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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顏依依]誰說我不乖【悍婦出動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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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26 00:03:40
誰說我不乖(悍婦出動之一)作者:顏依依

她叫文靜,
所以該是文文靜靜、乖乖巧巧的公主?
錯!若有誰膽敢惹她,
哼哼,拳頭絕對賞他吃到飽,
不過,這是私底下她不為人所知的一面,
誰叫她有個嘮叨成性怕她嫁不出去的媽,
害得她在人前得虛偽的裝乖、裝淑女,
她給自己的表現一百分,
可在一次雞婆的救了那只軟腳蝦後,
她的世界變成黑白的,
新任上司是他,她打死也不承認救過他,
但他拿逗她當消遣,
堂堂大老闆連下班都和她一起擠公車,
還藉機要她抱緊他,
厚!他是想知道她穿幾號鞋嗎?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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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26 00:04:10
  妳是女生ㄟ! 顏依依

  有點奇怪的標題?好像。不過這牽扯到一則令人會心一笑的小趣事──

  某天外甥女和她姑姑四、五歲大的小兒子在玩,其間小傢伙看中她手中某項東西,不由分說就要搶,外甥女不給,小傢伙沒用賴皮的哭功討要,倒是冷不防爆出一句:「妳是女生ㄟ!」

  看到這,你的嘴角是否會心的淺淺上揚一下?小娃兒的言下之意是,外甥女是女生,不應該凶巴巴的跟他搶東西,壓根沒想到是他自個開搶的。

  一個四、五歲大的小傢伙突然冒出這麼句話,是有些令人莞爾,可他這句話,親愛的女性讀者朋友們,是不是覺得格外不陌生?

  也不曉得打哪來的規矩,從很久……很久以前開始,女生好似就被要求著,要溫柔、要端莊,站相、坐相,甚至吃相,無一不受人注意,若稍有粗率不雅的舉止出現,很可能就會聽見爸爸、媽媽,或者其他的婆婆媽媽,帶著不敢恭維的聲音叨念──

  你是女生ㄟ,這樣能看嗎?

  是吧?(有過這種經驗的請舉手。)

  呵呵……有沒有覺得當女生有時好像好委屈,光是在脾氣的發洩上,就常受限許多。太直接凶悍,成了母老虎,太含蓄委婉,搞不好又被批評做作。

  再假使本身又被取個跟本身個性完全不符的名字,如同《誰說我不乖》這本小說裡的女主角文靜,結果……請各位親愛的朋友們慢慢翻閱答案嘍!

  不過呀,小女子倒認為,雖然是女生,在不傷人(這裡指的是好人哦)的前提下,偶爾順應本性,悍一點、恰一些,倒也無妨。

  偷偷告訴你,其實滿溫柔的依依,有時候也會對人說出「你(你)不知道我的鞋子穿幾號厚?」的威脅。

  唔,有人抗議這是不良示範?

  OK,乖,不行隨便威脅人家喲,記得,你是女生ㄟ……(一笑)

  願所有的姊姊妹妹們都能依自己的意,過得自在愜意。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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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26 00:04:36
  楔子

  窗明几淨的廳堂裡,一道小小身子正站在角落面對牆壁。

  溫煦的陽光篩窗而入,斜斜地照在小人兒嘟得半天高的小嘴,以及她不斷反覆翹動又扣抓地板的小腳丫上。

  她站得很不情願,因為,她正在面壁思過。

  可是錯不在她呀!人家她是替好友小惠出氣ㄟ──

  跟她同班的小惠眼眶紅紅的告訴她,被一個臭男生偷掀裙子看到小褲褲,這麼惡劣的男生,她當然要像卡通美少女戰士那樣,代替月亮懲罰他。

  所以,她跑到小惠說的公園,看到她講的比她們高的臭男生,大喊一聲「看我的厲害」,接著直接很用力給他衝撞上去。

  哼哼,她這個正義女神一出馬,就算對方比她高,也只有倒在地上的份。

  「不對啦,不是這個男生,你撞錯人了……啊!他要起來了,我們趕快溜,不然會被揍。」

  小惠嚇得臉色發白的拉著她就跑。

  回到她家,媽媽隨口問她今天有沒有又闖禍,小惠竟笨笨的把她在公園撞倒人的事說出來,還說她有瞄到那個男生的頭好像有流血,然後她母親板起臉,小惠很沒同學愛的自顧自就落跑。

  結果,她很認真在考慮要不要跟小惠切八段,不再當好朋友,就被罰面壁思過了。

  太陽公公可以做證好嗎,是小惠自己沒把掀她裙子的臭男生的樣子,講清楚說明白,只說他大概念四、五年級,她趕到小公園就只看到一個男生在那兒,不教訓他要教訓誰?而且她根本來不及瞄他的頭有沒有流血啊。

  可惜她親愛的媽媽不理她的解釋,又開始好長好長的碎碎念。

  「你是女生,爬樹、玩騎馬打仗就算,別老是凶巴巴、恰北北的跟男生吵架又打架。你叫文靜,就該文文靜靜、乖乖巧巧,像個小公主一樣,媽已經告訴過你很多次不是嗎?」

  是啊!但是他們班那個郝美麗,長得黑黑醜醜,一點也不美麗。

  還有那個包強壯,不管夏天或冬天,常常流著兩管鼻水。

  既然同學也沒跟名字一樣美麗又強壯,為什麼叫文靜的她,就一定得文文靜靜?

  至於爬樹和玩騎打仗又沒什麼,她運動細胞好,男生會玩的遊戲難不倒她,再說她也不是故意跟男生吵架,是她看不慣那些愛欺負女生的男生,跳出來伸張正義而已。

  怎奈這一大串話她怕說出來,媽媽會念她念得更起勁,只敢在心裡嘀咕。

  「你隨便撞人家,害人家跌倒,萬一他的腦袋破掉,看你怎麼賠人家。從今天開始,你給我當個不再惹是生非的乖小孩,否則就去當別人的女兒。今天罰你站半小時,你好好反省。」

  她好可憐哦!一罰就半小時。她懷疑平常說很愛她的媽媽,有不愛她的嫌疑,不然怎麼捨得要她這麼可愛的女兒當別人的孩子。

  「誰說我不乖,人家一直都很乖好不好。」撅著嘴,她低低嘟噥,覺得都是她的名字惹的禍。

  等爸爸回來,她決定叫他重新幫她取個名字,不要再叫文靜。

  對了,等會兒罰站完,她再偷跑回公園,看看那個不堪一擊的男生還在不在那裡,頭有沒有破掉……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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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26 00:05:12
  第一章

  「呀啊!你不要過來,我不要看──」

  尖聲駭喊著,文靜在一陣雙手亂舞中睜開眼。

  是夢!一個看不清臉孔的男人直靠近她,說要讓她看被她撞破的頭。

  「搞什麼,怎會突然又作起這個夢。」撫著仍跳得飛快的心口,她大口喘著氣。

  那宗兒時找錯人伸張正義,將對方撞倒的烏龍禍事距今已十七年,除了當年她偷跑回肇事的小公園,發現那位倒楣男生躺過的地上有幾滴像血的紅點,除了曾作過幾次惡夢外,她一直都是夢境的絕緣體,今天怎會無緣無故又夢到以往?

  即使當年她真害那個倒楣男受傷,他也不用這樣無聲無息,像鬼魅般猝然出現她夢裡,很嚇人耶!

  都怪自己不該窩在床上看雜誌,不小心睡著,讓過往的夢魘有機會搔擾她。

  窗外的夕陽幾乎全隱入地平線,夜幕即將降臨,她這一覺睡得真久。

  「姊,你在幹麼?我好像聽見你的喊叫聲。」文諺的問話隨著開啟的房門輕擲向她。

  「沒什麼,作了惡夢。」文靜邊下床邊回答。

  走進房間的他脫口就道:「你在夢裡把那些妖魔鬼怪打得落花流水對吧!不是我愛說你,在夢裡好歹也當個真正的淑女,別潑辣強悍得連異類都K……哎喲!」

  他話還未說完,後腦隨即慘遭一記爆栗攻擊,疼得他唉叫出聲。

  「臭小子,你姊姊可是再優雅秀氣不過的淑女,你敢說我潑辣強悍。」這小子知不知道剛才被嚇醒的人可是她,竟胡亂替她惡夢裡那看不清長得圓或扁的男人叫屈。

  拜託,有哪個淑女會一副橫眉豎眼的茶壺樣?文諺無奈揉著無辜挨敲的腦袋瓜子,不敢反駁,老姊的話不完全錯,她是夠優雅、夠秀氣──

  但只限於在外人面前。

  換而言之也就是說,他老姊的淑女樣是假的、是裝的、是騙人的,真實的她根本又野又恰,半點淑女的邊都沾不上。

  「姊這樣當雙面人不累嗎?」他終究忍不住問,同時機警的退後兩步,躲到不會再遭暴力襲擊的安全範圍。

  出他意料的,文靜這回只是無可奈何的聳肩,「你以為我願意?還不都是被媽逼的。」

  從小母親就威脅她再不當個文文靜靜、嫻嫻雅雅的乖小孩,留點好名聲讓人探聽,就要將她踢出文家大門。

  「人已經這樣不溫柔了,還想把這麼柔和的名字改掉,你是想一輩子嫁不出去是嗎?我不准你打你爸替你取的名字丁點主意。」

  這是她親愛的母親聽見她想改名字時,毫無商量餘地的回話。也因那斬釘截鐵的不准兩字,很抱歉,不溫柔的她依然得叫柔和得可以的文靜。

  在母親經年累月要她做個文雅淑女的耳提面命下,她早已練就一身爐火純青的「假面人」功夫,在他人面前能裝乖、裝淑女得相當自然。

  到目前為止,尚未出現過被抓包的情形,連她都很佩服自己。

  文諺連點兩下頭表示瞭解。

  自他懂事以來,媽的確非常致力於改造姊姊成為優雅的小公主,甚至要他在別人跟前說姊很乖。

  怎奈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小時候會賞他拳頭吃的姊姊,女大依然變不到哪兒去,仍舊會像剛才那樣K他。

  他其實很懷疑,媽堅持不替姊改名字,姊就一定嫁得掉?

  「為了避免成為滯銷的存貨,我看你乾脆去找看看有沒有專門替人改脾性的神奇機構……哇啊!」

  一記毫不留情的佛山無影腳迎胸襲來,文諺嚇得趕緊跳到門外去,話鋒倏轉,「媽不久前打電話找你,我說你在睡覺,沒叫你哦!」

  聞言,那只抬得筆直、頗具騰騰殺氣的長腿,果然如他所料,頓時因這塊免死金牌,無力的收回原位。

  「媽包準又是想問我這禮拜乖不乖。」文靜說得有氣無力。

  她父母住苗栗老家,分別在台北工作與唸書的他們,則在台北租房子住,而她媽三不五時便會來電「關心」她。

  「真是幫幫忙,從小到大,我說了不下上萬次我很乖,怎麼媽就是不相信?」

  因為真實的她乖得實在很不淑女說……唔,文諺心裡的嘀咕冷不防因她猛然投過來的視線打住。姊莫非學會讀心術,聽得見他心底的話?

  「晚餐你有什麼特別想吃的?」

  「嗄?」文諺的背脊開始冒冷汗,姊是問他想吃啥種排頭嗎?

  「後天你不是開始期中考?我買些你特別想吃的食物幫你補補,讓你這兩天有體力熬夜抱佛腳。」這個週末就是因他快大考,他們才沒回苗栗。

  「你買什麼我都吃。」不安的警戒解除,他鬆了口氣。不愧是他老姊,曉得他還有佛腳要抱,只是若換作真正的淑女,一定會將最後一句改成──讓你有體力作最後的衝刺準備。

  「那我出去了,如果媽再打電話來,記得跟她拍胸脯保證,你姊姊Lady得不得了。」

  抓過錢包,再添件薄外套,文靜直往廳裡走。

  就先出去買晚餐,順便透透氣,免得晚點媽真打電話來時,她沒精神體力聽她肯定會有的長串叮囑。

  文諺看著她換好球鞋,開門、再反腳一勾,將廳門關得砰砰作響後,不禁大歎的搖頭,「這麼不文雅的動作,叫淑女得不得了?」

  他這胸脯萬一拍下去,會不會得內傷?

  

  蕭瑟的秋風迎面吹來,尹雋堯不由得打個寒顫,整個人感覺愈來愈昏沉。看來昨兒個夜裡,他未注意保暖,染上了風寒。

  但儘管如此,他仍然要回陽明山,他答應父母今天回去看他們。

  揉揉沉重的額際往停車的巷子邁步,他忽聽見連串的叫囂聲──

  「哇操,這些車子停在這裡實在很礙眼,盡量劃,別客氣。」

  「誰跟他客氣,我劃得正過癮呢!」

  「老子我也是,刮得超爽的。」

  是三個將頭髮染成五顏六色,一派流里流氣的不良少年,他們正手拿小刀、鐵絲等尖銳物品,大肆刮劃停在巷子的轎車,幾乎每輛車都被劃得面目全非,也包括他的深藍色座車。

  「住手!誰准你們如此胡作非為?」快步上前,尹雋堯一把推開正在蹂躪他車門的小混混。

  對方一個不察,被推跌在地。

  「靠!你竟敢對我兄弟動手。」

  三人當中儼然是頭頭的少年,一臉兇惡的朝他逼近。

  「老大,讓我來,肯定揍得他哭爹喊娘。」跌倒在地的混混二號跳起來,咬牙憤憤地說。

  「沒錯,揍他,讓這小子知道得罪我們無敵霹靂三人組的下場。」混混三號亦同仇敵愾的包圍住打擾他們搞破壞雅興的冒失者。

  「為非作歹就是不對,該反省的是你們。」尹雋堯臉無懼色,沒打算向惡勢力妥協。

  混混頭子不怒反笑,伸手擋住欲上前揍人的另兩人,危險的甩著手中的小刀,再欺近他一步,「你好樣的,敢跟我們嗆聲。看你手拿鑰匙,這些讓我們刮到手酸的車子一定有你的份,加上你又害我兄弟跌倒,這慰勞費加賠償費,就算你三萬吧。」

  另兩名小混混聞言奸詐的撇揚嘴角。老大真厲害,不忘趁機向這名人模人樣的男人大敲一筆來花花。

  「你休想!」尹雋堯不賣帳的拍開耍無賴伸向他要錢的手。

  「你欠修理,連我們老大的手也敢拍!」大喝著,混混二號已張狂的向他掃去一腳。

  尹雋堯想蹤身跳開,豈知胃裡泛起一陣寒意,雙腳跟著發軟,只來得及踉蹌退開半步,腰際被擦踢中,幸得扶住車頭,才勉強穩住身子。

  「哼,沒本事也想教訓我們,我看你是皮在癢了。」

  混混三號正欲加入毆人行列,一道嬌叱凌空落下──

  「皮在癢的是你們三個死小子!」

  循聲望去,尹雋堯瞧見出聲之人,赫然是個年輕女子。

  「小……」才要開口叫她速速離開是非之地,額際突來一陣暈眩,令他只能閉眼等待昏沉感盡快過去,心底繞著焦急的咒念:該死,怎麼偏在這緊要關頭身體不舒服。

  「嘿,是個小妞哩。」三個不良少年異口同聲,吹起狎邪的口哨。

  「小妞?!」

  文靜眼睛倏瞇,原本已在胸中凝聚的火苗迅速燎竄擴散,右腳一抬,離她最近的混混二號連躲避的動作都來不及有,硬生生教她踢飛到一邊去。

  另兩名痞子少年楞然傻住,沒料到這個長得足以讓他們吹口哨的妞兒,會拳腳功夫。

  恰巧張開眼瞥見這幕的尹雋堯亦是滿眸驚訝,很意外看起來嬌柔纖細的她身手不凡。

  只見她氣勢凜然的朝兩名小混混逼近,小嘴一張一闔吐出迭串語句──

  「年紀比我弟小,也敢輕浮的叫我小妞,欠揍!別人的車子停在路邊,沒天良的亂刮亂劃,還發牢騷喊手酸,想收慰勞費,欠扁!年紀輕輕不學好,淨學人家當小混混橫行霸道,欠踹!

  「你們是無敵霹靂三人組是嗎?今天我就讓你們見識一下宇宙超級霹靂霸王花的厲害。」

  話落,拳風加腳勁又強又迅疾的招呼向發過楞後,總算記得擺出對仗姿勢的兩名小壞蛋。

  文靜很火!

