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查看: 863|回覆: 12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煓梓]Mr.花心【Hello﹐Mr. Right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狀態︰ 離線
跳轉到指定樓層
1
匿名  發表於 2014-7-28 09:07:32 |倒序瀏覽
Mr.花心(Hello﹐Mr. Right之二)作者:煓梓

嫁給原庭培是羅孅孅從小到大不變的美夢,
對體弱多病的她來說,他是唯一的王子,永遠的執著。
然而花心如他不可能為一個人停留,她只好默默守候,
他並且進一步指責她是為了引起他的注意而裝病,
如此殘忍的指控,讓她下定決心改變自己……
原庭培一直以為自己只把羅孅孅當妹妹看待,
甚至故意忽略她熱切的愛慕,直到她以全新的姿態出現。
她開始變得獨立自主,眼神不再專注,不再聽他說話,
這巨大的改變讓他心慌,自私地希望她永遠停在原點,
糟的是情敵也在這時候出現,讓他陷入一陣手忙腳亂……
  
  

喜歡嗎?分享這篇文章給親朋好友︰
               感謝作者     

匿名
狀態︰ 離線
2
匿名  發表於 2014-7-28 09:20:47
  第一章
  
  才過完跨年派對的台北街頭,寒風呼呼地吹著。
  
  跨年時歡樂的氣氛彷彿還留在腦中揮之不去,人們仰望一○一大樓煙火的興奮表情依然還掛在臉上,一如某棟大樓內那一雙雙意興盎然的眼神。
  
  他一定會看上我!
  
  會議室內,打扮入時的公司女職員不分階級,眼睛全盯著會議主持人。要她們說,公司新上任的總裁條件真是優秀極了,年紀輕輕不過三十出頭,身材高大、長得又帥,外型媲美模特兒卻擁有一般男性模特兒不易擁有的瀟灑,尤其是那雙深邃的眼睛,簡直就像是發電機,隨便一個凝睇就能把人當場電昏。
  
  啊,他真的好帥!
  
  眾家花癡們紛紛發出驚歎的聲音,忘情凝視坐在前方主座瀟灑的身影,希望他能看見她們的努力,她們可都精心打扮了一番,只為了能吸引他多看一眼。
  
  原庭培確實看見她們的努力,也不吝投以激賞的眼神。
  
  會議桌左邊倒數第三位的企劃主任,身上低胸洋裝飄逸動人,右手邊算來第五位女業務經理穿著火辣,超短的迷你裙將她修長美腿的優點展露無遺,就連隔著會議桌遙遙相望的人事主管,也脫掉一身保守的套裝,改穿緊身襯衫上場,足見她們有多用心。
  
  「咳咳!」他勾起嘴角,隨意清了清喉嚨,單單一個不經意的動作,又迷死一票女職員,感謝上天她們在公司的位階夠高,才能參加這次的會議。
  
  「總裁,請喝茶。」負責接待外賓的女助理,不甘寂寞也跟人摻一腳,利用端茶的機會大秀她豐潤圓翹的玉臀,位階不高一樣沖沖沖,就怕原庭培忘了公司還有她這號人物,鏡頭搶得比誰都還凶。
  
  人人都想飛上枝頭當鳳凰,這是一定的。
  
  儘管眾家女眷都知道原庭培花名在外,見一個愛一個,是個道地的花心大蘿蔔,依然壓不住心中蠢蠢的慾望,哪怕只有一絲希望也好,只要能被他看上,便能一飛沖天將所有人踩在腳下,運氣好的話,說不定還可以拿到一筆可觀的分手費,反正他出手闊綽,一定不會虧待自己。
  
  每個人都聽說過原庭培以大方聞名,風度翩翩對待女性又溫柔,但她們不知道的是他甩起人來也同樣不客氣,一樣殘忍得令人傻眼。
  
  身為女性員工目標的原庭培,從小就是獵艷高手,女人們的舉手投足,甚至是一個不經意的眨眼,他都能正確解讀出背後的涵義。
  
  他環看與會的員工,其中有一半是女性,而且每個人都使出渾身解數吸引他的目光,他特別注意到其中有位身材姣好的年輕辣妹頗對他的胃口,眼神也閃爍得厲害。他微微勾起嘴角,僅對她熱切的邀請釋放出淡淡的善意,獵艷守則第一條──別對看上的獵物透露出太多興趣,那會使狩獵的過程變得太簡單,導致整個狩獵遊戲變得枯燥乏味,最後草草收場,好玩的程度大打折扣。
  
  會議桌前方的講台上,業務部職員正賣力檢查音箱、調整麥克風。台下的女職員們,個個展現媚功和原庭培眉目傳情。
  
  坦白說,他很enjoy這類成人之間的調情遊戲,認為無傷大雅只要彼此玩得愉快就好,也因此特別有心得。
  
  「各位同仁,讓你們久等了,現在馬上開始進行今天的會議。」業務部職員剛調好音,總經理立刻迫不及待地搶過麥克風,用高亢興奮的聲音主持會議。
  
  「在會議開始之前,請容我為大家介紹公司的新總裁──原、庭、培先生!」
  
  總經理介紹原庭培出場的方式,好像他是國際巨星,事實上也是,在由原氏家族掌控經營權的「逕雲集團」,身為太子的原庭培就是集團裡面最閃亮的巨星。
  
  「從今天開始,原總裁將留在總公司跟我們一起工作,現在就請原總裁跟大家說幾句話!」
  
  總經理的話方落下,現場立刻爆出熱烈的掌聲,尤其是精心打扮的女員工們,更是個個卯足了勁,對原庭培大送秋波,害他有些愧不敢當。
  
  他瀟灑地接過總經理遞過來的麥克風,站起來對大家笑了笑,朗聲地說。
  
  「各位,我回來了。」
  
  他迷人的風采,比起喬治克隆尼有過之而無不及,在場的女員工不是搖頭歎息,就是用癡迷的眼神直直地望著他,整個人都快失神。
  
  「總裁好!」由底下傳來的招呼聲,證明他有多受員工歡迎,尤其受女性員工歡迎。
  
  「大家好,兩年多沒和各位見面,看見大家的熱情沒變,真令人欣慰。」原庭培非常清楚這癡迷的背後有個更重要的原因,除去他的外表以外,顯赫的家世恐怕才是她們真正追逐的目標,而他也非常樂於運用這項優勢,並且不會陷進去。
  
  畢竟,遊戲太過於認真就不叫遊戲,態度可以認真但千萬不要當真,這是獵艷守則第二條,像他這麼有經驗的人絕對不可能犯下這種錯誤。
  
  「總裁,你不再回紐約分公司了嗎?」身材姣好的辣妹,認為自己最有機會,遂大膽提問。
  
  原庭培狀似漫不經心地看了她一眼,調過視線對所有與會同仁笑呵呵地說。
  
  「對,我不再回紐約了。」獵艷守則第三條,先給對方一個下馬威。「從現在開始,由我負責台北總公司的業務,還請各位多多指教。」
  
  原庭培此話一出,等於是向眾女子宣告──公平競爭的時代來臨。所有女性員工莫不磨刀霍霍向豬羊,唯恐動作太慢,肥羊被別人宰了那多划不來。
  
  「也請總裁多多指教!」只是,眾女子人人有機會,個個沒把握,怎麼說原庭培都是商界有名的花花公子,想抓住他豈是那麼簡單。
  
  做完簡短的宣示後原庭培坐下來,打量底下那一張張渴望表現的臉孔,不管是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不論坐在什麼位子,大家對他的企圖都是一樣的──希望新人新氣象,讓他們有出頭天的機會。
  
  「那麼,就由我主持今天的會議。」他很樂意給大家機會,只要他們有能力,無論男女老少他都提拔。
  
  「大家都知道現在的社會日新月異,傳統產業這兩年雖然漸漸有起色,但是仍需要朝多方面經營,這點公司過去一直做得很好,在此我也要感謝各位的幫忙,讓公司一直能夠維持很好的營運狀況,謝謝各位。」
  
  他先禮後兵,眾人在感動之餘只能點頭,就像原庭培說的,過去幾年並不好過,除了景氣持續低迷之外,一直飆升的原物料價格,也讓以製造業為主的集團叫苦連天。不過幸好集團旗下的物流業做得有聲有色,精緻化的產品亦適度地做了市場區隔,自創的品牌也被歐美市場接受,集團才得以穩定地發展。
  
  這麼說起來,大家都有功勞,但原庭培顯然不以此為滿足,腦中還有別的點子。
  
  「不過只是一直維持現狀,公司是無法進步的,我們需要創新,只有創新才有機會。」
  
  嗯嗯嗯,總裁說得沒錯,唯有新的idea才能開創新局,問題是要朝哪一個方向發展?
  
  「所以早在回國之初,我就去拜訪電視台高層,洽談合作的可能性。」
  
  搞了半天,他們的新總裁是想經營媒體,這可茲事體大了。
  
  「總裁,你的意思是,集團要跨足媒體?」總經理尤其緊張,畢竟董事長交付他輔佐的角色,萬一有個閃失他這個老總的位子可能要不保,他可不想六十歲才來失業。
  
  「我的確想過要經營電視台。」原庭培承認。「但是經過仔細盤算以後,我發現需要挹注的資金太大,電視台的數量也已經飽和,沒有必要再冒險投資。」
  
  隨著原庭培這句話,總經理一顆懸著的心總算放下,幸好他沒發神經去搞電視台,否則就頭大了……
  
  「我考慮了一下,最後決定投資電影。」
  
  總經理好不容易才平復的心跳,因為原庭培這天外飛來的構想,差點給嚇到停掉。
  
  「電影?!」總經理發現不只是他,所有人都有疑問,眼睛和他一樣睜得老大。
  
  「沒錯。」原庭培點頭。「我想投資電影。」
  
  他們的皇太子瘋了,這幾年國片的票房慘到不行,他是不是離開台灣太久,搞不清楚國內的狀況?
  
  「總裁,不是我要潑你冷水,但是國內除了獲得新聞局輔導金的導演勉強有片子拍以外,幾乎沒有人在拍國片。」比較清楚電影這行的員工提出疑問,贏得原庭培讚賞的一眼。
  
  「所以我才說是機會。」原庭培反向思考,大夥兒面面相覷之餘也願聞其詳。
  
  「你們說,公司的主要產品是什麼?」
  
  「服飾、皮件、和休閒手錶。」底下的人答。
  
  「這就是了。」原庭培自有一番見解。「如果我們能在電影中,讓男、女主角乃至於配角,都穿上公司出品的服飾、皮件、和手錶,你們說會不會造成風潮?」
  
  肯定會,畢竟人都有偶像崇拜的心理,舉凡偶像吃的、穿的、用的,無一不想跟心目中的偶像同步,況且公司的產品也多走年輕化路線,盡可能貼近青少年流行,這個主意說不定可行。
  
  「但是如果只是為了推銷產品,也不一定要拍電影,拍偶像劇可能還比較有效。」有人提出不一樣的意見,贏來與會同仁大多數人點頭。
  
  「我也曾考慮過拍偶像劇。」原庭培解釋。「但是我們公司的產品除了銷國內以外,最大一部分是外銷,偶像劇有地域的限制,電影則沒有這方面的疑慮。如果電影拍得好,版權還可以賣到海外去開拓市場。」
  
  有句諺語說得好,摸蛤兼洗褲,一兼二顧,看來他們的皇太子是玩真的。
  
  「如果真的能把電影版權賣到歐美,可能比每年砸下幾千萬的廣告預算還划算。」到底歐美市場拓展不易,除了產品本身的品質夠好,還需要強力推銷,否則很難打入歐美市場。
  
  同仁們頻點頭。
  
  「更別提廣大的華人市場,一定能為公司帶來極大的收益。」原庭培考慮周到,一支箭射死好幾隻雕,連華人市場都考慮到了。
  
  大家一致認為原庭培的主意可行,問題是拍片的規模可大可小,大片經費動輒好幾億,小成本的電影幾百萬就拍得出來,端看他的意思。
  
  「一開始我打算拍些小成本電影,不需要華麗盛大的場面,但拍片的手法要精緻細膩,最重要的是故事內容一定要能引起年輕人的興趣,這是我目前擬定的方向。」
  
  有關大家最擔心的問題,原庭培也早有定奪,足見他思緒是很清晰的。
  
  「我贊成總裁的提議。」總經理永遠是最識時務也是最狗腿的。「只是公司並沒有有關這方面的編制,我們是不是該成立一個相關的部門或是乾脆成立一家電影公司……」
  
  「不,這樣太慢也太冒險,我已經找好合作夥伴,他們現在應該已經在來公司的路上。」原庭培所有事都考慮過了,可見他外派紐約那兩年並沒有白混,也不若外人想像是個靠祖先庇佑混吃混喝的花花公子,做事還是很嚴謹的。
  
  「總裁打算和哪家公司合作?」話雖如此,還是有人不放心,對他的決策能力存有疑慮。
  
  「神話國際影視。」
  
  「原來是神話影視。」大家聽了鬆一口氣。原因無他,「神話影視」是一間老字號的電影公司,有相當豐富的拍片經驗,公司有些類似電影手法的形象廣告,也都是交由「神話影視」製作拍攝,效果也都不錯。
  
  「總裁英明,『神話影視』的經驗最豐富,交給他們處理就對了。」總經理尤其放心,先不提「神話影視」在這行的名氣,就說它的創辦人和他們公司董事長的交情,就沒有理由將這部片子交給別人拍,況且它本來就是這行的佼佼者。
  
