否認到底就對了!
  
  每日的午後,是廉煒霆與海憐最享受的時光。
  
  別墅四周的蓊鬱樹林,遮蔽了南台灣的炎炎烈日,涼爽的海風陣陣襲來,消解了不少暑氣,但也教人昏昏欲睡。
  
  廉煒霆悠閒地躺在掛在兩棵椰子樹間的吊床裡,手裡抓著一本看到一半的書,但眼睛卻沒盯在書頁上,而是似笑非笑地看著旁邊吊床裡,不斷打瞌睡的海憐。
  
  她原本也在看書,閒來無事的午後,他們總是這樣窩在樹下的吊床裡,吹吹海風、看看書,這是他們一天之中最平靜的時光。
  
  可是大概是太舒服了,看沒幾頁,她居然打起瞌睡來,小腦袋瓜朝地麵點啊點的,有時候會突然清醒,愛困的眼睛茫然看著四周,但沒多久又開始打瞌睡,那模樣像只愛困的小貓,教人憐惜又好笑。
  
  真想拿相機拍下這可愛的模樣!
  
  這個念頭一浮上,廉煒霆自己都嚇了一跳。
  
  他怎麼會想拍她呢?他從來沒有替人拍照的想法呀!
  
  他連忙甩去這種荒謬的念頭,仰頭望望天際。太陽已經躲進雲層後頭,所以今天不是很熱,是很適合散步的日子。
  
  再看看身旁已經呼嚕熟睡的海憐,他勾起嘴角,伸手搖搖她。
  
  「醒來了,小貓兒,我們去散步。」
  
  「唔……」
  
  海憐擰起眉頭,抗拒醒來。「我好睏,怡慧,再讓我睡一下……」
  
  怡慧?廉煒霆愣了愣,詫異地看著她。
  
  她在叫誰的名字?她想起什麼了嗎?
  
  心想或許她已經快想起來,他連忙跳下吊床,來到她身旁加重力道搖晃她。
  
  「海憐,你醒醒!海憐?」
  
  「唔……嗯?」海憐覺得一陣天搖地動,茫茫然睜開眼睛,看見廉煒霆站在她面前,她立即露出大大的笑容。「廉大哥。」
  
  他被她絕美的笑容震懾了下,不過隨即想起更重要的事。
  
  「海憐,我問你,怡慧是誰?」
  
  「怡慧?」海憐茫然地看著他。「我不知道啊!」隨後,她還天真地反問他。「她是誰?」
  
  「剛才你睡著了,我聽到你喊這個名字。」他急促地道。
  
  「咦,有嗎?」
  
  見海憐比他還詫異,廉煒霆知道她只是無意識喊出這個名字,事實上什麼都沒想起。
  
  他喪氣地搖搖頭道:「沒事,或許是我聽錯了。」
  
  「是嗎?」她納悶地看著他。
  
  「對了!我想問你,你要不要去散步?」他轉移話題。
  
  「散步?好啊,我要去!」她一聽精神立刻來了,立刻翻身爬下吊床。
  
  「我去替你拿頂帽子,然後就可以出發了。」
  
  他笑著走進屋裡,替她取出一頂草帽,雖然太陽被雲層遮蔽,但是紫外線的威力不可小覷,她的肌膚白嫩細緻,若是被曬傷了,他可比誰都心疼。
  
  除了草帽,他也順道替自己拿了相機,它彷彿已經融入他體內,就像他身體的一部分,他外出時總習慣帶著它,否則就像少了什麼。
  
  準備妥當,他們先往山的方向走,沿著山上小路,慢慢地往前走。
  
  「小心點。」
  
  山徑不難走,但是早上剛不過一場陣雨,沾水的野草有點濕滑,海憐並不習慣走這種小路,因此走得小心翼翼,步步為營。
  
  但廉煒霆就不同了,他是大地的男兒,早已習慣遊走於山林原野間,這樣的路況對他而言是小CASE,走得不費吹灰之力。
  
  只見胸前背著沉重相機的他邁開大步,輕鬆地走著,雙眼不斷梭巡四周,像以前在野地裡尋找難得的鏡頭一樣,從容自在。
  
  他竟忘了,自己後頭還跟著個嬌弱小人兒,正吃力地跟著他。
  
  海憐加快步伐,努力想跟上廉煒霆的腳步,一個不留神,腳下滑了一跤,重心不穩的身軀往前趴倒,她立即發出驚恐的尖叫。
  
  「啊!」
  
  聽到海憐的尖叫聲,廉煒霆才猛然想起她在身後,第一時間敏捷地轉身,飛快拉住她的手臂,在她倒向地面之前救了她。
  
  「謝……謝謝你。」海憐險些跌跤,抱著他的手臂還心有餘悸,話都差點說不出來。
  
  「抱歉,我忘了你跟在後頭,我應該更留意你的。」他自責地道。
  
  「沒關係,是我自己不小心啦。」她不怪他,只是稍微鎮定之後發現自己還像抱著浮木一樣緊抱著他的手臂,她頓時害羞地放開來。「對、對不起。」
  
  「不要緊。」廉煒霆低頭看著自己的手臂。
  
  她那軟嫩嫩的小手一放開,他頓時有種莫名的空虛,好想她就這麼抱著自己的手臂,永遠不放……
  
  天!他在想什麼?此刻太陽不大,卻也把他的腦袋曬昏了嗎?
  
  他佯裝若無其事地道:「我們繼續走吧!這回你走前面,萬一又跌倒,我可以在後頭擋著你。」
  
  他的善意,卻讓她覺得好糗。
  
  「這次我會小心一點,不會再跌倒了。」她哪有那麼容易跌倒?討厭!
  
  「我還是走在後面會安心一點。」他堅持墊後。
  
  好吧,他堅持,海憐也隨他了,乖乖走在前頭,讓他在後頭保護她。
  
  爬上了小小的山坡,眼前一片平坦,翠綠的草地芳草綿延,不遠處的藍色海洋迷濛美麗,幾戶矮平房座落在前方,頗有遺世獨立的荒涼感。
  
  廉煒霆的職業病發作,立刻舉起相機開始捕捉鏡頭。
  
  海憐站著東張西望眺望了會,看見屋旁一座矮矮的瓜棚,突然眼睛一亮。
  
  「欸,那是南瓜嗎?」
  
  她快步奔上前去,站在瓜棚前左望右瞧,幾顆小巧可愛的南瓜懸掛在瓜棚下,像極了元宵節的燈籠。
  
  「真的是南瓜耶!」她開心地露出笑顏。
  
  「你看到什麼了?」廉煒霆走過來,跟著低下頭一看,頓時瞭然。「原來是南瓜。」
  
  小南瓜玲瓏可愛,他立刻舉起鏡頭,又拍了幾張照片。
  
  但海憐卻有不同的想法。
  
  「這些南瓜一定很好吃喔?」她對著可愛的南瓜流口水。
  
  「啊?」廉煒霆愕然轉頭看著她。
  
  海憐這才發現自己不自覺露出饞相,頓時羞窘得摀住臉。
  
  「哈哈哈!」他忍不住放聲大笑。「海憐,你真的好可愛。」
  
  她羞赧地嚷道:「討厭,你別笑啦!」
  
  「可是真的很好笑……」
  
  「誰在那裡?」一位胖胖的婦人聽到嘻笑聲走出屋外,看見他們驚訝地問:「你們是誰?」
  
  「不好意思!大嬸,你這南瓜看起來很好吃,可以賣給我們一、兩顆嗎?」廉煒霆拉開嗓門喊道。
  
  「欸,等等!我又沒說要買──」海憐連忙阻止,但婦人已經聽見了。
  
  「蝦密?你們想買南瓜?」正朝他們走來的婦人愣了愣,隨即放聲大笑。「傻瓜!那些南瓜太小還不能吃啦,我屋裡有別的品種、成熟的,我去拿出來給你們。」
  
  胖婦人轉身走回屋內,沒一會兒搬出兩顆籃球大的南瓜出來。
  
  海憐和廉煒霆一見到那兩顆大南瓜,不禁當場愣住,尤其是廉煒霆更是變了臉色──
  
  不會吧!這麼大的南瓜,還兩顆,我怎麼搬得回去?
  
  「噗噗……嘻嘻嘻。」而海憐忍不住在一旁偷笑。
  
  誰教他要亂說,這下踢到鐵板了吧?看他怎麼把那兩顆大南瓜搬回家!
  
  廉煒霆先白了那個沒良心的偷笑人兒一眼,才對歐巴桑說:
  
  「不好意思,兩顆真的太多,我只要買一顆就好了。」
  
  「好啊,那就買一顆也行,我算你一百塊就好。」歐巴桑也很豪爽,當下就把大的那一顆遞給他,並且只意思性地收了一百元。
  
  「謝謝您,真的很便宜。」廉煒霆付了一百元給她,歐巴桑接過來,不經意瞄見海憐,愣了下,突然問:「先生,這是你女朋友嗎?」
  
  「不是的!她是……」他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跟她解釋海憐的身份。
  
  但歐巴桑關心的不是她是不是他的女朋友,而是另一件事。「她長得好像明星喔。」
  
  「她是像明星一樣漂亮沒有錯。」廉煒霆看著海憐,認同地點點頭。
  
  「不是啦!我的意思是,她很像一個明星啦,但是名字厚……名字我一下子想不起來……是叫做……」
  
  見歐巴桑快想破頭還是想不起來的煩惱樣子,廉煒霆與海憐對望一眼,覺得好笑又不忍心看老人家這麼傷腦筋。
  
  「大嬸你別想了,我們明白你的意思。」他連忙說。
  
  總之就是海憐漂亮得像明星,至於像哪一個明星,其實並不重要。
  
  「大嬸,我們還要去其他地方,先走了。再見!」
  
  在他們拎著大南瓜離開之後,不死心的歐巴桑還在拚命地想。
  
  「那好像不是明星,而是一個模特兒欸……」
  
  歐巴桑望著他們遠去的身影,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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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4-22 01:04:06
  第四章
  
  雖然拎著沉重的大南瓜,但廉煒霆與海憐還是按照他們原訂的行程,繼續散步去。
  
  繞過山頭,前面就是藍色的海洋,因為天氣並不是很好,海水不若往常那般湛藍,但是朦朧的海面,卻也有幾分淒涼的美感。
  
  「海水好涼喔!哈哈哈……」
  
  海憐光裸著小腳奔進水裡,開懷地踩著海水,濺得自己滿頭滿臉、渾身濕答答也不在乎,她的笑容替代隱藏在雲後的太陽,照亮了廉煒霆的眼眸。
  
  他專注地凝睇著她,專注得忘了呼吸……
  
  她曾經落水,但是並不因此畏懼它,依然像從前一樣醉心它、喜愛親近它。
  
  像從前……
  
  她忽然愣住。
  
  為什麼她會有這種記憶呢?她的腦海中浮現一個奇怪的畫面,她看見自己趴在位於山坡的房子的窗口,望著不遠處的海港,商船、貨船進進出出,萬分忙祿。
  
  她很清楚的知道,那裡不是台灣,陽光非常炙烈,映得湛藍的海水好像藍寶石一樣……
  
  忽然,清脆的喀嚓聲傳入耳中,她回過神來立即轉頭,正好落入他的鏡頭中。
  
  廉煒霆手握著相機,著魔似地猛按快門,無法克制地拍下一張又一張的照片。
  
  其實他是怎麼舉起相機的,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只知道當他看見她在淺灘跑跳嬉戲時,那曼妙靈巧的身段,天真頑皮的神情,還有銀鈴般愉悅的笑聲,在在都撼動著他的心靈。
  
  他的胸口澎湃激昂,充滿難以言喻的感動,讓他好想藉由某種方式,發洩內心這份激烈的震盪……
  
  等他發現時,自己已經打破從不拍人像的前例,手指不斷按著快門,捕捉她的每個動作、每朵笑靨,彷彿有只神奇之手掌控著他,操控他拍下這些照片。
  
  其實他不該感到意外的,海憐在舉手投足間總不經意展現迷人的風情,就像一塊未經雕琢的璞玉,隱隱綻放著溫潤的光華。
  
  知道自己破了例,他不但沒有任何不悅,反而有些暗喜。如果他終究是要打破自己的原則拍攝人像,那麼他寧願是她──海憐,而不是某個連模樣都沒見過的女模特兒。
  
  發現他在拍自己,海憐停止先前的混亂思緒,不覺露出小女兒的嬌態,嬌嗔地質問:「你幹嘛亂拍人家呀?」
  
  「因為你很美呀!」話一出口,廉煒霆自己都嚇了一跳。
  
  他不知道自己何時變成一個花言巧語的痞子?
  