  為了買營養食物替弟弟補身子,她特地繞遠路,想到著名的食補店去,怎知在半路遇見三個痞子少年以多欺寡。

  她其實不想插手也不應插手,因為只要一出門,她就成為淑女的化身,而柔弱嬌滴的淑女不小心瞄到聚眾滋事的危險狀況,當然是裝作沒看見,姿勢悠然的加速離去。

  問題就在於,她好巧不巧的瞟見落難的男主角搖搖欲墜的模樣,令她潛藏的打抱不平因子控制不住的迸躍而出。

  接著,連帶讓她不甚高興的想到,這世上若沒有這些專門惹是生非、造謠生事的人,她也不致看不慣而見義勇為,當正義使者懲治他們,使母親以為她是野蠻女兒,硬逼她當淑女。

  她會落得直到二十五歲都要違背心意當假面人,追根究底,全是那些不學好的頑劣分子害的。

  一發不可收拾的鬱悶之氣及惱怒之火,就這樣教眼前三個不知死活的小混混,一句孰可忍孰不可忍的「小妞」全數引爆開來。

  「哈咋──」中氣十足的嬌喝,玉足帶勁的踢向混混頭子的臀部。

  「你竟敢踹我們老大的屁股……呃!我的脖子……」這是另一人頸子挨劈的哀號。

  「老大、小三!看我的……噢,我的腿……」混混二號拳頭都未伸到她眼前,小腿肚已被勾拐得又跌回地上。

  頑強的三人猶不認輸,個個帶傷爬起來作困獸之鬥,怎奈文靜攻勢凌厲,三人不但近不了她的身,手裡的小刀、鐵絲等武器早不知被踢落何處,臉上、身上相繼掛綵,摔得東倒西歪,狼狽不堪。

  「還好你們不是我弟弟,否則我一天照三餐外加消夜修理你們,直到你們學好為止。有種再攻上來啊!」

  遇到這種慘遭修理得一塌糊塗的陣仗,原本自認十足帶種的三個不良少年,哪還有半點戾氣,只顧跌跌撞撞跑向自個的機車,逃命要緊。

  「告訴你們,這附近的巷弄都是我在罩的,下次再讓我瞧見你們使壞的行徑,我就打得你們肋骨斷光光,聽見沒有?」

  「聽、聽見了。」

  囁嚅的回完話,三人半刻都不敢再逗留,相繼催緊油門離去。

  好恐怖!原來人家說:「惹熊惹虎,千萬別惹到母老虎」的話是真的,他們三個再不逃離那只不曉得打哪兒冒出來的母老虎,說不定等一下肋骨就要斷了。

  這頭,尹雋堯沒錯過任何一段戲劇性的發展。

  直到此刻,他雙眸仍定視著那張透著倔然慍意的小臉。

  難以否認,這名女子的身手確實令人刮目相看,沒兩下便以一敵三將對手襲擊得毫無招架之力、落荒而逃。那強悍中夾帶與生俱來柔軟線條的身影,在已黯淡下來的夜色中出奇的好看。

  而這彷彿也是破天荒第一次,他沒對向來令他不敢恭維的凶悍女人皺眉又搖頭。

  「真是製造麻煩的小孩,害我耽擱這麼多時間,真不曉得他們的父母都在忙什麼,如此縱容自己的孩子在外頭胡來。」文靜邊整理微亂的衣衫邊啐念。「該死,我的錢包掉到哪裡去了?」

  適才打得太激烈,放在外套口袋的小錢包居然不見了。

  「在這裡。」醇濃的嗓音忽飄進她耳裡。

  微轉過身,她瞧見說話者,正是先前被混混三人組包夾的男子,腦裡的警鐘跟著自動響起──他還在,也就是表示剛剛她揍人那幕超級不淑女的表現,全部落入他眼裡?!

  哦,該死的,她完美的假面人形象,竟然在這個無力自力救濟的男人面前破功!不知為何,她莫名的覺得不甘心。

  「你的錢包掉在地上,我幫你撿起來。」見她沒說話,尹雋堯一手揉著泛疼的額際,攤開另一隻手掌,補充說道。

  面對面相見後,他發現她並不是令人驚艷的美女,可她青絲盤夾腦後的小小瓜子臉上的五官很勻稱,有種獨特的耐看味道。

  「沒本事就別逞強你不懂?」靜站著盯視他揉額蹙眉的舉動,文靜猛地迸出一句。

  「什麼?」他沒反應過來。

  「男人弱不禁風很丟臉,既然是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打的軟腳蝦,遇到壞蛋就該有自知之明的落跑,別不自量力跟人逞口舌之快,到時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男人長得斯文優雅不為過,但被宵小輕輕一擊就站不穩,未免太遜。且若非他外弱內也弱,她又怎會忘記淑女守則,忍不住跳出來行俠仗義?這事若讓她媽知道,她肯定被念到臭頭,所以歸咎起來,她是有數落他的資格。

  尹雋堯聽得一楞一楞,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有問題。

  眼前這名距他兩步遠,仰著小巧下巴瞅睇他的女子,是在說他弱不禁風,說他是軟腳蝦嗎?

  「丟過來。」

  「什麼東西丟過來?」

  「我的錢包,不然難道是你的。」這個軟腳蝦就連反應都慢半拍,難怪那三個身手難登大雅之堂的小混混,會相中他當敲詐的冤大頭。

  他哭笑不得的將錢包丟給她,在她輕巧接住的同時,說道:「為了答謝你的仗義相助,我願意付你一筆酬謝金。」

  「免了,你拿那些錢將自己補得像男人一點,林黛玉可是女人在當的。」

  語畢,文靜旋身就走。她已經耽擱太多時間,沒閒功夫再在這裡陪個不相干的男人耗。

  雖然他瞧見她的真面目,但他們不相識也不會再見面,這次不淑女被抓包,沒啥大不了,她依然可以得心應手當她的雙面人。

  嬌俏纖盈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巷子彼端,尹雋堯唇邊不覺勾起一抹莞爾笑痕。

  托這位又凶又悍女子的福,他才當完手無縛雞之力的軟腳蝦,馬上又成為變性的林黛玉。

  有點慘呵。

  一陣涼風襲來,他全身又竄起難受的寒冷之意,額際的昏沉有加遽之勢,瞥向被刮得需送廠烤漆的座車,他眉峰微凝的取出手機,飛快按下一組數字……

  

  「老哥,你真的沒事吧?」左繁熟練的駕車往陽明山方向開,不放心的問向整個人枕靠在副座椅背上的尹雋堯。

  左家與尹家是世交,雙方的大家長為多年的老友,左繁更從小就認尹氏夫婦當乾爸、乾媽,與尹雋堯如同親兄弟一樣。不久前他接到電話趕到他所在位置,見他渾身發燙坐在轎車裡,嚇得他連忙送他到醫院。

  「吃過藥後,好多了。」微張開眼,尹雋堯慵懶的說。他很少感冒,不意一感染風寒便發高燒,不得不麻煩左繁載他回尹家。

  「你要不要考慮搬家?」

  「搬家?」深眸困惑的瞟向他。

  左繁注意著車況道:「乾爸、乾媽本來就希望你住家裡,是你說住市區上班較方便,他們才任你在外頭買公寓。可是你看看你的座車被毀成什麼德行,有不良宵小出沒的社區,你住得安心?」

  當他瞧清他車子被刮的慘狀,以及巷子裡其他一整排遭殃的車,下巴差點驚愕得掉下來。他從沒聽老哥提過他住的地方治安不好。

  「只是三個沒事搞破壞的小混混,沒什麼好不安心。」

  「三個小混混?!」左繁心驚的將車停往路邊,「你的意思該不是跟他們正面交鋒過吧。」

  「可以這麼說。」

  「那你在醫院怎麼沒讓醫生幫你檢查有沒有得內傷?」斯文的俊臉上沒半點青紫瘀傷,不就表示傷勢全在看不見的衣服底下?

  「敢情你也將我當成軟腳蝦外加變性的林黛玉?」他懶懶的眼神中掠過一絲稍縱即逝的危險。

  啥?變性的林黛玉?天,那模樣能看嗎?

  急忙搖頭甩掉腦裡的恐怖影像,左繁叨絮道:「你在說什麼奇怪話?我知道你身手矯健,問題是你今天身體不舒服……等等、等等,難不成你在頭重腳輕的情況下,依然將三個混混打得落花流水?」

  淡淡的笑意點上他唇際,尹雋堯挪動個舒適的枕靠位置,「那三個小子是被打得落花流水,但不是我動的手。」

  「不然是誰?」

  「宇宙超級霹靂霸王花。」倦困的闔上眼,他腦中自動浮現以一敵三的輕巧身子,每個旋踢劈擊皆宛如風中舞花,宜人瀟灑。

  左繁直教入耳的宇宙超級霹靂霸王花幾個字呆怔住。這是什麼名詞?代表的是大姊頭、女警,或足以壓扁人的駭人胖妞?

  「老哥,你說的到底是誰?」直接用問的比較快。

  「嗯……」回應他的是輕淺低吟。

  「老哥?」他不死心再喊。

  「別告訴我爸媽我車子被刮的事,免得……他們擔心。」

  「我知道,我是問你……」問話陡然打住,只因左繁發現被問的那個人睡著了。「原來是想睡覺,精神不集中,難怪我問東你答西。」

  重新開車上路,左繁忽爾想到,他這個感冒發燒的老哥剛才莫非在說夢話?事實上根本沒啥奇怪的宇宙霸王花吧!

  就在左繁納悶猜想之際,已陷入深沉睡意裡的尹雋堯作了個夢──

  十一歲的他在公園等前來接他回家的父母,突然一位小女生莫名其妙衝上來,將他撞跌在地。

  頭部泛疼的他尚未問小女生為何攻擊他,她的同伴已急匆匆拉她離開。

  他不曉得她是誰,然而當她轉身跑開時,身上的藍色學生裙劃開一道蓬蓬高高的弧度,他不小心瞥見她印有維尼小熊的白色小褲褲……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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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26 00:05:38
  第二章

  秋意的蕭瑟在日子又逝去一個週末後,彷彿又增添幾許。

  和煦的陽光雖不吝惜在薄薄雲層中展露,為大地揮灑溫暖,文靜的心情卻好不起來。

  今早醒來前,她又作了兒時找錯人算帳的惡夢。

  姑且不論她為何又舊夢重作,前天夢見它,她被迫恢復自我,狠狠教訓不長進的混混。今天呢?那個夢不會是預告待會兒有更多小混混等她修理吧!

  柳眉微蹙,她頓然停下腳步,望著面前半透明的公司大門。

  她是來公司上班耶,倘若有欠揍的小混蛋出現鬧事,她苦心維持得既完美又無懈可擊的淑女形象,豈不要在同事面前報銷?偏偏她心中就是有股奇怪的不好預感,像有啥事即將發生。

  深吸口氣,她決定不再胡思亂想,再不進公司打卡,這個月少少的一千元全勤獎金就泡湯了。

  「早,筱真、張大哥。」

  推門進公司,她如同往常綻露略帶含蓄的微笑,向兩位同事打招呼。

  不經意瞧見朝她走來的一道身影,她訝然低喊,「老闆!」

  「老闆已經等你一會兒嘍。」黎筱真說道。

  「等我?」她完全處在狀況外。上司平時都將近十點才進公司啊!

  「沒錯,你趕快離開公司去應徵特別助理。」唐慶德急呼呼地說。

  文靜怔了下,以最無辜錯愕的表情顫聲說道:「請恕屬下愚昧,不知犯了什麼錯你要開除我?」心裡則有另一道憤怒聲音──無緣無故炒她魷魚,這個平時待員工不薄的老闆不曉得她會扁人嗎?

  一旁的黎筱真與張政毅見她模樣,噗哧而笑。

  「老闆沒有要開除你,是有重要任務拜託你去完成。」張政毅幫著解釋。

  唐慶德連連點頭,將手上報紙遞給她,「你看這個。」

  「什麼?」文靜疑惑的接過報紙,注意到分類廣告欄用紅筆圈起來之處──

  隨心所欲管理公司誠徵總經理特別助理,限女性,已婚可,會中英文速記,對管理流程有概念,思路清晰,任勞任怨,意者請於早上十點前到本公司報到……

  「隨心所欲管理公司?這名字好像有點熟。」

  「就是老闆曾經提過,生意讓同行望塵莫及的那家管理公司。」黎筱真替她回溯記憶。

  文靜想起來了,那正是前陣子被唐慶德又羨又妒的批評名字取得很不負責任,專門受經營出問題或搖搖欲墜的公司、企業委託,使其起死回生的管理公司。

  「就是它。」唐慶德略顯激動的拍了下他不小的啤酒肚,「隨心所欲,不就擺明對顧客采隨便應付的態度。我就搞不懂怎會有那麼多人前仆後繼找那家公司,讓它在管理顧問界更加不可一世的目中無人。」

  標準的同行相忌心理。文靜在心裡笑歎。

  人家的服務態度若真如此驕傲自大,又豈會有趨之若鶩的生意上門,再說她也不認為隨心所欲代表不負責任,反而有種無負擔的自在灑脫勁。她想那家公司的負責人只怕並非泛泛之輩,還很能在工作中自得其樂。

  不過這些不是她要跟上司討論的重點。

  「那家公司的服務態度如何,跟老闆拿這份求職廣告給我看,有何關聯?」這才是她想弄明白的地方。

  「當然有關聯,我們公司最近的生意減少許多,氣人的是,聽說隨心所欲的Case好到大排長龍。」

  「所以?」文靜低問說得臉紅脖子粗,兼直喘氣的老闆。換作真實個性的她,早不耐的站成三七步,要他講重點就好。

  「老闆是要你去應徵隨心所欲公司的總經理特助,等錄取之後,就能伺機偵察他們有何特別吸引顧客上門的手法,好供我們學習,提升公司業務。」受不了上司只顧數落敵對公司,張政毅在一旁插嘴。

  總算搞懂狀況的文靜難掩驚愕,「老闆要我去當商業間諜!」

  「別說得這麼嚴重,充其量這只叫偷師學習。我難得湊巧瞄到這則求職訊息,當然得好好利用機會,讓我們公司業績蒸蒸日上。」

  「就算這樣,老闆也不該冒險將這麼重要的任務,交給我這個資歷最淺的職員執行。」她又不是007探員,沒興趣做商業間諜。

  「我是已婚男士,不符應徵規定。」張政毅主動回答。

  黎筱真笑著接腔,「我呢,雖然比你早半年進公司,可惜我速記不行,也沒你乖,無法勝任偷師學習的重責大任。」

  「沒我乖?」這理由令文靜納悶。就她對筱真的認識,她是個好女孩。

  唐慶德以老經驗的口吻開口,「應徵者給主管的第一印象很重要,乖巧秀氣型通常較易先入為主給人好印象。」

  轉頭望向黎筱真,他搖搖頭,「筱真是滿乖的,不過那頭最近挑染的褐髮不合格,被我叨念時也不像你安靜本分不回嘴。至於你,文文雅雅、秀秀氣氣,光名字叫文靜這點,那個總經理包準會錄用你。」

  這是什麼謬論?她根本千萬個不願意叫文靜,會安靜本分將他偶爾的牢騷數念當馬耳東風,也不過是裝淑女需遵行的守則之一,她……

  「你放心,我會保留你的職位,事成之後,更會給你個大紅包當獎金。時間不早了,你趕快出發,最好趕在第一個到達,這樣特助的名額肯定就是你。」不待她開口,唐慶德又劈哩啪啦落下一大串話。

  「我們等你的好消息,拜拜。」黎筱真與張政毅揮手說道。老闆說只要文靜答應去應徵,就請他們吃午餐,現在,免費的午餐賺到嘍!

  文靜只覺荒謬至極,她居然沒機會抗議,就被她的老闆推出大門外,眼睜睜看著他誇張的將門落鎖,防止她反身進公司。

  莫非今天她的不好預感,就是被趕鴨子上架,逼去應徵當商業間諜?

  她叫文靜,所以對方包準會錄用她?

  她若趕在第一個到達,對方肯定會將特助的職位賞給她?

  該死的,她好想抬腳踹開公司大門,再進去給那個頭禿肚也凸的老闆幾個爆栗,敲醒他昏亂不清的腦袋!

  怎奈她不能,因為她是個在外人面前表現滿分的淑女,是個需要工作掙錢餬口的平凡小市民。

  「唉!」極不甘心的歎口氣,她捏著手中報紙轉身,準備應徵去。

  跨走兩步後,她小嘴不禁一掃沮喪的往兩旁緩緩拉開。

  「應徵是吧?我只要去晃晃,表示去過,不就能交差了?」

  

  巍然聳立的商業大樓不論何時看來,皆有種震懾人心的氣派之美,然而尹雋堯從來不曾見過有人那樣專注認真的數著它的樓層。

  剛剛他無意間發現有顆小腦袋仰得高高的,伸指點數他公司所在的辦公大樓,不由得停下腳步,好奇的多看那顆小腦袋幾眼。

  這一看,驚訝躍上他眉間,她不正是前晚在他住處巷子,挺身打抱不平的那名女子!

  他沒有多想的走向她。

  「十六、十七,OK,總共十八層樓。」眉梢微揚,文靜左手兩指交彈出清脆響聲。

  她有來應徵哦,不然怎會知道隨心所欲公司所在的商業大樓共有十八層,它旁邊另一棟大樓則有十六層。是她運氣不好,沒被錄取,這套說詞送給他們唐老闆,也不算完全欺騙,誰教她壓根沒興趣再去趟應徵這淌渾水。

  「真的是妳!」

  近在耳畔的聲音令文靜下意識撇過頭,認出站她跟前的,赫然是前天被三個小混混包夾的軟腳蝦,她險些脫口喊出「是你」兩個字。

  「呃,我不認識你,先生認錯人了。」微退一步,她睜眼說瞎話。前日的不淑女樣敗露就算,反正那晚天色黯淡,她簡單的穿著打扮也和今天截然不同,他的眼力與記性不可能有她這麼好,只是誤打誤撞認錯人而已。

  今天的她可是淑女版的文靜,說什麼也得跟凶悍的自己撇得一乾二淨。

  尹雋堯微瞇起眼,「你不是前晚赤手空拳打跑三個不良少年的那名女孩嗎?」

  見鬼的,他的眼力、記性這麼好做啥?

  嘀咕在心裡,她靦腆的說:「先生真愛說笑,像我這種看見蟑螂會尖叫的柔弱女生,別說赤手空拳反擊,光見到凶神惡煞的壞胚,只怕馬上昏死過去。」

  尹雋堯靜靜的凝視她,沒有搭腔。

  相較於前晚,兩鬢長髮用淺紫色小髮夾別起來的她,顯得小家碧玉許多,一襲合身寶藍色短裙套裝,恰到好處的包裹著她穠纖合度的身材,一雙勻稱修長的白晰美腿更是姣好的展現。

  這樣的她,乍看之下確實迥異於輕裝便服的輕鬆打扮,但巴掌大小臉上同樣耐看的五官,他自信絕不會錯認。

  更何況之前她看見他時,他發誓她的意外訝然清清楚楚映現臉上,只是他不明白為何轉瞬間她會以格外柔緩的嗓音說自己不認得他,還說她是看見蟑螂會尖叫、瞧見壞胚會昏死過去的柔弱女生?