  「這麼說,等一下侯希文會來嘍?」眾女子一想到還有另一個帥哥即將登場,眼睛頓時亮了起來,眼底的星光不再只為原庭培而閃爍。
  
  「如果沒有意外,這件case應該會由他主導。」對於女同仁們的臨陣倒戈,原庭培明顯有些不快,他向來就不喜歡侯希文,總覺得他太陰沈、太有心機,不是正派人物。
  
  「真希望他趕快到。」女同仁們擺明不給原庭培面子,他卻無法責怪她們。畢竟論外在條件,侯希文並不亞於自己,學識及專業素養方面,也是上上之選。唯一的缺點是出身,但羅董事長對他的栽培補足了這方面的缺憾,所有人都看好他將會取代羅孅孅成為下一任董事長,接掌「神話國際影視公司」。
  
  說起來無奈,事情原本不應該是如此發展。如果不是羅孅孅的健康狀況太差,身為獨生女的她應該要繼承家業,她父親辛苦一手創立的公司也不會落入外人之手。
  
  唉,可惜。
  
  大家都喜歡羅孅孅,也都與她熟識。她就像個天使,長得甜美可人,說話輕聲細語,渾身上下找不到一絲嬌氣。更難的是,明爭暗鬥的眾女同仁們,也對她沒意見。若硬要指出她有什麼缺點,應該是太嬌貴、太脆弱,讓她們在發揮毒舌長才之前,得先考慮會不會遭到天打雷劈,是為痛苦之處。
  
  在侯希文來之前,大家唯一能討論的事就是拍片的題材及內容,原庭培也大方地放開胸懷,請大家發揮創意。
  
  於是,什麼奇怪的題材統統跑出來了,有倣傚「斷背山」的同志電影。
  
  「那要請李安來拍。」
  
  有改編自英國的文學「理性與感性」。
  
  「那要請李安來拍。」
  
  更有敘述一九四○年代上海女間諜的故事。
  
  「那要請李安來拍。」
  
  似乎什麼片子都要請李安來拍,儼然燃燒著一股李安熱。
  
  正當大家熱烈討論之際,會議室的門終於打開,與會同仁們一致轉頭看向門口,特別是女同仁,灼烈的目光幾乎要把會議室的木門燒出一個洞,全因為侯希文這位大帥哥。
  
  第一個進門的人果然是侯希文,只見他用那雙比梁朝偉還要憂鬱的眼神,無意識地掃過女同仁,眾女子當場忘了呼吸。
  
  真是太迷人了,他憂鬱的氣質……啊!
  
  眾女子撫著胸口歎息,完全忘了半個鐘頭之前,她們也是用同樣熱切的眼神,赤裸裸地跟原庭培表達愛慕之意。
  
  面對女同仁們露骨熱烈的凝睇,侯希文完全文風不動,只是略過身幫下一個進門的同事按住門板。
  
  如果說侯希文讓她們著迷,下一個進門的人則是讓大家大吃一驚,羅孅孅竟然也跟著走進會議室,手上還提著公事包!
  
  「不好意思遲到了,因為路上塞車,所以耽誤了一點時間,再次跟大家說對不起。」
  
  更離譜的是,她還指揮隨後跟進來的同事架好投影機,似乎打算和大家一起開會。
  
  「我是『神話影視』的羅孅孅,相信大家都認識我。」
  
  她甚至神情自若地拿起麥克風,跟呆成一團的與會同仁來段簡短的自我介紹,讓他們癡呆得更厲害。
  
  「這位是侯希文侯副理,以後我會跟他一起負責這件案子。」
  
  介紹完自己還不夠,她連大家都熟悉並且期待的侯希文都一併介紹。
  
  「現在,我們可以開會了嗎?」
  
  然後,她露出天使般溫柔甜美的笑容,底下一片沉默,沒有人接得上話。
  
  沉默繼續蔓延,對整個與會的同仁來說,這樣的驚喜來得太突然,幾乎可以稱得上是驚嚇。
  
  「小吳,請你把資料發下去,謝謝。」羅孅孅絲毫未曾察覺自己就是製造恐怖氣氛的罪魁禍首,輕快的語氣比任何人都帶勁。
  
  「是,經理。」羅孅孅的助手將一疊厚厚的資料,依序放在每個與會同仁的面前,大家還是無法回神。
  
  經理?
  
  他們看看羅孅孅,再看看侯希文,奢望他能解釋為什麼羅孅孅的位階一下子跳得比他高,最重要的是,她為何沒有躺在家裡或是醫院,無端跑到他們公司來嚇人?
  
  然而侯希文終究沒有開口多說一句話,事實上,從他踏入會議室的剎那起,他就把自己定位為隱形人,無聲的輔佐機器。
  
  「你開什麼玩笑?」另一位隱形人是原庭培,他也和大夥兒一樣,被羅孅孅的意外現身嚇得短暫失魂,不過他回神的速度很快,這會兒已經推開椅子起身,不悅地盯著她。
  
  「原總裁──」
  
  「原總裁?」她刻意冷漠的稱呼,顯然比她的突然出現更令原庭培火大,他不喜歡這種意外,一點也不喜歡。
  
  「呃,有什麼不對嗎……」她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生氣,一臉疑惑。
  
  什麼都不對,她不應該出現在這裡,使用這見鬼的稱呼。
  
  「暫停會議。」他一定要跟她說清楚,絕不許她胡鬧。「你跟我來一下,我有話跟你說。」
  
  原庭培二話不說,抓著羅孅孅的手就要將她帶離會議室,卻意外遇見阻力。
  
  「你太失禮了,原總裁。」侯希文像道牆阻擋在他們的面前,不許原庭培對羅孅孅無禮。「就算我們只是配合廠商,你也該尊重我們的立場,不該用這種態度對待經理。」
  
  「經理,你說她?」沒想到侯希文的忠心反倒引來原庭培的嘲弄,態度更加輕佻。
  
  侯希文皺眉,還想再說什麼,羅孅孅見狀連忙開口。
  
  「沒關係的,希文。」她對侯希文笑笑。「原總裁只是有事找我談,我去一下就回來。」
  
  「你確定嗎?」雖然羅孅孅這麼說,侯希文還是不放心,眼神更顯憂鬱。
  
  「我確定。」她點點頭,轉身朝與會同仁勉強擠出一絲微笑。「不好意思先失陪了,我們待會兒見。」
  
  羅孅孅和原庭培在與會同仁的注目下,離開會議室來到原庭培的辦公室,原庭培將辦公桌上的雜物推開,坐靠在桌面上雙手抱胸,臉色陰沈地打量羅孅孅,以前羅孅孅會因為他明顯不悅而退縮,但今天的她卻神色自若,甚至還敢開口質問。
  
  「我們正在開會,你就這樣把我拉走,恐怕不太好吧?」
  
  平靜的口氣令人憎恨,更讓原庭培懷疑自己的聽力是不是出了問題,她到底清不清楚自己在幹什麼?
  
  「這是新的把戲嗎?」原庭培的口氣滿是嘲諷。「你想通了,不再用裝病那一招,決定換個方式玩?」
  
  這顯然就是原庭培的結論,把她多年以來飽受疾病的折磨都歸給「假裝」這兩個字,羅孅孅覺得很受傷,沒有人願意抱著藥罐過日子,但他既然要把她想成這麼惡劣她也沒有辦法,只能照著他的遊戲規則玩。
  
  「這是你要的,不是嗎?」她淡淡反駁。「我只是按照你的要求做,又有什麼不對?」
  
  羅孅孅意外的反擊,讓原庭培當場瞇起眼睛。這件事要倒回到三個月前,他頂著大太陽去醫院探望她的那一天說起……
  
  
  貼著碎花壁紙的房間,蕾絲窗簾整齊地垂掛在窗邊,純白的床組上鋪著同色系的床單,如果不說明,沒有人會認為這是間醫院,還會以為是旅館。
  
  「咳咳!」躺在病床上的羅孅孅,因為喉嚨突然乾癢發出一聲輕咳,但前來探病的原庭培似乎已經習慣,並沒有和大家一樣因為她的小動作而上前關心。
  
  他只是雙手環胸,背靠在羅孅孅對面的牆上,直直盯著羅孅孅。
  
  羅孅孅覺得有些緊張,這是庭培哥從紐約回來後第三次來看她,三次都在醫院,他的表情已經明顯不耐煩。
  
  「你要像這樣到什麼時候?」他一開口,就說一些她聽不懂的話。
  
  「什麼意思?」羅孅孅不解地反問,庭培哥今天的心情似乎不太好,口氣嚴肅極了。
  
  「你自己的心裡有數。」他的心情確實很差。
  
  「庭培哥……」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玩什麼把戲,你每次都用這招是不行的。」他不但心情差,口氣更差。「我們都已經長大,再也不是天真無邪的小男孩和小女孩,我忙得很,沒空再陪你玩家家酒。」他並且不客氣地將她的不斷生病,扭曲為惡作劇,這傷了羅孅孅的心,認為他並不公平。
  
  「你以為我是裝病騙你?」她難過到鼻頭泛紅,眼淚幾乎要奪眶而出。
  
  「難道不是嗎?」她楚楚可憐的模樣並未激起他的同情,反而引來他更無情的批評。「每次我聽見你的消息,都是在生病,也許你覺得很好玩,但你有沒有想過,那會讓關心你、愛你的人有多擔心?」
  
  別人不提,就拿伍樂妍來說好了,每次一聽說她病倒了,不管手中有多少工作,一定會放下工作先過來探望她,如此週而復始,探病的人不累,旁觀的人反倒先累了,況且,他也深受其害,更能體會伍樂妍的難處。
  
  「我也不想生病,你這麼說太過分了。」羅孅孅虛弱地反駁,認為他這麼說有失厚道。
  
  「那你這次住院的理由又是什麼?」原庭培尖銳地質問羅孅孅。「只是一個普通的小感冒,有必要搞得每次非得住院不可嗎?」她根本是把醫院當套房,就算院長與她父親熟識,老是佔著一間病房未免也太浪費醫療資源,何況她的身體壓根兒就沒有什麼大毛病,只是虛弱一點。
  
  「唔……」羅孅孅無言,不敢向原庭培承認,她要是只待在家裡休養,根本沒人理她。如果她想要引起大家的注意力,特別是他的注意力,非得要住院才行。
  
  「那、那是因為爹地堅持要我住院檢查,所以我才……」
  
  「羅伯伯知道如果不讓你住院,你只能一個人守著房間發呆,不得已才讓你住院。」原庭培不客氣地打斷羅孅孅的辯解,羅孅孅尷尬之餘,更恨他如此輕易戳破她不願承認的現實,更恨她無力反駁。
  
  原庭培凝視她倏然脹紅的小臉,重重地歎了一口氣。他不想把話說得這麼重,也不想讓她難堪,但一直這麼惡性循環也不是辦法,情況只會更加惡化。
  
  「孅孅,你的人生不該只有你房間那一扇落地窗。你的心裡,不該只住著我一個人,你應該走出去,多看看外面的世界。」這是存在他心底已久的話,今天他終於有機會說出來,希望能對她有所幫助。
  
  「庭培哥,你也知道我喜歡你?」羅孅孅既驚訝又欣喜,她從未開口向他表白,可他竟能明白她的心意,她覺得好高興。
  
  「你表現得那麼明顯,很難不知道。」原庭培嘲諷地回道。「不只是我,恐怕連全世界都知道你羅大小姐喜歡我,為了我不惜裝病住院。」
  
  這是最嚴厲的指控,出自她自小仰慕的男人嘴裡,羅孅孅只能白著嘴唇,無助地望著原庭培。
  
  「該死,孅孅。」原庭培見狀搔搔頭,一點也不想傷害她。「你真的該試著讓自己堅強,怎麼說羅伯伯也只有你一個獨生女,你還是得接手家裡的事業,再這樣下去是不行的。」
  
  「我一直有在學習。」羅孅孅小小聲地反駁,很快又遭原庭培圍堵。
  
  「是一直忙著生病吧!」他不滿意地皺眉,認為她找太多借口。「如果你是真的生病也就算了,但若只是為了吸引我的注意力,而讓這麼多人擔心就太過分了,你要多為別人著想一點。」
  
  「我真的不是裝病,為什麼你就是不肯相信我?」他不實的指控讓她傷心,也讓她絕望,她還以為他是瞭解她的。
  
  「還是那句話,你自己心裡有數。」他是瞭解她的個性,明白她有如天使的外表之下,藏著一顆自己都不願承認的私心,所以他才要戳破。
  
  「多關心公司一點吧,孅孅。」還有另一件讓他擔憂的事。「不要讓羅伯伯辛苦創立的事業,落在外人的手裡。」成家立業不容易,特別「神話國際影視」是由無到有,這中間的辛苦,只有一樣在商界打拚的人才能體會,他不希望她父親畢生的奮鬥化為幻影。
  
  「外人?」羅纖纖愣了一下。「哦,你是指希文啊!他不會的,爹地很信任他。」
  
  「就是這樣才糟糕。」他不明白她何以如此樂觀。「你沒看連續劇嗎?心機深沉的助手先贏得老闆的賞識信任,再一步一步吞掉公司,你現在就身陷於這種危險處境。」
  
  「庭培哥,你連續劇看太多了,希文不是這樣的人。」他沉穩又有才華,不亢不卑,為人處事恰到好處,是一位非常出色的助手。
  
  「是嗎?」他不懂她為何堅持幫侯希文說話,羅伯伯就算了,連她也這樣,公司眼看著就要被侯希文吞掉,她倒一點都不急。
  
  「是的。」羅孅孅絕對信任侯希文。「你說這麼多,不過就是怕麻煩,怕我爹地又要拜託你過來探望我,耽誤你寶貴的時間。」她或許死心眼,但不是傻瓜,比誰都瞭解他急於撇清的動作背後隱藏的意義──他已經對她不耐煩到了極點。
  
  「你要這麼說也可以,就當我剛剛說的話全是放屁好了。」他是真的關心她,怕她因為迷戀自己而失去公司,可她不聽就算了,竟然還反過來質疑他的動機,教他怎能不生氣?
  