  他從來不是會說甜言蜜語的男人,就連他的女友朵麗盛裝打扮,他也不曾誇過一句美麗。
  
  「真的嗎?」海憐欣喜地望著他,兩眼亮晶晶的,雙頰浮現羞澀的紅暈,看來煞是迷人。
  
  「嗯。」廉煒霆別開頭,這回換他耳根燙熱,有點難為情了。
  
  他們都沒發現,上方的雲層逐漸變厚,烏雲愈聚愈多,終於在一聲悶雷之後,豆大的雨珠落了下來。
  
  「糟了,下雨了!」當第一顆雨珠落在海憐臉蛋上時,她跳起來驚呼。「我們趕快回去吧!」
  
  「來不及了!」等他們跑回家,早就渾身濕透了。
  
  廉煒霆看看左右,迅速找到躲雨地點,然後拉著海憐直衝過去。
  
  「跟我來!」
  
  所謂的躲雨處,只是巨大礁石下的一個凹洞,空間並不大,連洞穴都稱不上,要容納兩個人躲雨是相當勉強的。
  
  「來,你先進去。」廉煒霆將海憐推進那塊黑色礁石下方的凹洞。
  
  €憐躲進去後,就幾乎沒有空間了,但是為了讓他也能躲進來,她努力地貼靠著巖壁,希望能挪出更多空間給他。
  
  「不要緊,這樣就行了。」他寧願自己淋雨,也不要她淋濕感冒。
  
  他側身縮了進去,不在乎大半個身子露在外頭淋雨。
  
  「你……過來一點好了。」海憐不忍見他淋雨,紅著臉要他靠過來。
  
  淋雨畢竟不好受,廉煒霆也不假裝客氣,高大的身軀擠了過去,原本狹小的空間頓時變得更小。
  
  他身上的熱氣與男性獨特的氣息,縈繞在海憐的鼻端,讓她的粉頰兒更紅了。
  
  當他的呼吸自然噴灑向她的脖子時,敏感的她不由自主顫抖了下,他驚訝地問道:「你會冷?」
  
  是了,現在雖然是夏季,但午後雷雨把身上的衣物打濕了,海風又陣陣地吹,難免還是會冷。
  
  他二話不說,立刻張開手臂,把她攬入懷中,想用自己的體溫溫暖她。
  
  但他不知道自己貼得愈近,她的「症狀」愈嚴重,臉紅心跳,呼吸加促,身體也抖得愈來愈厲害了。
  
  「你怎麼冷成這樣呢?」他好笑又心疼,大手憐惜地將她摟得更緊。
  
  海憐緊閉著眼,卻擺脫不了他那強烈的存在感,她的呼吸與肌膚都敏銳地感受到他的存在,也引發了心口劇烈的騷動……
  
  她忍不住睜開眼,抬起頭,仰望著上方的面孔。
  
  他正好轉頭觀察外面的雨勢,剛好給了她一個大好的機會偷看他。
  
  他是個很英俊的男人,她一直這麼認為。
  
  眉是眉,眼是眼,五官立體有型,身材極好,不但高,而且體態維持得恰到好處,不會胖也不會太瘦,而且每一吋肌膚都像鍛煉過那般緊實,絕不鬆弛……
  
  她忍不住伸出小手,貪戀地偷襲箍著自己纖腰那截古銅色的健壯手臂。
  
  這種感覺好好喔!嘻。
  
  她忘我地沿著手臂結實的線條來回撫摸,廉煒霆冷不防轉過頭看著她,把她嚇了一大跳,連忙縮回偷襲的小手,假裝忙碌地左顧右盼。
  
  廉煒霆耳根漲紅,錯愕地看著裝作若無其事的女人。
  
  請問,剛才她是在偷吃他的豆腐嗎?
  
  這小妮子!
  
  他眼眸轉黯,深幽的眼直盯著她不放,許久許久,久到海憐以為他僵化了,他直盯著她不動,她也不敢亂動,害她手腳好酸好酸,身體已經僵硬到開始發抖了。
  
  不管了!她要看看,他到底盯著她看什麼?
  
  她鼓起勇氣轉過頭,高高仰起來,睜大眼與他對視。
  
  然而才那麼一眼,她就知道自己一定會輸,因為他的眼神好炙熱,像火炭一樣燙人,她從沒見過這麼火熱的目光,害她不敢再瞧一眼,連忙想低頭躲避,但他卻不允。
  
  「點了火就想跑嗎?」他帶著笑意的低沉嗓音,在寂靜的海濱聽來特別清晰,害她不由自主臉紅了。
  
  「我才……沒有點火呢!我只是……」一時情難自禁。
  
  她小臉通紅,盯著自己的腳板死也不抬頭。
  
  「喔,怎麼你剛才那樣大膽,現在竟然像個膽小鬼一樣,連抬頭都不敢?」他用嘲諷的語氣譏笑她。
  
  「我不是膽──」
  
  她中計了!
  
  一抬起頭,她的小嘴正好落入等待的唇上,就像蝴蝶落入蜘蛛織好的網中,綿綿密密地被網住,再也掙脫不開……
  
  廉煒霆原本只是存著作弄的心態吻她,沒想到這一吻卻讓他淪陷,像蔓延的火苗,怎麼也控制不了。
  
  她的嘴好甜,唇瓣好軟,又富有彈性,讓他愛不釋口地吻了又吻,一再舔吮。
  
  「唔……」海憐揪住廉煒霆的上衣,怯生生地回應他的吻,幾乎是立即沉醉其中,情難自禁。
  
  「海憐,海憐,你究竟是哪裡來的小妖精呢,這樣迷惑我的心神。」廉煒霆熱情地吻著她的唇,一邊粗喘著喃喃低語。
  
  「廉……煒霆……煒霆!」
  
  海憐呢喃著他的名字,這時她不想再喊他廉大哥,他不是她的大哥,她也不想與他兄妹相稱。
  
  她嬌軟的嗓音喊著他的名字,讓廉煒霆幾乎失控,想當場佔有她,但他知道自己不能。
  
  太快了,他們還不該發展到那種程度,況且他們之間還有個小小的問題……
  
  想到卡在兩人之間的那個人,他的心情一下子落入萬丈深淵,原本緊摟著她的手也痛苦地鬆開了。
  
  現在的他,還沒有資格擁抱她……
  
  「煒霆,怎麼了?」發現他突然停下來,海憐睜著迷濛大眼,疑惑地看著他。
  
  「雨停了。」
  
  海憐隨著他的視線看向窗外,發現雨真的不知何時已經停了,金澄澄的夕陽在雨後的天際微笑著。
  
  「走,我們回去吧!」
  
  廉煒霆站起身,朝她伸出手,海憐毫不遲疑地把自己的小手放進他的掌心。
  
  夕陽的餘暉中,一對戀人甜甜蜜蜜地牽著手,踏上歸途。
  
  唯一煞風景的是,廉煒霆手裡拎著的那顆大南瓜……
  
  炎熱的午後,來碗清涼的刨冰最是過癮,尤其是加了許多南台灣的新鮮芒果,還淋上濃濃煉乳的芒果冰。
  
  「好好吃喔。」
  
  海憐滿足地瞇眼看著眼前那碗份量驚人的芒果冰,再一次感到驚奇不已。
  
  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好吃的東西呢?
  
  記得廉煒霆第一次帶她來吃芒果冰的時候,她驚為天人,一嘗就愛不釋口,自己一個人幾乎把整盤刨冰全吃光了,而廉煒霆則是滿臉笑意,寵愛地看著她一口接一口地吃冰。
  
  不過這家的芒果冰I具的很大盤,她其實也吃不完,所以後來她都是跟廉煒霆一人一半共享。
  
  「真的很好吃吧?我第一次吃到這種冰的時候也很驚訝,沒想到在台灣居然有這麼好吃的東西。每天能夠吃一盤這種冰,就是人生最大的享受了。」廉煒霆拿起湯匙,跟她分著冰吃。
  
  「我想,我可能不是台灣人,因為我記憶中搜尋不到關於這種冰的記憶。如果我是外國人,沒有台灣國籍,是不是代表我遲早會被遣送出境?」海憐望著湯匙,難過地說道。
  
  「沒有記憶不代表你就不是台灣人,很多土生土長的台灣人也沒吃過這種冰。不要胡思亂想了,快點吃!」他揉揉她的頭,安慰道。
  
  「嗯。」海憐笑著點點頭,繼續低頭吃冰。
  
  這時,幾個年輕人鬼鬼祟祟地靠近他們,躲在一旁竊竊私語。
  
  「欸欸,好像真的是她耶!」
  
  「沒錯,一定是她!」
  
  「要不要過去要簽名?」
  
  「好,你去!」
  
  「不要啦,你去……」
  
  「你去嘛……」
  
  廉煒霆歎了口氣,放下湯匙。他們的耳語太大聲,他想假裝沒聽見都沒辦法。
  
  見海憐也是一臉迷惑,他朝她安撫地笑笑,隨即轉頭問那群怪異的年輕人。
  
  「請問有什麼事嗎?」
  
  既然被發現了,年輕人索性不再躲躲藏藏,全部一擁而上,團團圍在海憐的身邊。
  
  「你是黎若昀吧?可、可不可以請你幫我簽名?」一位紅著臉的大男孩遞出手中的筆記本。
  
  「還有請你跟我們合照!」同夥的女生見狀也連忙壯大膽子提出要求。
  
  「啊?」海憐傻住,與廉煒霆對看一眼,他當然也是莫名其妙。
  
  「是黎若昀嗎?」
  
  「好像是耶!」
  
  「她怎麼會來這種小店吃冰呢?」
  
  「她旁邊那個男人是誰?是她男朋友嗎?好性格喔……」
  
  年輕人提起的名字引起冰店裡一陣騷動,已有人拿出數位相機或手機偷拍美人的素顏。
  
  廉煒霆隱約感覺不對,而他直覺自己並不想知道這些事實,於是他沉聲向那些年輕人問道:「你們是不是認錯人了?」
  
  「沒有啊,她明明就是黎若昀!雖然沒有化妝,但還是一樣漂亮。」年輕人癡迷地望著海憐素淨的臉龐,都快滴口水了。
  
  廉煒霆忍住心頭的不悅,冷淡地說:「她真的不是黎若昀,你們認錯人了。」
  
  「啊?不是嗎?不可能吧,明明就是她呀!」
  
  圍觀的人如此大叫。
  
  「我們走!」他二話不說,拉著海憐的手起身就走。
  
  「嗯。」
  
  海憐立刻起身跟著他,這一大群圍觀的群眾好像豺狼虎豹一樣,每個人都渴切地盯著她,好像想吞掉她,讓她好不自在。
  
  排開人群走出冰店,廉煒霆沉著臉拉著海憐不斷往前走,直到遠遠甩掉那些橡皮糖似的追星者。
  
  他心裡有種莫名的恐懼,海憐的身份恐怕不簡單!他會失去她嗎?
  
  思及此,他忍不住捏緊掌心裡的小手,緊緊地握住。
  
  「煒霆,他們剛才叫我什麼──黎若昀?那是誰?你認得那個人嗎?」
  
  「不,我不認識。」廉煒霆搖搖頭。
  
  他沒有騙她,照情況看來,那個名叫「黎若昀」的女人若不是名人就是明星,而他剛回到台灣不久,確實不熟悉台灣的名人、明星。
  
  「噢。」海憐嘟起了小嘴。「不知道那是誰,他們為什麼那麼叫我呢?」
  
  「不曉得,或許──只是認錯人了。」他希望是如此。
  
  「可是我又覺得這個名字很熟悉,好像在哪裡聽過……」
  
  海憐的自言自語讓廉煒霆心頭一震,那種不安的感覺更深了。
  
  「或許她是個明星,你經常任電視上看到才會有印象,難不成你真是這個大明星嗎?」他用開玩笑的語氣掩飾心頭的慌亂。
  
  「我當然知道自己不是呀!」開玩笑,她怎麼可能是大明星呢?
  
  海憐也自嘲地笑了。
  
  可是當晚,她做了一個夢。
  
  她夢見自己笑著在草地上奔跑,飄逸白色洋裝的裙擺拂著她的小腿,讓她好心情地仰頭望著天……忽然有人喊了一聲:「卡!」
  
  接著只見幾個人從四面八方湧上,有個遞水、有的補妝,還有個導演模樣的男人走過來跟她討論下一個鏡頭的表情。
  
  「若昀,你剛才表現得很好,等會兒就繼續照這樣拍下去……」
  
  「若昀?」
  
  我是若昀?那個知名的黎若昀?
  