  他懷疑曾被她修理過的蟑螂和惡棍聽見她的話,會舉白布條抗議。

  「你真的認錯人了。」文靜微點個頭,只想盡快離開。

  有點詭異的,她忽然有種是她認錯人的錯覺。那日看來弱不禁風的斯文男人,今天不僅不見當日的文弱,渾身好似有股什麼都不在乎的瀟灑勁,尤其定視她的深邃雙眸恍如欲將人看穿般,令她感到不安。

  她的第六感警告她,最好趕緊遠離這個奇怪的男人。

  就在她邁開腳步時,兩隻大手先她一步,猝然伸向她髮際,唐突取下她別發的夾子。

  「你做什麼?」她板臉瞪視他,連聲音都蒙上怒意。

  若有所思的黑眸閃過一絲笑意,尹雋堯望著她柔順散落的長髮,不答反道:「你昨天睡太飽,所以無聊的跑來數看大樓有幾層?」

  「你才吃飽撐著,在旁邊看人數大樓。」文靜不假思索的嗆回去,沒想到自己點數大樓的蠢樣,全被閒著沒事的他窺見。

  「拿來!」一隻玉手朝他撇開。

  「什麼?」他裝傻。

  「我的髮夾。你欠……」揍字已到唇邊,她猛然意識到自己失控的反應。

  咬住紅唇,她背過身去。

  見鬼了,她竟因個才見兩次面男人的幾句挑釁,就抑制不住本性反唇相稽,差點又徹底破壞她的淑女形象。

  忍耐!數到三轉過身之後,她得重新展現優雅才行。

  她身後,尹雋堯性感的薄唇淺揚著一抹颯爽笑痕,能猜出她未竟的話語不是欠揍,就是欠扁、欠踹。他倒要看看教他激出剛烈悍然性子的她,這下如何再佯裝不認得他。

  只見她雙肩像是因為深呼吸,緩緩升起又下降,接著慢慢轉回身──

  「不好意思,先生……」

  「老哥,你怎麼還在這裡?」一道聲音霍地插進。

  「怎麼了,跑得這麼急?」尹雋堯疑惑的望向由辦公大樓跑出來的左繁。

  「你還問我?我不是跟你提過,要你親自面試特別助理的事?等了老半天不見你來,你的手機又沒開,我只好跑下樓看看。」左繁前半刻還在擔心,想說會不會感冒已好的他,臨時身體又出狀況。

  「就算我沒來,你幫著面試就好,何必這麼緊張。」低答著,尹雋堯沒說他光顧著和身旁女子談話,早忘記徵選助理的事。

  「老哥要的可是能力一流的特助,就像決定辭職,專心照顧小孩的前任特助一樣,當然要由你親自挑選。我知道你忙,所以將應徵時間縮短集中在十點前,時間已經不早,也已經有人在會客室等,老哥快點上九樓吧。」

  迭串叨訴完,左繁就要拉他進商業大樓。

  「等一下──」醇厚與清脆的阻止聲不約而同相迭落下。

  尹雋堯很訝異文靜會開口,繼而一想,她大概想要回仍在他手上的髮夾。

  「小姐有事嗎?」左繁總算注意到她。

  文靜抽出背包裡的報紙,略過尹雋堯走向左繁,指著報上的分類廣告,溫婉有禮的問:「你說的面試,不會是指這則應徵啟事吧?」特別助理、十點前、九樓,恰巧均與她被逼前來應徵那份工作所登的條件相符合。無意聽他們對話,卻愈聽愈質疑的她,禁不住好奇的求證。

  「原來你是要來應徵我的特別助理。」瞧見報紙上醒目的紅圈圈,尹雋堯嗓音含笑的說,實際見證了無法言喻的緣分巧合。

  「你的特別助理?」文靜不得不將視線睇向他。

  「我老哥正是隨心所欲管理公司的負責人兼總經理。」左繁與有榮焉,對在管理顧問界闖出一片屹立不搖天地的老哥由衷敬佩,也因此心甘情願跟在他身邊學習。

  她有沒有聽錯?享負盛名的隨心所欲公司負責人,居然就是這個見過她不淑女樣的男人?

  騙人,這也未免湊巧得太過離譜吧!文靜很想這麼嚷嚷,然而此刻代表淑女的她,不知為何只想逃開,總覺得再待一時半刻,會有不妙的事情發生……

  「你去哪兒?」尹雋堯在她旋身的同時,伸手拉住她。

  這舉動驚住左繁,呆楞在一旁。老哥怎會動手拉人家?

  她只覺心火頓起。他居然敢碰她!

  左手拳頭暗握,她逼自己對他粲然一笑,「抱歉,先生,我要去哪兒是我的私事,請你放開你的手。」

  有型的俊眉挑高一邊,尹雋堯發現他對眼前這個眸底明明閃過慍火,小拳頭也含帶怒氣緊緊收握,偏偏相反的綻露笑靨的女子愈來愈感興趣。

  沒鬆手放開她,他從容以對,「原則上從今天開始,你若要在上班時間處理私事,可能要讓我知道一下。」

  「為什麼?」這男人在說啥鬼話?

  「你被錄取了,我決定僱請你當我的特別助理。」

  如遭悶雷劈中,文靜耳中嗡然作響。她適才聽見什麼?

  「老哥要任用這位小姐當特別助理?」左繁愕然低嚷,幾時曾見過哪家公司的主管在辦公室外挑選助手,且是啥專業問題都不用測問,主動送人工作。

  「今天的面試就由你出面,不必說已經找到人,請他們留下履歷表,婉轉的請其等候通知就好。」雖然有些殘忍,但今日情況特殊,他只好如此迂迴回拒上門的應徵者。「我先帶她回辦公室,你去忙吧。」

  交代完左繁,尹雋堯長臂一伸,再自然不過的攬住身旁人兒,將她往他公司所在的辦公大樓帶。

  「等一下,我沒說要當你的助理。」文靜掙扎的扳著放肆環放她腰上的手。

  「你是來應徵的不是嗎?」尹雋堯絲毫不受影響的箝制住她。

  「是沒錯……」

  「那麼你被錄取不就是最好的結果。別亂動,除非你認為在大庭廣眾下起爭執是明智之舉。」

  一句話點醒她的顧忌,這棟大樓內進進出出的人格外多,別說她想將身邊的男人來個過肩摔,即使只是揚聲跟他吵嚷,說不定明天就上電視成為被大肆報導的焦點人物。若是那樣,口口聲聲向母親保證在外頭乖到不行的她,恐怕會立即被電召回老家,面壁思過好幾天。

  無法可辦,她只能在心底氣得牙癢癢,任他攬著她進乘客頗多的電梯,安靜的隨他上樓。

  辦公大樓外,左繁直到他們消失電梯內,都保持宛如雕像的立定姿態。

  老哥竟然旁若無人的摟著他的新任特助!向來堪稱謙謙君子的老哥,是腦袋燒壞了嗎?

  

  隨心所欲管理公司位於十八層高之商業大樓的第九樓,整個寬廣的樓層皆為其所有,區分為評估分析、行政諮詢與會計出納三個部門。

  尹雋堯的獨立個人辦公室與部門間有些距離,寬敞、格局設計簡單大方,位於廊道右邊的靜謐地段。

  然而這些都非文靜感興趣的事項。

  「你到底想怎樣?」這才是此刻教她光火的事。

  被強帶進辦公室的她,已不再顧忌的掙脫他的箝扣。不是她忘記要裝淑女,而是終於只剩兩人的此際,早隱忍一肚子氣的她,沒辦法再若無其事當個心平氣和的淑女。

  「你想起來前晚我們見過了?」恍若未聞她的質問,他帥氣優雅的抱胸倚靠門扉,定定地望著她晶亮靈眸中跳閃的火苗。

  該死的傢伙,就非得故意拆穿她的真面目,她偏不讓他如願!「我說過,我們沒見過,我也不認識你。現在麻煩你回答我,為何強行帶我到你的辦公室?」

  「尹雋堯。」尹雋堯黑瞳微瞇的凝視她眼底眉間試圖收煞的氣焰。

  「什麼東西?」她對他驟然拋出的字串皺眉。

  「我的名字。」

  噢!她發誓她真的真的很想賞這個她說東、他扯西的傢伙一記迴旋踢。

  且沒道理的,為何她在外人面前直可評列五顆星的忍耐力一遇上他,就全然不管用。

  天殺的既然不管用,她走可以了吧!

  「你這是幹什麼?」文靜氣炸地瞅著握住門把,不讓她開門的大手。

  「既然我錄用你當特助,當然得帶你回公司,讓你熟悉工作範疇。倒是你,應徵到工作非但不高興,反而從頭至尾只想逃開,難道是臨時自知能力不夠,無法勝任特別助理一職,所以想臨陣脫逃?」

  他是故意激她的。

  會倉卒決定由她當助手,完全是因她執意說不認識他,以及不知何故刻意壓抑悍然率直本性的奇怪行徑,撩動他的好奇心,令他想接近她一探究竟。現在人都讓他「拐」回辦公室,不激她親口允諾接下職務,他對她依然高昂的好奇心如何填滿?

  「別以為你是大老闆就狗眼看人低。」文靜再也捺不住的揚高聲調嗔嚷,「告訴你,我的工作能力是一流的。」

  「也就是你答應接下隨心所欲公司總經理特別助理一職了?」

  「不行嗎?」

  「歡迎之至。」俊薄的唇瓣彎咧出好看的弧度。

  有那麼一瞬間,她好似捕捉到他平靜如海的黑眸裡,閃過若有似無的霸道微光,頓時覺得這個斯文的軟腳蝦其實不好惹。

  難道是她眼花了不成?

  「噢,該死的。」不論她是否眼花,腦袋發昏卻是事實,瞧她剛才意氣用事的作了啥自討苦吃的決定啊!

  她頓感無力的走至沙發坐下。自己一時不察,主動往泥淖裡跳,現在呢,再自打嘴巴說她講的不算嗎?

  「我有榮幸知道我新任助理的芳名吧?」在她對面坐下,尹雋堯由她那句粗率的低咒,明白她的懊悔模樣,是察覺中了他的激將法。

  「文靜。」回答的聲音滿含不情願,她想說的其實是要你管。

  他一愕,「文靜!文文靜靜的文靜?」

  「你對我爸取的名字有意見?」美眸敏感的瞋睇他,文靜實在提不起假裝淑女的氣力,粲笑如花、輕聲細語的應對他。

  他坦然一笑,「怎麼會,伯父取得很好聽。」

  凶凶悍悍的性子,配上柔柔靜靜的名字,她父親莫非早算過她的個性,因而選個柔和的名字中和她的脾性?這疑問他聰明的留在心中。

  「我要回去了。」沒空追究他肯定在心底笑話她名不副實的名字,她不想留在這裡生氣。

  「恐怕不行。」他起身擋住她。

  「為什麼?」他是專門惹她發火的呀!

  「要做的工作很多,首先有三份口述報告需要你速記Key in。」

  說話間他已將她按坐回沙發,並拿來筆記電腦放在她腿上,他手上則同時多了份卷宗。

  「我口述會因需要而中英文夾雜,也會用到些管理上的專用簡稱,例如PPB……」

  「Planning Programming Budgeting,設計計劃預算。一些基本的管理流程專用術語我懂,就算不懂也可以等速記完再問你作補充……不對,我沒說今天就開始上班。」猛然察覺自己糊里糊塗被他牽著走,文靜連忙將話轉回來。

  「我說的。」語氣微帶霸氣,尹雋堯瞳中有激賞的光芒。他似乎找到了位能力不輸他前任得力助手的新特助。

  「與我無關。」她今天只是來應徵的好嗎?

  「如果你的意思是打算今晚留下來徹夜加班,我沒意見。」

  徹夜加班?!張大眼望著他說得雲淡風輕,卻極當一回事的認真臉龐,她久久說不出話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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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26 00:06:01
  第三章

  「老闆,文靜說她應徵錄取了,已經開始在隨心所欲上班。」

  文靜貼靠耳際的手機傳來黎筱真的嘩然大喊。她此時人在尹雋堯辦公室旁的專用茶水間內,撥電話回公司報告。

  「真的?!電話給我。」唐慶德的驚嚷接著傳入她耳裡。「喂,文靜,我就知道你行,隨隨便便就擠下其他對手,順利拿下這份工作。」

  她能說自己連其他應試者都沒見到,是尹雋堯不曉得哪根筋不對,隨隨便便錄用她嗎?

  「多謝老闆誇獎。」懶得浪費唇舌,她倚著流理台敷衍的回答。

  「不用客氣,只是你怎麼沒早點通知我這個好消息?之前我請筱真和政毅打電話給你,都說你沒接電話,害我在公司乾著急。」

  「沒辦法,我一直忙到現在才可以偷空休息。」順便喝咖啡。

  這是事實,壓根不想留下來連夜加班的她,只得心不甘情不願的幫尹雋堯速記報告,豈知他的每份報告不但包括預算編製、控制成本、計算利潤等詳細建議事項,連存貨控制與部門績效的衡量方式,也鉅細靡遺的包括在內。

  三份不同的資料打下來,她還能保持頭腦清醒的回電話,算她厲害了。

  「那邊的工作這麼多?」

  「尹雋堯……就是這家公司的負責人兼總經理,一次處理三家委託Case。」

  唐慶德稀疏的眉毛揚得老高,「一次處理三個Case!怎麼可能?就算那個尹總有三頭六臂,也不可能同時分析三個不同的管理諮詢案。」

  「也許是其他部門早幫他研擬好整合報告,他只負責做修正吧。」

  話一說完,文靜忽地想起,尹雋堯口述時手上是有卷宗,但他幾次略作停頓,她得以稍微喘口氣,抬眼瞟到的,卻是他兩手空空靜站著,一手環胸、一手挲撫下顎的沉思樣。這不表示他所有的口述,並非照擬好的現有文件照本宣科,而是親自所思所想?

  若是如此,他豈非不是普通的高竿!

  怎奈要她將曾是小混混手下敗將的人與厲害畫上等號著實困難,依她看,他這個高高在上的負責人身份,八成是他老爸留給他的。

  「老闆,這家公司規模不小,生意自然接得多,沒什麼好偷師學習的,我等會兒就回我們公司。」

  在尹雋堯面前,她老是無法輕鬆的裝淑女,很累人,早早開溜才是上策。

  「這怎麼成。規模比隨心所欲大的管理公司多的是,生意照樣比不上它,它一定有不為人知的經營方式,你可得努力探問出來。我們公司能否在學習中更壯大就全靠你了,就這樣,有好消息再聯絡。」

  「喂,老闆……」

  只有結束通話的嘟應聲回應她。

  「厚!」文靜鼓著腮幫子瞠視手機。唐老闆若曉得她會揍人,就不信他敢這麼賊掛她電話。

  突地──

  「手機咬了你嗎?幹麼氣呼呼的瞪它。」一串她已熟得不能再熟的低渾嗓音不期然的蕩進她耳裡。

  「怎樣,椅子螫了你,讓你無聊的跑來查勤?」她沒好口氣的回嗆道,收放自如的假面人系統再次宣告當機不管用,只差沒將手機砸向不怕死迎面走向她的男人。

  尹雋堯不以為忤的淺笑,停在她跟前,「我來找我的咖啡。」

  文靜聞言總算記起五分鐘前受他所托,替他泡杯咖啡……

  「喂!等等──」

  她阻止不及,骨節分明得好看的大手已端起她擱在流理台上的杯子,就口啜飲。

  「什麼事?」他連喝兩口咖啡才問。

  「你動作這麼快幹麼?那咖啡我喝過了。」她微窘的說。

  「哦。」

  「哦?」

  「你是鸚鵡?」俊眸底有笑。

  「你才是九官鳥。」嗆辣的眼神與罵語一併擲給他。「我說這杯咖啡我喝過,而且就是喝……喝好幾口,你居然沒啥反應,到現在還拿著杯子?」

  一般人得知喝過別人用過的飲料,會如此不以為意嗎?何況他就口的杯緣,正是她方才啜飲的地方,這令她莫名的感覺彆扭。

  很奇異的,尹雋堯儘管沒在杯緣瞧見她的唇印,就是清楚她在忸怩什麼,而這讓他突升一股逗弄她的念頭,拿高杯子,如同剛才一樣,就著原位,又品嚐一口咖啡。

  「我不介意,很香。」

  「你!」一句曖昧的很香,讓她克制不住的紅了臉。

  「想不到你也會臉紅。」那帶著倔傲味道的紅雲煞是迷人。

  「你當我是死人?還我!」見他又要湊嘴喝咖啡,她伸手就拉住他。

  「哎,危險。」

  「我就是不讓你喝。」不讓他有機會再次就著她用過的杯緣,她奮力不放。

  「妳真是……唉。」怕咖啡在拉扯間潑到她,或杯子落地的碎片砸傷她,尹雋堯只得握住杯子順著她的奪取之勢,將手臂巧妙的伸往洗手槽,輕歎的鬆開手,讓她將剩餘的咖啡倒掉,再拿菜瓜布洗杯子。

  真像她的作風,又倔又悍又執拗。

  假使他告訴她,那杯咖啡若是左繁喝過的,他不會有興趣喝第二口,她是不是會覺得其實與他共飲一杯咖啡滿幸運的,也不致白白糟蹋半杯咖啡。

  「你把杯子當前天那三個混混?刷得這麼用力。」他好笑的環起修長雙臂。她現在猛刷杯子有何用。

  文靜咬著牙考慮是否要潑他一臉水,仍舊賭氣不承認自己的真實身份。「你耳朵壞了嗎?我已經說過N次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混混。喏,拿去。」

  她將洗好的杯子粗魯的塞給他。

  尹雋堯微愕,「給我做什麼?」

  「要喝咖啡自己泡……」

  「找到了,原來你們在這裡。」左繁的人影隨著打岔的聲音出現茶水間門口。

  「左副總好,我叫文靜,請多請教。」第三者現身,文靜的假面人系統自動恢復啟動,溫文再現。尹雋堯跟她提過,早上在辦公大樓外與他說話的男子,是他乾弟弟,亦是公司副總經理。

  見狀,尹雋堯右眉微揚。這個片刻前才板著俏臉,再一次否認兩人見過的小女人,轉眼間竟判若兩人,秀氣甜膩的跟左繁打招呼?