  「如果我能堅強起來,你會不會用全新的角度看我?」她並非全然否定他的好意,他的苦口婆心給她新的想法。
  
  「什麼?」原庭培愣住,不太確定他聽見「堅強」兩個字。
  
  「如果我能變得堅強,不再動不動就生病,你能不能不要再嘲笑我?」他是她從小到大的夢想、她的偶像。被偶像嘲笑的滋味真的很不好受,她希望能改變他對她的看法。
  
  「我不是在嘲笑你。」原庭培不懂她哪來這種想法,他只是希望她堅強些……
  
  「如果我能做得到堅強,你會尊敬我嗎?」她連續三個如果,在在證明她有多堅決,原庭培不禁詛咒。
  
  「如果你能變得堅強,我當然會對你改觀。」他嘴裡這麼說,但心裡一點也不認為她做得到,只當她在發大小姐脾氣,鬧過就算。
  
  「我一定會變堅強。」她柔聲發誓。
  
  
  三個月前羅孅孅不甚有力的誓言猶在耳際,三個月後她卻已經站在他的辦公室,揚高下巴與他對視,如果這是惡作劇,也未免太教他難堪。
  
  「所以你是把我的玩笑話當真了?」原庭培才在納悶這三個月怎麼都沒有她的消息,她一現身就給他這個大驚喜,差點沒把他嚇死。
  
  「我沒有把你的話當成是玩笑。」他不經意的言語再次刺傷她,但她還是盡量保持淡然冷漠,不表現出真正情緒。
  
  「但是我把它當成是玩笑!」她越是冷漠他越是生氣,這一點也不像他熟悉的羅孅孅!
  
  「三個月前我說的那些話,沒有任何意義,你不懂嗎?」她巨大的轉變讓他心慌,說話口不擇言。
  
  「該死,孅孅。」他不知道怎麼說。「我不想傷你,也別逼我傷你!」他怕他再說下去,話只會越說越難聽,他不想那樣。
  
  「你已經沒有傷害我的能力。」就算羅孅孅真的被傷害也不會承認,背脊依然挺直。
  
  「你把那些話當成玩笑,但我卻很認真對待,一點也不認為那些話好笑。」如果她對他還存有一點點幻想,也在這一刻破滅了,她是那麼認真聽他每一句話,但他卻不把她當一回事,完全否定她。
  
  「我仔細想過你的話,覺得你說得有道理,我是不該再這樣放縱下去。」她勉強微笑說道。「就像你說的,就算我再折磨自己、封閉自己,也換不來你關愛的眼神,我又何必作踐自己?」
  
  「孅孅──」
  
  「原總裁,我們出來太久了,大家都在等我們開會,不要讓我們的私事耽擱到會議,這不是一個好的領導者該有的行為。」
  
  她的改變何其大,突然從一個體弱的嬌嬌女變成商場女強人也就算了,還反過來教訓他不識大體。
  
  「你──」
  
  「我先回去開會了,原總裁,我們會議室見。」
  
  最後,她甚至丟下原庭培,不理會他的憤怒揚長而去。
  
  原庭培足足愣了十秒鐘,回神之後不文雅地詛咒一聲,也跟著回去開會。
    
  
匿名
狀態︰ 離線
3
匿名  發表於 2014-7-28 09:25:35
  第二章
  
  羅孅孅一回到會議室,侯希文馬上過來關心。
  
  「你還好吧?」關懷之情溢於言表。
  
  「很好,只是一般溝通,沒什麼事。」她勉強點頭微笑,試圖讓侯希文放心,但她強顏歡笑的表情並未騙過他,她一定遭受到委屈。
  
  侯希文的眼睛於是轉向隨後踏進會議室的原庭培,兩個男人的視線在空中交會,誰也不讓誰。
  
  原庭培早就看侯希文不順眼,不明白羅孅孅的父親為什麼看上侯希文並大力栽培他,他根本是一匹狼。
  
  侯希文同樣對原庭培沒好感,如果不是他祖上積德,侯希文敢打賭,光憑原庭培的實力,連課長的座椅都摸不到,何況還當到總裁,簡直是笑話。
  
  兩個人的競爭或者說是戰爭早已無聲開打,只是旁人還感受不到他們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
  
  「不好意思,耽誤各位的時間,還請各位原諒。」短暫的緊張過去,羅孅孅再次拿起麥克風主持會議,甜美的笑容輕而易舉贏得與會同仁的心。
  
  大家轉頭看向重新坐回主位的原庭培,他聳聳肩,不置可否。
  
  「就像我剛剛說的,從現在開始,這件案子將由我和侯副理負責,以後可能會常常和大家見面,還請大家多多指教。」
  
  不同於先前的驚訝,這次大家在原庭培的默許下卯足了勁拍手,鼓勵她踏出第一步。
  
  「謝謝大家。」羅孅孅暗暗鬆了一口氣,這是她的第一件案子,說什麼也要成功才行。
  
  「那麼,請各位拿起桌上的企劃書,翻到第一頁。」她指揮與會同仁開始動作,大家拿起桌上的企劃書,如她所說翻到指定的頁數,一張簡單的圖表赫然映入眼簾。
  
  「這是電影行銷流程表。」她順道指示隨行的助理將幻燈片放入機器之中,開始播放幻燈片。「因為大家都沒有拍片的經驗,為了讓大家更清楚電影如何行銷,我特地製作了一份簡單的圖表供大家參考,麻煩大家參考一下內容。」
  
  羅孅孅有模有樣地拿起指揮棒在投影銀幕上東劃西比,大家很給她面子地認真研究圖表,發現她的圖表畫得真不錯,絕非在玩家家酒。
  
  「誠如你們所見,電影行銷主要分為前制期和後制期,拍片的時候就必須準備接下來的行銷。」
  
  不錯,流程表上寫得很清楚,前制期那一欄中排在最前面的是市場調查,接下來是拍攝期,之後的公關操作和行銷素材搜集則是必須同時進行,然後才進到後制期。
  
  「當然如果不趕檔期的話,可以等到片子拍完以後再想行銷問題,不過這樣就慢了一步。」拍電影基本上就是一種搶時間的工作,每一個階段都要計較,一點點延遲或閃失,都會造成巨大的損失,需要極嚴格的控管。
  
  「原總裁,請問這次你有計劃拍哪一種類型的片子嗎?」羅孅孅接著問。
  
  原庭培背靠著皮椅,抬眼打量羅孅孅,意興闌珊地回道。
  
  「沒什麼概念。」他聳肩。「大型武俠片這幾年被拍爛了,製作成本又太高,沒什麼興趣。過於抽像的藝術電影曲高和寡,注定要賠錢,我也不想拍。想拍科幻片嘛,國內的導演還達不到水準,光找導演就可以累死人。至於災難片就更不用說了,高科技高成本,國內也缺乏製作人才,想都不用想。驚悚片倒是可以考慮,但如果拍得不好,還不如買票去鬼屋玩,說不定更刺激。」
  
  經他這麼一說,好像所有片子都不用拍了,幾十分鐘前他還精神奕奕地訴說他的偉大計劃,如今說變就變。
  
  「愛情文藝片怎麼樣?好像還有票房。」底下的人看不過去提出建議,馬上獲得原庭培回應。
  
  「愛情片倒是可以考慮,雖然是老調重彈,但就是有辦法拐到消費者的錢,拍片成本也可以壓低,是比較實際的選擇。」初試啼聲之作,宜從小片開始著手,國際大導演李安也是這樣一步一步慢慢上來,最後才拍一些大片。
  
  「我以為你會想拍驚悚片。」聽見原庭培的決定,羅孅孅嚇了一跳。過去他很喜歡看這類電影,只要她健康狀況允許又有片子上映,一定把她拖到電影院,而她往往會被電影中的情節嚇哭,他再柔聲安慰她,享受當英雄的感覺。
  
  原庭培聞言帶著輕蔑的目光看向她,嘲諷地說:「我是啊,不過我老了,以前會覺得驚悚片刺激,現在倒比較喜歡安全牌,至少可以讓我少賠一點錢。」
  
  他們想的內容一樣,但表現的方式大不相同。羅孅孅是帶點驚訝、帶著可惜,原庭培卻是火力全開,充分採取不合作主義,散漫又傲慢的態度,連公司同仁都快看不下去。
  
  「愛情文藝片也不錯,原總裁已經找到導演和劇本了嗎?」明知他的態度不佳,羅孅孅仍是強打起精神,強顏歡笑。
  
  「找到了今天還會請你們過來嗎?我自己幹就行。」他擺明不合作到底,態度更加惡劣。「雖然說是投資拍片,但我不是藝術家,也不是慈善家,我只想拍出像周傑倫『不能說的秘密』那種叫好又叫座的片子,不想拿自己的錢當實驗品,我沒興趣當冤大頭。」
  
  還沒有正式討論到細節,原庭培就否定羅孅孅的能力,甚至評估羅孅孅會害他賠錢,這讓從小就接觸眾多導演,劇作家的羅孅孅很不高興。
  
  「那要請周傑倫來拍嗎?」就算現在的國片再不景氣,也不需要這樣侮辱人,沒有過去前輩的貢獻,哪來台灣電影今天在國際的地位,李安也是這樣被扶植起來的。
  
  「哇塞!」與會同仁沒想到羅孅孅敢當面和原庭培對嗆,紛紛發出驚歎之聲,她真的不一樣了,變得好勇敢。
  
  原庭培瞇眼,他並不特別欣賞她的改變,以前她將他視為英雄,對他唯命是從,才不過短短三個月就懂得起兵造反,這三個月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讓她變了一個人?
  
  「你辦得到嗎?」他正面回擊,刺探她的底限,想摸清楚她是否只是虛張聲勢。
  
  「如果你真的想請他拍片,我可以試試看。」羅孅孅平靜的語氣,說明她絕非虛張聲勢,她是真的有這個人脈。
  
  「不必了,我如果有心,可以自己聯絡。」原庭培更不悅了,她似乎越來越行了嘛,他倒要看看她能撐到什麼時候。
  
  「邊際效益會隨著一個人的高曝光率遞減,我雖然不懂得拍片,但懂得做生意,不如啟用新人,最重要的是要能拍出符合國人胃口的愛情片。」大明星的光環固然耀眼,但若用對了新人反而會帶來意外效果,他寧可選擇後者。
  
  「那就先做市場調查。」羅孅孅認為原庭培說得有理,也有自己的想法。「想要拍出符合國人胃口的愛情片並不容易,先做市調比較安全。」雖說是小成本電影,也不宜貿然行事。
  
  「這倒是個不錯的方法。」越來越有職場女強人的架勢了嘛,原庭培不屑地想。
  
  「各位若是有什麼idea請踴躍提出來,大家集思廣益。」羅孅孅客氣地請與會同仁不吝指教,立刻引起熱烈的回應。
  
  「做電話調查如何?」同仁甲提出意見。
  
  「這個方式不太適合電影行銷,比較適合於金融保險業。」羅孅孅婉轉地拒絕同仁甲的提議,同仁乙馬上遞上另一個提議。
  
  「用網路。」最有用也最夯。
  
  「這是一個很好的行銷方式。」羅孅孅肯定同仁乙的想法。「不過網路的平台很多,必須慎重考慮使用哪一個平台,才能得到良好的效果。」
  
  「成立部落格。」
  
  「使用關鍵字。」
  
  「在MSN的首頁做廣告。」
  
  各種意見紛紛出籠,羅孅孅樂於和大家一起討論,現場氣氛非常熱絡。
  
  原庭培右手肘抵住皮椅的手把,手支住下巴冷眼打量羅孅孅靈活的表情和機智的問答,不記得她什麼時候如此活潑過,這其中大有問題。
  
  然而,他比誰都清楚問題出在何處,她為了達成和他的約定跟他卯上,就算再怎麼勉強自己都要辦到,這就是問題的所在!!她的一切作為都是為他,從來只為他。
  
  這一瞬間,原庭培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哭,應該快樂還是悲傷,她口口聲聲說要改變贏得他的尊敬,結果還是難逃他的魔咒。
  
  「這個主意不錯哦,給你拍拍手!」羅孅孅和同仁們的嬉鬧聲,穿越距離傳送到他的耳際,提醒他其中還是有些許不同。
  
  過去她為他哭為他笑,現在她可以輕鬆和別人談笑,哪怕之前兩人根本沒見過面,她依然和他人熱絡得像老朋友,這讓他非常不快。
  
  「我聽了老半天,只聽到你附和別人的意見,還沒聽見你提出個人想法。」他存心挑戰她的自信心,最好是將它擊潰逼她躲回原來的空殼,省得還得坐在椅子上聽她長篇大論,煩都煩死。
  
  「我當然也有自己的idea。」羅孅孅採取正面回擊。「我覺得上街頭做問卷調查並附贈小禮物的方式就不錯,一來可以真正調查出年輕人的喜好,二來也可以先打出公司的名號,一箭雙鵰。」
  
  羅孅孅果真有自己的想法,雖然不是十全十美,但值得鼓勵。
  
  「這個idea滿好的耶!」
  
  「不錯,我贊成。」
  
  「我也贊成。」
  
  大家有志一同,都覺得她的idea可行。畢竟沒有比親眼觀察受訪者的反應更直接,網路雖然無遠弗屆,卻無法感受人與人之間的溫度,調查結果往往容易失真。
  
  「總裁,你覺得羅經理這個idea怎麼樣,很不錯吧?」同仁們紛紛將臉轉向原庭培,要他給個評論,他不甘心地點點頭,承認她確實有兩把刷子。
  
  「是挺不錯的。」他還無法習慣羅孅孅的新頭銜,也很意外她對電影這行有一定程度的瞭解,看來她說一直有在學習不是隨便說說。
  
  「你打算請工讀生上街做問卷調查嗎?」他算是間接接受了羅孅孅的提案。
  
  「對。」羅孅孅點頭。「我會跟有開設電影系的大學接洽,請他們派學生幫忙調查,另外我也會親自上街和他們一起做問卷──」
  
  「等等,你要上街?」原庭培打斷羅孅孅的話,尖銳地反問。
  
  「嗯,我要和工讀生一起做問卷調查。」她茫然地回答,不知道他何以臉色大變。
  
  「不行,你絕對不可以上街!」他不只臉色難看,甚至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與會同仁嚇了一跳,不明白他的反應為何突然變得這麼激烈?
  