  「黎若昀,原來你躲在這裡!」
  
  這時畫面突然一變,幾個兇惡的彪形大漢上前拉著她,要把她拖走。
  
  「經紀人到處找你,快跟我們走!」
  
  「不要!我是海憐,不是什麼黎若昀,我不跟你們走!」她死命巴著樹幹,就是不肯走。
  
  「你就是黎若昀!」大漢們使出蠻力硬拉,她的手像快斷了一樣痛,疼得不斷大叫。
  
  「不,我不是!好痛……」
  
  「你是!」
  
  「我不是!不是不是不是──」
  
  「啊!」
  
  最後,她在尖叫聲中醒來。
  
  「海憐!發生什麼事了?」
  
  海憐的房門猛然被撞開,一道身影焦急地衝進來。
  
  「煒、煒霆?」
  
  海憐滿頭大汗地醒來,看見廉煒霆坐在床邊,立即眼眶一紅,委屈地扁著嘴,投進他懷裡。
  
  「怎麼了?」他低頭看看她,猜想她大概是做惡夢了。
  
  「我做了一個好可怕的夢,有好幾個凶神惡煞要把我拉走。」她窩在他懷裡,噘著小嘴跟他撒嬌。
  
  「別怕,那只是夢。」他輕摟著她,溫柔地撫摸她的髮。
  
  「可是,為什麼他們在夢中叫我黎若昀?我還看見自己在拍廣告耶,畫面好真實,好像真有那麼一回事似的。」她疑惑地道。
  
  她沒察覺身前的人身體僵了僵,但立即恢復正常。
  
  「我說過,那只是夢,別太放在心上。」
  
  「嗯。」現在才半夜,海憐揉揉眼,還很愛困。
  
  「繼續睡吧,我在這裡等你睡著。」
  
  「好。」海憐甜甜地一笑,鑽進被窩裡,一隻手露出被外,握住他的手,這才肯閉上眼睛試著入睡。
  
  她大概是白天外出走累了,很快又睡著,廉煒霆在黑暗中凝視著她恬靜的睡顏許久,才起身離開她的臥房。
  
  回到自己的房間,他在小沙發上坐下,輕歎一口氣。
  
  他面前的桌上,放著一本攤開的雜誌,那是他先前趁著海憐熟睡的時候,開車到鎮上最近一間便利商店買回來的。
  
  白天那些人朝著海憐直喊「黎若昀」,當時他雖然告訴海憐他們認錯人了,但他心頭一直有種不安的感覺,入夜後躺在床上怎麼也睡不著,所以乾脆起床開車到鎮上,找到二十四小時營業的便利商店,花了許多時間埋在雜誌堆裡一頁頁地拚命翻找,最後終於被他找到這一本……
  
  望著雜誌內頁的報導內容,他的心如同被烏雲籠罩,低沉幽暗。
  
  名模黎若昀,取消出席廣告公司的記者招待會,引起廣告公司方面極度不悅,但據本社可靠消息指出,黎若昀將近一個月未曾露面,極有可能已經失蹤……
  
  文字的下方,陳列著幾張黎若昀的沙龍照,那清澈柔媚的大眼、楚楚微笑的嫣紅櫻唇、還有纖細如柳的身段,不是此刻正躺在房裡熟睡的海憐,又是誰呢?
  
  沒想到海憐竟然就是黎若昀!
  
  廉煒霆怎麼想得到?他在海灘上撿到的可憐兒,不是跳水自殺的失戀女人,也不是無處可歸的流浪孤兒,而是大名鼎鼎的當紅名模黎若昀。
  
  都怪他長年在國外,對台灣的影劇圈早已不熟悉,而且朋友的別墅裡也沒有電視,所以他根本不知道台灣的知名模特兒黎若昀就是她。
  
  該受萬眾矚目、被人好好呵護保衛的她,怎會落水被他所救,還失去記憶呢?
  
  那些他全不明白,他只知道,自己不想放她走。
  
  如果讓她回到那個五光十色、光鮮燦爛的世界,他想要她再像此刻這樣留在他身邊,必是難如登天。但──他也不能不放她走。
  
  永遠隱瞞她的真實身份,讓她一輩子活在不知道自己是誰的迷惘中,這麼殘忍自私的事,他也做不出來。
  
  現在他只想貪婪地多擁有她幾天,幾天後,他一定會送她回去,哪怕那是多麼痛苦的決定……
  
  他像不願再多看一眼似的合上雜誌,然後謹慎地藏進抽屜裡,千萬不讓海憐發現它,否則只怕她會恨死他的隱瞞。
  
  躺上床,他緊閉著眼,今晚將是個難眠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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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匿名  發表於 2014-4-22 01:04:32
  第五章
  
  幾天後的早晨,海憐坐在餐桌前,嘴裡含著筷子,骨祿祿的大眼盯著正沉默喝粥的廉煒霆。
  
  他似乎沒有發現她的注視,一味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連她挾菜給他都忘了說謝謝。
  
  「煒霆?」瞧了好一會兒,她終於忍不住開口喊道。
  
  「嗯?」嚥下嘴裡的粥,廉煒霆抬頭看她。「什麼事?」
  
  「你昨晚是不是沒睡好?我看你精神好像不是很好耶。」不只今天,這幾天他都是這樣,感覺很奇怪,好像有什麼心事,她也不曉得原因。
  
  「沒什麼,大概是太熱了。」他隨口應付道,然後轉移話題。「今天有什麼計劃?你想去哪裡玩?」
  
  「嗯。」海憐輕輕地點頭,臉蛋兒有點紅。「我可不可以去鎮上?我想買點東西。」她肚子有點酸酸的,感覺好像是生理期快來了,她得先去把生理用品準備好才行。
  
  「……好啊,準備一下,等會兒我帶你去買。」猶豫了一下,廉煒霆還是同意了。
  
  他實在不忍拒絕她,再說一直躲著也不是辦法,該來的遲早還是會來。
  
  「好,謝謝你。」她什麼也不知情地朝他甜甜微笑,更讓他心中五味雜陳。
  
  半個鐘頭後,他們已經在鎮上最大一間百貨購物商店裡,海憐正在挑她要買的生理用品,而廉煒霆則悶悶地在店裡四處亂逛。
  
  正當海憐把挑好的商品放進放在地上的購物籃時,忽然發現有一雙腳站在她身旁,貼得很近。
  
  它毫無疑問是一雙男人的大腳,但那並不是廉煒霆的鞋,她狐疑地順著腿往上看,看見一張完全不認識的男性臉孔。
  
  那人年紀不大,約三十出頭左右,但穿著打扮卻非常老上,很像以前台語歌流行時代,男歌手們刻意裝老土的裝扮。
  
  男人上氣憨厚,一雙微凸的眼睛卻像黏膠似的緊盯著她不放,教人感到萬分不舒服,而他眼中淫穢的目光更讓人害怕,海憐滿心恐懼起身想走,可是那人卻故意擋住她的路,不讓她走。
  
  「你想做什麼?」不能進,她只好後退。
  
  「呵……黎若昀,你好漂亮,呵呵呵……」
  
  「你到底是誰?我不是黎若昀!」
  
  「你明明就是黎若昀,幹嘛不承認?喔,我知道了,你想騙我,就像你那天騙那些笨學生一樣。」
  
  「那天?學生?」海憐想起那天在冰店被幾名學生模樣的年輕人包圍的事。「那天你也在那間冰店裡?」
  
  「我正好路過,發現你在那裡,這是上天的旨意,它知道我仰慕你、愛戀你,所以特地讓我找到你。」
  
  「我……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別說他認錯人,光是他那瘋狂、貪婪的眼神就夠教人害怕了,她只想快點離開這裡,而他還在不斷接近她。
  
  「你不要過來喔。你再過來,我要叫人了。」而他還是一步也不停地走過來,她愈來愈害怕,開始四處張望,驚慌地大叫:「煒霆?煒霆!」
  
  「海憐?」
  
  廉煒霆從某排的購物架後頭,疑惑地探出頭來,看見有個陌生的男人竟在糾纏海憐,他立即怒聲質問,並且快步衝過來。「你是什麼人?!」
  
  而那名行動鬼祟的男人一見到他怒氣沖沖地跑來,連忙轉身就跑。
  
  「慢著!你想做什麼?你給我說清楚──」
  
  「煒霆!」
  
  廉煒霆想追過去問個清楚,但海憐卻拉住他,不讓他去。
  
  「拜託你不要去,我一個人好怕。」
  
  那個人又提起「黎若昀」這個名字,讓她心裡好不安,覺得好像週遭所有的人都把她誤認為某個人,偷偷打量她,監視她……
  
  「我想回去,你帶我回去了好不好?」她將臉埋進他懷裡,不想看任何人。
  
  她突然對人充滿恐懼感,不想再待在這裡面對人群。
  
  「好好,我帶你回去。」
  
  他心疼地摟住她的肩,飛快將她帶離商店。
  
  心不在焉地吃過晚飯,海憐一直被一種思緒困擾著。
  
  自從受到驚嚇回到家之後,她的腦子一直處於一種奇怪的狀態,許多斷斷續續的片段記憶不斷衝擊她的腦部,她試著拼湊那些片段,卻又讓腦子更累,害得自己頭越來越痛。
  
  「吃了藥,好點了嗎?」
  
  廉煒霆拿著溫毛巾進房,蹲在她身邊,攢著眉,擔憂地注視她蒼白的小臉。
  
  「嗯,好多了。」她虛弱地對他一笑。
  
  「擦擦臉會舒服一點。」他把溫毛巾遞給她,然後柔聲吩咐道。
  
  「嗯,謝謝你。」她甜蜜地笑了,握著溫熱的毛巾,她的心田比手心更熱、更暖。
  
  「那你早點睡,明早我會起床做早餐,所以你不用太早起來。」他柔聲吩咐。
  
  「好,我知道了。」他的體貼讓她很感動。
  
  「那麼晚安了。」
  
  「晚安。」
  
  廉煒霆替她關好窗,帶上門,這才離開房間。
  
  他走後,海憐熄掉燈,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不知道是不是太悶熱了?她覺得好煩躁。
  
  掀開被子下床,打開窗戶,涼爽的晚風立即迎面撲來。
  
  「好舒服。」她深吸口氣,回到床上之後,總算覺得舒暢多了,睡意也很快襲來。
  
  但昏昏沉沉地剛入睡,她又忽然醒過來,因為她聽到房裡好像有窸窸窣窣的聲響。
  
  她睜開眼,看見黑暗中隱約有道人影晃動,剛開始她以為那是廉煒霆關心她,所以進來查看狀況,所以低聲喊道:「煒霆?」
  
  只見那人倏然一震,好像石像般被定格了,而她慢慢適應黑暗的眼瞳終於看清楚──那不是廉煒霆!
  
  黑暗中雖然看不清楚面孔,但從隱約可見的身形判斷,這個人根本不可能是廉煒霆!
  
  他的身材要高大許多,而此刻在她房裡的人卻是身材瘦小,可見侵入的是賊,不是他。
  
  「啊──」
  
  她下意識地張嘴尖叫,而那名入侵的陌生人也立即動作迅速地撲上前,按住她的嘴,用自己的身體把她牢牢地釘在床上。
  
  「呵……呵……你好香喔。」
  
  這熟悉的笑聲,讓她驚恐地瞪大眼,想起白天在市區的商店遇見那個怪異的男人。
  
  是他?!
  
  「唔……煒……煒霆……救……唔唔,救命!」
  
  她拚命想掙脫那人的鉗制,但他身材雖然瘦小,畢竟是個男人,她的氣力還是不敵他。
  
  「你好漂亮!呵……黎若昀,你真的好漂亮,我好喜歡你,嫁給我做老婆好不好?呵……呵……」
  
  男人貪婪地舔吮著她柔嫩的臉龐,讓海憐一陣噁心,幾乎快吐了。
  
  「不……不要!我不是她……唔,我不是……」
  
  她拚命掙扎捶打,但那人還是一臉享受地繼續舔著她,不過已經從臉頰移到脖子,而且還準備往下。
  
  她終於忍無可忍,趁他一時疏忽舉起小腿,用力往上一踢,那人慘叫一聲,被她大發雌威踢下床。
  
  她逮到這個機會立即跳下床,衝向與廉煒霆的房間相連的牆,拚命地拍打。
  
  「煒霆,救我!有壞人跑進來,快來救我!」
  
  「你幹嘛踢我?」怪男人捂著受創的重地,忍痛從地上爬起來,一面走向她,一面不能接受地嚷道:「難道你不喜歡我嗎?你喜歡那個男人?我那麼喜歡你,你居然喜歡別人?」
  
  「不要……你不要過來!」
  
  就在她繞著房間跑給他追的時候,門口傳來救星的聲音。「海憐,怎麼了?剛才是你在叫嗎?」
  
  她聽到他的聲音,海憐立刻喜極而泣,連忙撲向門邊,卻被怪男人拉住,她只能大聲哭喊:「煒霆,快救救我!有壞人闖進來,還想非禮我──」
  
  「什麼?!」這還得了?
  