  左繁搔搔頭,「我老哥跟你介紹過我啦?幸會,文特助。」他轉向尹雋堯道:「老哥怎麼沒在辦公室,跑來這裡。」

  「想請文靜幫我泡杯咖啡。」

  話落,他將手中杯子遞向她,存心測試她的反應。

  如他所料,她巧笑倩兮的接過杯子,動作迅速的沖泡即溶咖啡,不忘好聲好氣的問:「左副總要不要來一杯?」

  「不了,我之前才喝過。」

  「那尹總你慢用,我回辦公室了。」

  「客氣」的把咖啡端給尹雋堯,文靜抓過流理台上的手機,姿態嫻雅的離開。她的辦公室與尹雋堯的一起,僅一扇銀色的門之隔。

  「這個新特助還真是人如其名,相貌乖巧文靜,脾氣一定好得沒話說。」

  回答左繁評語的,是一串猝然而起的嗆咳聲。

  「老哥你還好吧?喝個咖啡也會嗆到。」左繁意思意思的拍他背部兩下。

  尹雋堯險些脫口告訴他,是他說了與事實全然不符的話,才害他嗆到。只有他知道嫣然倩笑的她,笑意根本未達眼底,端咖啡給他時,那一點也不柔軟的手勁,大有可能將熱飲灑向他的意圖。

  然在他查出她很顯然在掩飾真實不溫柔的個性,於他人面前當雙面人的原因之前,他沒打算把她即是那位宇宙超級霹靂霸王花的事說出來。

  他淡然回道:「沒事,只是意外。」

  「那麻煩你解釋一下,你怎會突然決定錄用這個特助,還像跟人家熟了許久,攬人家進辦公大樓?」這個問題他早就想問,無奈代為打發幾位求職者後,諮詢部馬上有事要他處理,他忙到這時才有時間找他。

  「你不也說她看起來很乖巧文靜,這樣的人是該給她機會不是嗎?至於會攬她……只是出於下意識的紳士行為,沒什麼。」

  隨口胡謅著,尹雋堯這才想到,對文靜,他好似一直不覺陌生,有股頗為自然的親切感,是因為他們認識的情況比較特殊嗎?

  「這麼說好像也對,反正她是老哥的特助,能幫上你的忙最重要。」

  「這點你放心,文靜的能力很強。」要她速記的報告幾乎沒有錯誤。

  就不曉得這個武功也很強的小特助,會不會哪天一不高興,在他辦公室上演全武行?

  

  一回到家,文諺尚在玄關脫球鞋,與他一道回來的死黨高智升已胡亂踢掉鞋子,大剌剌往客廳裡沖。

  「文靜姊,小弟高智升來叨擾了。」他探頭探腦的朝屋裡喊。

  「你頭殼壞掉啊,現在還是上班時間,我姊哪可能在家。」文諺不給面子的啐道,口渴的他逕自到廚房抓顆橘子,剝開就吃。

  「對哦,才四點說。」高智升洩氣的窩進沙發裡,「真可惜,本來以為可以看見你溫柔可人又大方的姊姊,我才跟你回來的,誰知撲了個空。」

  「你想害我被橘子噎死?居然說我老姊溫柔可人又大方。」文諺順手丟出一顆橘子,想將死黨嚴重發昏的腦袋砸醒,可惜慘遭接殺出局。

  高智升走向他,懷疑的說:「你很奇怪哦,你跟你姊的感情不是很好嗎?為何每次不管我說她溫柔可人或恬靜秀雅,你都很有意見?」

  老天有眼,明察秋毫啊!他只是本著良心對好友做最真實的暗示好不好。誰教媽千交代萬囑咐,要他務必幫忙維持姊姊溫柔婉約的形象,他那個其實半點也不溫柔、丁點也不秀雅的老姊更是威脅他,不得在朋友面前揭她的底。

  明白實情卻被迫隱瞞事實,很痛苦ㄋㄟ!

  「你才奇怪,學校裡比我姊溫柔美麗的女生大有人在,你幹麼不去稱讚,老是想討好我姊?想跟我爭當她的弟弟呀?」不能說實話的他只能這樣回駁。

  「呿,誰希罕跟你搶當文靜姊的弟弟。」

  他想當的是她男朋友。

  但他暗戀文靜姊的事不宜太早張揚,以免文諺打草驚蛇,壞他好事。像文靜姊這種小家碧玉淑女,一定喜歡含蓄漸進的追求方式,他就溫吞的來,藉三不五時的串門子,加深她對他的印象,再向她告白。

  「做啥?今天期中考考太好,笑得這麼噁心。」怎麼看怎麼像思春樣,小高的腦袋不會因為要應付考試秀逗了吧?

  一提大考,高智升馬上垮下臉,「甭提了,能不能低空飛過還是個問題。」

  「那就趕快回去準備明天的考試,不然被當你就知道。」

  「聽你的口氣,好像很有把握會All pass?」

  「當然──」微頓,文諺喪氣的垂下肩膀,「當然沒有。」

  今天第三堂考的財務管理學,很危險。

  「唉,當學生真命苦!不過為了能得好成績給文靜姊看,我馬上回家K書。謝謝你的橘子,拜啦。」

  盯著說完後鬥志高昂離開的好友,文諺在廳門關上時低噥了句,「神經。」

  這傢伙考得好不好,干他姊什麼事?

  

  下班時段的台北街頭,即使不是位在鬧區的普通地段,人潮的魚貫川流也足以令人皺眉頭。

  往常文靜總要在心底叨絮台北過盛的人口密度,今天她只想大聲呼喊,自由真好!

  她這個被迫趕鴨子上架的特別助理,一整天忙翻了。尹雋堯交代的工作一件接一件,令她應接不暇到沒空猜想他是否存心刁難她。

  她現在終於明白,夢見兒時撞錯人的惡夢,的確又為她帶來最糟糕的事──讓她再次遇見窺見她本來面目的尹雋堯,教她還原與掩藏自我都不是,嘔得很。

  「我跟那個軟腳蝦八成犯沖,要不怎會莫名其妙被逼著和他扯上關係。」嘀咕著,文靜瞥見路邊一架夾娃娃機,欣喜的跑向前。

  好懷念哦,她好久沒玩夾娃娃了。

  從皮包裡找出十元硬幣,她迫不及待想重溫以前最喜歡的遊戲。相中一隻可愛斃的黃色小熊,她全神貫注的操控按扭,對準目標夾下去……

  失敗!連投三次硬幣,她連熊熊的耳朵都沒夾動過。

  「氣人哦,連這隻小東西也欺負我。」瞪著那只靜躺角落的無辜小熊,文靜不覺握起粉拳。

  「你想砸櫥窗?」

  「非常想。」她想也沒想的脫口。

  小時候她屢玩夾娃娃都不成功,有次氣得拿棍子要敲老闆的機器,結果被老媽拖回去罰跪兩小時……呃,等一下──

  「你怎麼在這裡?!」她終於意識到剛剛突兀落下的詢問,轉過頭,赫然驚見尹雋堯不知何時就站在她身旁。

  現在是她倒楣透頂還是他陰魂不散?就連下班時間,兩人也會狹路相逢。

  他淡笑,「我剛好路過,恰巧看見你。」

  剛剛無意間見她愉悅的跑往夾娃娃機,興奮期待的夾起娃娃,那如同孩子純真雀躍的神情,讓他不由自主的走近她,然後就見她表情千變萬化的由緊張、氣餒,再到不服氣、倔強、嬌怨,再來是大有掄拳擊碎櫥窗的薄怒神情。

  「看到後你就該走你的,我又不希罕你跟我打招呼。」

  他知不知道只要他一出現,她便無法輕鬆自在的裝淑女?他在這人來人往的街上站到她面前,是想害她精心塑造的乖乖淑女樣,在眾人跟前崩盤嗎?

  「我忘記還你這個。」不計較她的奚落,他由西裝口袋掏出一對紫色小髮夾,無視她微慍的抓過它,沉穩再道:「不夾髮夾比較適合你。」

  兩鬢別發的秀氣模樣雖讓她有著嬌柔之美,但他喜歡她烏黑長髮自然垂洩的樣子,真實柔順的勾勒出她倔然的稜線。

  「你當你是誰?我夾不夾頭髮關你什麼事。」

  隨便拔下她的髮夾,更令她忙得忘記跟他要回夾子,他還好意思批評她。縱使她也不喜歡別發別得那樣秀氣,也絕不附和他的話。

  腳跟一轉,她只想走開。

  「要走也該把你的娃娃帶走。」

  教他奇怪的話頓住腳步,文靜轉回身,只見他正操控著夾娃娃機的把手,動作熟練的移動抓娃娃的大夾子,緩緩降下……

  屏住呼息,她不自覺的靠近他。他夾到先前她想抓的那只熊寶寶,正一寸一寸往出口移動──

  「成功了!」她直覺嬌呼。

  尹雋堯取出小熊,「我以前玩這個就從沒失過手。給你。」

  細眉倏蹙,「做啥給我?」

  她玩夾娃娃沒半次成功過,他居然說他從沒失過手。刻意暗諷她遜、她笨啊?

  「剛才你不是一直想夾這只玩偶,很喜歡它。」

  他這麼說不就表示之前她與小熊奮戰多次的蠢樣,又全被他瞧見!

  她豈能承認。「少自以為是,我喜歡的是可以抱著睡覺的大熊玩偶,才沒把這隻小熊看在眼裡。」

  是哦,為何不乾脆說她看上其他娃娃。真是不服輸的倔丫頭。

  「既然你不喜歡,我把它送給路人好了,一個大男人拿只小熊,怪怪的。」尹雋堯說著作勢要跨向由遠處走來的一名女子。

  文靜一把搶過他手裡的小熊,「我是不把它看在眼裡,可是剛才我本來想再試夾一次,是你搶著玩,這只原本該我的戰利品才會被你夾走,我沒道理讓你當假好人,把它送人,我決定要它了。」

  她明瞭自己的理由別腳好笑得可以,但她實在拉不下臉坦承,她好喜歡這只可愛熊寶寶。

  聞言,尹雋堯只是含笑凝視她,沒反駁她孩子氣重的強辭奪理。她肯收下小熊就好,他原就是見她對它的喜愛,才興起替她夾娃娃的念頭。

  「謝啦。」

  她不情願的跟他道謝,將小熊放入背包,連再見也沒說,直往公車站牌走。不知為何,他似笑非笑的注視直令她渾身彆扭。

  突然,她皺眉朝又落入她視線裡的人嗔問:「你幹麼跟著我?」

  「別亂冤枉,我是要搭公車。」尹雋堯慢條斯理的回答。

  「搭公車?你?堂堂一家管理公司的負責人兼總經理?」

  他好笑她一聲高過一聲的質問。「我的車送去烤漆保養,晚點才能取車。何況也沒人規定公司老闆不能搭公車,早上我就已經搭過一次。」左繁下午都在外頭忙,他不想麻煩他繞回公司載他。

  文靜這才記起他的車遭不良混混的毒手,然以他在公司主事的尊貴身份,不叫計程車,反而選搭普通的大眾交通工具,她很難不驚訝。

  「喂,你做什麼?」她嚷嚷,只因他突然拉著她就跑。

  「公車來了,動作不快點,你會擠不上去。」

  沒錯,在台北搭公車,尤其是上下班或例假日,見到所要搭乘的公車,就要機伶的往門口移動,快、狠、準的上車,太含蓄、太客氣,保證你永遠都是一窩蜂搶上車的人潮中,被擠三振出局的那一個。

  這也是她平時裝淑女時,唯一強悍勇往直前的時候。

  可現在的問題是,這個男人怎麼知道她搭幾路公車?

  沒時間讓她發問,文靜只感覺腰際教一隻有力臂膀圈圍住,迅速在一堆人中順利由公車後門被帶上車。

  「抱著我。」熟悉的低沉嗓音在她耳畔響起。

  「什麼?!」她美眸大睜的仰起頭瞠視他。他叫她抱他?

  「人很多,你沒地方抓,抱著我才不致在車子行進中跌倒。」尹雋堯一手抓著公車最上頭的橫槓,一手環著她的腰說。

  這班車的乘客確實不少,兩人此時就站在車子中間走道。她抓不到座椅旁的把手,吊環又各被佔據,要想確保站得穩,抱住他是唯一方法。

  文靜很洩氣的發現他說得丁點不假,且她還來不及抗議他又攬著她,公車在瞬間啟動,令她站不穩而反射性抱住他,聞到他身上淡淡好聞的陽光氣味。

  「抱緊一點。」哦,這話有夠煽情曖昧。

  無奈司機像跟她作對似,忽來個大轉彎,害她當真只能緊緊抱著他,小鼻子不小心撞上他的胸膛,隱隱泛疼。

  搞什麼東東啊?這個被小混混嚇到腿軟的弱質男人,胸膛怎會這樣結實?

  「如果你不想抱我也不想被我抱,我數一、二,我們同時放手。但是你若跌得四腳朝天,不要怪我。」尹雋堯在她耳邊低道,將她蹙眉皺鼻的可愛動作全納入眼裡。

  瞧她一臉嬌怨委屈樣,他可是為她的安全著想才抱著她,不過他得承認,她嬌軀出奇的柔軟,契合在他懷裡的線條很完美,味道很寧馨。

  「你想看我出醜,我偏不。」小手將他環抱得牢牢的,壓低聲音問:「你怎麼知道我搭幾路車?」

  「早上見過你填的人事資料,你家和我住處同方向,離得不遠。」

  文靜忽憶起與他相識的巷子,幾條街的距離嚴格來說是不遠,可他沒事跟她住這麼近做啥?

  在心底叨念著,她撇往旁邊的視線冷不防瞟見一隻鹹豬手,放肆的伸向一名女乘客的臀部。

  該死!她彎月細眉倒豎著怒意,看準大豬哥的位置,略微挪動身子,穿著高跟鞋的玉足狠狠踹向他的脛骨──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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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26 00:06:29
  第四章

  「唔!」天外飛來一腳,公車之狼低聲悶哼,臉部扭曲、狼狽的抬起右小腿肚搓揉著。

  先前被吃豆腐的女乘客則自認倒楣,默不作聲的急速移到前頭去。

  文靜雖然很想再給那隻大豬哥兩腳,可惜他此刻正朝她的方向探看,她只得將身子縮回尹雋堯胸前,不意對上兩泓幽邃深潭。

  「看什麼?我臉上又沒多個鼻子。」心虛的低啐著,文靜暗忖,他們就這樣抱著,她剛才凶悍的表現,大概又好死不死的讓他抓包了吧?

  盯著她低垂的小腦袋,尹雋堯唇邊有絲她看不見的笑痕。她果斷漂亮的一踹,他看見了。

  怕她在疾駛的車子中站不穩而搖晃,他始終注意著懷裡的她,當她秀眉突聚怒意,他隨她的視線望去,發現該抓來劈八段、正在恣意妄為的色胚,之後就見懷裡人兒憤憤不平的進行踢狼行動。

  這小女人沒去當女警,實是警界的損失。

  「我給你九點七五分。」那一踹若再使點巧勁勾拐,斜後方的色胚只有跪地哀號的份,她便能拿到十分的滿分。

  「你在說什麼?」

  文靜困惑的抬起頭,豈料竟又瞄見那隻大豬哥拐著腳轉移陣地,魔手肆無忌憚的正欲伸往一位高中女生的俏臀。

  「真是該死的色狼!」她氣不過的鬆開環抱尹雋堯的手、撥開他的攬護,就要挪身抬腿踢向他腹部,但公車卻在這時毫無預警的緊急煞車,她在劇烈的搖晃中身子直往後倒去……

  「哎喲!」一陣殺豬似的痛叫,在尹雋堯摟回她的同時響徹車箱。

  重新抱住他穩住身子,文靜只見人人得而誅之的大色狼倒在地上,摀著胯下唉叫,在眾人的疑愕注視下,難堪又難看至極的大喊下車,踉蹌的逃離現場。

  「奇怪,是誰教訓那個該被卡嚓掉的壞蛋?」她疑惑低喃,沒發現在剛才的煞車搖晃中,尹雋堯趁著彎身摟護她之際,一併巧妙的將長腿踹向恰好倒楣倒向他的公車之狼,再從容的收回腿……

  

  涼風輕吹的夜,皎潔的月光柔和照亮陽明山上一棟典雅高貴的米白色別墅。

  「雋堯今天又沒打算回來了。」端著盤水果進廳裡,趙翠嵐瞟眼半敞的門外嘀咕。

  「兒子假使每天回來,你就捨得他天天開遠路上下班?」尹瀚江邊擦拭高爾夫球具邊說。距雋堯週末感冒回來,日子又過三天,每晚妻子總要念一回。

  「就是捨不得才沒阻止他搬出去住。他身體微恙,回家起碼有我這個老媽照顧。」她在老伴身旁坐下。

  「他的感冒已經痊癒,每天都給你報平安的電話不是嗎?」

  「孩子到底是不是你的?說得這麼無關緊要。」

  聽出妻子明顯的埋怨語氣,尹瀚江連忙停止整理球具,摟過她肩頭低哄,「別這麼說,我對兒子的疼愛可不比你少,我知道你對孩子的牽掛,但孩子只要人平安,在哪兒都一樣,否則你也不會讓裴薇到法國學她喜歡的珠寶設計。」

  裴薇是他們的大女兒。

  「可是雋堯的頭部曾受過傷,有時會無緣無故犯頭疼,這次風寒不曉得會不會引起他頭疼的老毛病。」這也是趙翠嵐無法完全安心的原因。

  「我交代過左繁留意雋堯的健康情形,假使有事,他早告訴我們了。」

  這倒是,左繁若見雋堯有任何意外狀況,不可能袖手旁觀。

  此事她可以暫且擱下,有件事卻令她掛懷,「瀚江,你說兒子潛意識是不是討厭女人?」

  「討厭女人?」他愣然。

  「你忘記雋堯當年是如何撞到頭的。」

  尹潮江恍然頓悟,繼而一笑,「你想太多了,兒子是被個小女生撲倒,撞傷頭沒錯,但從小到大,也沒聽說他欺負女孩子。且他交過女朋友、談過戀愛,哪裡會討厭女人。」

  「問題是他到最後都跟對方吹啦。有人會像雋堯那樣,女方主動跟他求婚,他卻回說擠不出要與她廝守一生的感覺這種氣人話嗎?我看他八成因為小時候被女生撞破頭,就認為女人都有野蠻不可愛的一面,才會只談戀愛,沒打算結婚。」

  是這樣嗎?尹瀚江叉塊蘋果吃,有些質疑妻子的推論。可仔細想想,又似乎有那麼點道理。

  「找個時間你問問兒子,有些事你們男人比較談得開。」趙翠嵐是給兒女充分的感情自主權,女兒想先完成珠寶設計的課業再考慮終身大事,她沒意見,但兒子的情況特殊,她實在擔心他不娶老婆,到時她如何抱孫子。

  「等我們到日本旅遊回來,我再找他談談。」他們夫妻倆過兩天要跟左繁的父母一起到日本玩幾天。

  就不知事實若真如妻子所想,他們是否要登報找出當年那位胡亂撞倒雋堯就開溜的小女生,為造成他心裡不正常的陰影負責?