  「為什麼……」
  
  「你也不想想看現在外面的氣溫有多低,你的身體又這麼差,到時候又要病倒,我不准你上街!」
  
  她只是要上街做問卷調查,卻被他說得像要上街抗議,羅孅孅覺得既無奈又好笑,如果她真的要抗議,也是因為他的態度太霸道。
  
  「只是在街頭站幾個小時,不會怎麼樣的……」
  
  「別人不會你就會。」原庭培不客氣地指出問題的核心。「你的身體根本不堪一擊,我甚至懷疑你是不是故意製造借口生病住院,逼我去探望你。告訴你,我不會去的,你可以死了這條心!」
  
  隨著原庭培的話落下,會議室裡一片死寂,大家都為羅孅孅抱不平,卻沒有人敢站出來為她說話。
  
  喜歡原庭培的女人多如繁星,癡心妄想當原太太的女人也不少,但從來沒有人像羅孅孅表現得這麼積極。
  
  說她天真也可以,說她太單純也罷。所有女人間的角力都是在私底下進行,只有她傻傻地將赤裸裸的愛慕之心放上檯面,她雖然沒真的採取什麼行動,但對原庭培這個天生放蕩定不下的花心大蘿蔔來說,已經是沉重的負擔,所以他才會這麼排斥她。
  
  大家都同情羅孅孅,畢竟真心換絕情的滋味不好受,尤其他又這麼不給她面子,讓她當場下不了台。
  
  羅孅孅真的很困窘,縱使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喜歡他,但他就不能讓她保留一點自尊,非得要這樣當面數落她不可嗎?
  
  這一瞬間她好想逃,好想躲回自己的小世界好好人哭一場,但她終究忍住。
  
  「原總裁,現在正在開會,請別把我們的私事拿到檯面上討論,如果你能做到這一點,我會很戚激你,謝謝。」她並且發揮無比的自制力,盡可能表現得不在乎,冷靜的表現博得與會同仁滿堂彩,就算換作他們,也不可能表現得更出色。
  
  原庭培聞言先是瞇眼,後聳肩坐下,有點應付不來全新的羅孅孅,總覺得她和過去那個虛弱的嬌嬌女並非同一個人。
  
  那麼,他所認識的羅孅孅到哪裡去了,被外星人綁架了嗎?
  
  原庭培一方面不可思議,一方面不能適應,他想自己還是比較喜歡以前的羅孅孅,至少他可以預測她的一舉一動,不會像現在這樣老是給他驚嚇。
  
  直到會議結束,他的臉色都是沉甸甸的,心情並未因為會議結束而變好。
  
  這只是第一次會議,往後還有很多次會議要開,但大家都對這次的會議結果感到滿意,更對羅孅孅的做事能力另眼相看。
  
  羅孅孅和工作人員收拾好投影機和投影片之後,跟大家一起走出會議室。侯希文是除了原庭培之外,最後一個離開的人,在踏出會議室之前被原庭培給攔下來。
  
  「等一等,我有話對你說。」
  
  侯希文轉身看向原庭培,他明顯坐立不安,恐怕是被孅孅突出的表現影響。
  
  「有什麼事?」侯希文淡淡問道。
  
  「我以為這件case是由你負責。」原庭培果然受到影響,侯希文在心裡冷笑。
  
  「本來我也以為如此,但經理臨時決定插手主導case,我也樂觀其成。」
  
  「真的樂觀其成嗎?」原庭培的表情充滿嘲諷。「我怎麼感覺不出來你有一絲興奮?」
  
  他們互相看不順眼,但過去總還能維持著表面上的禮貌,如今大有撕破臉之勢。
  
  「你沒資格質問我吧,原總裁?」侯希文可不是好惹的。「追根究柢,你才是真正的始作俑者,不是嗎?」
  
  侯希文提醒原庭培,若不是他太無情,事情也不至於演變成今日的局面,他又能怪誰?
  
  「還有什麼事嗎?」眼見原庭培答不出話,侯希文微微勾起嘴角,無聲嘲笑他。
  
  原庭培咬牙搖頭,更加討厭侯希文,他果然是個陰沈的傢伙。
  
  「不好意思,我先走了,再見。」侯希文禮貌地跟原庭培打招呼後,隨即不疾不徐地離開。
  
  「……可惡!」可憐的原庭培為了維持風度,只能在敵人走後發飆,窩囊得徹底。
  
  事情怎麼會變成如此?一點道理都沒有!
  
  你沒資格質問我吧,原總裁?追根究柢,你才是真正的始作俑者,不是嗎?
  
  更糟的是他自己就是這一團混亂的製造者,怨不得別人。
  
  想到侯希文不屑的語氣和羅孅孅堅決的表情,原庭培就歎氣不已,完全亂了套。
  
  ***
  
  原庭培想了一整夜,依舊找不到答案。雖然明知問題是出在自己身上,還是希望由羅孅孅這方面解決,充分表現出他的自私。
  
  他猶豫了一上午,考慮該不該主動打電話給羅孅孅,畢竟他昨天才當面給她難堪,說不定她會記恨,不接他的電話。
  
  他想起昨天開會的時候,當他說不會去探病時她臉上的表情,就覺得懊惱。他知道,雖然羅孅孅極力表現得不在乎,但內心很受傷,而他竟如此傷害她,乾脆下地獄算了。
  
  原庭培覺得很對不起羅孅孅,擔心她會把他的氣話當真,他只是太生氣了,才會口不擇言。
  
  他拿起電話撥羅孅孅家的電話,打算她一接起電話就立刻向她道歉,順便勸她
  
  打消接掌公司的鬼主意,她根本不適合,卻意外聽見一個陌生的聲音。
  
  「Hello,請問你找誰?」
  
  接電話的女人明顯是個外傭,用著不甚流利的中文跟他問候,原庭培愣了足足五秒鐘,才緩緩回話。
  
  「我找孅孅。」奇怪,黃媽到哪兒去了,怎麼換成外傭來接電話?
  
  「Madame現在沒空,她正和男人在外面運動,沒辦法接電話。」外傭怪腔怪調地跟原庭培解釋,他還以為自己聽錯。
  
  「男人?」確定不是在說「懶人」嗎?
  
  「對,是男人。」外傭特別在「男」字加重音,差點說成「爛人」。
  
  「那個男人是侯希文嗎?」對原庭培來說,侯希文確實足個大爛人,優秀得可憎。
  
  「NO、NO,不是他。」外傭急忙搖頭。「是一個長得很高、很壯,身材很好的男人。」外傭在說話的同時,眼睛還忍不住往院子裡瞄,暗地裡流口水。
  
  身材很好的男人?
  
  「你去叫孅孅來聽電話,現在馬上就去!」原庭培一聽說有男人出沒,緊張到拉高聲音,外傭一臉遲疑。
  
  「可是Madame說過,她在運動的時候不接電話。」外傭將羅孅孅的交代記得牢牢的,差點沒氣壞原庭培。
  
  「跟她說我有急事,叫她立刻過來接電話!」原庭培快要發飄。
  
  「是,請稍等!」被他惡霸的語氣嚇著,外傭像被火燙到一樣地丟下話筒,衝到院子去喊女主角。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羅孅孅正努力跳有氧舞蹈,不期然看見菲傭衝過來,戒慎恐懼地對她說。
  
  「Madame,有一個很凶的男人說有急事找你,叫你一定要去接電話。」菲傭原本殘破的中文,突然間變得流利,羅孅孅每一句都能聽得懂。
  
  她困惑地停下動作,跟教練說了一聲對不起,跑回客廳接電話。
  
  「喂,我是孅孅。」她氣喘吁吁地跟對方問候,只聽見對方不悅地回道。
  
  「這麼冷的天氣,誰叫你到外面運動?」
  
  她作夢都沒有想到會是原庭培打電話過來,心臟不期然狂跳了一下,費了好大的勁才命令自己冷靜下來。
  
  「我想什麼時候運動,跟你沒有關係。」對,要記住昨天他是如何對她,別他一開口,立刻又像以前一樣縮了回去,那太沒有志氣。
  
  「Shit,又來這一套!」原庭培最恨她這種冷冷的語氣,完全不像他認識的羅孅孅。
  
  「你是特地打電話來罵人的嗎?」雖說她已經習慣被他所傷,但出口成髒未免也太過分。
  
  「不,我是來道歉的。」他不好意思地搔搔頭,快要認不得自己。「我昨天太衝動,說了一些不好聽的話,對不起。」
  
  讓羅孅孅感到驚訝的是他居然親口道歉,這讓羅孅孅忍不住感動,儘管她才剛提醒自己要有志氣。
  
  「你不需要道歉,其實你說的話一直都很有道理,我是該讓自己變堅強。」她不否認開始時是為了賭氣,等到她的身體漸漸好起來,才發現他的抱怨是有道理的,過去自己真的太依賴別人了。
  
  「不,我說的全是廢話。」原庭培可不這麼想。「忘記我說過的話,好好待在屋內,不要出去吹風,萬一生病划不來。」他最擔心的還是她的健康,體貼的舉止讓羅孅孅更加感動。
  
  「我現在不會像以前那麼容易生病了,我有在鍛煉身體。」她感謝他的關心,但認為他多慮了,她好得很。
  
  「鍛煉身體?」聽見這四個字,原庭培警覺地拉長耳朵,有種不好的預感。
  
  「我請了一位健身教練教我跳有氧舞蹈和使用健身器材,身體已經比三個月前健康許多。」所以不必擔心她會病倒,就算感冒也不怕,多補充維他命C和喝熱開水就可以。
  
  「你請的那位健身教練,該不會恰巧有一身肌肉,隨便一用力腹部就浮出六塊肌,手臂又粗到可以吊單槓吧?」他不自覺地揚高聲調,羅孅孅是覺得有些刺耳,不過也不得不佩服他的料事如神。
  
  「你怎麼知道?」她看看落地窗外的健身教練,他正鼓著一身肌肉對她招手,順便露出一口招牌大白牙。
  
  「健身教練不都是那個樣子。」原庭培連聲詛咒。「別忘了我時常上健身房,早看膩了那些健身教練的嘴臉。」不是頂著一口白牙傻笑,就是賣弄一身肌肉,標準的「肌大無腦」。
  
  「對哦,我忘了你常常去那個地方。」羅孅孅笑笑,庭培哥非常注重外表,堅持保持最佳體態,一個星期總要上三、四次健身房健身。
  
  「如果你想要健身,幹嘛不找我?」原庭培想也不想地脫口而出。「幹嘛還要浪費錢請健身教練?」多此一舉。
  
  「你不是最討厭我煩你?」羅孅孅覺得很奇怪,過去他對她唯恐避之不及,現在倒主動。
  
  「呃──」不期然被問及連自己都回答不了的問題,原庭培只能呆愣。
  
  「我……」是啊,他一向最怕聽到她的消息,嫌她煩,現在她不來煩他了,他反而當起牛皮糖黏住她不放。
  
  「庭培哥?」難得他遲疑,羅孅孅反而開始擔心,怕他的精神狀況是不是出了什麼毛病。
  
  「我……我的意思是你根本不該參與這部電影的製作,你的身體承受不了,所以還是退出吧!」
  
  搞了半天,原來他是自尊出了毛病,害她空歡喜一場。
  
  「我是公司的繼承人,遲早都要接管公司,我倒認為從這部片子開始挺好的。」她給他一個軟釘子碰,但他決心說服她,不讓她冒險。
  
  「我看不出哪一點好。」反而是驚訝的成分居多吧!
  