  廉煒霆濃眉一擰,朝內大喊:「海憐,你別怕,我來救你了!」他轉動門把,卻發現被人從裡頭鎖上了。
  
  他一急,立即舉腳用力一踢,木片飛散,把門硬生生踢壞了。
  
  門開了,他立即衝進房內,先打開燈,果然看見一名瘦小上氣的怪男子挾持著海憐,這可把他氣壞了。
  
  他的寶貝連自己都捨不得碰,這只癩蝦蟆居然妄想吃天鵝肉?
  
  他二話不說,立刻惡狠狠地提出警告。「你最好馬上放開她,否則當心你吃不完兜著走!」
  
  「不、不要!」怪男人咽嚥口水,看得出很怕他,但是仰慕美人的心讓他膽子變大,像只發情的驢子,齜牙咧嘴地朝廉煒霆大吼:「你不許過來!若……若昀是我的愛人,不許你橫刀奪愛搶走她!」
  
  廉煒霆真的有點哭笑不得,到底是誰搶人家的愛人?是誰想橫刀奪愛呀?
  
  「你先放開她,有話我們好好說。」廉煒霆慢慢地走向他,誘哄他,打算讓他放鬆戒備。
  
  「不要!你不要過來!」
  
  怪男子見他一直靠近,心裡非常緊張,竟然抓出預藏的尖刀,指著廉煒霆。
  
  廉煒霆和海憐一見他拿出尖刀,人都慌了。
  
  「煒霆,他手上有刀,你不要再過來了!」她怕怪男子傷到他。
  
  而廉煒霆見到他揮舞手上的刀,更是急得快瘋了,萬一他莽撞傷到海憐,那可怎麼辦?
  
  思及此,他的忍耐終於到達極限,這人憑什麼半夜闖入他們的住處,還挾持海憐做他的春秋大夢?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混帳,你給我放開她!」憤怒使他忘了自身危險,猛撲上前徒手與怪男子搏鬥,想將海憐搶回來。
  
  怪男子一手抓著海憐,一手吃力地抵抗廉煒霆,兩頭分心的結果,讓他很快被打到牆角。
  
  怪男子見情況不妙,心一橫,先將海憐推向一旁,想專心與廉煒霆纏鬥。
  
  「啊!」海憐被人毫不憐香惜玉地推倒在地。
  
  但是廉煒霆一見到海憐被粗魯地推倒,怒火頓時狂飆,再也沒耐性與那個腦筋失常的傢伙浪費時間。
  
  「你給我識相點!」他怒吼著,一腳踢飛那名奇怪男子。
  
  怪男人慘叫一聲趴倒在地哀號,從口袋中飛散出許多照片,宛如落葉散落一地。
  
  「海憐,你不要緊吧?」廉煒霆急忙上前將海憐扶起。
  
  「這是什麼?」
  
  海憐慢慢爬起來,看見地上那些散落的照片,一時好奇撿起一張,當她看見照片中的人物時,雙眸頓時瞪大。
  
  「這些是……」
  
  她望著熟悉的照片,回憶如走馬燈在腦中迅速轉動。
  
  「這……這是我!」
  
  她看著那張拍攝某部廣告時留下的宣傳照,一下子全記起來了。
  
  「這是鮮奶的廣告,我們到初鹿牧場出外景,那天天候不太好,一直等到中午霧散了,我們才開始拍……還有那張,那是茶飲的廣告,為了拍好那部廣告,我喝掉半箱的茶,喝到都快吐了,還失眠好幾天。」
  
  她喃喃訴說著那些照片的故事始末。
  
  「你想起來了?」
  
  廉煒霆臉色一白,沒想到這人的意外闖入,竟讓她想起一切。
  
  「嗯,我全部都想起來了。」
  
  海憐一一拾起地上的照片,欣喜又激動地抬頭告訴他。
  
  「我的名字真的叫黎若昀,那些人沒有認錯,我……確實是一位模特兒出身的廣告明星。」
  
  廉煒霆沉默地看著她,他很想真心笑著向她說恭喜,但卻做不到,想到他們之間或許會就此結束,他只能勉強擠出無奈的苦笑。
  
  黎若昀想起過去,也想起自己是如何落海的,她連忙向他澄清道:「我不是因為自殺才被你救起的,真的!上個月因為工作檔期太滿,我的壓力很大,幾乎快崩潰了,於是我沒有告知公司,偷偷坐車離開台北,想到南台灣來度兩天假,舒緩一下身心。
  
  可是沒想到在海邊散步時,卻遇到突如其來的大浪,甚至被捲入海裡,本來以為自己死定了,沒想到被礁石撞昏後又被衝回岸上,還被你救起……天哪,公司一定找我找瘋了,還有滿檔的工作──」
  
  想到因自己的任性造成的損失,她便愧疚得快要死去。
  
  「你別太擔心,或許事情沒有那麼嚴重。」他開口安慰道。
  
  「怎麼會不嚴重呢?你不瞭解我的經紀人的個性,他一定氣到快瘋了。」
  
  她一想起自己的失蹤,不知會造成多大的混亂,就擔心不已。
  
  「海憐──」
  
  「對不起,我不能再繼續待在這裡了,我必須趕快回台北才行。」現在她什麼都沒辦法想,只想趕快回台北。
  
  「我知道了。」廉煒霆痛苦地閉上眼,知道他們分離的時刻到了。
  
  九月台北
  
  「若昀,你回來了?好久不見了!」
  
  「聽韋哥說你出國度假一個月,真幸福哪!」
  
  黎若昀走向攝影棚的路上,遇到好幾位熟識的人,他們一見到她就詢問她關於度假的事,這是她的經紀人韋哥對她無故消失一個月的官方說詞。
  
  對於他們的羨慕,黎若昀只能表面上淺淺微笑,心底卻是滿腹心傷。
  
  她是亞洲名模,打從出道起就備受矚目,本性活潑開朗大方,喜歡親近人,卻被經紀公司塑造成冰山美人,不能隨便露出親切的笑容,不能與人有太多互動,必須時時刻刻堆徹出冰冷的面孔,以維持她冷漠神秘的形象。
  
  然而這形象與她開朗活潑的本性相差太多,讓她即使是日常生活也像在演戲,壓力非常大,讓她忍不住想逃。
  
  前陣子她終於被強大的壓力壓得透不過氣,偷偷瞞著經紀人與公司逃離台北,她誤打誤撞到達墾了,本來只想度兩天假放鬆一下,沒想到卻意外在海邊被浪沖走,昏迷後又被打回沙灘上,被廉煒霆所救……
  
  她的經紀人很有手腕地把她擅自出走的事壓住,沒人知道她失蹤將近一個月,還曾經喪失記憶,對大家來說,她只是度了一個長假回來罷了。
  
  被帶回台北的那晚,韋哥念了她好久,看得出他很生氣,但是想發火又不敢發火,畢竟她是星夢的搖錢樹,誰也不敢真正得罪她,只能唸唸她洩憤。
  
  「若昀,我的好小姐,拜託你好不好?你可千萬別再偷跑了,你可知道你搞失蹤,我被韋哥罵得有多慘?耳膜都快被吼破了。」助理怡慧跟在一旁,沒好氣地抱怨。
  
  要不是看在薪資和分紅還算過得去的份上,她才不受這個氣呢!
  
  「怡慧,對不起!」若昀抱歉地看著她,語氣真誠地道歉。「為了我的任性,你一定受了很多委屈,真的很對不起。」
  
  雖然她並不是故意失蹤這麼久,但她還是真心覺得抱歉。
  
  劉怡慧沒想到當紅的名模居然低聲下氣跟她這個小助理道歉,她愣了愣,想到剛才自己口氣那麼差,頓時面紅耳赤,為自己的態度感到不好意思。
  
  「不、不會啦,你以後別再這樣做就好了。」
  
  「你放心吧,我不會再這麼做了。」她苦笑著轉頭凝視前方,不由自主想起懸在心頭的人。
  
  不知道廉煒霆現在怎樣,人又在哪裡?
  
  那天她倉促地離開墾了,連聲再見都來不及說,他一定也和她一樣,正為她掛心、擔憂吧?
  
  她很擔心他,但沒有他的電話號碼,不知道該怎麼連絡他,而目前她必須趕工將先前一個月欠下的工作進度補上,根本分不開身南下見他。
  
  究竟要怎樣才能再見他一面呢?
  
  鬱鬱然走進攝影棚,她端起冷淡的職業面孔。
  
  今天全日都是寫真集的拍攝工作,這部分早該在半個月前就完工的,因為她失蹤的緣故,導致拖延到現在。
  
  經紀人韋哥早就到了,正在和商借攝影棚的工作人員討論背景道具的擺設,看到她來立刻踱了過來,嘮嘮叨叨地囑咐道:「我告訴你,今天合作的這位攝影大師JESSELAN大有來頭,人家可是國際知名的荒野攝影師,出版的攝影專輯本本暢銷,過去他從不拍人像的,今天難得為你破例,你可得好好配合人家。」
  
  就算人家要你脫光光讓他拍照,你也得照辦!韋哥無聲地在心裡說道。
  
  「我工作一向盡責,你幾時曾見我不配合了?」她無奈地回答。
  
  即便是她最不喜歡的綜藝節目通告,她也是忍耐地參與錄影直到結束,連主持人都私下誇她很敬業。
  
  不過韋哥提到攝影師,她忽然想起廉煒霆也喜歡拍照,每回散步都將相機掛在脖子上。想起他,她的心情更加低落了。
  
  「那就好!這回的寫真集可是國際知名的『環通集團』旗下出版公司的重點銷售商品,也是一個新的契機,大大關係到你未來的前途與發展,你可得好好表現。」
  
  韋哥搓著手,想到她的知名度繼續攀高,隨之而來的獲利也絕對是水漲船高,便忍不住喜形於色。
  
  這時,攝影棚的入口傳來一陣騷動,韋哥探頭望去,欣喜地道:「好像是JESSELAN來了,走,我們過去迎接。」
  
  韋哥拉著她想先去打好關係,以確保合作愉快。
  
  「不用那麼急,等會兒拍照時自會見面。」她推開他的手,冷淡地道。
  
  正式工作時她萬事配合,但此刻她沒心情去應酬,說些好聽的場面話吹捧那位攝影大師。
  
  「哎,你看看,你就是這脾氣!」
  
  韋哥拿她沒辦法,低哼了聲,兀自迎接去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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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4-22 01:05:00
  第六章
  
  黎若昀背對著入口處,心情低落到連那位攝影大師一面都不想見。
  
  她大概猜得出對方是什麼樣的人,八成是個留著小鬍子、色瞇瞇的中年男人。
  
  每回拍照總有些攝影師會盯著她的胸口瞧,讓她有種被意淫的糟糕感受,她怎能指望這位「國際知名攝影大師」,是個謙謙君子呢?
  
  她假意低頭整理自己的東西,就是不想加入那群巴結奉承的人群中。
  
  然而沒一會兒,身旁突然多了條人影,她蹙眉望著地上那雙光亮的皮鞋,正猜測來者身份時,經紀人韋哥已經走過來,迫不及待為她介紹對方響亮的頭銜。
  
  「若昀,這位就是負責本次寫真集拍攝工作的國際攝影大師JESSELAN。」
  
  既然人家都親自走過來了,她再不和人家打招呼就未免太沒禮貌了,她暗自歎了口氣,擠出職業化的笑容抬起頭。
  
  「您好!我是黎若昀,很高興認──」
  
  她突然沒了聲音,職業化的笑容僵在臉上,她震驚地瞪大眼看著對方,因為她看到自己以為大概無緣再見的人。
  
  「煒……煒霆?!」
  
  「嗨。」廉煒霆什麼也沒多說,只是用溫和又渴切的眼,牢牢地鎖住她。
  
  「你──你就是JESSELAN?!」
  
  怎麼可能?那位知名的國際攝影大師就是他?他們不但再次相逢,還可以朝夕相處一起工作?
  
  天!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廉煒霆就是JESSELAN?激動、難以置信與喜悅湧上心頭。
  
  她太驚喜了!
  
  「如假包換。」他頑皮地眨眨眼,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天哪!我好高興,你可知道我……」
  
  她話才說到一半,便被一道翩然飛入廉煒霆懷中的身影給打斷了。
  
  「霆!」金髮碧眼的西洋美女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甜蜜蜜地投入廉煒霆懷裡。
  
  「朵麗?!」廉煒霆的震驚不亞於黎若昀,他萬萬沒想到,朵麗會在這個時候突然出現。
  
  黎若昀錯愕地看著這一幕,眨了眨眼,又眨眼。
  
  「煒霆,她是……」
  
  她告訴自己不要亂想,會擁抱在一起不見得就是戀人,她該對自己心愛的男人有信心才對。
  
  「你又是誰?」朵麗傲慢地轉過頭,這才看清楚黎若昀的面孔。「噢,你就是和我們簽約拍寫真集的那個女模吧?」
  
  黎若昀本人遠比她想像的還要漂亮,而且剛才她來的時候,正好看到她和廉煒霆狀似親密地說話,女人的第六感告訴她,這個女人有可能是她的威脅!
  