  

  「哈啾──」

  文靜剛洗好澡,擦著頭髮走進客廳,忽地打了個噴嚏。

  「喔,姊該糟了,有人在罵你。」窩坐地毯上看電視的文諺,轉看著她揶揄。

  「胡說八道,誰捨得罵乖巧又秀氣的我。」她一屁股坐入沙發。

  「那是因為沒人發現你恰北北的真面目。」他不怕死的吐槽。

  「誰說沒有?」她衝口反駁,「我教訓混混的凶悍模樣,他看得可仔細了,也沒聽他罵過我。」

  「哪個他?」他疑惑又好奇。老姊裝淑女的功夫向來滴水不露,怎會在不認識的人面前NG?

  黛眉一蹙,文靜擦頭髮的動作跟著停住。

  連著今天,她已在隨心所欲上班四天,也在他面前當不成百分百的淑女四天。

  她發誓從沒忘記提醒自己,一踏出家門,她即是最完美纖柔的淑女,可、是,只要一到公司遇見尹雋堯,她的喬裝系統也不知怎地,就是會自動失靈,半個矯揉造作的甜笑都擠不出來。

  真的很詭異。

  照理面對他那樣斯文無害的書生型帥哥,她更容易扮演柔弱的女孩,但事實卻恰恰相反,而且說不上來的,她總覺得他是個令人捉摸不定的男人──分明斯文俊逸,深炯瞳眸卻隱約閃著讓人駕馭不了的霸氣,令她老在恍惚迷糊間教他牽著鼻子走,糊里糊塗順從他的意思。

  他當真聰明嗎?瞧見她以一敵三擊退混混,一般男人該會躲她躲得遠遠的,可他全然不是這麼回事,幾天前還在公車上,向天借膽的要她抱緊他。

  縱使他是出於好意,就不怕她誤會他意圖不軌,給他兩記超級鐵沙掌?

  還是他認定她刻意與他唱反調,否認自己就是那位無敵霸王花,無論如何都不會對他動粗?

  「姊。」文諺搖下神思游移的她,「我在問你話,你怎麼不理我?」

  「說了你又不認識,小孩子問那麼多幹麼?」她暗惱自己竟讓尹雋堯在下班時間也介入她的生活,影響她的情緒。

  他不服的坐到沙發上,「什麼小孩子,我已經大三……哇啊!」

  衣襟突然被揪,他立刻頭皮發麻的大叫。他說的是實話啊……

  「奇怪,沒什麼味道啊。」沒揍人,文靜只是湊近他的胸口嗅聞。

  「廢話,我又沒狐臭。」

  趁機格開她的手,他明哲保身的退站到一旁去,免得被不曉得發啥神經的姊姊「辣手摧草」。

  她盤起腿低喃,「怪了,為何他身上就有股陽剛好聞的獨特味道?」

  她依稀記得在公車上與尹雋堯貼身接觸時,他偉岸胸膛那股淡然隱約的魅惑氣息,不是古龍水或煙草味,而是種很乾淨舒爽的氣味,為何同是男人的文諺身上,沒有那種味道?

  「姊,我有件事想跟你討論。」文諺沒聽清楚自家姊姊的嘟噥,但她今晚怪怪的,他決定丟個問題,引回她正常的反應。

  「什麼事?」她終於抬起頭來。

  他頹喪坐入另張單人沙發,「這次期中考,有幾科成績已經出來。大致上我都考得不錯,八十幾分居多,可是……」他為難的把話停下。

  「男孩子講話別吞吞吐吐,就算你的臉皺成苦瓜,也改不了抱鴨蛋的事實。」

  「誰說我抱鴨蛋,你弟弟才沒這麼差勁。是財務管理學啦!那個教授不知道哪根筋不對,題目出得超難,一道題目就搞得人頭昏腦脹,我們班及格的人數不到二十個。」

  「你拿幾分?」文靜問得平靜。學生她也當過,自然碰過喜歡在考題上刁難學生的老師。

  「五十九。」他說得一臉氣怏,怎麼會有老師這麼沒天良,多一分給他會死啊。「你知道嗎?小高……就是來過我們家好幾次那個高智升,他每科都只是低空飛過,這科也好狗運的多我一分,恰好及格,嘔死我了!」

  文靜記得那個高智升,來他們家老是左一句文靜姊、右一句文靜姊喊個不停,聽文諺說他平時滿混的,筆記都向他借,這回他不及格的科目他卻剛好Pass,難怪文諺心有不平。換成她,說不定會直接賞高智升一個響頭嘗。

  「事已成定局,你只好拚一點,期末考考好些補回來。」

  「這我當然明白,重點是那個財務管理學教授聽說很愛當學生,對於期中考不及格者,除非期末考拿相當高的分數,否則穩被死當。」

  「意思是要我去修理他,警告他不能當我親愛弟弟的學分?」

  文諺雙眼駭然大睜,「你想害我直接被學校退學啊!我是要請你幫我加強財務管理學的能力,你以前也學過這門課,又在管理公司上班,教我應該沒問題。」

  她兜頭潑他一盆冷水,「你別指望我,基本的管理與財政概論我是懂,但要教人還差得遠。」

  「那怎麼辦?」等著被當嗎?

  「請家教你認為呢?」

  「你這個最現成的家教都不行了,我不知道要請誰。」他沒勁的倒向椅背。看來他最好有重修的心理準備。

  將擦發的毛巾搭在肩上,文靜一時也答不上話,這麼突如其來,要上哪兒替弟弟找個精通財務管理的有實力家教。

  突地,尹雋堯閒適從容的身影竄進她腦海。「對了,也許可以找他試試。」

  「你有認識的朋友可以教我?」文諺霎時如充氣皮球彈坐起來。

  她努嘴撇清,「誰跟那只會壓搾人的軟腳蝦是朋友。念在你是我弟弟的份上,明天我幫你問問他有沒有能力當家教。」

  直到她走進房間,他仍呆坐在椅子上,滿臉錯愕茫然。

  「誰是會壓搾人的軟腳蝦啊?」

  

  有別於前幾天上班的不甘願,文靜今早的心情格外飛揚。

  她想到個可以不用再勉強自己當商業間諜的方法──直接問尹雋堯隨心所欲在同行間一枝獨秀的原因。

  與其費時又可能引起懷疑的向其他部門職員探聽她要的情報,不如開門見山對主掌一切的頭兒下手,得到第一手資料後再拍拍屁股走人。

  橫豎她現在是尹雋堯的特助,總有資格瞭解他的成功史。雖然她仍存疑是他父親幫他打下江山基礎。

  打定主意,文靜愉悅的走出租屋處,背包裡的手機在此時響起,通常只有母親會這麼早打電話給她,她抓起電話就道:「媽,早。」

  「早。不過我不是伯母。」

  厚實的嗓音讓她煞住腳步,「尹雋堯?!」

  「是我。」

  「你怎麼知道我的手機號碼?」質問的語氣帶著怒意。

  「你又忘了我看過你的人事資料。」低聲淡答,尹雋堯沒說自己很擅長記跟數字有關的事物。「你已經準備出門上班了嗎?」

  「我今天要蹺班,怎樣。」她依然沒好口氣。有哪個上司會像這傢伙這樣查勤?

  可以想見她挑眉皺鼻的不馴模樣,他不由得咧深唇邊笑痕,「一大早就這麼凶,你的下床氣滿嚴重的。很可惜今天的工作仍舊不少,你的蹺班提議,我無法批准。」

  見鬼的誰有下床氣,且蹺班若需經過上司批准,還叫蹺班嗎?

  「懶得理你。」

  「淑女不會隨便掛人電話。」彷彿洞悉她欲切斷通話的意圖,尹雋堯意有所指的拋給她這麼一句。

  文靜氣得咬住下唇,沒辦法果斷按下結束通話鍵,不打自招的承認自己不是淑女。

  可惡!「我剛出門,你到底想怎樣?」她將腳邊一顆小石子踢飛得老遠。見過她嚴懲惡棍,他竟還敢挑釁她,這人的腦子鐵定有問題。

  「等會兒我要見一位客戶,想帶你去見習。妳在巷口等,我去接……唔!」

  話未說完,一句怪異的哼吟傳入她耳裡。

  「喂,怎麼突然沒聲音?」她將電話更貼近耳朵些。

  「沒什麼,不好意思,麻煩你直接到我這兒來。」他停頓片刻,「就在我們認識的地方,一百六十八號五樓……呃,該死……」

  通話到此中斷。

  文靜錯愕的盯著手機。那個斯文男剛才說了該死兩個字嗎?

  「該死的我是哪裡該死啊!」怔楞過後,她俏臉微鼓的嗔叱。打電話吵擾人,又對她下命令的是他耶!

  不過,他唐突的悶哼聲,以及之後細微的喘息聲委實透著古怪。

  略作猶豫,她邁開步伐……

  

  「奇怪,人呢?」

  推門而入卻不見該在屋裡頭的人影,文靜詫異的巡看簡潔寧靜的屋子。她按門鈴時,明明聽見尹雋堯在屋內喊「進來」的。

  「在這裡。」低沉磁性的聲音乍起。

  循聲望去,她赫然驚見屋子的主人靠牆坐在地上。

  「原來尹總在家都是這樣吸地氣練神功的。」文靜淡諷,沒見過有人如此迎接訪客。

  「你的想像力很豐富,可惜我是頭痛呀,小姐。」睜開輕闔的雙眼,尹雋堯將視線睨向她。他這個特助似乎對他特別有成見。

  聽他這一說,她才發現他的臉色有點蒼白,額際佈滿細碎汗珠。

  她心驚的走近他,「你沒事吧?要不要上醫院?」

  「不用,老毛病了。麻煩你進浴室幫我將毛巾分別沾熱水跟冷水,讓我做熱敷和冷敷。」他伸手比指盥洗室的位置。

  心裡雖訝異他有何頭疼的老毛病,但她沒多問,放下背包進浴室取下吊勾上的毛巾,依他所言,分別沾熱水與冷水,擰乾折成方型,置於小臉盆端出來。

  身著寬長亞麻褲裝的她,很隨性的跪坐他身旁,「黃色熱的,藍色冷的,你要先用哪一條?」

  他取過黃毛巾往後腦勺壓。

  她見狀眨下眼,「我以為你要敷額頭。」

  「我的後腦以前受過傷,偶爾會頭疼,醫生說用冷熱交替貼敷的方式,能減緩不適。」

  「無法根治?」見他額上薄汗仍在,她隨手拿起另一條毛巾為他擦拭。

  尹雋堯有些意外她的舉動,發現這一刻好像是自兩人相識以來,她對他最好的時候。他嘴角揚起若有似無的弧度,「看過幾個醫生,仍然是老樣子。」

  事實上他已經許久沒再泛這種頭疼,也許是受前陣子感冒影響,先前和她通話至一半,後腦突然抽疼,他只得打消去接她的計劃,由屋內對講機按開樓下大門,讓她上樓找他。

  「有沒有比較好?」見他拿下毛巾,她問。

  「托你的福,不疼了。」他理理微濕的濃密黑髮,頭是當真不痛了。

  「是哦,托我的福。」她看似粗氣,手勁卻輕柔的把冷毛巾放至他頭上,在他伸手接過後,站起身挑剔的說:「你要是夠強壯,就不會不小心讓頭部受傷,你是男的,別跟人家搶當病西施。」

  幽黑深眸微瞇,他將兩條毛巾放入臉盆,跟著站起來。

  「我倒是頭一次聽見,強壯的人不會不小心受傷這種荒謬邏輯。我也不覺得自己看起來哪裡弱。」

  上回說他是變性的林黛玉,這次換成病西施,這小女人未免太藐視人。

  「誰說我的邏輯荒謬,至少我一直很健康強壯,更遑論你連小混混都對付不了,哪裡強來著?」文靜昂著小臉辯駁。

  「呵!你終於記起我們如何認識了。」他咬著她的話尾將她一軍。儘管她依他所說住址來到他家,已然表示她不認得他的謊言不攻自破,但由她親口道出,又是另一回事。

  且這個個性倔強、身子削瘦的小女人,不懂女人通常會說自己嬌柔纖細,沒人會以代表粗壯魁梧的強壯形容自己嗎?

  「就算我承認在你住處巷子見過你又如何?你仍是我一推就倒的軟腳蝦。」事情既說破,她也沒有再硬拗身份的必要。

  尹雋堯好氣也好笑。僅有她會說他是讓她一推就倒的不中用傢伙。

  「別小看男人,即使是文弱書生,也有令女人難以招架的力量。」

  「聽你在蓋……你、你做什麼?」

  他冷不防朝她欺近,眸中的斯文霎時教如鷹隼般的精銳取代,溫文俊逸的神情驟然間變得狂狷傲霸,令她不自覺往後退步。

  怎麼回事,眼前的男人怎像變了個人?

  「也許我該跟你上一課,讓你瞭解男人與生俱來優於女性的力量,你才不會過於輕視男人,吃男人的虧。」

  他逐步進逼,直至她背抵沙發椅背,仍向她靠近。

  文靜的心莫名跳快起來,直覺他的每一步靠近,皆夾帶教她心慌的危險氣息。

  她不知哪裡出了岔,骨子裡不服輸的因子卻頑強抬頭,雙手握拳一擺,馬步半蹲,一副悍然的備戰姿態。

  「我可不是嬌滴滴的女生,你再上前,休怪我對你不客氣。」

  「是嗎?」

  回答方落,他邃眸頓凜,長臂一個勾拉,她架式十足的雙手被反剪身後,纖柔嬌軀整個落入他懷裡,幾乎與他間不容髮的緊密相貼。

  「你!放開我。」無暇驚愕自己連防備都來不及就教他箝制住,文靜抬起右腿,想給他鼠蹊部致命一擊。

  怎料他有力修長的長腿巧妙下壓、勾拐,她的雙腿隨即無用武之地的教他牢牢夾扣住。

  「我說過別小看男人,這下你相信了吧!」尹雋堯似笑非笑的凝視她,那慍火灼亮的嬌俏臉蛋分外迷人。

  「才怪,我馬上就讓你知道女人的厲……唔……」

  沒讓她將話說完,他不由分說的俯下頭,封住她嗆辣回駁的小嘴。

  這又悍又恰的丫頭!整個人已全受制他懷裡,猶想讓他知道女人的厲害,男人的厲害她又懂多少?

  她的腦袋無法運轉,只覺有股奇異的電流由他落下的唇瓣竄流她全身,引起她的微顫。

  就在她恍惚間,他已霸氣的進攻她口裡的柔嫩。

  這是個意外。他原欲給她點小處罰,豈知雙唇一吻觸到她柔軟豐腴的唇瓣,一股甜美微醺的香氣竄入他鼻息,他只想恣情品嚐她倔傲的滋味。

  「嗯……」低細的嚶嚀逸出口,文靜全身發軟,難以言喻的虛浮感直達雙腳,整個人不由自主的癱在他懷裡。

  摟緊她,尹雋堯像害怕嚇到她似,輕柔的攪弄她怯澀的丁香小舌,放肆的索嘗她每一寸的芬芳甜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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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26 00:06:54
  第五章

  她寶貴的初吻沒了!

  文靜坐在沙發上嬌喘著,不敢置信前半刻發生什麼事。

  「現在你曉得男人的力量,不可小覷了吧。」坐她身邊的尹雋堯,嗓音低啞的說。他在兩人方才唇舌相纏的親暱裡,與她一同紊亂呼吸步調。

  「該死的你這隻大色狼還敢說,看我怎麼修理你……哎呀!」

  忿忿的威脅猶在唇邊,不搭軋的驚呼緊接著落下。文靜氣呼呼的撲向他,想以粉拳伺候他,怎料整個人無力的壓在他身上,形成他下她上的曖昧姿勢。

  「怎麼會這樣。」她的力氣呢?

  「你剛剛被吻過。」輕攬著懷裡的溫香軟玉,尹雋堯淺笑回答。由她先前的青澀反應,他明瞭那是她的初次深吻,初嘗情慾的她渾身虛軟很正常,剛才亦是他抱癱軟的她坐上沙發。

  意思就是她的氣力都是被他吻走的?

  文靜抬首狠狠瞅瞪他,「你這隻大色狼……」

  「我不是。」他坦蕩蕩地攔話。「我只是想讓你知道,一旦激出男人天生的征服欲與掠奪感,再強悍的女人也有只能臣服的時候。千萬別小看男人,這不是貶低你厲害的身手,而是提醒你,再弱的男人亦有其可怕的獸性,你要懂得自保,明白嗎?」

  他承認自己會失控的吻她,是一時心神蕩漾所致,但這也不失是一次令她瞭解男人的機會教育。

  「誰要明白你這個會胡亂吻人的可惡男人說的話。」

  身子終於使得上力,她一骨碌撐按他的胸膛坐起來,逞強的不告訴他,她會記得男人再弱也會強吻女人,尤其是他這個前半刻仍頭疼得直冒冷汗,下半刻卻吻得她頭暈腳軟,完全反抗不了的男人!

  尹雋堯知道她多少聽進他的勸告,否則已起得來的她,不會沒端出她超級霹靂霸王花的架式修理他,反而有所忌憚的退開他。

  「你去哪兒?」見她拎起背包就要走,他連忙移身擋住她。

  「我要回家,不行嗎?」小臉仰高四十五度瞋視他,文靜在心裡掂量自己的氣力恢復幾成,是否能一腳踢倒他。

  「不行,我們馬上要去見一位客戶。」

  「那是你的事。」

  「你是我的特助,我希望你去見習,累積經驗,以後若遇緊急狀況,即使沒有我的命令,也能自行做判斷。」

  「誰甩你……」

  「你可以不甩我,但你最好別懷疑,我有能力直接扛你到我車上。」他毫不相讓的打斷她的話。其實她若真不想隨他外出洽公,他不會勉強她,然她倔強不馴的態度無由的,就是挑起他體內的霸道專制,沒有讓步的打算。

  文靜發現斯文爾雅的他,神情間的狂狷霸氣再現,就如同他吻她前的轉變一樣。難道他又想來吻得她像團爛泥那招?