  「庭培哥還有庭培哥公司的同事,大家都是熟人,合作起來比較不會有壓力,我覺得很好。」無論他再怎麼努力,她都不肯放棄,這可惹惱了原庭培。
  
  「你說的都對,但我還是覺得太快了,你應該等到有充足的準備再接掌公司,這樣比較好一點。」
  
  說來說去,他就是不信任她的能力,不相信她真的能把事情做好。
  
  「不好意思庭培哥,教練在叫我了,等我有空的時候再談,掰掰。」她不想讓原庭培知道她又再度被他刺傷,只好隨便編一個借口掛電話,原庭培措手不及。
  
  「等一下,孅孅──」
  
  嘟嘟……
  
  由線路那頭傳來的聲音,提醒他已經斷線,原庭培不可思議地瞪著話筒,不敢相信羅孅孅竟然掛他電話。
  
  「該死!」他生氣地將話筒掛回電話機上,怎麼也無法相信羅孅孅不想跟他交談,過去都是他聽到煩了想盡辦法掛她電話,現在倒相反過來。
  
  反了,真的是反了。
  
  活到這麼大,原庭培第一次體會到何謂深受打擊,過去那個小鳥依人的羅孅孅不見了,只剩下一隻會啄傷人的啄木鳥。
  
  更糟的是,這只啄木鳥不僅啄傷他的自尊,還開始懂得吸引其他男人的目光。
  
  健身教練?
  
  不曉得怎麼搞的,原庭培只要光想到羅孅孅和健身教練調笑的樣子,就全身不舒服,心情沉重得像被幾千公斤的鐵塊壓住。
  
  那只會傻笑的肌肉男,有可能使出一些下流的手段,比如說故意接近她或假裝流汗脫掉上衣,這些大膽的舉動都足以讓她臉紅心跳,一步一步陷進去。
  
  ……不行,他不能讓她做出傻事!
  
  拿起車鑰匙,用力推開椅子站起來,原庭培就要衝出辦公室,剛好遇見秘書。
  
  「總裁,馬上就要開會了,你要去哪裡?」秘書在原庭培身後叫他,原庭培頭也不回地喊道。
  
  「我有急事要出去,你們自己先開會,不必等我!」他要去揪人,哪還有心情開會?
  
  「可是總裁──」秘書眼看阻止無效,只好抱著一疊資料,自己先開會去。
  
  
  在前往羅孅孅家的路上,原庭培邊開車邊納悶羅孅孅為什麼會突然想到請健身教練?
  
  我請了一位運動教練教我跳有氧舞蹈和使用健身器材,身體已經比三個月前健康許多。
  
  也就是說,三個月前她就已經開始健身,箇中的原因他比誰都清楚──全是為了他。
  
  想通以後,原庭培不斷咒罵自己多事。要不是他大嘴巴,跟她提什麼改變的廢話,她也不會變得連他自己都不認識。
  
  原庭培決定更正自己犯下的錯誤,當他來到羅家,卻發現為時已晚,羅孅孅似乎很享受這樣的轉變,開心地跟健身教練並肩躺在地上做放鬆運動。
  
  「深呼吸,吐。再深呼吸,吐,這樣就對了。」
  
  他站在客廳,隔著落地窗看羅孅孅跟健身教練有說有笑,心裡湧上一股難以形容的憤怒,就好像什麼東西被人奪走般難受。
  
  羅孅孅按照健身教練的指示調整呼吸,無意間瞄到落地窗內的原庭培,猛然起身。
  
  「庭培哥!」她沒有眼花吧?
  
  「對不起教練,我先失陪。」她匆匆跟健身教練打了聲招呼,轉身衝進客廳,原庭培的臉色很差,看起來不太高興。
  
  「你怎麼來了?」他已經整整三年沒到過她家,應該是有急事。
  
  原庭培打量她熱情青春的穿著,不得不說有氧舞蹈的服裝很適合她,把她孅細的身材展露無遺。
  
  「我有急事找你。」他冷冷地回道,越看健身教練越不順眼。
  
  「是嗎?」他果然有事情找她。「我先請教練回去,麻煩你等我一下。」
  
  羅孅孅不確定他們會談多久,不好意思耽誤健身教練的時間,雖然健身教練直說沒關係,他願意等,但她還是堅持請他先走,兩人交談的過程原庭培全看在眼裡,覺得很不是滋味,健身教練明顯愛慕孅孅,讓他很不爽。
  
  「教練回去了。」打發走健身教練,羅孅孅再度回到客廳請原庭培坐下,並招呼菲傭泡咖啡。
  
  「黃媽呢?」原庭培眼睛四處尋找在羅家服務多年的老傭人,怎麼找都找不著。
  
  「她不做了。」這就是原因。「兩個月前黃媽說要回家照顧孫子,我只好請爹地幫她辦理退休,另外找人。」
  
  原來黃媽不幹了,難怪找不到人。
  
  「客廳好像少了一些東西和多出一些東西。」他環看客廳內的擺設,和三年前大不相同。
  
  「人生不就是這樣?」她笑笑。「丟棄和獲得,人因此而成長」
  
  她說得淡然,好像自己有深刻體驗。原庭培默默打量她的臉,總覺得這三個月來她改變太多,成長的速度快到讓他跟不上,讓他有一種……心慌的感覺,總覺得自己快要在她的心裡被淘汰。
  
  「庭培哥,你不是有急事找我嗎?」怎麼磨菇半天,一句話都不說?
  
  「啊?對哦!」他搔搔頭,不知道該找什麼借口。「我是來告訴你……」該死,該怎麼說?「你能不能不要接這件case?」
  
  羅孅孅幾乎是在他的話剛說完,臉色就拉下來,原來他口中的「急事」,就是判定她出局。
  
  「我已經說過,我要接這件case。」不管他再怎麼反對她都不會放手。「我沒想到庭培哥居然不信任我到不肯給我一個機會,你對其他女性好像不會這樣。」她知道他討厭她,但她總以為他還能公事公辦,結果他卻要她退出案子。
  
  「我不是不信任你。」她誤會他了。「我只是覺得你的身體狀況不適合工作,怕你病倒。」
  
  「庭培哥,你多心了。」羅孅孅聞言鬆了一口氣,她還以為他瞧不起她。「就像你看到的,我現在好得很,還可以跳有氧舞蹈。」
  
  「憑你能夠跳幾下有氧舞路,就以為自己和一般健康人無異,你是不是太天真了?」原庭培不客氣地提醒羅孅孅她有多容易生病,但她並不氣餒。
  
  「我不是只跳幾下。」她佯裝活潑。「我已經跳了三個月,感覺好極了。」
  
  「原來你背著我偷偷和健身教練混了三個月,我還以為你很純情呢!」一聽見她親口證實她已經練了三個月的有氧舞蹈,原庭培就火冒三丈,語氣比誰都沖。
  
  羅孅孅覺得很不可思議,他的表現就像一個吃醋的情人。
  
  「庭培哥,你知道自己現在在說什麼嗎?」她猜想他根本沒察覺自己已經失言,從他呆愣的表情就可瞧出端倪。
  
  原庭培也被自己嚇到。曾幾何時,他也開始懂得為女人動怒?過去的經驗告訴他,門外永遠有更好的女人排隊等候,不需要為一個女人神傷,更不需要生氣和吃醋。他是一個最堅守原則的獵人,但這原則卻因為羅孅孅打破,他自己也覺得很不可思議。
  
  「反正……」他是怎麼了?簡直莫名其妙。「反正我希望你主動放棄這件case,交給侯希文處理……」
  
  「不要。」她考慮都不考慮,馬上拒絕。「我好不容易才跨出獨立的第一步,絕不再縮回去。」
  
  「我是為你好,你別不知好歹!」對於羅孅孅的堅持,原庭培懊惱得快要死掉,不記得她什麼時候這麼有個性。
  
  「庭培哥──」羅孅孅還想再說什麼,但原庭培已經站起來走人,她根本也沒有機會再為自己辯解。
  
  她迷惑地看著他的背影,有種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挫折感,更猜不透他的心思。
    
匿名
狀態︰ 離線
4
匿名  發表於 2014-7-28 09:26:00
  第三章
  
  「你們討論到什麼地方?」
  
  會議開到一半,但見原庭培無精打采地走進會議室,有氣無力地問同仁。
  
  「討論到該請哪一位導演來執導片子。」同仁好奇地看著原庭培走到皮椅坐下,他看起來就像一隻戰敗的公狗,垂頭喪氣。
  
  「不是連劇本都沒有,就在討論導演,會不會太快了?」他皺眉,有些心不在焉。
  
  「豈止沒劇本,連要拍哪一種類型的片子都不知道,『神話影視』才要開始著手做市調,一時半刻還不可能有答案。」
  
  還得再等等,嗯嗯。
  
  「那還開什麼會?」他是心不在焉,他一顆心都懸掛在羅孅孅身上,根本沒空留意同仁在吠些什麼。
  
  「是你自己堅持要開的。」同仁莫名其妙。「你說公司第一次跨行拍電影,要大家開會討論熟悉拍電影作業,所以才有今天的會議。」
  
  「是嗎?」他都忘了。「那你們繼續討論吧!」
  
  原庭培索性將椅子轉向落地窗,背對同仁不給他們壓力,反正他現在就像個廢人,根本提不出任何有建設性的意見,不如放手讓他們去腦力激盪,說不定會擦出美妙的火花。
  
  沒有了老闆的壓力,同仁們更能自在地發表意見。
  
  大夥兒七嘴八舌討論熱烈,唯獨原庭培一個人無意識地看向窗外,任由灰蒙的天色將他帶回到從前……
  
  
  「原董事長,歡迎歡迎。」
  
  羅孅孅的父親──羅振堂,緊緊握住原庭培父親的雙手,歡迎他成為新鄰居。
  
  「我們認識這麼久,總算是當上鄰居了。」原董事長回羅振堂一個溫暖的笑容,交情之好可見一斑。
  
  「Nevertoolate。」羅振堂說道。「能夠和你成為鄰居是我的榮幸,以後還要請你多多指教。」
  
  「哪兒的話,我還要請你多指教呢!」
  
  兩位好友兼商場夥伴互相褒來褒去,氣氛相當融洽。
  
  「這位是您的公子吧?長得真俊俏,以後一定會迷倒不少女孩子。」羅振堂注意到隨原董事長前來拜會的獨子,他看起來不超過十二歲,卻已經長得非常俊美。
  
  「馬馬虎虎。」原董事長說客套話。「長得是不錯,功課也不差,就是愛玩。」原董事長顯然拿他這個獨子沒轍,都來到別人家裡作客,還手不離電動玩具,丟臉。
  
  「不會不會。」羅振堂聞言急忙搖手。「他這個年紀的小孩,本來就該這個樣子,哪像我的女兒,成天病懨懨,我反而比較羨慕你。」
  
  「怎麼沒看見你的女兒?」原董事長同情地看著老友,夫人驟逝,女兒的體質又虛弱,也真難為他了。
  
  「現在正躺在床上休息。」羅振堂無奈地回道。「她的體質和她媽咪很像,動不動就感冒,真是傷腦筋。」
  
  「你辛苦了。」又要忙工作,又要照顧女兒。
  
  「還撐得過去。」羅振堂搖頭。「倒是對你比較不好意思,難得你帶令公子來訪,結果小女卻無法下床,真的很抱歉。」
  
  「不必在意,以後有的是機會,我們兩家要經常來往。」
  
  「一定一定……」
  
  大人們開始例行的交際應酬,一旁呆立的原庭培無事可做,又不能當著大人的面打電動,簡直快無聊死了。
  
  「爸爸,我可以自己去玩嗎?」他不想待在大人身邊,想要自己到處亂逛,都比待在這裡聽長輩說話有趣。
  
  「怎麼可以──」
  
  「沒關係,就讓他去玩好了。」羅振堂彎下腰,親切地對原庭培微笑。「客廳後面就是花園,你可以到那邊打電動,沒人會管你。」
  
  他很瞭解小孩子的心思,換做他也不想聽大人廢話,開明的態度立刻博得原庭培的好感。
  
  「謝謝羅伯伯!」原庭培飛也似地跑出客廳,就怕又被他父親攔下來,溜得比誰都快。
  
  「庭培──這孩子!」原董事長拿獨生子沒轍,也許正是因為羅、原兩家都只生了一個孩子的緣故,關係才會如此緊密。
  
  「小孩子嘛!」羅振堂勸原董事長別管孩子管得太嚴,原董事長笑著說他根本管不動,兩人於是開始談公事。
  
  好不容易重獲自由的原庭培,一邊打電玩一邊來到花園,打著打著,突然聽見有人在咳嗽。
  
  他停下來好奇地跟著咳嗽聲走,最後走到花園對面的落地窗前,裡頭有個小女生躺在床上咳個不停。
  
  「咳咳!」
  
  她的小臉紅通通,原庭培猜想她可能是咳得太用力,但也有可能是生病了,無論如何他都很同情她,不能下床玩的滋味一定很難受。
  
  小女孩彷彿也感受到外面有人在偷看她,一雙澄亮的大眼,直盯著原庭培的方向瞧。
  
  「嗨。」原庭培大方地跟小女孩揮揮手,小女孩則是好奇哪來一個這麼帥的大哥哥,以前都沒有見過。
  
  「我可以進去嗎?」原庭培張大嘴形,就怕小女孩不知道他的意思,但小女孩聽得很清楚,完全沒有問題。
  
  她點點頭,用手指向原庭培的右邊,表示那裡有扇門,用力推開他就可以進屋。
  
  原庭培依照她的指示推開門,輕而易舉進到她的房間。
  
  「我聽見你在咳嗽,你還好嗎?」他一進門就表現出小紳士該有的體貼,很快擄獲小女孩的芳心。
  
  「我感冒發燒,不能下床。」小女孩用稚嫩的聲音說明她的狀況,原庭培伸出比她大兩號的手摸她的額頭。
  
  「你真的發燒了。」原庭培被手中的溫度嚇到,她的額頭真的好燙,至少比他燙多了。
  
  「我時常生病。」小女孩點頭。「我爹地說我的體質是遺傳媽咪,她以前也時常生病。」
  
  「真可憐。」原庭培無法想像整天生病是什麼感覺,一定很痛苦。
  
  「大哥哥,你是誰,為什麼在我家?」小女孩再也忍不住好奇。
  
  「我叫原庭培,是新搬來的鄰居,今年十歲,就讀國小四年級,你呢?」原庭培先來段自我介紹,只見小女孩不斷地點頭。
  
  「我叫羅孅孅,今年六歲,讀幼稚園大班。」羅孅孅也學原庭培介紹自己,莊重的語調,聽得原庭培想笑。
  
  「你還在讀幼稚園?那我不要跟你玩了。」學年與學年之間,可是有很嚴格的劃分哦!小學生不跟幼稚園生玩,國中生又不跟小學生玩,高中生不跟國中生交往,至於大學生就隨便啦!愛怎麼玩就怎麼玩,自由得很。
  