  「你想知道我們的關係?」非常刻意地,朵麗更親暱地貼近廉煒霆,露出甜甜的微笑。
  
  「嗯。」黎若昀不安地點點頭。
  
  「朵麗!」廉煒霆不希望她在此時公開他們的關係──至少不是由她來說。
  
  但朵麗才不理會他,打倒情敵,是每個女人的天職。
  
  「我是霆的未婚妻,名叫朵麗.金德森,還請你──多多指教噢。」朵麗勾起紅唇,笑得十分張揚,擺明了是向黎若昀宣戰。
  
  「未婚妻?!」一陣暈眩襲來,黎若昀纖細的身軀搖晃了下,腦中一片空白。
  
  未婚妻?這怎麼可能!他怎麼可能有未婚妻?
  
  他們曾經在墾丁的別墅晨昏共度將近一個月,他們還親吻了彼此,並且許下未來的承諾。
  
  他有未婚妻了還若無其事地親吻她?
  
  黎若昀面色蒼白如雪,想到這一點,她便好想吐,她覺得自己好廉價,竟被人如此玩弄。
  
  「不!若昀,你聽我解釋──」
  
  見她臉色丕變,廉煒霆焦急不已,急忙想解釋,但朵麗卻在這關鍵時刻故意搞親熱,她轉身攀住他的脖子,踮起腳尖給他一個熱情的吻。
  
  「唔!不──」
  
  廉煒霆的唇與身體都被八爪魚似的朵麗緊緊纏住,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羞憤難當的黎若昀扭頭離去。
  
  「喏,啤酒。」
  
  一名小鬍子的男子從冰箱取出啤酒,扔給正沮喪地坐在窗台邊的廉煒霆。
  
  廉煒霆懶洋洋地伸手接下,拉開拉環仰頭灌了一大口。
  
  「我沒想到朵麗會來。」廉煒霆陰鬱地望著啤酒瓶,喃喃低語。
  
  朵麗突然出現,把他也嚇了一跳,最糟的是他還來不及坦白的事,居然當場被她硬生生揭穿,結果把若昀氣得當場扭頭就走。
  
  「唉,你也真倒楣,才剛想偷腥,就被未婚妻當場逮到。」小鬍子男人──同為攝影師、也是把別墅借給廉煒霆的朋友章強,悶聲低笑。
  
  「你誤會了,我不是怕朵麗發現什麼,而是擔心若昀的反應。」他正色糾正章強。
  
  「欸!怎麼?你對黎若昀是認真的?」章強詫異地看著好友,沒想到好友居然愛上美人不要江山?
  
  「你沒搞錯吧?朵麗可是環通集團的千金耶,娶了她至少可以少奮鬥三十年,你該不會傻得放棄她吧?」
  
  「我對朵麗,沒有很深的感情。」廉煒霆煩躁地道。
  
  他不是一個浪漫的人,過去也沒有太多時間浪費在女人身上,所以朵麗的主動熱情省了他不少功夫,他們才會一拍即合。
  
  現在仔細想想,他到底喜歡朵麗哪一點,他居然說不出來。
  
  自己當初怎麼會和朵麗在一起呢?其實他已經記不太清楚……
  
  噢,他想起來了!
  
  那應該是兩年多前的事了,有一回他深入極地,在北極圈待了大半年,拍攝了一系列極地生態與極光的精采照片後返回文明,雜誌社裡的同仁們替他辦洗塵宴,宴後大家酒足飯飽各自離開時,朵麗挑逗地主動攀上他的手臂。
  
  或許是當時酒酣耳熱,也或許是在無人之地待了太久,內心太過空虛寂寞,那晚他覺得朵麗在燈光下的臉龐看起來也不錯,模樣嬌俏可人,於是就這麼接受了她的示好。
  
  之後一起過夜的次數多了,自然而然地,她就成了他名正言順的女朋友。
  
  他是愛她的嗎?說真的,他很懷疑。
  
  「所以你要的人是黎若昀?」章強問。
  
  「是,只不過現在她恐怕恨死我了。」廉煒霆自嘲地苦笑。
  
  「哎,女人嘛,哄哄就好了,跟她說你要為了她與環通集團的千金分手,任何女人都會感動得痛哭流涕。」章強說得容易。
  
  廉煒霆只是悵然搖搖頭,也不爭論。
  
  他隱約明白,若昀不是那麼沒原則的女人,她離去時心碎的眼和挺得筆直的背脊,顯現出她性格中頑強的一面。
  
  他真怕自己會失去她……不,他怕自己已經失去她了!
  
  他眼眸一黯,一口氣喝光啤酒,將鋁罐捏扁後扔進垃圾桶,然後鬱悶地起身說道:「我先回去了。」
  
  離開章強的住處,搭計程車回到他下榻的高級飯店。他在台北停留期間,都將暫時住在這裡。
  
  回到飯店,走進房間,一眼就看到朵麗姿態誘人地半躺在他床上看電視。
  
  廉煒霆愣了愣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叫飯店的服務生替我開門,他們知道我是你的未婚妻,就替我開了。」
  
  朵麗用遙控器關掉電視,風情萬種地下床來,她身上穿著低胸短擺的蕾絲絲質睡衣,臉上挑逗的神情顯而易見。
  
  但廉煒霆卻沒半點慾望,他低下頭,不去看她。
  
  「朵麗,我們──」
  
  他有瞬間衝動,想向她提出分手的要求。
  
  「嗯,什麼事?」朵麗甜蜜蜜地看著他。
  
  她那甜滋滋的笑容,讓廉煒霆想說的話卡在喉嚨裡,心裡充滿愧疚。
  
  他們好一陣子沒見了,他真的要在重逢的第一晚,提出這種殘酷的要求嗎?
  
  追根究柢是他的錯,是他變心愛上了別人,朵麗有什麼錯?他怎能這樣毫不留情地傷害她嗎?
  
  不,他做不到!至少──不是今晚。
  
  他吶吶地垂下頭,收回說了一半的話,沉默地從旅行箱裡翻出衣物,準備進浴室洗澡。
  
  而朵麗一屁股坐在床沿,把玩她最引以為傲的漂亮卷髮,順著波浪的弧度,一派輕鬆地說:「對了!忘了告訴你,我又替你安排了下一次的工作,最近日本有位年輕的歌手突然竄紅,我要你去替她拍宣傳照。」
  
  她沾沾自喜地心想:自己這麼積極拓展他的知名度,他一定會感激涕零。
  
  沒想到──廉煒霆的反應卻是她意想不到的。
  
  「你說什麼?」
  
  正走向浴室的廉煒霆頓住腳步,極緩慢地轉過頭來。
  
  「你說──你又替我接了拍攝人像的工作?」
  
  「嗯哼。」朵麗眨眨眼,給他無辜得可恨的一笑。
  
  「你憑什麼那樣做?!」
  
  廉煒霆突然抓狂發飆,把朵麗嚇了一跳。
  
  「你幹嘛那麼凶啊?」豆大的淚水立即在朵麗眼眶中打轉。
  
  「我不懂!你為什麼總是不僅得尊重我?我告訴過你多少次,我不拍人只拍自然奇景或動物,你為什麼總是不明白?」
  
  「不拍就不拍嘛,幹嘛為了這種小事罵我?」朵麗委屈到極點。
  
  小事?廉煒霆幾乎要嘲諷地放聲大笑,這是小事嗎?
  
  從來不尊重他,老是為了利益與虛榮逼迫他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不顧他的想法與感受……
  
  而這個人不是別人,是他交往快三年的女友!
  
  驀然,他感到很累,對於這段沒有太多深情、且早已逐漸磨損殆盡的感情,他感到非常疲累。他真的無法再撐下去了!
  
  他本來打算過陣子再慢慢與她溝通,請她接受他們並不合適的事實,讓彼此平和地分手,但現在他根本做不到。
  
  強烈的怒火在腹中翻滾,他憤怒地道:「既然你總是岡顧我的意願,那麼我想我們也沒必要再走下去了!」
  
  「你說什麼?!」朵麗震驚地看著他。「你是要分手?只因為我替你安排你不喜歡的工作,你就要跟我分手?」
  
  廉煒霆無力地揉揉眉心,他知道她不懂,總是如此自我、以自己的想法為中心的她,永遠不會去體貼他人的感受。
  
  「朵麗,我們之間有太多問題,而最大的問題,就在於你根本不知道問題在哪裡。」
  
  「我是不知道啊,所以你得告訴我嘛,大不了我改就是了。」朵麗扁著嘴,委屈到極點。
  
  從來沒有把他人的尊嚴放在心上,這能改嗎?他很無言。
  
  他想,自己並不愛她!
  
  他不曾無法克制地思念她、連夢中部渴切地想擁抱她,那是從來沒有過的事。
  
  以前他不僅什麼叫真愛,以為喜愛彼此的體溫就是愛情,直到若昀出現在他的生命中,他才明白,哪怕只是手心交纏,就是一種幸福,他活了三十歲,卻直到此時才真正愛過。
  
  廉煒霆堅定地轉過身,直勾勾地看著正不滿噘嘴的朵麗,嚴肅道:「朵麗。」
  
  「幹、幹嘛?」朵麗不太敢抬眼看他,身體像毛毛蟲一樣不安地扭動。
  
  「我想我們真的無法再繼續走下去了,希望你能冷靜一點,我們好聚好散。」
  
  「好聚好散?你──你真的要跟我分手?!」朵麗失控尖叫,她快崩潰了。
  
  她可是環通集團的千金小姐,漂亮聰敏,從小到大想追她的人多如牛毛,她看上他是他天大的榮幸,而現在這個不知好歹的男人居然想甩了她?
  
  「你為什麼要跟我分手,我到底做錯了什麼──難道……」朵器驀然睜大眼,用一種恍然大悟的表情瞪著他。
  
  「你──你愛上了別的女人,是不是?」
  
  因為愛上別人,所以才要甩了她?
  
  「……是的。我承認我的心已經被另一個女人佔據了,但那並不是我們分手的主因,個性不合,才是讓我不想繼續下去的真正原因。」
  
  「借口!你一定是被賤女人迷去了心魂,告訴我那個狐狸精是誰──」她慌亂的腦中,忽然閃過一幕畫面,她立即大叫:「我知道了!是那個黎若昀對吧?你愛上的人,就是她吧?」
  
  「是的,我喜歡的人,確實是她。」能夠當面坦承自己喜歡若昀,讓他覺得很輕鬆。
  
  「果然是她!」好個橫刀奪愛的賤人!
  
  「但是朵麗,她真的不是我們分手的主因。我是個對感情負責任的人,如果我們的感情沒有任何問題,即便我對別的女人有了好感,我也會壓抑自己的感情,不會輕易背叛誓言。但是──朵麗,你也承認吧,我們並不相愛!
  
  我們對於彼此的感情只是習慣與佔有,那並不是真愛。我們分離的時候你不會想念我,我也不會思念你,我們只是互偎取暖的兩具軀體,換掉彼此,任誰都可以替代。」
  
  「不!我愛你,我很清楚自己愛你,我不可能放棄你的。」朵麗頑固地道。
  
  她拒絕思考他所說的話,讓廉煒霆很無奈。
  
  「朵麗,放手吧!我們真的不適合,如果勉強繼續在一起,只會是個悲劇,不如讓我們各自去尋找自己合適的伴侶,你我都能得到幸福。」
  
  「我絕不會同意的!你休想就這麼甩了我,讓我成為別人的笑柄,你這個見異思遷的負心漢!」朵麗歇斯底里地尖叫。
  
  深深歎口氣,廉煒霆認真地說:「你要怎麼罵我、詛咒我都行,我不為自己辯護,但還是請你冷靜下來想一想,我們真的深愛彼此嗎?是不是分開之後,對你我都好呢?」
  
  「我不會分手的!」朵麗咬牙切齒地瞪著他,嘴角冷冷地勾起。「你若真的要分手,我就毀了你和黎若昀,你自己想清楚。」
  
  她絕對不會放手!從小她就是這種個性,哪怕是自己玩膩的洋娃娃,她寧可剪爛扔進垃圾桶,也絕不送給傭人的孩子,因為他們不配分享她的東西。
  
  而黎若昀──她更是休想!
  
  黎若昀,你竟敢勾引我的男人,我要你在這一行銷聲匿跡,永無翻身之地!
  
  望著她惡毒的面孔,廉煒霆倏然渾身一凜。
  
  當初與她交往,是否是個正確的選擇呢?
  