  天殺的他休想!

  「要我跟你去談公事可以,不過得條件交換。」下意識退後一步,她挪出安全距離,跟他談判起來。

  「條件交換?」尹雋堯惑然。

  「如果你有能力當大三生的家教老師,保證教會我弟財務管理學這門課,我就去見習你談生意。」她答應文諺幫他找家教,與其要她求他,不如藉此機會讓他自動允諾──假使他有能力的話。

  「沒問題,我答應你。」

  她皺眉,「答應得這麼快,你是真的行還是假的行?」

  他淡笑,「放心,做不到的事我不會信口開河。」

  是喲,說得自信滿滿。可沒道理的,為啥他的自信毫無令人討厭的驕傲味道?

  她不甘心的努下嘴,「那就這麼說定了。我到樓下等你。」

  他身上仍穿著閒適、卻該死的令他有著說不出瀟灑味的家居服。

  「在這等就好,我換個衣服而已,很快。」

  「你動作笨拙的換一天也不關我的事,我就是高興到樓下等。十分鐘後你沒下來,我就當今天放假,回家睡大頭覺。」

  砰一聲響亮甩門聲,隨著她迭串的字串後頭,在廳裡迴響。

  尹雋堯望著彷彿在震動的大門,性感唇畔勾起沒轍的彎弧。

  造反了嗎現在?他的特助竟然對他下命令耶!不過他又是哪根筋出錯,一徑縱容他恰北北的小特助跟他談條件,又差點甩壞他家的門,而沒開除她。

  笑意不減的搖頭進臥房,他沒去深思這個問題。還是趕快換好衣服下樓,免得那個明顯在生氣的小女人真跑回家睡覺,他得再到她家逮人。

  

  龍飛科技董事長室裡,許宗霖著實意外尹雋堯的到訪。

  「真是稀客,尹總,我正打算晚點到貴公司找你,問問委託你的案子,結果如何呢?」

  「許董的案子比較特殊,因此我親自來知會你委託案的審核結果。」

  隨心所欲擴大經營後,比較平常的諮詢案或沒啥大問題的評估案子,通常是請委託者自己到隨心所欲領取相關整合報告與檢討資料,沒特別需要的話,便由左繁交予對方。除非棘手、特殊的大案子,他這個負責人才會與委託者當面商論結果。

  許宗霖年近半百的臉上罩上迷惑,「怎麼說我的案子較特殊?」

  「只要許董卸任,不再管事,貴公司停滯不前的經營問題即可迎刃而解。」

  聞言,被迫一道前來,始終坐在旁邊的文靜驚愕的倒抽冷氣。他居然來別人的地盤,叫人家董事長下位滾蛋?

  他這叫談生意?有沒有搞錯?

  「笑話!」許宗霖頓覺面子掛不住的拍桌子,「我到今天才知道,原來尹總是這樣胡亂給荒唐建議。外傳你能讓經營有問題的公司企業,在最短時間內起死回生,根本是唬人的,我還不顧爭議的找上你。」

  文靜頗有同感的睇向尹雋堯,很懷疑這個膽敢隨便叫人下台的男人,真是傳言中那位執行不可能任務的厲害角色。

  怎料尹雋堯一臉不在意,拿過由他住處帶出來,她擱放腿上的卷宗,沉穩的攤至許宗霖面前──

  「貴公司各項財務報表沒什麼問題,但在人力的分配上,有缺失。」

  「赫!你連人家的人力分配都管?」她驚異。她原來公司老闆唐慶德,就從不插手委託公司的行政支配。

  尹雋堯轉頭看她,「管理範疇本就廣泛,一般的請托案子大都和成本控制與財務弊端有關,假使問題不在這上頭,人力資源的追蹤亦是重點。」

  專業冷靜的眸光接著調向許宗霖,「我調查過貴公司各方面的營運情形,這兩年公司利潤不增反減,許董裹足不前的決策,以及延用過多守舊的幕僚人員,是最大主因。」

  許宗霖心中詫然顫動。他說的最後兩項,自個小兒子也曾當面批評過他。

  「科技資訊這行業,是塊有豐厚利潤可圖的大餅。相對的,領導人必須有時時創新的經營理念與衝勁,方能在一干競爭對手中,擁有屬於自己的一片天。

  「我仔細研究過你們的人事資料,倘若許董願放下掌事的重擔,貴公司的副總許昱,會是接棒的最佳人選。」

  聆聽至此,許宗霖對尹雋堯的不服全數消散。

  「許昱是我的小兒子,對科技這行很有自己的想法,只是公司一些較資深的元老總質疑他的點子而予以否決。」

  尹雋堯了然一笑,「保守有它可取的考量,然而該創新卻守舊,即成為故步自封。許董若希望公司蓬勃發展,替換新血是值得參考的方針。」

  文靜此際的震撼,不下他要許董下台當時。才片刻時間,他竟讓原本大有掀桌子之勢的許董,一面倒的靜聽他的建議,甚至出現認同的表情。

  他是怎麼辦到的啊?

  「許董放心,我提的建議絕對中肯,你若有所質疑,可以去電泰榮紡織集團向劉董求證。年前他們集團經營出問題,也是委由我的公司作管理審查。」

  「泰榮紡織集團!」文靜與許宗霖的訝喊齊聲而落。

  「妳知道?」尹雋堯的眸光鎖著她。

  「你當我這麼孤陋寡聞,連紡織業的龍頭老大都沒聽過。」文靜驚愕的是,他連那種大集團都介入協助管理過。

  讀出她眼裡的猜疑,他低道:「凡找上隨心所欲的委託者,都必須同意其委託成功的案子,讓隨心所欲在必要時,作為向第三者舉證之例的條件,不信你可以問許董。」

  水靈杏目立即看向對面的人。

  「的確是這樣。」許宗霖頷首回答。

  而這也表示,尹雋堯不可能吹牛說大話,因為事實與否只消一通電話便能揭曉。

  她尚在忖度他究竟哪來如此非凡能力,他低沉好聽的聲音再次響起。

  「許董若不採納我的提議沒關係,只要你能找到其他管理公司提供你更有效改善營運狀況的方法,我不會收你半毛委託金。」

  

  趁著送公文至評估分析部的空檔,文靜拐到副總辦公室找左繁。

  「文特助有事嗎?」左繁微訝的看著她。老哥沒說要派她過來啊!

  她粲笑的走至他辦公桌前,「我是送公文到評估分析部,突然想到有件事,順道前來請教副總,希望你不會介意。」

  如此溫柔有禮的人,他豈會跟她計較。「有什麼事你儘管說。」

  「尹總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嗄?」他傻住。老哥的特助竟上門問他是怎樣的人?

  察覺自己問得過於快速直接,她微笑的說:「是這樣的,尹總這麼年輕就是家規模不小公司的負責人,實在難能可貴,可惜我不好意思當面問他是如何打拚事業,為人又有何忌諱,所以跑來請教副總。」

  自從許宗霖決定採行尹雋堯卸任的提議,她對他的一切更感好奇。

  她是該維持初衷,直接問他本人她想知道的事,然而問左繁,答案或許較客觀公正,於是她改變主意來找他。

  「原來如此。」他瞭解的點頭。「老實說,換成我,也會興起這份好奇,畢竟能像我老哥這樣單打獨鬥,成功創立教同行又羨又妒公司的人,是少數。」

  「單打獨鬥?隨心所欲不是尹總父親打下的江山?」她的懷疑錯了?

  「很多人都這麼想,事實上大概沒人相信,老哥會成立管理公司,純屬無心插柳。」

  「怎麼說?」

  「他有位朋友家中的公司經營不善,拿著一堆財務報表向他吐苦水,結果他拿起那些報表查看,立刻幫他找出產生弊端的地方,循線找到內部遭舞弊的環節,幫他朋友解決了問題。之後他試著接洽管理案子,沒想到做得有聲有色。」

  「副總說的立刻,是什麼意思?」文靜抓住聽來不單純的字串問。

  左繁暗讚她的敏銳度。「就是馬上、當下的意思。」

  「副總乾脆說尹總邊看邊勾出有弊端的地方好了。」她說得笑咪咪,心裡直啐他的鬼扯淡。哪有人這麼厲害,光盯著一堆數字看,就曉得哪裡出錯。

  「文特助不愧是老哥親自挑選的助手,一猜就中。老哥對財務報表上的數字,具有異於常人的靈敏度,只要稍微過目,便能找出弊端核心。」

  文靜呆住好半晌,「副總是指尹總有特異功能?!」

  「他說不是,只是恰巧有這項靈敏度。就像曾經紅極一時的電影『雨人』,那位男主角也有特殊的靈敏度,光聽牙籤掉落的聲音,就曉得它的數目。」

  「難不成他是自閉兒?」

  像「雨人」的自閉主角一樣。

  左繁爆出一串大笑,頭一回聽說自個老哥是自閉兒。

  她暗惱自己不經大腦說了蠢話。「抱歉,我失言了。只不過副總所說的事,很教人震撼。」

  「我明白。」他勉強止住笑,「當初我知道老哥這麼神也很驚訝,但他確實有這項過人的能力,也因此解決許許多多的委託案。」

  「如此說來,公司生意之所以這麼好,完全是因尹總過人的能力,同樣時間可以比別家公司處理更多的Case嘍。」

  「不盡然。老哥的能力是替他省下許多稽核案子的時間,但他提供給委託者詳盡的完整報告,我敢打包票,同行間無人比得上。

  「真正高竿的管理諮詢在於找出問題後,給予最適合的應變策略,這點正是老哥令人佩服的地方。」

  文靜靜默以對。

  總結起來,尹雋堯豈非就是比他人優秀專業,注定勝任管理諮詢界第一把交椅的寶座?

  「至於你問他有什麼忌諱這項,你倒不必擔心,他那人斯文隨和,從不強人所難,再好相處不過了。」左繁又道。

  「從不強人所難,再好相處不過?」

  那麼那個強要她當他特助,又強行奪去她初吻的霸道傢伙,是誰?!

  「嗯?」他狐疑的瞅望她。她微怏的臉色和聲調明顯拔高的回問,似乎充滿懷疑。

  「呃,我是覺得副總講得含蓄了,尹總不僅人好相處,對部屬更是關照有加,是個難得的好上司。」她機伶的輕綻笑靨,為自己險些露餡做修飾。

  厚,該死,全是尹雋堯害她不得不這麼諂媚狗腿!她在心底加上咬牙切齒的怨懟。

  「我老哥的確就是這樣的人,希望你以後多幫他分擔公事,讓他輕鬆些。」

  「那當然。我這就回去工作,不打擾你了。」

  委婉告退,文靜一走出左繁辦公室,唇畔的微笑倏地消失。

  「替那個可惡的大色狼多分擔公事?當我欠他呀。」

  

  「老闆,是文靜發的傳真。」唐慶德的公司裡,忽傳出黎筱真的嚷嚷。

  一聽到這消息,唐慶德與張政毅興奮的跑向她。

  「文靜調查到什麼?」兩人同聲齊問。

  三人六隻眼睛全有默契的朝傳真紙上看,在看清標題時,全部愕張大眼抬頭互覷,再低頭盯向傳真,三張口楞然低呼,「尹雋堯是個怪胎?!」

  這是什麼聳動標題?

  沒人出聲,三個疑竇滿胸的人全神貫注向下閱讀文靜傳來的資料,上頭寫著她和尹雋堯去見客戶的經過,以及她向左繁詢問出,關於尹雋堯異於常人,對數字具有特殊靈敏度的事。

  「這麼厲害,光看過報表就抓得出問題所在。」張政毅咋舌。

  「竟然連一度傳言將倒閉的紡織業最大集團都救得起來,這個尹雋堯莫非真是怪胎?」唐慶德也是今天才知道泰榮紡織集團曾找上隨心所欲做管理委託。

  「老闆,這裡,」黎筱真指著紙上特地打上星星記號做注記的地方,「文靜說這才是重點,她問她可不可以從尹雋堯的公司蹺頭了。」

  「當然不可以。依我看,尹雋堯也不過是個普通的凡夫俗子,怪胎這點是唬弄人的,他公司生意興隆的原因想必另有內情。你等會兒打通電話給文靜,要她繼續再作觀察。」

  也許尹雋堯背後有群了不得的智囊團為他效力,他得叫文靜仔細偵察,再想辦法進行挖角……

  

  下班時間,尹雋堯離開辦公室,直接往長廊轉角處走去。

  「老哥。」左繁在他身後喊住他。

  「我以為你回家了。」他回過身道。

  「今天忙得連中午都沒時間找你餐敘,特地繞過來跟你一起下班。」瞥向轉角樓梯處,他不禁微皺雙眉抱怨,「拜託,有電梯不搭,你又要走樓梯下樓。」

  尹雋堯不以為意的跨步,「這時段電梯人滿為患,何必人擠人,反觀樓梯沒半個人搶,為何不走。」

  左繁認命的跟著踩階梯下樓。「這年頭連上、下一層樓都有人搭電梯了,有誰會像你這個大老闆,每天下班都走樓梯。」

  九樓耶,認真說起來滿累人也頗費時的。

  「誰說沒有?」尹雋堯淺淺一笑,「文靜就是。」

  「不是吧,居然規定你的助理跟你一樣走樓梯下樓!」

  「胡扯什麼。」他斜眼橫他,「她是嫌等電梯慢,不想等。」

  說也奇怪,下班有便車搭是一般人求之不得的事,偏偏他的小特助在他開口邀她搭便車時,甩都不甩。

  「想害我欠你人情,你慢慢等吧。」當時她不領情的嬌啐完,自顧往長廊走。

  「你不搭電梯?」他這樣問她。

  「下班時的電梯難等得要命,我做啥虐待自己等它。」說完她免費送他個很不淑女、但可愛至極的鬼臉,在他阻止不及前一溜煙跑下樓。

  他因她跑著下樓的危險舉動,在隔天叮嚀她別再犯,否則以後就抱她下樓,她才鼓著臉、嘟著嘴,很勉強的說她知道啦。

  真是拿她沒轍,他是為她的安全著想哪,這樣她也要跟他生氣。

  「看不出溫柔的文特助個性這麼急,不過……」話鋒一頓,左繁爆笑出聲。

  一隻修長食指不客氣的敲上他前額,「腦筋秀逗了?突然發瘋大笑。」

  左繁還他斜眼,「呿,你老弟腦袋瓜子正常得很。我只是想到文特助語出驚人的說你是自閉兒,忍不住發笑。」

  他錯愕的停住下樓的腳步,「文靜說我是自閉兒?」

  左繁忍住笑將早上她找過他的事,完完整整告訴他。

  「文特助的想像力是豐富了點,可是看得出來她非常佩服,也很尊敬你這位優秀的上司。」

  「你的眼力實在有待加強。」要是左繁知道他口中溫柔的小女人,今早才悍然的擺出格鬥架式,要讓他瞧瞧女人的厲害,只怕他會閃了舌頭。

  不過話說回來,他頗訝異向來對他直來直往、有話就說的文靜,沒直接問他如何創業,反而跑去問左繁。

  「老哥你說什麼?」聽不清他的低噥,左繁追上前問。

  「沒什麼。」他打馬虎眼,繼而想到……「你沒跟文靜說我小時候被撞受傷的事吧?」

  「怎麼,怕丟臉?」左繁逮著機會調侃。

  「我是無辜者,有何好丟臉。只是以一個上司而言,我不希望下屬拿這件事笑話我。」

  實際上他也不在意部屬的任何嘲笑或閒語,唯獨對文靜例外。到目前為止,她已經擅自讓他當了軟腳蝦、林黛玉、病西施,倘若再讓她得知他兒時曾被個奇怪的小女生撞破腦袋,不曉得她又要搬出啥名目給他當。

  「安啦,那件意外我沒跟文特助說,不會讓你在屬下跟前失面子。」左繁忽地興匆匆的道:「老哥,我們的爸媽明天要飛去日本玩,也很久沒度假的我們,要不要開車到花東沿岸逛逛?」

  「這禮拜不行,我還有其他工作要做。」

  「什麼其他工作?」他記得老哥除非必要,不會將公事帶回家。

  「當家教。」

  簡簡單單三個字,差點令左繁踩空階梯。

  開玩笑的吧!堂堂知名管理公司的負責人,也需在假日命苦的兼職家教?

  「喂,老哥,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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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26 00:07:19
  第六章

  天氣晴朗的週末假日。

  若是往常,文靜會和弟弟回苗栗探望父母,但這周因安排尹雋堯為文諺上課,她事先向父母報備過,要待在台北。

  然而她可沒料到,弟弟的死黨會跑來說他要當旁聽的學生。

  「文靜姊,文諺說你替他找到個很厲害的家教老師,這次我的財務管理學也考得不好,想請你拜託那位家教老師多收一個學生。」高智升滿眸熾熱的注視她,為撿到個以後能光明正大上她家見她的大好良機竊喜不已。

  她轉首望向弟弟,臉上保持著有外人在的平靜優雅,眼裡則閃著供弟弟讀取的犀利質問眸光──

  厲害?她何時講過尹雋堯厲害?