  「真的嗎?」羅孅孅很緊張,好不容易才有一個新朋友,很怕他跑掉。
  
  「真的。」原庭培點頭。「小學生本來就不跟幼稚圍生玩,但是看在你生病的分上,我就陪你玩好了,這樣你高興吧?」
  
  羅孅孅點點頭,不是很懂他的意思,總覺得他說話很像大人。但她好高興他願意陪她玩,這是她第一次覺得生病真好,如果不是因為自己生病,他才不會理她或跟她玩。
  
  「你打過電動玩具嗎?」原庭培立刻就想到哄她的點子。
  
  「沒打過。」羅孅孅搖頭。
  
  「笨!我教你。」原庭培二話不說拿出掌上型電玩獻寶,立刻引來羅孅孅一陣驚呼。
  
  兩個小朋友就這麼一頭栽進電玩的世界,直到遠處傳來呼喚聲,原庭培才想起父親還在客廳,他必須立刻回去找他。
  
  「我要走了。」再待下去一定挨罵。
  
  「你要走了啊!」羅孅孅好失望。「你還會再來嗎?」
  
  「應該會再來。」跟她玩意外地有趣,況且她很可愛。
  
  「真的嗎?」羅孅孅喜出望外,她還以為他會拒絕。
  
  「真的。」女生真奇怪,老是愛問真的還是假的,是假的他就不會說了嘛,幹嘛問。
  
  「打勾勾。」羅孅孅不放心,硬要他蓋章承諾,原庭培覺得她好無聊,但還是伸出手畫押。
  
  「掰掰!」走出房間隔著落地窗跟羅孅孅揮揮手,原庭培又交了一個新朋友,雖然年齡有點小,但很可愛,他很喜歡。
  
  「庭培,你跑到哪裡去?喊了半天都沒回應。」原董事長一看見兒子回來,第一個開罵。
  
  「我在花園打電動的時候,看見房間內有一個小女孩生病了,我去陪她玩,所以到現在才回來。」原庭培理直氣壯地跟父親頂嘴,不認為自己有什麼地方做錯。
  
  「那是我女兒,孅孅,她可愛嗎?」羅振堂一聽就知道他在說誰,遂溫柔地問原庭培。
  
  「可愛。」原庭培點頭。「可惜生病了。」
  
  「對啊,她的身體很虛弱,不像你這麼健康。」想到女兒的健康狀況,羅振堂的眼睛隨即覆上一片陰影,為她的未來感到憂心。
  
  「她好像很喜歡我,叫我還要再來玩。」原庭培不懂大人的憂愁,只管他和羅孅孅的承諾。
  
  「嗯,你要時常來找她玩哦!」羅振堂很高興原庭培能跟他女兒結成朋友,一直囑咐他。
  
  「我一定會再來找她玩。」他們打過勾勾。「她一直生病,真的好可憐。」
  
  回憶在他童年的憐憫聲和現實拉成一條直線,雖然已經過了二十二年,依舊是那麼清晰。
  
  她一直生病,真的好可憐,真的好可憐,好可憐……
  
  原庭培越想越氣憤,雙手不自覺地握緊拳頭,狠狠轉過皮椅站起來,朝著桌面用力重擊。
  
  「對,她的身體這麼差,憑什麼逞強?!」
  
  還陷在回憶中的原庭培,似乎忘了他們正在開會,他也已非過去那個天真的小男孩。
  
  「總、總裁?」大家被他突兀的起身和猛然落在桌上的重拳嚇壞了,個個目瞪口呆。
  
  「呃……」原庭培看到大家的表情,才發現他竟然把回憶和現實搞混了,顯得有些不好意思。
  
  「你們繼續討論。」
  
  大家奇怪地看他一眼,不理他繼續原先熱烈的討論。
  
  反正也插不上嘴,原庭培只好坐下將椅子又轉回面對落地窗,沮喪地陷入沉思。
  
  ***
  
  由於已經定調要以街頭訪問的形式進行市調,在此之前有許多前置作業需要規劃,羅孅孅和侯希文閉門討論一下午,時間悄悄流逝,轉眼已超過下班的時間。
  
  「你的身體不要緊嗎?」討論到一半,侯希文發現羅孅孅露出疲態,於是關心地問。
  
  「不要緊。」羅孅孅虛弱地搖頭。「我的身體沒那麼差,你放心好了。」
  
  「今天就討論到這裡為止。」儘管羅孅孅逞強說沒問題,侯希文還是看出她真的累了,於是毅然決然地決定。
  
  「真的沒關係……」她無力地看著侯希文開始收拾文件,明白她再說什麼都沒有用,一旦他決定的事,任何人都休想否決。
  
  「你不用去陪女朋友嗎?」羅孅孅試著跟他開玩笑,改善氣氛。「每天都待在公司加班,當心會被女朋友甩掉哦!」
  
  「我沒有女朋友,所以不必擔心這個問題。」說這話時侯希文的眼睛閃過一絲難以明辨的亮光,羅孅孅也看不出來。
  
  「啊,是這個樣子嗎?對不起。」她慌亂地道歉。「我以為憑你的條件,一定會有很多女孩子喜歡你,沒想到你還未交女朋友,真的是很抱歉。」
  
  「沒關係,我習慣了,你不必在意。」侯希文淡淡的笑容,反應不出太多情緒。
  
  羅孅孅突然想起,他們認識這麼多年她還不太瞭解他,事實上他一直是個謎,神秘、低調,某些方面甚至稱得上冷漠。老實說,羅孅孅有點怕他,但他其實對她非常好,各方面都很照顧她。
  
  「那麼,我下班了。」侯希文收拾好文件放入公事包,扣好扣子後就要離開羅孅孅的辦公室,羅孅孅連忙點頭。
  
  「再見。」她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跟他道別,侯希文走沒幾步突然轉身問羅孅孅。
  
  「要不要一起吃飯?」
  
  就算是天下紅雨,羅孅孅也不會更驚訝。自他進入公司以來,除了必要的應酬,從來不曾私底下跟同事出去吃飯或做任何事,更別提主動邀約。
  
  「不用了,我還有一些東西需要整理。」她婉轉拒絕他的好意,侯希文也不在意。
  
  「那好吧!」他不勉強。「記得別讓自己太累,好嗎?」
  
  「好。」她點點頭,感謝他的好意。
  
  侯希文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拿起公事包直接下班。羅孅孅好奇打量侯希文削瘦但英挺的背影,心想他真是個好看的男人,跟原庭培是完全不同的典型,不由得歎氣。
  
  她走向辦公桌後的落地窗,雙手抱胸靠窗,看向窗外一片漆黑。她最需要整理的是自己對原庭培的感情,可是每次只要她一被黑夜籠罩,心思就會被黑暗拖往過去,回憶跟著淪陷……
  
  
  「我不要……我不要……不要追我!」
  
  深沉的暗夜,羅孅孅被鬼魅糾纏不清,所有病痛都化為一條巨大的蟒蛇,追在羅孅孅的身後,試圖將她吞噬。
  
  「醒一醒,孅孅,你只是在作夢。」
  
  黑暗中,出現一道光芒,那是原庭培的聲音,指引她走出黑暗。
  
  「庭培哥……」羅孅孅睜開眼睛,看見原庭培既興奮又意外,他已經有好一陣子沒來她家。
  
  「你又發燒了。」原庭培從床頭櫃的面紙盒抽出好幾張面紙,幫她擦去額頭上的汗珠,體貼的舉止讓她好感動。
  
  「你怎麼來了?」她頂著一張紅通通的小臉,心跳加速地問原庭培,只見他聳肩回道。
  
  「我爸爸說要來拜訪,我就順便跟過來看你,誰知道你又生病。」
  
  他說話的口氣,完全就是大人口氣,羅孅孅偷偷地觀察原庭培,發現他長高不少,聲音也起了極大變化,變得低沉、結實,而且還長出喉結。
  
  「但是我很喜歡生病,因為我生病了以後你就會來看我。」她同時注意到他的肩膀變寬變平,變得好像大人。
  
  「傻瓜!」他敲她的頭。「生病有什麼好?不能下床,也不能和同學出去玩,一點都不快樂。」
  
  「我真希望自己快點長大。」他們雖然只相差四歲,但感覺上距離好遙遠,他已經是青少年,她卻還是個小鬼。
  
  「為什麼?」原庭培心不在焉地問她,心中掛念的是明天約會該穿哪一件衣服看起來會比較帥。
  
  「因為這樣我就可以和庭培哥一起出去玩,不必整天關在這個房間。」她天真地回道。
  
  「這你就錯了。」他的說法充滿矛盾。「就是因為你整天關在這個房間,我才會來看你,不然我可是很忙的。」
  
  「庭培哥,你都在忙些什麼?」她很好奇。
  
  「忙補習、忙功課、忙運動,我爸爸要求我十項全能,我都快累死。」
  
  「哦!」在孅孅聽來,覺得他很了不起,什麼都要會,實在不簡單。
  
  後來,她才知道他要忙的事情不只這些。他還要忙約會,忙交女朋,在男女交往的方面,他開竅得很早,年紀輕輕就是獵艷高手,而且樂此不疲。
  
  羅孅孅一味沉浸在過去的回憶中,沒有發現她記憶中的人影早已來到門口,默默地注視她。
  
  羅孅孅窈窕的背影吸引原庭培的視線,他不得不承認,她確實已經長大,再也不是記憶中那個凡事都要依賴別人的小女孩了。
  
  他用手指敲敲門板,提醒她有貴客來訪,她不該再背對客人。
  
  「庭培哥!」羅孅孅轉身看見原庭培嚇了一跳,他怎麼會突然大駕光臨?
  
  「這麼晚了,還沒下班?」他走近羅孅孅,這是他第一次參觀她的辦公室,感覺有些女性化。
  
  「你怎麼來了,有事嗎?」她遲疑地看著原庭培,最近他時常不請自來,讓她有些納悶。
  
  「一定要有事情才能來找你嗎?」他走到沙發坐下,模樣既自在又瀟灑,一貫的迷人。
  
  「我只是覺得很意外,不久之前,你才希望我們永遠不要碰面,現在卻一直主動找我。」她試著表現出淡然,不讓他看出受傷的痕跡。
  
  「我沒有希望我們永遠不要見面。」原庭培皺眉,認為她不公平。「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再用生病那招博取我的注意力,這兩者有很大的差別。」
  
  「所以我才要健身。」她勉強微笑,不讓他的話再一次刺傷她。「我再也不要讓人家誤以為我是故意裝病。」
  
  「不要在意我的話,孅孅。」原庭培歎氣。「我說過,那都是廢話,只是我一時情緒不佳說出來的廢話,你根本不必去管它。」
  
  對,他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可以隨便用話傷人,但她不是沒有自尊的木偶,不需要這種話安慰。
  
  「不,你說的都是事實。」她已有體認。「我只是遺憾自己為什麼要到現在才開始振作,真的是太晚了。」
  
  換句話說,她不肯原諒他,也拒絕當那些話是廢話,她存心要他當罪人。
  
  原庭培重重歎一口氣,再次覺得昔日的羅孅孅好遙遠,都快成為幻影。
  
  「你吃過飯了嗎?」他從來不知道她會如此固執,一點點小事就記到現在,而且照這個情形看來,恐怕會記一輩子。
  
  「我不餓。」但對羅孅孅來說,這不是小事,而是天大的屈辱,所以她才要自立自強。
  
  「不餓也要吃飯,你的臉色很差,不吃東西身體怎麼受得了?」他看不懂她的邏輯,就算再生他的氣,也不該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一餐不吃不會怎麼樣,我真的沒胃口。」她沒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只是不餓。
  
  原庭培聞言瞇眼打量羅孅孅,試著從她的表情中發掘真相,但他什麼都沒找到,只得自己猜測。
  
  「你這是在報復嗎?」他冷冷地問。
  
  「我幹嘛報復?」她不知道他在說什麼,毫無道理。
  
  「因為我對你說了那些話,你就用這招來報復我,對吧?」沒想到她的心機這麼重,他還以為她很單純呢,看來大錯特錯。
  
  「你想太多了,我只是吃不下飯,和你說的話沒有關係。」她淡淡否認。
  
  「才怪。」別想騙他。「你明明就是想藉由折磨自己,讓我產生罪惡感,還說你不想報復。」一派謊言。
  
  「庭培哥,你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羅孅孅有點同情原庭培,他到現在還是沒有辦法清醒。「直到今天我才發現,你在我心中其實沒有那麼重要,你說的話,也沒有你自己想像中那麼具影響力,你真的多心了。」
  
  就算突然來個九級地震,也不若她現在這番話這麼具有威力,她的一字一句都像原子彈輕而易舉將他炸開。
  
  「你說什麼?」不可能,一定是他聽錯了,她不可能對他毫不在乎。
  
  「我說你不必擔心。」她重複先前說過的話。「我不會藉由傷害自己來報復你,因為我根本沒有這種想法。」
  
  「你在說謊。」他打死不信她是真的這麼想。「我比誰都清楚你有多脆弱,在我面前你不必逞強,也不必矯揉造作,這樣一點都不像你!」
  
  原庭培壓根兒就拒絕承認他在她心中沒有任何地位,羅孅孅覺得自己很悲哀,脆弱的時候他嫌煩,把她當作甩不掉的包袱。等到她真的振作,又被他指為惺惺作態,她真的有滿腹委屈說不出口,也不知道如何說出口。
  
  「你沒話可說了吧?」見羅孅孅沉默,他以為她是默認他的話,態度更為囂張。
  
  「所以我說你──」
  
  「對不起,我剛剛到車上拿東西,所以耽誤了一點時間。」
  
  原庭培正想好好教訓羅孅孅一頓,侯希文這個時候適時出現,救了羅孅孅一命。
  
  「希文!」他不是走了嗎,怎麼又折回來?
  