  浴室裡的水龍頭,嘩啦啦地流。
  
  黎若昀的助理劉怡慧走到浴室門外,拉開嗓門朝裡頭大喊:「若昀,我買了牛奶、優酪乳和一些水果放在冰箱,如果你肚子餓了可以吃。」
  
  「……嗯,謝謝你。」門內傳來若昀模糊的道謝聲。
  
  「還有明天一早五點要出門趕拍廣告的外景,我會來載你,不要忘記了喔。」
  
  「我知道的。」
  
  「那我先回去了。」
  
  劉怡慧一邊扭動筋骨,一邊拖著疲憊的身軀往門口走去。
  
  「唉,好累!已經這個時間了,又只能睡六個小時……每天都這麼累,真想倒頭狠狠睡到飽,什麼都不管……」
  
  沉重的關門聲,迴盪在黎若昀獨居的三十坪房子裡,屋內又只剩下她一人。
  
  浴室裡,水龍頭被關掉了,水流聲停止,白濛濛的煙霧裡,隱約傳來低低的啜泣聲。
  
  黎若昀坐在放好水的浴缸裡,頭兒垂在白皙的膝蓋間,淚水一滴滴掉落在膝蓋上,再無聲地滑落到水中。
  
  廉煒霆騙她。
  
  他騙了她!
  
  那個溫柔呵護她、憐惜她的男人,居然是有未婚妻的人!這叫她怎能相信?
  
  想起在墾丁那段甜蜜相處的日子,她更覺得心口劇烈揪疼,難受得好像快破碎了。
  
  她從小生長在民風開放的國外,她的父親是駐西班牙的外交部人員,而她的母親則是西班牙當地的中、西混血美女,她的美貌正是傳襲自母親。
  
  雖然她的教育與血統都來自自由奔放的西方,但她的骨子裡卻是很傳統、很東方的,她的道德感比誰都強烈,想到自己居然在無意中成了他人的第三者,便教她羞憤難當。
  
  她從未像這一刻那樣,感覺自己的低賤與廉價。
  
  她氣他,她好氣他!
  
  但即使怨恨著他,她依然難以控制對他的情感,想到他開朗的笑、深情的眼、溫柔的呵護……點點滴滴,都甜得像蜜。
  
  雖然,夢醒後只剩苦澀……
  
  她終於忍不住,縱情地放聲痛哭,哭出心底的難受與委屈。
  
  「他怎能這樣對我?他怎能?」
  
  喪失記憶的人是她,不是他!他絕對清楚地知道,自己還有個未婚妻在等他,他明知道這些,卻能滿不在乎地擁抱她、親吻她?
  
  他究竟是個多麼可怕的人?!
  
  「我恨他!我好恨他……」
  
  她哽咽啜泣,心裡深深明白,恨有多深,隱藏在背後的愛就有多深。
  
  「為什麼我還愛著他呢?我不要愛他了……我要忘了他……」
  
  她咬著唇,哭泣著立下誓言。
  
  她拒絕介入別人的感情,成為人人怨恨的第三者,更不願他為了她與未婚妻決裂。最好的辦法就是她離開,把他還給他的未婚妻!
  
  這是最好的辦法,即便這會讓她傷痕纍纍的心再度受創,她也必須這麼做。
  
  「我必須跟他分手……我一定要!」
  
  她對不起他的未婚妻──雖然事前她根本毫不知情,但她傷害了那個無辜的女人是事實,這是她唯一能彌補他未婚妻的方法。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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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4-22 01:05:28
  第七章
  
  即使一夜無眠,黎若昀還是天末亮就起床,簡單梳洗後由助理接送到拍攝廣告的地點──台北市郊的某高級別墅。
  
  一到外景地,她立刻到箱型車上休息、化妝,因為她臉色蒼白、氣色不佳,所以化妝師花了很多時間替她打底。
  
  一整個上午,她都在這裡拍攝廣告,她全心投入工作,讓自己腦子淨空,不去胡思亂想。
  
  一直忙到下午一點,大家才收工返回市區。
  
  回到台北,助理直接帶她到攝影棚,寫真集的工作下午即將開始開拍。
  
  她沒吃飯,助理外出去替她買點吃的東西,她一個人獨自留在休息室裡,利用時間稍微合合眼,稍補一下因失眠造成的精神不濟。
  
  沒多久,她聽到休息室的門開了又關,以為是助理回來了,但仍沒張開眼睛,只說:「怡慧,我還不餓,先把東西放在那裡吧!」
  
  等了一會兒,沒聽到助理的回應,她轉頭一看,發現站在她身後的人不是她的助理怡慧,而是她最思念、卻也最不想見的人。
  
  「是你?!」黎若昀像被燙著般,動作激烈地迅速跳起來。「你來做什麼?」
  
  「我來見你。」廉煒霆疲憊而渴盼地看著她,昨晚他幾乎無法入睡,不斷地想著該如何求得她的諒解。
  
  「我有什麼好看的?你該見的是你的未婚妻吧?」黎若昀傷心地別過頭,不想再看他。
  
  每見一次,就傷心一次。
  
  「我不想見她,我只想見你!」廉煒霆沙啞的嗓音,訴說著他的思念。
  
  黎若昀聽了渾身一顫,心頭卻是更加悲憤。
  
  他以為她是什麼?一個填補空虛的玩具,還是見不得光的地下情人?
  
  「如果你是想尋找劈腿的刺激,那麼你搞錯對象了,廉大攝影師!我不做別人的第三者!」她忿忿地聲明。
  
  「海憐……不!若昀,你聽我說,我絕對沒有要你做第三者,其實昨晚我已經和朵麗提出分手的要求了。」
  
  廉煒霆原以為這麼說至少能平息她一點怒氣,沒想到她卻更生氣。
  
  「果真是『只見新人笑,不聞舊人哭』,為什麼男人總是如此喜新厭舊,負心絕情呢?」黎若昀冷笑。
  
  雖然他為了她與未婚妻分手,代表了他對她的真心,但傷害了另一個女人,她又怎會好過?一段建築在別人痛苦上的戀情,怎麼可能受到祝福?
  
  廉煒霆立即正色糾正她道:「不!若昀,我是愛你,但我和朵麗分手並不全是因為你的緣故,我和她之間早有許多問題存在,遇到你,只是給我更多勇氣結束罷了。」
  
  聽到他說愛她,黎若昀的心動搖了下,但她告訴自己不能心軟,她不想傷害另一個女人。「男人的花言巧語,我不會再相信,你不必再說了!」
  
  「若昀,你怎能這麼說?」
  
  廉煒霆受傷地看著她,他的一片真情,竟被她當成花言巧語?
  
  「難道不是嗎?」她刻意不去看他受傷的表情,她不想讓自己變成意志薄弱的人。
  
  「當然不是!請你相信我,我──」
  
  「若昀,我買了水果沙拉回來!」劉怡慧打開門,看見廉煒霆竟然在休息室裡頭,頓時愣在門口。「廉先生?」
  
  廉煒霆見黎若昀的助理回來,知道自己與黎若昀是暫時沒機會溝通了,於是朝劉怡慧點頭打招呼,然後快步離去。
  
  他一走,劉怡慧連忙把門關上,然後一臉八卦地跑到黎若昀身旁探聽問:「若昀,廉煒霆來找你做什麼?他要追你啊?」
  
  「只是隨便聊聊,沒什麼。」黎若昀佯裝冷淡地回答,不想她再問下去了。
  
  「喔。」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劉怡慧顯得有些悻悻然。「那我還是要提醒你,公司是不許旗下藝人談戀愛的,要是被韋哥知道,連我都會被罵的。」
  
  「……我知道,我不會犯那種錯的。」
  
  黎若昀閉上眼,掩飾眼底受傷的情緒。
  
  她早知道的,公司裡的人全都把她當成一件好賣的「商品」,沒有人真正關心她,在乎過她的心情與想法。
  
  不過那也無所謂,反正她只需要盡力做好自己的工作,其他的,她也不在乎。
  
  雖然這麼告訴自己,她還是覺得自己的心好像被刨空一個洞,覺得好淒涼。
  
  國際名模黎若昀的寫真集,正式開拍了。
  
  棚內的部分是在台北市的某攝影棚,掌鏡者同樣也是國際知名的攝影師JESSELAN,這對黃金組合,馬上引起大眾的注意,每天都有人打聽到他們拍照的攝影
  
  棚,想盡辦法要溜進來偷看。
  
  只可惜,基於黎若昀的隱私與商業機密,攝影棚並不開放外人參觀,那些人只能失望離去。
  
  「不對!再過來一點──對,就是那個位置!」開拍之前,廉煒霆指導道具組的人員移動佈景。
  
  他擰著眉頭,看著那些高級的傢俱與人工的擺設,隱忍住心頭的厭惡。
  
  「可以拍了,請黎小姐過來準備!」他吩咐一旁跑腿的小妹。
  
  「好,我馬上去。」
  
  工讀小妹連忙跑到休息室敲門通報,沒一會兒黎若昀在助理陪同下,來到拍攝現場。
  
  廉煒霆一見到她的衣著打扮,眼珠子差點當場彈出來。
  
  她那是什麼裝扮?!大荷葉邊的雪白洋裝飄逸動人,穿在身上與她的美麗相得益彰、無可挑剔。唯一令他不滿的就是領口太低,只要稍微彎下腰,就可以清楚看到性感的乳溝。
  
  「你怎麼穿成這樣?」她要穿這樣拍照,還讓千千萬萬的男人觀賞?
  
  「這是造型師挑的衣服,如有不滿,請直接與她溝通!」黎若昀板著臉,冷淡地說完,隨即坐到佈景的沙發上,等待正式開始。
  
  攝影師當然不能隨便干預服裝師的專業領域,所以廉煒霆只能再度忍下不悅的情緒,正式開拍。
  
  「若昀,笑一下。」才剛要開始拍,經紀人韋哥就在一旁嘰哩呱啦。「板著一張臉多可怕?笑啊,快點笑!」
  
  黎若昀不以為然地看著他。「該微笑時,我自然會微笑,再說誰規定寫真集一定要從頭笑到尾?」又不是花癡相簿!
  
  「哎,你說什麼?當然是笑臉比較好看啊,誰要買棺材臉寫真集?」
  
  「你說我是棺材臉?」黎若昀瞪大眼,深感受到侮辱。
  
  「無所謂,不用勉強她。」廉煒霆無所謂地笑笑,只要她高興就好。
  
  「那麼正式拍了。」
  
  其實她動靜皆美、嗔喜皆宜,就算不笑也很美,他立即舉起相機,連拍了好幾張側面的照片。
  
  而黎若昀也不愧是天生的明星,當鏡頭一對著她,她立即綻開燦爛的笑顏,那如花的笑容,讓廉煒霆心跳漏了好幾拍。
  
  但他凝定心神,專注地取景、按快門。
  
  廉煒霆沒說話,只是沉默地拍照,但經紀人韋哥的嘴巴倒是沒停過,不斷地下命令,儼然把黎若昀當成大玩偶般擺弄。
  
  「若昀,臉看這邊!」
  
  「好,換個姿勢。」
  
  「對!彎下去一點──再彎下去一點。」
  
  還彎?乳溝都露出來了?還叫她再彎?
  
  廉煒霆心頭不悅,原本他很忍耐,對韋哥的聒噪與自作主張不予置評,但這傢伙實在太過分,竟要若昀在鏡頭前擺出如此撩人的POSE?
  
  該死!想到在場這麼多男人,還有將來觀賞寫真集的無數男性,都會看見她性感的一面,他就嫉妒得快抓狂了。
  
  他緊抿著唇,直起身取下掛在脖子上的相機,冷著臉道:「先暫停一下。」
  
  韋哥沒察覺他臉色不對,還在一旁呱呱叫道:「欸?怎麼不拍了?快拍啊!我們借棚是要算時間的,拖太久會增加成本,最好拍快一點,愈快愈好。」
  
  「吵死了!」廉煒霆一轉身就朝韋哥大吼。
  
  這傢伙實在太聒噪,整個攝影棚都是他的聲音,廉煒霆完全沒了拍照的情緒,耐性的弦終於當場繃斷。
  
  「你真的很吵!究竟是你在拍照還是我在拍照?你們在這裡只會妨礙我工作,清場!所有的人全部去外頭等著!」
  
  「什麼?!」韋哥不敢置信地大叫,他居然敢嫌他吵,還要把他趕出去?他以為他是誰?他可是演藝圈的王牌經紀人耶!
  