  「是小高自己說的啦。」文諺急忙澄清,「他想找我出去打球,我告訴他今天要跟你找的家教老師見面,誰知道他會跑來,又自個亂加評語。」

  死小高,想害他私下被老姊踹嗎?他狠狠賞好友一記衛生眼。

  「別瞪我,文靜姊替你找的家教當然是最強的。對吧,文靜姊?」高智升又將視線調向愛慕的人兒臉上,覺得她怎麼看怎麼迷人。

  文靜柔柔一笑,「這點我無法回答你,需等他教過文諺才知道。且據我所知,這位老師一次只教一位學生,你唐突跑來,若是犯著他的禁忌,我怕他會反悔不教文諺,所以──」

  略微打住話,她露出無害而溫和的笑,接著繼續道:「很抱歉,文靜姊要請你暫時先離開。」

  想當然耳,她的據我所知是瞎掰的。

  她對高智升下逐客令的主要原因,是不希望那個會讓她裝不了淑女的男人一出現,讓她在弟弟同學面前維持的完美形象跟著見光死,再添一條敗筆。

  「文靜姊不能跟那位家教老師商量看看嗎?」捨不得見她一下下就得走,高智升祭出賴皮功夫。

  「你也不忍心讓我姊為難吧。」文諺插話,猜得出姊姊心裡的不耐煩,轉以重話警告死黨,「你要是再勉強我姊,小心我們姊弟把你列為拒絕往來戶,以後不准你上門。」

  這種讓心儀之人列為拒絕往來戶的慘事,高智升怎可能允許它發生。

  他打起另一道算盤,「為了不讓文靜姊為難,我這就離開,不過為了表達我剛才曾勉強文靜姊的歉意,明天我請你看電影當補償。」

  「不用了,你能體諒我的難處就好。」文靜假笑得嘴角有點酸。

  「你不答應就表示心裡怪罪我,這樣我會耿耿於懷。」

  他說得跟真的一樣,別有用心要硬拗一場千載難逢的約會。

  「好吧,我們明天去看電影。」眼看與尹雋堯約定的時間即將到來,她只得答應,先打發這個煩人的小子。

  呀呼!高智升樂得直想揚手歡呼,但他很理智的提醒自己,要在文靜面前保持穩重。他接著又說了幾話才含笑告辭,準備回家好好計劃明天到哪兒約會。

  「你朋友屬牛的嗎?盧這麼久才走。」

  見文諺送走朋友,關上門,文靜原來面目立現,沒好氣的瞋向他。

  「我真的不曉得他今天會來……」避免被K,文諺再次澄清是好友擅自跑來,並一改平時的小氣龜毛,要請她看電影。

  他才解釋完,門鈴分秒不差的響起。

  「不會是你朋友又折回來吧?」正要坐下看報的她,兩眉頓蹙的瞪向他。

  該死的,她連假日也得一而再的裝淑女,真煩!

  「如果是,我馬上拖他出去。」

  他頭皮發麻的走回去開門,心想假如小高發神經的拐回來,他心情明顯不爽的姊姊說不定會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踹他一頓再說。

  打開門。「呃,請問你是?」他不認識門外這位斯文帥哥。

  「我想你應該是文靜的弟弟。」尹雋堯溫和說道。

  「不然你以為他是我爸。」

  沖沖的語句砸向他,一張帶著不馴倔強的素淨嬌顏映入他眼簾。

  他抿唇輕笑,「我以為你對準時的人會和顏悅色些。」

  「你想得美。」即使他再準時,也改變不了強吻過她的事實!「進來吧。」

  直到他進入屋內,文諺總算找到問話空隙,「姊,這位就是你替我找的家教老師?」

  「我叫尹雋堯,你喊我尹大哥就可以。」

  「哦。尹大哥你好,我叫文諺。」他再次問向自家手足,「你跟尹大哥很熟?」

  「一點也不熟。」文靜不給面子的回答。

  「那你怎麼對尹大哥這麼凶?」姊對外人一向戴著的淑女面具呢?

  尹雋堯似笑非笑的凝視她,「我也想知道為何你老是對我不友善。」

  文諺見狀困惑暗生。跟姊一點也不熟的尹大哥,怎會用代表關係不薄的「老是」兩字。

  「因為我們犯衝!」可惡,每次都是她糊里糊塗被逼得想發火,他還敢問她為什麼對他凶。

  「是嗎?改天我們拿八字去合看看。」尹雋堯說得一本正經,發覺自己有點壞,愈來愈喜歡逗弄她,只為見她氣鼓小臉、水眸大睜的嬌俏模樣。

  合他的頭!當他們要結婚不成。文靜極想大聲罵回去,不過弟弟的問題得先解決才行。

  「文諺,拿你的課本讓他教你,如果他不會教,直接把他轟出去。」

  文諺聽了傻了眼,沒注意尹雋堯嘴角勾揚的笑意,楞楞的看著氣呼呼說完話,扭身就進房的姊姊。

  居然要他轟人出去?姊是跟人家有啥深仇大恨?

  

  尹雋堯沒被轟出文靜的住處,他席地坐在文諺房裡的小方桌前教他,一講解下來就是兩個鐘頭。

  「天啊!尹大哥為什麼不去當我們財務管理學的教授,這樣這次期中考那些題目根本難不倒我。」文諺滿臉佩服又惋惜的表情。

  道道難解的習題由尹雋堯口中分析出來,簡直比他們說得拉拉雜雜的教授,淺顯易懂一百倍。

  「我沒這麼高竿,是你剛好抓到融會貫通的點,無論題型如何變化,也考不倒你。」尹雋堯謙虛的說。

  「前提也要有個會教的老師,讓我們瞭解融會貫通的重點在哪呀。我們班這次的財務管理學超過半數不及格耶!」文諺有些激動的說,「尹大哥以後每週能幫我上兩堂課嗎?」

  「我是沒問題,但……」深邃瞳眸瞟向緊閉的門扉,「我想你最好先問過你姊的意見。」

  那個不久前對他張牙舞爪的小雌虎,這兩小時竟沒進來瞧他是否要被轟,她在做什麼?

  「對哦,沒問姊也許會不高興。不過尹大哥跟我姊是如何認識的?為什麼她又會找你來試當家教?」文諺十分好奇。

  尹雋堯笑了下,「文靜在我公司上班,我經營的是管理公司,所以她猜我或許有能力教你管理方面的課程。至於會和她認識……」俊儻笑容又彎咧幾許,「她幫我打跑三個想敲詐我的小混混。」

  沒空驚訝他有公司,文諺所有注意力全震懾在他後半段的話裡。

  「你是說你見過我姊修理人?」

  「是見過,有問題嗎?」

  文諺搖頭,「這下我終於明白姊為何對你那麼凶了。」

  「為什麼?」坐直身子,尹雋堯亟欲探知原因。

  「因為你們認識時你就看過她不淑女的樣子啊。在外人面前,她可是百分百的文靜女生,從沒被拆穿過真面目,誰知在你面前留下失敗紀錄,她心裡一定很不甘心。」

  「我不懂,能做自己是再輕鬆不過的事,文靜為何反要偽裝自己?」

  「這……」文諺搔搔頭,面有難色。

  「不能說?」莫非隱情不單純?

  對別人是不能說啦,可是尹大哥都見過凶巴巴的姊姊了,應該不在不能說的範圍內。

  「我偷偷告訴你,但你不行跟姊講是我洩的密哦。」文諺慎重的加上但書,以防被姊姊知道他就慘了。

  「放心,我會守口如瓶。」

  文諺吁口氣,開始將姊姊小時撞錯人,被母親硬逼著當乖巧溫柔女生的事全說出來。

  尹雋堯聽了震撼不已,記起她所填人事資料的戶籍所在地正是苗栗,而那也是他轉學上台北前所住的城鎮。

  「你確定你姊在公園撞倒一個男孩,對方頭部有受傷?」倘若是,那麼……

  「錯不了,這事我聽我媽念過好幾回,是姊的朋友跟媽說,她拉姊逃跑時,瞄到那個男生的頭有流血。」

  是啊,錯不了。不會這樣湊巧,同樣在公園、同樣是兩個小女生。當年莫名其妙撲撞他的那名小女孩,九成九是文靜。

  「想不到你姊從小就喜歡打抱不平。」尹雋堯滿眸笑意。是怎樣的巧合緣分,多年後,又讓他與她兜繞在一起。

  「她大概是俠女轉世的,還跟狗打過架哩!」沒留意他俊臉上的驚愕,文諺很認真的回想記憶,「當時姊頂多十歲,有只站起來比我高的狗突然要咬我,姊抓起棍子就狠扁它,打得它跛腳逃開。幸好當時我們都沒受傷。」

  「真是亂來,居然跟狗打架,萬一被咬傷怎麼辦?」尹雋堯眉頭直皺。她打從那麼小,字典裡就沒有危險兩個字嗎?

  「其實也不能怪姊,是狗主人沒把會咬人的狗關好,姊要救我也要自保嘛。她本來還想追回那隻狗,抓回去叫我爸宰來燉補呢!」

  尹雋堯哭笑不得,可以想像那隻狗被文靜列為頭號黑名單。

  「這些事尹大哥聽過就算,可別跟姊提,不然倒大楣的是我。」文諺站起身,「我這就去跟姊說你很適合當我的家教老師。」

  走出房間,他直往姊姊的臥房走。

  跟著進廳裡的尹雋堯,不經意瞥見沙發彼端一綹垂洩的柔亮青絲,他緩緩走上前,柔和的笑了。

  文靜蜷縮在沙發上睡覺,懷裡抱著他替她夾的小熊寶寶。

  縱使她個性再倔、再悍,睡夢中亦如天使般清純可愛。

  「奇怪,姊不在房裡……」

  「噓。」尹雋堯伸指壓唇,輕聲打斷文諺的話,再比比沙發。

  文諺納悶趨前,訝異之餘沒忘要壓低聲音,「姊怎麼睡在這裡?」

  「很可能等著轟我出去,等到睡著了。」語氣裡有不自覺的寵溺溫柔。

  文諺正想開口喊醒姊姊,卻見他動作輕柔的抱起她。

  「天啊!」他雙目大張,食指發顫的指著他,「尹大哥竟敢抱我姊,你不怕她醒來揍你?」

  斯文俊眸坦蕩的望向在他懷裡酣睡的人兒,「我是見她睡得這麼熟,抱她回房讓她睡得舒服些,應該不構成被揍的條件。」

  如果他告訴文諺,他已經攬抱過她許多次,就在昨天還不小心吻了她,不知他會不會尖叫得吵醒文靜。

  文諺直在心底讚歎他的好氣魄。他不曉得當一個人想揍人時,基本上是不需要條件的嗎?尤其是他悍辣的姊姊。

  「幫我打開你姊的房門。」

  「噢。」文諺依言上前開門。

  小心翼翼的將懷中人兒放入枕中,尹雋堯順道輕輕撥開散落她眉心的髮絲。

  當他瞄見她仍抱著那隻小熊玩偶,他莞爾的抬起頭問文諺,「你姊很喜歡熊寶寶?」

  「嗄?什麼熊……哦,對。姊從以前就很喜歡熊寶寶,她有個半人高的大熊玩偶在苗栗,因為不方便攜帶,沒帶來台北。」文諺小聲回答,之前他完全出神在尹雋堯幫他姊姊拂弄頭髮的舉動裡。

  太不可思議了!知道姊凶悍得有如母老虎,尹大哥不但沒被嚇到,反而對她那麼溫柔,他要不要叫他第一名?

  噙著笑,尹雋堯輕柔的拉過棉被替文靜蓋上,腦裡那抹穿著印有小熊圖案小褲褲的小小身影,剎那間與床上的纖麗人兒合而為一。

  這世界真是小呵。她若明瞭兩人的「糾葛」,會不會對他好一點?

  「走吧,讓你姊睡,別吵她。」找個時間,他再試試她的反應……

  

  經過一夜,文靜依然想不透,向尹雋堯妥協的,為何總是她?

  昨天她等著看他當不了家教、下不了台,等到睡著。哪曉得一覺醒來,文諺竟告訴她,有尹雋堯教他,期末考他的財務管理學一定能拿高分,不會被當掉。

  弟弟的課業為重,即使她有千百個不願意,也只能答應讓尹雋堯當他的家教老師,一周為他上兩次課。

  她氣不過的是,誰准他抱她上床呀!

  「尹大哥是怕你睡沙發不舒服,好心抱你回房睡。」當她詢問文諺自己怎會睡到床上時,他這麼說。

  什麼好心,他根本藉機吃她豆腐。一想起她連睡相都讓他盡收眼底,她的雙頰不由泛起兩朵困窘紅霞。不曉得她有沒有打呼、流口水……

  「等等,他又不是我的誰,我幹麼介意不雅的睡相被他看見?」

  可惡,只要一扯上尹雋堯,她的情緒總免不了起波動,腦袋也變得不靈光。而這也是她會出門逛街透氣的原因。

  怎奈進咖啡屋品嚐了杯可口的焦糖咖啡出來,她的心情仍舊好不到哪兒去。

  就在這時,她背包裡的手機湊熱鬧的響起。

  「我不認識你,你打錯了。」心浮氣躁的她,抓起手機口氣不佳的說完,就要掛電話。

  一道熟悉的聲音傳入她耳裡──

  「你這沒良心的丫頭,我養你二十幾年,你居然說不認識我!」

  「媽?!」

  文靜的驚喊惹來幾位路人的側目,她只得走至無人的騎樓角落,暗叫不妙的解釋,「媽,你聽我說……」

  謝承娟只管搶白,「有哪個淑女接電話會這樣無禮,劈頭就指責人家打錯?」

  「我是無心的,因為心情不是很好,所以……」未竟的語句又被母親大人截走。

  「心情再不好,有家教、有禮貌的人也會先聽對方找誰。你再三向我保證你很乖,就是像剛才那種乖法?你是不想嫁了嗎?」

  謝承娟直丟給女兒一大串數落。她這個從小就像顆靜不下來的跳豆的女兒,又野又悍的程度令她傷足腦筋。好不容易逼她在人前要有文靜嫻淑的女生樣,這麼多年她都表現不錯,豈料今天她來電欲詢問兒子找家教的事進行得如何,會讓她逮到她不及格的小辮子。

  「媽扯到哪裡去,我很乖,但還不想嫁。」文靜向天翻白眼,暗惱都是尹雋堯惹的禍,害她情緒無端失常,平白教母親抓到叨念她的把柄。

  「妳知不知道妳的生日快到了?」電話裡忽擲來一句。

  她微怔,「對哩,媽沒說我都沒注意。」再一個禮拜就是她的生日。

  「這不是重點,重要的是你已經又老一歲,每次都說自己很乖的你,男朋友在哪裡?」

  「拜託,我就不信每個很乖的人都有男朋友。」

  「沒錯,那個沒男朋友的,有老公。就只有自稱很乖的你,男朋友跟老公一個都沒有。」

  「媽──」

  「現在喊娘也沒用。」謝承娟的語氣毫無軟化跡象,決定對老大不小的女兒下最後通牒,「你說你很乖是吧?那就在下次回家時,帶你的男朋友回來給我跟你爸看,否則就是存心忤逆我們兩老,到時你也不用回來了。」

  話落電話跟著斷然切斷,文靜這次連媽都來不及喊,難以置信母親丟給她這樣驚人的難題。

  「噢,該死的。」她抱頭蹲在地上呻吟。

  下次回家帶她的男朋友回去?媽指的下次,不就是下禮拜?!

  天哪!這麼短的時間,要她上哪兒交出個男友給她看?

  彷彿同情她的苦惱似,陰陰的天空開始飄下雨滴……

  

  「什麼?文靜姊出去了!」

  高智升的嘩然大嚷,響徹文靜租屋處的客廳。他興匆匆跑來接心儀之人去看電影,要接的人卻不在家。

  「你叫這麼大聲幹麼?很吵耶。」文諺一手揉眼、一手掏耳。早知道就蒙頭睡他的,別理像催魂曲的連串刺耳門鈴聲,起來開門。

  高智升抓住他手臂,兀自嚷嚷,「文靜姊去哪兒?是不是先到電影院等我?」

  「我姊做啥到電影院等你?」惺忪睡眼迷惑的瞟他。

  「你還在睡啊,昨天我說要請文靜姊看電影,你忘了?」這可是他寶貴的第一次約會耶!

  文諺仍在半睡半醒間的腦子努力回想,恍然頓悟,「我昨天只顧樂著請到好家教老師,是忘了這件事。不過我睡得迷迷糊糊間,好像只聽姊說她要出去,沒聽見你的名字。」

  「那你趕快打她的手機,說我在找她。」高智升直推他到電話旁。

  「我才不要。」文諺跳開一大步,「我姊一定有要緊事才出去,要是被打擾,造成她的困擾,她氣我之外,搞不好連你這個始作俑者也一起埋怨。」

  這是明哲保身的明智作法。因為他好夢正甜之際,根本沒聽清楚姊是否有交代他其他事,他若因死黨想找她看電影這種芝麻小事貿然打電話給她,姊回來也許會剝掉他一層皮。

  高智升顧忌頓生,他是要讓文靜喜歡他,可不是弄巧成拙討厭他。

  原本他計劃和她去看場浪漫的愛情文藝片,再帶她到遊樂場玩鬼屋歷險,好偷得柔弱膽小佳人嚇得對他投懷送抱的良機。之後再帶她去吃燭光晚餐,如果氣氛對了,就向她作愛的告白,結果……

  「難道就這樣算了?」他沮喪唉歎。

  「你也真奇怪,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多禮,非要請我姊看電影,還抹發油哩。其實我姊不大喜歡到電影院跟一大堆人看電影,電影票你就省下來吧。」

  慵懶的打個大哈欠,文諺再道:「難得的放假日,我要回房睡個夠,你要走時記得幫我鎖門。」

  「這個神經大條的傢伙。」高智升直在好友身後暗罵。

  他雖然還不想打草驚蛇坦白暗戀文靜姊的事,但文諺就不能稍微細心敏感些,自己發覺他喜歡他姊,貼心的幫他一點忙。

  等他成為他姊夫,看他怎麼找他算帳!

  現在……他暗戀的可人兒,究竟上哪兒去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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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26 00:07:46
  第七章

  文靜來到了尹雋堯的住處前。

  接到母親勒令她近期帶男友給她審看的電話後,她心煩意亂的在街上遊走,胸中的氣惱層層堆迭,矛頭全指向他。

  若非因想起他抱她上床睡覺,一時惱羞成怒,也不會語氣不善的接電話,踢到母親這塊大鐵板,無辜惹來她對她下不近人情的命令。

  慘的是,她若違抗這道懿旨,背上忤逆大罪之餘,無疑也承認自己不乖。

  她不服!分明由頭乖到尾的她,為何要背這個黑鍋?