  「準備好要走了嗎?我已經訂好位子。」侯希文先輕蔑地看了原庭培一眼,再轉向羅孅孅,口氣非常堅定。
  
  「啊?」羅孅孅小嘴微張,一時還不能會意。
  
  「吃飯啊!」侯希文淡淡地暗示羅孅孅。「我們約好要一起吃晚飯,你忘了?」
  
  侯希文這招英雄救美來得正是時候,羅孅孅感激不已地接過他拋下來的台階,順勢往下溜。
  
  「對,我差點就忘了,我們約好要一起吃飯。」她緊急拿起皮包及公事包,快速走到侯希文身邊。
  
  「對不起,庭培哥,我和希文先去吃飯了。」她對原庭培笑一笑,笑容僵得要命。「反正我們明天還要去你的公司作簡報,有什麼事情明天見面再說。」
  
  話畢,羅孅孅和侯希文兩人肩並肩走出去。光就背影來看,原庭培不得不承認他們兩人很相配,同樣孅細,同樣文雅,而且個性該死地有越來越相像之勢。
  
  突然間,他覺得呼吸困難,心臟受到重擊。
  
  他將這種感覺歸咎到對侯希文的厭惡,但這解釋並不合理,因為他對羅孅孅的健身教練也是同樣感覺。
  
  那究竟是?
  
  他也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的心很難受,難受到帶有一些刺痛。
  
匿名
狀態︰ 離線
5
匿名  發表於 2014-7-28 09:26:22
  第四章
  
  離開公司以後,羅孅孅隨即坐上侯希文的車子,遠離原庭培。她知道自己的模樣很可笑,根本就像在逃難,但她真的沒有辦法勉強自己再面對原庭培,至少現在不能。
  
  「你要吃什麼?」侯希文熟練地掌控方向盤,問坐在駕駛座旁的羅孅孅。
  
  「什麼都不想吃。」她搖搖頭,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那我送你回家。」侯希文並不勉強她,體貼的舉止讓羅孅孅十分感激,她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壓力。
  
  「謝謝你,希文。」她好感謝他總是在她最需要的時候挺身而出,公事上如此,私底下也一樣。
  
  「不客氣。」他微笑,笑容一樣淡然,但羅孅孅卻能感受到其中的溫暖,沒有他的幫忙,今晚必定難熬。
  
  「你怎麼會挑那個時候進辦公室?」羅孅孅好奇地問侯希文。「我以為你已經回家了。」
  
  「本來是。」侯希文解釋。「但是我上了車以後才發現還有文件遺忘在你的辦公室,想回頭拿的時候,沒想到正好就碰見原總裁在質問你。真的很抱歉,不小心聽到你們的對話,但我保證我不是故意偷聽,只是湊巧被我聽見……」
  
  「沒關係,反正庭培哥就只會說那些有的沒的,你不必在意。」她打斷他的解釋,表情有些困窘,看得出她真的很尷尬。
  
  侯希文聞言先是沉默,過了一會兒淡淡說道。
  
  「我認為你表現得很好。」沒被原庭培擊倒。
  
  「啊?」羅孅孅小嘴微張,不是很懂他的意思。
  
  「原庭培太自以為是,早該有人出面教訓他,你的表現正好可以給他迎面痛擊。」
  
  「你是指我說他不再重要那些話?」羅孅孅總算會意過來。
  
  侯希文點點頭,他就是這個意思。
  
  「其實我並沒有表面上那麼堅強。」羅孅孅淒楚地笑笑,好恨自己軟弱。「庭培哥的話還是可以傷害我的,我只是不願意在他面前示弱。」
  
  一繼續保持這個態度,這對你比較好。」侯希文有不同解讀。「而且我覺得你太看輕自己了,你本來就是個堅強的女人,只是需要有人在旁邊協助,但除此之外,我看不出你有任何不能成功的理由,只要你肯好好努力,一定會做得有聲有色。」
  
  「你真的這麼認為?」面對侯希文一長串讀美,羅孅孅除了驚訝還是驚訝。
  
  「我沒有必要講假話。」
  
  「太好了。」羅孅孅鬆一口氣,露出燦爛微笑。「本來我以為你會討厭我呢!結果事情不是如此,我可以放心了。」
  
  「我為什麼要討厭你?」侯希文不解。
  
  「因為爹地一直有意把公司的棒子交給你,現在突然冒出我這個程咬金阻擋你的路,我以為你會很不高興。」她不好意思地解釋,自己的心胸太狹窄了,有很大的改善空間。
  
  「你本來就是公司的繼承人,只是過去你太脆弱,我不得已才代替你的位子,現在你振作了,我當然應該把位子還給你,這沒有什麼好不高興的。」
  
  侯希文意外的明理,寬闊的胸襟教羅孅孅好感動,立志要向他學習。
  
  「謝謝你,希文,你真是個好人。」她感激涕零。
  
  「都說不客氣了,不要再謝我。」侯希文顯然不希望她的態度太過生疏,她也從善如流。
  
  「我們一定能成為好朋友。」她興奮地宣示,他只是回她一個笑容,什麼都沒說。
  
  車子一路開往位於山坡地的別墅區,侯希文將車子轉進其中某一棟別墅前停住,傾身幫她開門讓她下車。
  
  「到家了。」他說。
  
  「謝謝你送我回來,晚安。」羅孅孅愉快地跟侯希文揮揮手,他也揮手致意。
  
  一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雕花鐵門後,侯希文才緊握雙拳,捶打方向盤。
  
  可惡!
  
  他在心裡詛咒命運一千回、一萬回,靠在椅背長歎一口氣後開車揚長而去,消失在深不見底的黑夜。
  
  
  「Madame,你回來了。」
  
  同一時間,羅孅孅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家中,菲傭馬上趨前親切問候。
  
  「嗯,我回來了。」她朝菲傭勉強擠出一個笑容,隨即直接走向房間,不想再跟人交談。
  
  今晚太悲傷,也太累,她已經沒有力氣再說任何場面話。
  
  回到房間,將外套脫掉連同皮包及公事包丟到床上,羅孅孅並沒有癱倒在床上,而是走到落地窗前凝視夜景。
  
  小巧精緻的花園請專人打燈,花園裡的一草一木,都是羅孅孅熟悉的景象,平時她還會多看幾眼,今天則是全無欣賞的心情,眼裡只容得下稍早和原庭培爭執的畫面。
  
  你這是在報復嗎?
  
  原庭培的話在她耳邊迴響,每一個字都刺痛她的心。
  
  她是在報復嗎?
  
  或許吧!
  
  當初她決定改變自己,說是想贏得他的尊敬,但仔細想想,她其實是想藉此懲罰他,讓他也嘗嘗被傷害的滋味。
  
  這是無意識的報復,可怕的是她並不想停。
  
  將目光融入黑夜,羅孅孅的靈魂彷彿也被潛伏於夜晚的鬼魅,拉進無止無境的回憶之中……
  
  那年,她國二,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
  
  不同於別的女孩子,她的初戀早就貢獻給了原庭培,即使她明知他很花心,還是照仰慕不誤。
  
  她是如此喜歡原庭培,以至於當他邀請她去參加校慶的時候,差點沒有高興得跳起來。
  
  「真的嗎?庭培哥,我真的可以去嗎?」她青春洋溢的小臉滿是興奮,原庭培寵愛地笑笑。
  
  「女生真的很愛問這一句話耶,假的我幹麼邀你?」他親熱地摸她的頭,完全把她當小妹妹看待,然而她一點也不在意。
  
  「好棒,我一定會去!」羅孅孅小手緊抓著學生會自製的邀請卡,拚命地點頭,歡喜可見一斑。
  
  「好,那天我會來接你,別讓我久等哦!」他吩咐羅孅孅,而她不用他叮嚀也絕對會準時,因為她最愛的庭培哥特別邀請她參加校慶。
  
  整整一個星期,羅孅孅的情緒都處於極度亢奮中,完全無法專心上課。
  
  好不容易等到原庭培就讀高中的校慶來臨,羅孅孅打扮得跟小公主一樣,興沖沖搭上原庭培的車。
  
  他只是瞄她一眼沒說什麼,但羅孅孅可以感覺到他在盡力憋住笑,開始覺得不安,自己是不是穿得太隆重了?
  
  果然到了學校以後,羅孅孅才發現自己是除了家長以外,唯一穿著正式服裝的年輕人,頓時羞愧到好想鑽一個地洞把自己埋起來。
  
  不過也因為如此,她獲得更多注視和關愛。她並且同時發現一路走來都有學生不停跟原庭培打招呼,正奇怪他怎麼認識這麼多人時,他解釋說他是學生會長,羅孅孅嚇一跳,卻也因此更加愛慕原庭培,覺得他好了不起哦!竟然還是學生會長。
  
  到了原庭培所屬的班級以後,他將羅孅孅介紹給同學,引來同學圍觀。男同學覺得羅孅孅長得甜美可愛,氣質清新,好奇想認識她。女同學則是想藉著巴結她討好原庭培,大家各有目的,但都對她很親切。
  
  「你們別嚇壞她,她可是很脆弱的,出事你們承擔不起。」原庭培見狀跟大家開玩笑,要他們慢慢來,深谷幽蘭禁不起太多雨水滋潤,結果只會死翹翹。
  
  大家聽他說笑慣了,根本不把他的玩笑話當一回事,反倒是羅孅孅把他的話當真,滿臉通紅。
  
  「都是你,她臉紅了!」同學像發現新大陸一般鬼叫。
  
  原庭培哈哈笑,和同學鬧成一團。
  
  羅孅孅好羨慕他們能夠自由自在地相處,她和同學就不行,無論怎麼努力都有隔閡。
  
  「Brian!」
  
  就在他們嬉鬧的時候,走廊那頭有位女同學跟原庭培揮手叫他過去。
  
  「是Julia。」原庭培神情興奮地凝視前方的女孩,臉上滿是笑意。「我去看她有什麼事情找我,孅孅就拜託你們照顧一下,記住,不要欺侮她。」
  
  說完,他迫不及待趕到女孩身邊,兩人交談幾句,隨後並肩離去。
  
  羅孅孅踮高腳尖目送兩人的背影消失在轉角,晶燦的美眸寫滿好奇。
  
  「Jalia是學生會的副會長,她大概有什麼重要事情找Brian,沒事,Brian一會兒就回來。」同學們看她很失望,紛紛安慰她,羅孅孅溫柔地笑了笑,感謝他們的好意。
  
  原庭培一去就是半個鐘頭,羅孅孅雖然很喜歡同學的熱情,但她實在不習慣被人群包圍,不久便覺得難以呼吸。
  
  她隨便找了個借口,離開那群熱情的同學順便參觀校園,發現國、高中真的有好大不同,光是校園的規模就差多了。
  
  由於她是第一次來原庭培的高中,有點摸不清方向,再加上原庭培所就讀的這所私立貴族高中走廊又特別多,怎麼轉都會轉到另一條走廊,活脫脫就是迷宮。
  
  她開始覺得心慌,想順著原路回到原庭培的教室,卻在轉角處看見原庭培正和那位叫Julia的女同學談情說愛,互動非常親密。
  
  羅孅孅突然覺得不能呼吸,整個人開始暈眩,眼前的所有事物都在旋轉。
  
  「原來你這在這裡,我們找你找了好久。」
  
  同學們擔心羅孅孅迷路,特別過來找她,本來想更進一步的原庭培和Julia被一群人打斷,只得認命停止談情說愛,過來看是怎麼回事。
  
  「你們怎麼都過來了?」原庭培抱怨。
  
  「抱歉打擾你們的好事。」同學顯然都知道他們兩人正在交往。「我們是過來找孅孅,怎麼知道剛好就遇見你們在──嗯,你知道我的意思。」其中一位男同學用手肘拐了一下原庭培的手臂,一切盡在不言中。
  
  「你這傢伙!」原庭培回拐一下對方,大家接著輪流和原庭培開玩笑,場面雖熱鬧,但對羅孅孅來說太過刺激,她脆弱的心臟承受不了。
  
  她的心好痛,她不能呼吸……砰!
  