  他準備上前理論,但被助理劉怡慧拉住。
  
  「哎哎,韋哥韋哥,您別生氣,別生氣!人家是國際知名的攝影師,脾氣難免大了點,以前又大多是拍動物,不曉得怎麼跟人相處,你就別計較了。」
  
  唉!廉煒霆得罪韋哥已經夠糟了,要是韋哥再激怒廉煒霆,兩個當場吵起來,那今天就甭拍了。
  
  「哼!」韋哥當然也知道重金禮聘的大攝影師不能得罪,即便被削了一頓面子掛不住,心裡怒火翻騰,也只能忍、忍、忍。
  
  「算了,清場!大家全部出去。」韋哥噴出一口氣,最後還是選擇妥協,忍著氣帶領大家離開攝影棚。
  
  待所有人全部離開後,廉煒霆心情才好轉。
  
  他微笑對黎若昀說:「好了,現在所有的人都離開了,你可以擺任何你喜歡的姿勢與表情,要坐要躺隨你高興,我不會干涉你。」
  
  他給她全部的自由。
  
  「你別以為這樣我就會感激你。」黎若昀咬著唇,倔強地別開頭道。
  
  「我沒要你感激。」他沒生氣,依然不在乎地笑笑。「我知道大家的圍觀讓你感到不自在,這樣拍出來的照片,也不會好看。」
  
  黎若昀情不自禁轉頭看他,感覺一股暖流流過心田。
  
  「你怎麼知道我拍照時不喜歡人家在旁邊看?」
  
  這件事沒有人知道,大家總以為她是天生的明星,生來就是該讓人瞧的,其實每回拍照時大家圍著她看,都讓她很不舒服又不自在,只是她敬業從來不提,也沒有攝影師發現。
  
  只有他……
  
  「你的表情都僵硬了,我怎會看不出來?你臉上每個細微的表情,我都看得出來,也瞭然於心。」
  
  黎若昀心頭微顫,但故意倔強地偽裝冷漠。
  
  「好了,繼續拍照吧!」他再度舉起相機,對她一笑,他不會忘記韋哥很擔心借棚費的預算超支。
  
  「噢,對了!」他突然道:「我不會干涉你拍照的姿勢與動作,你可以隨心所欲自由去做,只有一件事……」
  
  他走過去停在她面前,她正納悶他想做什麼時,他突然伸出手,把她嚇了一大跳,以為他想幹嘛,誰知道他竟是把她洋裝的領口往上提。
  
  「衣服還是別太露比較好。」他像八十歲的老公公一樣和藹微笑,隨即轉回拍照的位置。
  
  「什麼嘛!」黎若昀面頰頓時漲紅,一半是羞赧,一半是生氣。
  
  他以為她是那種喜歡穿著清涼的女人嗎?再說──她為什麼要聽他的?
  
  她賭氣把領口更往下拉,偏不如他所願。
  
  而他看見她孩子氣的舉動,也沒說什麼,只是無奈地笑了,刻意不取拍得到她胸部的鏡頭。
  
  不過在清場之後,拍照的工作確實順利多了,黎若昀本來就是個天生的明星,纖細美麗,靈秀雅致,最重要的是她眼神清澈,表情純真自然毫不做作,隨便一個POSE就教人移不開目光。
  
  廉煒霆透過鏡頭注視她的一舉一動,卡嚓卡嚓猛按快門,貪婪地捕捉她的一顰一笑。
  
  「好,這些應該足夠了。」同一造型連拍了數百張軟片,終於,廉煒霆滿足地放下相機,稱讚道:
  
  「實在太棒了!這是我第一次拍攝商業人像,你表現得非常好,好像沒有鏡頭存在一樣自然,就像那天在海邊一樣,我相信這部作品一定是人像的最佳傑作。」
  
  黎若昀的小臉一下子紅了,提起海邊,她就無法不想起那個大雨的午後,他們渾身濕透擠在小礁石洞穴裡親密地相擁,然後接吻……
  
  不!不能再想了。
  
  「該換下一個造型了,我去請化妝師進來。」她低頭掩飾染紅的臉龐,轉身欲走。
  
  「等一下。」廉煒霆攔住她,失望地問:「你真的不肯給我解釋的機會嗎?」
  
  「好,我聽。你說!」她轉身面向他,用毫無溫度的冰冷眼眸看他。
  
  「你果然還是怨我!」廉煒霆眼眸黯淡,神情沮喪。「對不起,隱瞞你我有女朋友,確實是我不對,你怪我,我無話可說。但我是真心的,你就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證明我的真心嗎?」
  
  「我說過,我沒興趣當別人的第三者。」她淒涼地別開視線,不願再看他。
  
  「你並不是第三者!」他急忙澄清。「我和她分手,不全是你的緣故,我和她之間早就出現問題,就算你永遠不原諒我,我也不可能再和她在一起。」
  
  「要不要繼續在一起,那是你們之間的問題,與我無關!」黎若昀冷若冰霜,讓人完全看不出她心底的波動。
  
  「若昀,你明知道我對你──」
  
  「霆!」這時,嬌滴滴的嗓音伴隨著高跟鞋的篤篤聲從門口傳來,原來是朵麗大小姐駕到了。
  
  一聽到她的聲音,廉煒霆就忍不住挫敗地閉眼歎息。為何她總是在緊要關頭跑出來呢?
  
  「對不起,HONEY!人家剛才去洗頭了,沒來看你拍照,你不會生氣吧?」
  
  朵麗精緻美麗的臉龐完全沒有昨晚爭執的怒氣,攀在他的手臂上,笑容甜得像朵花。
  
  她瞧都不瞧黎若昀一眼,好像沒有看見她。
  
  「抱歉,我先去換衣服了。」
  
  黎若昀也不想看他們卿卿我我,肉麻當有趣,所以立即漠然轉身離開。
  
  「啊,若──」
  
  廉煒霆想喊住她,但是轉頭看著掛在自己臂彎裡的甜膩女子,只好重重歎了口氣。
  
  「朵麗,請你別這樣,我們已經分手了。」
  
  他面容嚴肅地拉下她的手,不希望再讓心愛的人誤解。
  
  朵麗臉色丕變,但隨即恢復正常。
  
  「親愛的,你只是一時被迷惑了,我可以原諒你的失常,只要你肯回頭,我不會再計較這件事。」
  
  她當然不可能不計較,但她決定暫時忍住,當務之急是先拉回他的心,所以她裝出寬宏大量的模樣,算夠給他面子了。
  
  「朵麗,很抱歉!即使你這麼說,但我們已不可能復合,還是希望你能夠同意分手。」
  
  「你的頭腦依然不清楚,我現在不跟你談這個問題!等你哪天清醒了,我們再說。」朵麗旋身朝外走去。
  
  她是不會輕易放棄的,她沒有那麼好打發。
  
  「朵麗──」
  
  朵麗假裝沒聽到他痛苦的呼喚,兀自把門關上。
  
  「該怎麼辦?」廉煒霆望著空無一人的攝影棚,喃喃自語。
  
  找了個大木箱坐下來,他煩惱地支著下顎。
  
  他到底讓自己陷入怎樣的絕境呢?
  
  若昀不理他,朵麗也不肯分手,他就像卡在懸崖中央,上不去也下不來。
  
  但是──他從來沒有像這一刻這麼清楚明白,自己要的是什麼。
  
  他深愛的人是黎若昀,不是朵麗或其他女人,他此生只要她一個。
  
  只有她!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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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4-22 01:06:09
  第八章
  
  黎若昀銷聲匿跡一陣子之後,重新回到螢光幕前,不但沒有被大家遺忘,反而引起更熱烈的注目與討論。尤其是她的寫真集開拍了,大家的新話題都繞著她的寫真集打轉,讓她的名氣更是水漲船高。
  
  人一紅,自然就有很多人想沾沾她的光,親睹一下美人丰采,能跟她吃頓飯,甚至只是喝杯酒,都覺得與有榮焉。
  
  這天,寫真集出外景拍攝,地點是郊外某知名景觀餐廳,黎若昀人才剛到,經紀人韋哥就遞來一張帖子,與她嘀嘀咕咕老半天。
  
  廉煒霆遠遠瞧見黎若昀臉色不太對,特地走到附近隨意找個地方坐,假裝翻一本雜誌,實則是偷聽兩人的對話。
  
  「我不想參加。」只聽見黎若昀平板地道。
  
  「我知道你不喜歡應酬,但是今天這場飯局你不能不去啊!」韋哥苦口婆心勸道:「那天出席的有知名大導演、大公司老闆,還有連鎖企業的負責人,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只要你去露露臉,將來廣告量不知要增加多少倍,搞不好還有可能拍片呢!」
  
  當然,經紀公司與他這位經紀人的獲利,也不知道會增加多少。
  
  這些事情黎若昀當然知道,但她就是不想去,這些所謂「大導演」、「大老闆」的嘴臉,她見過太多了,哪個不是酒過三巡就伸出魔爪?
  
  當然礙於身份與地位,對方是不敢太囂張啦,不過一些毛手毛腳的小動作就免不了,每回她去參加這種應酬的飯局,都像進行諜匪攻防戰,不但得小心翼翼,還得步步為營,免得稍一不慎就給人吃了豆腐。
  
  在那樣的精神壓力下,就算是桌上擺滿山珍海味,她也毫無興趣。
  
  「我真的不想去。」她蹙起秀眉,再次回絕。
  
  見她真的不打算出席,韋哥不高興地拉下臉,她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前途,但他可不允許她搞砸他的「錢」途。
  
  「若昀,很遺憾,就算你再不願意,還是請你一定要去。」他冷冷說道。「當初合約中說明你必須配合公司的宣傳活動,你不會忘了吧?」
  
  黎若昀面色一白,隨即反駁。「這並不算宣傳活動。」
  
  「公司認為是就是,所以不好意思,還是請你配合吧!」敢拿喬?哼,你還早得很哪!
  
  黎若昀垂下眼,沉默著不再說話,但臉上的表情說明,她已經妥協了。她不得不!
  
  「你放心啦!那些大導演、大老闆又不會吃人,他們個個德高望重,都是正經得不得了的大人物,再說我也會陪你一起去,沒什麼好擔心的。哈哈!」
  
  見自己目的已達成,韋哥還不忘虛偽地安撫她兩句,畢竟她可是他的衣食父母,總不能讓局面鬧得太僵嘛。
  
  你陪我去也只是冷眼旁觀,有什麼用?
  
  黎若昀難受地閉上眼,輕輕點頭。「好,我去。」
  
  隨便吧!反正這不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後一次,未來必定還有太多這樣的飯局得參加,或許真像韋哥所說的:習慣就好!
  
  「不好意思──請問我也可以一起去嗎?」
  
  這時,旁邊突然插入一道詢問聲,黎若昀與韋哥詫異地轉頭一看,發現竟然是廉煒霆。
  
  「抱歉!我不小心聽到你們的談話,希望你們別介意。」他佯裝毫無心機地咧嘴笑笑。
  
  「呃,不會……」其實說真的,韋哥嚇了一跳。
  
  這個目中無人又大牌的名攝影師與他曾有嫌隙,平常也素不往來,突然說要加入飯局,他怎麼可能不驚訝?
  
  但是韋哥勢利的腦子一轉,心想:這個廉煒霆好歹也算是個國際知名的當紅攝影師,要是連他也一起出席,那些大導演、大老闆豈不更有面子?
  
  說不准他們一高興,明天通告就如雪片般飛來啦。哇哈哈哈……
  
  「嗯!」他斂起奸笑的表情,裝模作樣地清清喉嚨。「你想去當然是可以啦,但是廉大師,你怎麼會突然想去呢?」他隨口問了句。
  
  「我長年待在國外,早已風聞台灣的應酬文化很有意思,早想開開眼界,難得今天聽到你們的談話,知道有這機會,所以說什麼都不想錯過,只是不好意思得當跟屁蟲,黏著你們了,還望韋哥多多照應!」
  
  廉煒霆前所未有的「謙卑」態度,給足了韋哥面子,讓他樂得直頷首。
  
  「沒問題沒問題,今天收工後你跟著我們就沒錯了!等等你們先拍,我去知會一下大老闆們。」
  
  韋哥眉飛色舞地離開,準備立刻打電話去邀功。
  
  他打算把事情說成是他費盡唇舌、千跪萬求才打動廉煒霆大攝影師,相信他在那些大老闆、大導演的心目中會更有地位。
  
  韋哥眉飛色舞地離開後,現場有片刻沉默,黎若昀直盯著廉煒霆,最後忍不住質問:「你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啊?什麼主意?」廉煒霆也很適合當演員,他將無辜的表情演得非常好。
  
  「你幹嘛無緣無故跟我們一起去?」她才不相信他說什麼──想見識見識台灣的應酬文化,那是騙鬼的說法,她不相信他是這麼無聊的人。
  
  「反正韋哥已經答應讓我一起去了,就別計較我為什麼去了,好不好?」他苦笑著拜託。
  
  要是他說是因為想去保護她,一定會被她冷言拒絕,所以他不能說出來。
  
  又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她冷冷地別開頭道:「你別以為這樣死纏爛打,我就會改變心意,那是沒有用的!」
  
  「什麼?」原來她誤會了,以為他是想跟去糾纏。
  
  算了!讓她誤會也好,省得她一再追問他的目的。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有沒有很感動呢?」他嘻皮笑臉地問。
  
  「哼!」黎若昀氣呼呼地瞪他一眼,逕自掉頭走開。
  
  他要跟是他的事,但是別以為這樣她就會改變心意!
  