  愈想愈不甘心,又不知上哪裡抓個稱頭的男友,她決定找引起事端的罪魁禍首負責,直接殺到他這裡來。

  很湊巧的,她遇到他大樓住戶出來,得以順利上樓。然而就在她按完門鈴後,她猶豫了。

  要尹雋堯負責假扮她男友,妥當嗎?她一說,他會不會笑得在地上打滾……

  喀啦的開門聲打斷她的思緒,熟悉的俊拔身影落入她的眼。

  「文靜?!」尹雋堯很意外按門鈴的是她。

  「我走錯地方了。」丟出連自己都想咬掉舌頭的別腳話,文靜旋即轉身。她還是先回家想清楚……「你做什麼?放開我。」

  手腕突被拉住,她只能回身掙扎。

  他不為所動,沒時間追究她先前教人莞爾的答話,濃眉蹙擰的問:「為什麼你身上濕濕的?」

  她棗紅色的套頭T恤濕了一大片,連髮梢都微濕。

  「外面下雨你不曉得?我叫你放開……啊!你幹什麼?」

  她話未說完,他已扣住她腰際,將她攬進屋裡。

  「知道下雨就該帶雨具,不是平白讓雨淋,萬一生病,看你怎麼辦。」他不由分說直將她帶進他房間,「把衣服脫掉。」

  聞言,正欲反駁她出門沒下雨的文靜駭然傻怔住,「你叫我脫衣服?!」

  這個一路押她進寢室的男人,原來打著非禮她的邪念!

  「不脫下濕衣服你想感冒?先將就穿我的襯衫,再把頭髮擦乾。這是衣服和毛巾,動作快點。」

  瞧見他遞到面前的衣物,她尷尬的輕咬紅唇,是她誤會了他的好意。可他做啥一副霸道樣,不說一聲就強拉她進房,更半指責、半命令要她動作快點。

  他以為他是誰?

  「我為什麼要聽你的。」倔強的性子一起,她硬是忤逆他的好意。

  他威脅的走向她。「無所謂,我不介意為你換衣服。」這個小女人,要鬧脾氣也別跟自己的身子過不去。

  她頓覺一股無形的壓迫感向她襲來。

  「大色狼!」她大驚失色的向他掃去一腿。

  完全沒料到她會對他動手,尹雋堯一個不留神,右腳教她勾絆到,身子直向前傾倒。

  他反應迅速的右腳尖暗暗踏點,借力使力稍微改變傾跌的方向,長手一伸,準確的撈住動粗後就想落跑的人兒──

  「哇啊!」

  文靜在尖叫聲中倒入一床柔軟,尹雋堯精壯偉岸的身軀就壓覆在她身上,兩人相貼的姿勢親密曖昧至極。

  「你、你起來啦!」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她,慌得直推他胸膛,懊惱自己攻擊不成,反被壓制床上。

  「你換不換衣服?」沒起身,他輕易將她推抵的雙手壓於她身體兩側,一徑追問他認為最重要的問題。

  「不換。」她毫不妥協的回答。教他身子密密實實壓覆住的雙腿猶不認輸的掙動,頑強的尋找任何反擊空隙。

  這隻小野貓!「是你逼我用這個方法的。」

  「你要是敢脫我的……唔……」她所有的嬌叱霎時全落入他嘴裡。

  他不是動手替她更衣,而是令她猝不及防的吻住她。

  撬開她的小嘴,尹雋堯強索的舌蠻橫地探入她口內。

  要令身下這只嗆辣的小雌虎順從,將她吻得渾身發軟大概是最有效的方法。

  該死的他竟然、竟然又吻她!

  文靜想開口喝阻,敏感的舌尖碰到他入侵的靈舌,全身不由一顫。當他放肆的纏吮住她的丁香小舌,她渾身的氣力瞬間被抽光,如同他第一次吻她那樣,只能任他為所欲為……

  察覺她的軟化,他理該退開她,然而她的味道太香甜,摟著她,他化蠻橫為溫柔,不肯放過她口裡任可一口誘人的美好。

  直到身下人兒本能生澀的回應他,他更是心醉神迷的吻得欲罷不能,直到兩人都快喘不過氣時,才戀戀不捨的停下與她的唇舌交纏。

  四目凝睇,房裡的氛圍在粗細交雜的喘息聲中,罩上詭異迷離的薄紗。

  她渾身虛軟無力,聽見自己莫名怦快的心跳。

  老天,她竟然、竟然不知不覺的回吻他!

  「你……王八蛋。」羞窘至極,文靜舉起不知何時緊揪著他衣襟的手想賞他拳頭吃,怎奈軟綿綿的手勁奈何不了他分毫。

  「現在你是不是肯換下濕衣服了?」

  不介意被罵不痛不癢的王八蛋,尹雋堯始終以他上她下的姿態摟著她,幽黑瞳眸戀棧的鎖著她驚羞交加的神情變化。

  就在剛剛,他萬分震撼的發覺,他好像──喜歡上了她!

  「誰理你呀,我不……啊,換、換!我剛才就說要換了。」見他俯下頭,大有再吻得她暈頭轉向的企圖,她心慌的改變說詞。

  他忍不住朗聲大笑,這個悍辣得可以,卻怕被他吻得渾身發軟的小女人,好可愛。

  她氣炸的狠瞪他。沒經過她同意就以吻脅迫她,也敢欠揍得笑得這樣猖狂,還該死的那麼好看,改天她真該拿兩人的八字去合,看他是否是她命中的天敵,以致與他對仗,敗陣投降的總是她。

  「這樣才乖。」用力在她唇上吻印一下,尹雋堯輕拉起她。

  「尹雋堯!」文靜嗔喊,不明白自己的心在他溫熱唇瓣又造次的貼上她時,怎會沒來由的一陣輕悸。

  他恍若沒事人的說:「我只給你一分鐘,到時如果你仍未換衣服,說什麼我都會親自幫你換。」

  撿起掉落一旁的襯衫與毛巾給她,他立即跨步往門口走。

  臨關門前,他不忘瞥眼腕表,對她拋下一句,「計時開始。」

  厚,又威脅她!她真想仰天長嘯,但只能恨恨地磨著牙嘟噥,「給我記住,哪天我非得找個機會,拿棍子敲得你滿頭包。」

  至於現在,她只能很沒骨氣又認命的換下濕衣服,外加提醒自己,下次千萬不能再讓他吻到她……

  

  雙手抱胸靠倚廳裡的沙發椅背,尹雋堯滿意的看著由他臥房走出來的人兒。

  他的襯衫穿在她身上,是太大也過長了,但她巧妙的將白衫下襬在腰前打上細緻活結,搭配她的緊身牛仔褲,率性得那件襯衫彷彿本就該穿在她身上。

  「還你。」在離他一步遠處,文靜將擦發的毛巾遞給他。

  大手朝她伸去,倏地扣住她的纖腕,將她一把拉進他懷裡。

  「你!」

  「這裡還濕濕的,擦乾點,免得著涼。」在她勢必又要與他來場角力前,他已拿過她手上毛巾,擦拭她左肩上的長髮。

  她該推他或踹他,可他霸氣的溫柔恍若有魔法,教她像被施法一樣,乖乖地定站著,讓他手勁輕柔的為她拭發,芳心奇異的鼓動著失序的節拍。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OK,這樣好多了。」尹雋堯以指挑梳她柔順髮絲。

  她一悸,總算有反應的退離他,避開令她心跳不規律的親暱接觸。

  「衣服下次再還你。」說完她扭頭就要往門口走。

  他移身擋住她,「別告訴我你走錯地方才跑到我家來,我不會信。把你來的原因說出來,然後要走要留隨便你。」

  經他一提,文靜猛然記起為何來這裡。可是對個不久前才再次輕薄她的人,她能要他當她假男朋友嗎?

  「文靜。」見她抿唇不語,尹雋堯伸手托起她下顎,「別不說話,是不是遇上什麼難題?」

  「你得先答應不能笑我。」她決定了,既然都被他又摟又吻,沒道理便宜他,不拖他下水假扮她男友。

  你的難題很可笑嗎?他原想這麼問,但及時收住口,否則難保眼前這個一臉嚴肅的小女人不會甩頭就走。

  「好,我絕對不笑。」

  「你會不會演戲?」她風馬牛不相及的擲出這句。

  「演戲?!」為什麼扯到這?

  「我媽逼我下次回家得帶男朋友回去給她看,如果要你當我的假男朋友,沒問題吧?」

  終於弄懂困擾她的難題,他唇際漾起若有似無的笑意。「沒問題。」

  他說沒問題!「你不覺得……你回答得太快了點?」

  一般人對於突然被要求當假男友,會應允得如此乾脆嗎?她本來以為他會捧腹大笑嘲諷她,怎麼他的反應總是出她意料。

  尹雋堯爾雅一笑,「這只是舉手之勞,何況你還是我得力的助手,你有困難,我竭盡所能幫你是應該,還是──」笑容微斂,「你另外想到可以幫你的人?」

  「目前還沒有。」

  「既然如此,這個任務就非我莫屬。走,我開車送你回去。」

  「耶?不用,我……」

  「我可不想你又跟自己過不去的淋雨。」

  不容反駁的,他攬著她離開屋子,存心令她無暇反悔找他當假男朋友的決定。他還不打算讓她知道,他想當的,不僅是她的假男友……

  

  沁涼如水的夜,尹雋堯接到父親的來電。

  「你的身體還好吧?」尹瀚江關心的問。

  他低渾笑著,明白這句話是愛操心的母親要父親問的。「爸儘管告訴媽,她兒子的身體好得不得了。」

  「我說過了,她就是不放心,洗澡前硬要我撥電話給你,順便問你一件事。」

  「什麼事?」

  「我是打算由日本回去再找時間問你這事,不過你媽說相隔比較遠,問起來你不會那麼尷尬,我想想也是。」像仍有遲疑,尹瀚江略作停頓,才道出重點,「你潛意識裡是不是很討厭女人?」

  「我討厭女人?」尹雋堯楞然反問。

  「你媽講的。小時候你不是被個小女生撞倒,頭受傷還留下疤,你媽認為你潛意識裡其實覺得女人既野蠻又恐怖,長大後雖能正常交女朋友,卻都不敢把人娶回家。」

  尹雋堯直教入耳的連串推論惹笑。「爸,你兒子很正常,只是尚未遇到想共度一生的伴侶,如何將人娶回家。」

  「這就是我跟你媽擔心的地方,你戀愛談了不少次,怎會老遇不到真命天女?」慘了,兒子八成真有討厭女人的心結。

  「因為她直到最近才出現。」

  「對,怎麼可能一直沒出現……等等,爸沒聽清楚,你說誰最近才出現?」尹瀚江緊張又不確定的問。他剛才好像聽見什麼了不得的話。

  「我的真命天女。」

  靜倚窗前,望著仍飄著綿綿細雨的夜空,尹雋堯提起手,在霧化的玻璃上輕輕寫下文靜兩字,眸中盈滿柔情。

  毫無半絲猶疑,他的心此時既清醒又篤定,她確確實實是唯一一個令他想與之廝守一生的女子。

  再也否認不了,自己對她放下的感情,深得令自己都震驚。

  「真的?!」兒子的真命天女出現,不就表示他與妻子久盼的媳婦有著落了!「對方是誰?我和你媽見過嗎?人品好不好?在哪兒高就……」

  「爸。」尹雋堯好笑的打斷父親連珠炮似的迭串問話,「你兒子的眼光難道你信不過?你跟媽以及左伯父、左伯母好好在日本度假,回來我再介紹你未來兒媳婦給你們認識。」

  他挑選的另一半,當然是最好的。

  

  「真是見鬼了。」當不知是第幾次無法集中精神辦公,文靜忍不住低咒著由辦公座位跳站起來。

  整個早上她根本定不下心處理公事,桌面文件亂成一團,連評估分析部來送資料的職員沈鈺,都看不過去的替她整理,並拿走其中一份需繕打的整合報告,熱心的要幫她完成。

  拗不過她的好心,她答應接受幫忙。

  然而當人家交回幫她繕打好的報告,時間由早上前進至下午的現在,她心不在焉的情況絲毫未見改善,只要稍一閃神,腦裡便會不由自主浮現尹雋堯斯文中帶著霸氣的臉、想起他令人渾身癱軟的吻,心跳立刻不受控制的亂跳起來。

  中邪了嗎?她沒事幹麼想他,又做啥因他感覺心慌意亂?

  厘不清自己翻騰的情緒,她舉腳踢向地上一隻紙箱出氣。

  這一幕,恰巧教推開門的尹雋堯捕捉個正著。

  「是誰惹我可愛的女朋友生氣,讓她不怕腳疼的跟箱子過不去?」

  「誰是你可愛的女朋友?可惡!」

  一道細長的黑影在她話落的當下,劃破空氣擲向他。

  「呃!」他悶哼的撫額蹲下身子。

  見狀,文靜由失控的慍意中回過神,心驚的意識到自己闖了禍。

  「你沒事吧?」她慌張的跑向他,拉下他的手,輕撥起他覆額的黑髮,駭然驚見他右額角泛紅瘀腫一大塊。

  她的心狠狠揪緊。

  「我親愛的文靜小姐,紙鎮是用來壓紙,不是砸人的。」沒有半分苛責,他的語氣無奈居多。

  他不過想向她拿托她列印的資料,只見她氣嘟嘟抓了個東西朝他丟來,他想看清她丟什麼,也沒去閃躲,結果──

  唉!他現在知道被不輕的紙鎮砸中,滿痛的。

  「我又不是故意的。」文靜內疚的說得小聲。

  誰教她心情正不好,他一進來又淨說些風涼話,於是她隨手抓起紙鎮就扔,壓根沒想到此舉的莽撞與危險性……

  「喂──」他整個人忽往她肩膀彎靠,嚇得她連忙抱住他。

  「頭仍有些不舒服,借我靠一下。」他低低的道。

  她乾脆席地而坐,曲起雙腿讓他成仰躺之姿,將頭枕在她大腿上。

  「我看你還是到醫院看醫生比較保險。」俯視輕闔雙眼的他,她心有不安。剛才那一砸,不知會不會害他腦震盪?

  「我沒事,休息會兒就好。比起你讓我撞破腦袋那次,這次是小兒科。」

  她柳眉頓蹙,「你腦袋被砸壞啦?我幾時撞破你的頭?」

  深黑瞳眸倏張,含笑望進她眸底,「十七年前不知道是哪個小女生,在公園看見素不相識的男生,莫名其妙將他撲撞在地,接著就跟她朋友逃之夭夭的哦?」

  文靜瞠大雙眼。這件超糗的事,他怎會知道?

  「文諺告訴你的對吧!所以你就趁機誣賴我。」她很快猜到是弟弟不要命的洩露她的秘密。

  尹雋堯笑笑的補充,「那個小女生當時對男孩大喊了聲『看我的厲害』,而且她那天穿了件印有小熊圖案的內褲。」

  「你──」她錯愕得說不出話。他敘述的這兩件事,文諺並不曉得。

  但是……「怎麼可能是你?事發地點是在苗栗耶。」他不是道地的台北人嗎?

  「那天正是我辦轉學,要和爸媽搬到台北的日子。當時我在公園等我父母,豈料會無端被撞倒在地,後腦撞出傷口,縫了五針。」

  「縫五針?!」她倒抽冷氣。

  「疤痕就在這裡。」他轉動頭,指出證據給她看。

  那道褐色的疤就在他發旋右邊約半隻手指的地方,不大,平時教他濃密黑髮遮蓋住,不仔細翻看,察覺不出來。不過……她伸指輕輕的觸摸它,感覺它微微的凸起。

  「上次你說頭部受傷,偶爾會犯頭疼,就是指這道傷?」她問得很輕柔。

  他轉回頭迎望她,「只是偶爾,就像你上回看見那樣,疼會兒就沒事了。」

  是啊,疼會兒就沒事,卻足夠沁出他滿額冷汗。

  一想,文靜頓覺心疼不忍,無意識的挑弄他眉邊髮絲,低細的道:「現在向你說對不起,還來不來得及?」

  性感薄唇微揚,「勉強。」

  她難得沒生氣,「剛才差點又砸破你的頭,再跟你說聲對不起,可以吧?」

  「我想要更有誠意的道歉方式。」咧深唇邊彎弧,尹雋堯一眨也不眨的凝視她。

  「什麼更有誠意的……」

  「我的天,老哥!」

  一陣嚇人大嚷刺耳岔來,截斷她的話。

  「你們這是在做什麼?」左繁震驚非凡。他為公事前來,忘記敲門直進門內,竟發現老哥枕在他小特助腿上,曖昧得令人起疑。

  「你少給我胡思亂想。」尹雋堯沒好氣的利瞪他,「你沒看見我額頭腫個包。」

  咦?左繁罩子放亮的蹲下身子,「真的耶,怎麼回事?」

  「尹總被紙鎮砸到。」文靜不好意思的說。

  「你沒事砸自己幹麼……哎喲,會痛耶老哥。」左繁摸著慘遭敲叩的前額唉叫抗議。

  「你當我有自虐狂,自己砸自己?我是要拿檔案櫃上的東西,沒注意擱在上頭的紙鎮,不小心被打到,因為頭有點不舒服,才會枕在文靜腿上。」

  她聞言心裡一陣窩心,沒想到他會掩飾她動粗的事實。

  「原來是這樣。不要緊吧,老哥?」

  「只要你趕快離開,別在這裡聒噪,我的不舒服馬上消失。」

  「遵命,我馬上走。這是要給你簽審的文件,你再撥空看看。文特助,麻煩你照顧我老哥,我回辦公室了。」擱下手上卷宗,左繁說走就走,不敢再待下來煩八成因額頭受傷不舒服,顯得有些不高興的老哥。

  可他心裡有疑問。

  不知為何,他總覺得老哥似乎對文特助特別好。不談他說的當家教是幫她弟弟上課,就像前半刻兩人相依偎的氣氛,令他感覺很不一樣。

  至於哪裡不一樣呢?嗯……需要再好好研究、研究。

  辦公室內──

  「總算走了。」尹雋堯低吁口氣。

  「你的額頭還痛嗎?」文靜擔心的問。

  「等你給過更有誠意的道歉,我再告訴你。」

  低沉磁性的說完,他笑望她迷惑茫然的眼,伸手拉低她的頸子,貫徹始終的接續被左繁中途打斷的事──深深的吻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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