  拍完了上午的進度,接著是午餐休息時間。
  
  「來來來,便當來了!」
  
  熱騰騰的便當送來了,炸雞腿香噴噴的香氣,霎時瀰漫整間攝影棚。
  
  「放飯囉,大家快來領便當!」
  
  工作人員吆喝著要大家去領便當,轉頭看見廉煒霆,立即熱絡地問:「廉攝影師要不要一起吃便當?我們叫了很多喔。」
  
  「嗯,好啊,謝謝你!」
  
  廉煒霆接過他遞過來的便當,下意識轉頭尋找黎若昀的身影,只見她瞧都不瞧便當一眼,逕自走向休息室。
  
  「咦,黎小姐不吃嗎?」他關心地問旁邊的人。
  
  「她怎麼可能會吃?」有人嗤笑,不小心噴出飯粒。「這個便當又是雞腿又是鹵蛋,要是吃下去還得了。」
  
  「什麼意思?為什麼不能吃?」他聽不懂那人的意思。
  
  另一個人好心點醒他。「廉攝影師,你忘了她是模特兒嗎?模特兒最怕胖了,她們當然不會吃這些油膩又高熱量的便當,能吃些蔬菜水果就算不錯了。我還見過模特兒被公司勒令禁食,除了水之外,其他東西統統不准吃,結果餓到血糖過低當場昏倒呢!」
  
  「胡說八道!她根本一點都不胖,跟人家節什麼食?」他將便當扔在桌子上,轉身往休息室走去。
  
  「奇怪,廉大攝影師怎麼那麼生氣呀?」
  
  後頭的人納悶嘀咕。
  
  廉煒霆走進休息室,正好聽到韋哥與黎若昀的對話。
  
  「若昀呀,我知道你身材已經很標準了,不過模特兒呢當然是愈瘦愈好,上鏡頭太胖不好看,你切記要注意身材,如果能再瘦個兩公斤更好。」
  
  「我知道,我已經請怡慧去買生菜沙拉了。」黎若昀冷淡地道。
  
  她有身為模特兒的自覺,不會放縱自己的口腹之慾。
  
  「哈哈,那就好──」
  
  「亂來!」
  
  聽得一把火的廉煒霆不管自己偷聽是不禮貌的行為,直接闖了進去。
  
  韋哥詫異地張大嘴看著他。「廉大師?」
  
  「你還不夠瘦嗎?還想瘦到什麼程度?」廉煒霆開始發飆,只要一想到他就氣到不行。她需要節食?真是荒謬!
  
  「我想多瘦那是我的事,這好像與你無關,廉大攝影師!」黎若昀臉色也很難看,語氣更是冷漠如冰。
  
  「怎麼不關我的事?我有權利拒絕拍攝活骷髏、紙片人的照片!」
  
  「你說什麼?!」黎若昀氣炸了,他居然說她是活骷髏、紙片人?
  
  「難道不是嗎?你不知道歐洲已經有模特兒因為過瘦而暴斃嗎?難道你想成為下一個?」
  
  「多謝關心,我會非常小心不讓自己餓死。」
  
  「若昀,生菜沙拉買回來了。」
  
  這時,不知情的助理怡慧回來了,帶回了點火的引信──生菜沙拉,廉煒霆一見到那盤「罪魁禍首」就生氣。
  
  吃那幾片草能填飽肚子,他的頭剁下來讓她當椅子坐!
  
  而為了氣他,黎若昀還故意立刻打開蓋子,假裝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不許你吃這個!跟我來!」
  
  他上前搶下她手裡的免洗叉子,扔回盤子裡,然後粗魯地拉起她轉身就走。
  
  「你做什麼?」
  
  黎若昀被當眾綁架了,而她的經紀人與助理居然見死不救,只是張大嘴,默默目送他們遠去。
  
  誰教廉煒霆那張臉太可怕了,讓他們連插嘴說「不」的膽子都沒有。
  
  「你到底想做什麼?」
  
  被拉出攝影棚的黎若昀因為戶外刺眼的光線,一時張不開眼,痛苦地瞇起眼。
  
  「吃飯。」廉煒霆神情平靜,拉著她大步往前走,輕鬆得像牽著」只吉娃娃散步。
  
  「要吃你自己去吃,我不去!」
  
  前方猛然煞車,黎若昀差點煞不了車撞上去。
  
  「哎喲!你幹嘛停下來?」
  
  廉煒霆轉頭瞪著她。「你真的認為瘦得像根竹竿很好看嗎?」
  
  「我……」黎若昀愣了愣,面對他的逼視,她不自在地別開頭。「我如何認為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是業界鐵的定律,放縱口腹之慾的模特兒,很快就會因為身材變形而被淘汰,這是很現實又殘酷的。」
  
  他以為她喜歡每餐都吃生菜沙拉?若不是對自己的職業的愛惜,她不會這樣虐待自己。
  
  「那又如何?就算因為身材變形被淘汰了,世界就因此毀滅了嗎?難道除了成為一個頂尖的模特兒,你們的人生就沒有其他意義了嗎?」
  
  「這──當、當然不是!」黎若昀漲紅臉,結結巴巴地反駁。
  
  「那不就對了?」所以說,不當減肥只是平白虐待自己,真的很無聊!
  
  他拉著她轉頭繼續走,嘴裡叨叨念著:「適當的控制身材我贊同,但若是太過的話,那就是走火入魔了,我堅決反對,知道嗎?」
  
  「知道了啦。」她低聲嘀咕。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突然發現自己差點被洗腦,她要怎麼做是她的自由,她幹嘛這麼聽他的話呀?
  
  「哼!告訴你,我──」
  
  她正待發飆,他卻突然說:「到了!」
  
  「啊?」
  
  「進去吧!」他二話不說,把她推進餐廳的玻璃門內。
  
  「欸?!」太遲了,她破帶入賊船,下不來了。
  
  一進入餐廳,就發現裡頭好香,空氣中瀰漫著濃濃的起司與香草的芳香,比雞腿便當更加誘人。原來,這是一間義大利餐廳。
  
  黎若昀不由自主嚥了下口水,開始跟意志力拔河。
  
  起司一直是她的最愛,以前在西班牙時,與家人每週必吃兩次義大利菜,她好懷念這味道。
  
  「我、我要走了。」不行,她沒把握自己能夠戰勝意志力,得先逃了。
  
  「既來之則安之,坐下吧!」
  
  他將她按進座位裡,然後快速點了兩盤主廚招牌義大利面,並且吩咐服務生快點上菜。
  
  服務生銜命快速奔往廚房,而黎若昀仍在做困獸之鬥。
  
  她忿忿地瞪著他嚷道:「你幹嘛勉強我?我是瘦是胖,與你無關好不好!」
  
  「就當我多管閒事吧!」他痞痞地一笑,不在乎地聳聳肩。
  
  「你──」厚臉皮!多管閒事!哼,氣死她了!
  
  「我知道你其實是喜愛美食的。你忘記了?當我們還住在墾丁的別墅裡時,常常下廚煮很多好吃的東西吃,我們還會把食物搬到院子裡,關掉屋裡的電燈,桌上只點著蠟燭,一邊看星星,一邊用餐,我永遠也忘不了那時候的情景。」
  
  廉煒霆唇畔掛著夢幻的微笑,眼神迷濛,陷入回憶當中。「能夠吃到好吃的美食,是人生最幸福的事,不要輕易放棄這種幸福。」
  
  黎若昀也不由自主回想起那些日子,真的,那是她踏入演藝圈以來,最快樂的一段時光,不用趕通告、不用看人臉色、可以好好睡個飽、能夠痛快品嚐美食……
  
  說真的,直到現在她還經常夢到那段時光,醒來後心底一片惆悵。
  
  她究竟為什麼要放棄這樣的幸福?只為了理想?
  
  而她的理想又是什麼?老實說,她居然想不起來!
  
  好像誤打誤撞進入這一行後,她一直茫茫然地被人牽著鼻子著走,走伸展台、拍廣告、錄影上節目、拍寫真集……這裡頭沒有一樣是她自己真心想做的事,只因為公司排了工作,她就不得不去做。
  
  連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都不知道的她,真的幸福嗎?
  
  她咬咬唇,命令自己別再想了。
  
  「你還敢說?」她用不以為然的語氣低聲抱怨。「那段日子根本都是我下廚,你煮的東西難吃死了,虧我還忍耐地吃了那麼久。」
  
  「嘿嘿。」廉煒霆笑得沒半點難為情,果然臉皮厚得很。「你知道就好。我只會加熱微波食品,再不然就是隨便亂煮東西吃,通常我煮的菜沒人有膽子嘗試,只有我自己和野地裡的狐狸、猴子、浣熊敢吃。」
  
  「你知道就好!」有自知之明,至少還算有救。
  
  這時,服務生動作迅速地端來他們點的義大利面,捲得漂亮的長面亡,擺放著許多新鮮的海鮮,醬汁是主廚得意自滿的番茄香草醬汁。
  
  一看到那盤色澤誘人、可口萬分的義大利面,黎若昀便舉白旗投降了。
  
  看到這樣好吃的面,不吃她會終生後侮。
  
  就算吃了這盤面會讓她立刻胖一公斤,她也不管了!
  
  「來,嘗嘗看吧。」廉煒霆微笑著邀請她,先當表率地拿起叉子用餐。「嗯,好吃!」
  
  黎若昀也立刻跟著拿起叉子,送了口面到嘴裡,果然是道地的義大利口味,好吃得不得了。
  
  好幸福!她瞇起眼,甜美的唇瓣不禁勾起一抹滿足的微笑。
  
  慢條斯理地品嚐可口的面,她忽然想起一件事。
  
  她骨祿祿的大眼偷覷著他,好奇又假裝不在乎地問道:「聽說你換了飯店。怎麼?嫌公司原先提供的飯店不夠高級,還是對人家的服務不甚滿意?」
  
  吞下嘴裡的面,廉煒霆欣喜地抬頭看著她。
  
  「你知道這些?原來你還是關心我的。」
  
  黎若昀的粉腮立刻染紅,想也不想犀利回嘴說道:「很抱歉!那是韋哥和助理交談時不小心被我聽到,否則我對你的事情毫無興趣。」
  
  「是嗎?」瞧她那副心虛又臉紅的模樣,就知道哪句話才是真話。
  
  「為什麼要換飯店?」黎若昀繼續追根究底。
  
  據她所知,他那美艷動人的未婚妻也住那間飯店,他不緊緊黏著未婚妻,幹嘛還要搬走?她實在想不透。
  
  「那間飯店……我住得不是很習慣。」
  
  廉煒霆萬般無奈地苦笑,只能把一切的罪過都推給可憐的飯店。
  
  其實,如果有個女人夜夜到你房間大跳脫衣舞,而你偏偏對那個女人沒感覺,他想任何人都會想逃的。
  
  那根本是精神虐待!
  
  想到朵麗,嘴裡原本可口的義大利面,頓時變成毫無滋味的橡皮筋。
  
  她究竟何時才肯放棄呢?他已經嚴正聲明無數次,他們不可能有復合的可能,為何她就是不肯接受呢?唉!
  
  無聲地歎口氣,正打算再吃口面時,桌旁忽然一道陰影籠罩,廉煒霆狐疑地抬起頭,看見一張熟悉的嬌艷面孔。
  
  他頓時懊惱地閉上眼,大聲呻吟,心裡叫苦連天。
  
  「霆,HONEY!」朵麗的打扮一天比一天更艷麗、更誇張,好像以為這樣就可以令他回心轉意,她沒發現,其實廉煒霆所愛的黎若昀換下宣傳服之後,是很樸素清爽,甚至連妝都不化的。
  
  「霆,我剛去攝影棚找你用餐,他們跟我說你出來吃飯,這間餐廳好遠喔,幸好我有耐心走到這裡,不然還真找不到你。」
  
  朵麗甜蜜蜜地拉開廉煒霆身旁的椅子坐下,把黎若昀當成隱形人,看都不看一眼。
  
  黎若昀瞪著吃了一半的面,再也沒有胃口,低聲說了句:「我先走了,請兩位慢用。」隨即起身離席。
  
  「若昀──」
  
  廉煒霆想挽留她,但她頭也不回地走了,他無奈地苦著臉垂下頭。
  
  這樣的僵局,到底什麼時候才能破除呢?
  
  他真想拜託朵麗,放過他吧!
  
  而坐在身旁的朵麗順利趕走情敵後,正心情極好地指使服務生收走桌上礙眼的餐盤,順道點些她愛吃的東西。
  
  「朵麗,關於我那天提的事──」
  
  「對不起,吃飯時間,我不想談論倒胃口的事。」朵麗先聲奪人,叫他霎時啞口無言。
  
  望著她得意洋洋的模樣,廉煒霆的心沉得更深。
  
  看來,問題不可能那麼快解決,事情還有得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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