  「孅孅!」
  
  她不知道自己當場昏倒,等她醒來已經在高伯伯開設的醫院,住進豪華病房。
  
  「你昏倒了。」
  
  她睜開眼後,第一個看見的人就是她心儀的對象,因此而安心不少。
  
  「我以為你最近身體有好一點了,才邀你參加校慶,沒想到你還是出事。」原庭培的語氣中有深深的無奈。
  
  「對不起。」她真的覺得很抱歉,搞得所有人雞飛狗跳,以後大概沒有人敢再邀請她做任何事。
  
  「沒關係,你沒事就好。」原庭培溫柔地幫她拉好被子,怕她又感冒。
  
  「校慶怎麼辦?」她想到一個重要的問題。「你是學生會長,這個時候可以離開學校嗎?」應該會有很多人找他……
  
  「沒有學生會長又不會死,還有副會長在,有事交給她處理就好。」原庭培說得瀟灑,羅孅孅想起他口中的副會長,就是目前和他交往的女孩,眼神不禁暗淡了下來。
  
  「幹麼這副哭喪臉?」他摸摸她的頭鼓勵她。「你也快要上高中了,相信等你上了高中以後,也會像我一樣遇見一些很好的人,交到一些很好的朋友,所以不必急,知道嗎?」
  
  原庭培誤以為她是因為寂寞而傷感,事實上她是因為親眼看見他的女朋友而大受打擊,跟能不能交到新朋友無關。
  
  「庭培哥,你是因為我生病,才對我這麼好的嗎?」雖然早就知道答案,但羅孅孅還是要問。
  
  「當然嘍!」原庭培毫不避諱地點頭。「如果你的身體不是這麼差,我才不會花時間理你,我可是大忙人。」
  
  「那我要一直生病。」如果只有生病才能獲得他的注意力,她寧可永遠不要恢復健康。
  
  「你在胡說什麼?」原庭培用指節輕輕敲她的額頭,斥責她。「你當然要趕快好起來,享受人生。」
  
  十多年前的回憶糾纏不清,羅孅孅轉頭看向床上的公事包,覺得自己過去好傻,竟然會為了維持和原庭培之間的連繫,讓自己變成藥罐子。
  
  你這是在報復嗎?
  
  她是在報復,報復原庭培也報復自己,竟然允許自己為他浪費那麼多時間。
  
  離開落地窗,走回床上打開公事包,拿出文件低頭詳讀。羅孅孅決定從今以後,再也不要讓過去的鬼魅糾纏,她要大步向前,享受人生。
  
  ***
  
  翌日,羅孅孅和侯希文到原庭培的公司做簡報,原庭培臉色超差地參與這次會議,害大家的會開得膽顫心驚。
  
  「雖然已經決定要拍愛情片,但是愛情片也分好幾種類型,有比較輕鬆搞笑的,也有深情賺人熱淚的,我打算分兩頭一併進行調查。」
  
  主導整個簡報的羅孅孅,不曉得是沒察覺原庭培的臉色,還是故意裝做沒看見,講得比誰都起勁。
  
  「我的計劃是一方面做街頭調查,一方面成立部落格。街頭調查部分可以贈送印有公司logo的鑰匙圈,部落格這邊,則可以每天記錄採訪的心情和公佈調查結果。等到正式進入拍片作業,又可以像寫日記般和網友分享拍片的點點滴滴,等片子拍完以後,再贈送少數免費的電影票,我想這樣一定能引起注意。」羅孅孅顯然是有備而來,所有的步驟都規劃得有條有理,而且也頗具創意。
  
  不錯,真的不錯。
  
  對於羅孅孅截至目前的表現,與會同仁只能給一個「贊」字,難以想像過去她都一直在臥房跟醫院之間徘徊,簡直太適合職場了嘛!
  
  侯希文在一旁默默觀察羅孅孅,發現她在原庭培面前都表現得特別堅強,這可重重打擊了原庭培。
  
  「你們昨天晚上吃了那麼久的飯,只能想到這些可笑的idea?」原庭培有沒有受到打擊不知道,不過意見倒是一大堆,每說一句話都帶刺。
  
  「這些idea有什麼地方不妥嗎,原總裁?還是你有更好的主意?」侯希文不客氣地出面回擊,保護羅孅孅的意味非常濃厚。
  
  原庭培立刻把目光轉移到侯希文身上,侯希文毫不畏懼地與他對視,瞬間又是戰火滿天飛。
  
  趕快逃命免得被流彈打到……
  
  這是與會同仁的共同心聲,他們同時不解,原庭培和侯希文兩人什麼時候結下樑子,過去似乎還能夠相處。
  
  「哼,就這樣。」就像侯希文說的,這些提案沒有什麼地方可挑剔,但他就是想找碴。
  
  「既然連原總裁都同意我方提出來的方案,那麼下個星期開始,就開始進行街頭調查。」侯希文接手主持簡報,換羅孅孅退場休息,雙方良好的互動看在原庭培眼裡頗不是滋味,兩個人未免太親密了。
  
  接下來的時間都由侯希文掌控,原庭培只能坐在椅子上乾瞪眼卻又不願離開,心態確實可議。
  
  等到會議結束,大家紛紛離席,侯希文先去停車場開車,要羅孅孅五分鐘後再下樓,剛好給了原庭培私下叫住她的機會。
  
  「你留下來,我有話對你說。」他要弄清楚一件事。
  
  「可是我還有事情要和希文討論,恐怕不太方便──」
  
  「你們又要一起吃飯嗎?」他不耐煩地打斷羅孅孅,並且問了一個意外的問題。
  
  羅孅孅並沒有這個打算,但經他這麼一提醒,她倒想起來昨天晚上侯希文見義勇為幫她突圍的事,自己是應該請他吃一頓飯。
  
  「嗯,我們要一起去吃午餐。」她還沒有問過侯希文的意見,但她猜想他應該會同意。
  
  聽見她的回答,原庭培不文雅地詛咒一聲,他隨便說說,她竟然點頭。
  
  「你們在交往嗎?」他突兀地問。
  
  「什麼?」羅孅孅愣住。
  
  「別裝蒜。」他的口氣凶得半死。「你們是不是在交往?!」
  
  原來,他誤以為她和希文兩個人正在交往中,這太離譜了,他的眼睛是不是瞎了?
  
  「我──」
  
  「人太多等不到電梯,我們還是一起走好了。」
  
  偏偏在羅孅孅想解釋清楚的時候,侯希文又突然出現,落了原庭培的口實。
  
  「你比我想像中還行嘛!」原庭培不分清紅皂白,開口就是嘲諷。「我真是低估你了,竟然這麼快就上手。」
  
  原庭培說話真的很不好聽,而且侯希文從頭到尾就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只好轉而注視羅孅孅尋求答案。
  
  「我們去吃飯吧!」羅孅孅尷尬到只想逃,只是她自己受辱就罷了,還牽連到侯希文,她真的很不好意思。
  
  「再不快點走,路上又會塞車,到了餐廳又要等好久。」她也不管侯希文願不願意幫忙,什麼借口都搬出來,幸虧他向來就沉穩,很快就接手。
  
  「吃日本料理怎麼樣?我知道有一家日本料理不錯,我們去那家餐廳吃飯。」他用眼神暗示她冷靜,一切有他,她毋須驚慌。
  
  「我最喜歡吃日本料理。」她感激不已地看著侯希文,謝謝他又救她一次。
  
  「你還真瞭解她啊,知道她最喜歡吃日本料理。」原庭培的口氣永遠那麼酸,侯希文完全不受影響,揚起的嘴角甚至有些得意。
  
  「抱歉失陪,我們還要去吃日本料理。」他並且給原庭培一記回馬槍,刺到他說不出話。
  
  原庭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並肩走出他的視線,壓在胸口的那粒巨石好像越來越沉重,壓得他喘不過氣。
  
  「對不起,又拖你下水。」走出會議室,羅孅孅第一件事就是跟侯希文道歉,對他很過意不去。
  
  「沒關係,我一點都不在意。」他搖搖頭,要她別太苛責自己,這不是她的錯。
  
  「我也不知道庭培哥是怎麼回事,最近老是找我麻煩。」對於原庭培異常的舉止,羅孅孅只能苦笑疲於應付。
  
  侯希文非常清楚原庭培鬱悶的原因,他在吃醋,吃自己和羅孅孅的醋,不過他不會傻到開口提點。
  
  「我們要去哪一間日本料理店吃午餐?」不想再為原庭培費心,羅孅孅命令自己振作起來。
  
  侯希文驚訝地看著她,害她怪不好意思的。
  
  「其實我本來就一直想要請你吃飯,你在公事上幫了我那麼多忙,又三番兩次幫我擋掉庭培哥,真的應該好好謝謝你。」
  
  她本來一直跟侯希文保持距離,如今拜原庭培不斷鬧場之賜,反倒拉近了兩個人的距離,對侯希文來說,也算是因禍得福。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他微笑接受她的邀請。
  
  他們到了一間氣氛相當熱鬧的日本料理店用餐,席間兩人熱烈交談,聊得非常愉快,羅孅孅對侯希文的印象完全改觀,不再認為他冷漠,反而覺得他理性又親切,開始對他產生好感。
  
  另一方面,原庭培因為心情太差了,不想一個人吃飯,於是紆尊降貴到員工餐廳和大家一起用餐。大家起初嚇一跳,因為他從不在員工餐廳吃飯,等到最初的驚訝過後,大家又爭先恐後擠到他身邊開始搔首弄姿,大拋媚眼,唯恐錯過這獻殷憋的大好良機。
  
  才正中午,眾家女子就上演一場這麼赤裸裸的總裁爭奪戰,說起來是有些誇張。這若換做平時,原庭培會非常享受這些無傷大雅的小把戲,將它視為是一種樂趣。但今天他一點興趣也沒有,反而覺得煩躁。
  
  「我告訴你哦,Ken那天在pub追一個女孩子,結果女孩子沒追上,反而挨了一巴掌。」
  
  「真的,那不是虧大了?」
  
  「他活該!誰叫他那麼自以為是,本來就該得到一點教訓……
  
  同仁吱吱喳喳地談論著八卦,時而摻雜著高分貝的笑聲,聽起來非常刺耳。
  
  原庭培用筷子索然無味地翻動盤子裡面的食物,回憶退回到十多年前那個不愉快的下午……
  
  
  「我要你好好照顧孅孅,結果你竟然因為忙著談情說愛,害孅孅昏倒,你叫我怎麼對你羅伯伯交代?!」
  
  校慶的當天下午,原董事長一聽說羅孅孅在學校昏倒,立刻把原庭培從醫院召回來大罵特罵,聲量之大,連屋頂都快掀了。
  
  「我怎麼知道她會昏倒,這件事怎麼能怪我?」他也是受害人好不好?就光會指責他。
  
  「你明明知道孅孅的身體很差,需要有人時時刻刻在她身邊注意,卻還丟下她到處亂跑,你到底還有沒有責任戚?」原董事長簡直快被他這個獨生子氣壞了,正事不做,就只會談戀愛,他都快不知道怎麼教他了。
  
  「我又不是她的保母。」原庭培快被煩死。「我有我的生活圈,有自己的朋友和該做的事,今天若不是你要求我一定要邀請孅孅參加校慶,我也不會自找麻煩。」
  
  「你真是個自私鬼!」原董事長臉色鐵青地責罵獨子,不明白他何以如此無情。「你和孅孅從小一起長大,不關心她就算了,還說出這麼沒良心的話。」他教育失敗!
  
  「我還不夠關心孅孅嗎?」原庭培不服氣地反駁他父親。「只要每一次聽說她生病,我一定跑第一,有時候我根本懷疑她是故意生病,好騙我去探望她──」
  
  「混帳!」原董事長不待他兒子說完話,當面一巴掌打過來,打得原庭培眼冒金星。「我想不通你怎麼會這麼不懂事,這麼沒有憐憫心,這種話也說得出口?」
  
  父子倆結果足以大吵一架收場,之後有一段很長的時間,原庭培賭氣不再去探望羅孅孅。這樣的情形一直持續到冉唯尊搬到附近另一棟別墅,邀請他一起去拜訪羅孅孅,他才和羅孅孅又有接觸。
  
  其實他不討厭羅孅孅,某個程度還滿喜歡她,他只是討厭被綁住,更恨聽長輩的話做事。從某些角度來看,這是屬於青少年的叛逆,但他父親顯然不懂。可惜的是之後他考上大學搬到外面去住,自然而然變得比較少和羅孅孅見面。另一方面,冉唯尊卻相反地和她越走越近,有一度他誤認兩人在交往,但後來證實冉唯尊只是把她當妹妹看,沒有任何追求她的意思,而說真的那時他也沒那麼在意,因為當時他的大學生活正多采多姿,沒什麼空閒理羅孅孅這個可愛的小妹妹,誰料到轉眼間她已經長大,成長為一位迷人的女性,勾引著全世界男人的心思。
  
  「總裁,你要不要吃壽司?這家壽司專賣店的壽司很好吃哦,特別是鮪魚壽司,味道最棒了。」
  
  正當他陷入回憶無法自拔,突然出現在他面前的塑膠袋將他拉回現實。
  
  他瞪著印有某某壽司專賣店的塑膠袋,想起羅孅孅和侯希文此刻就在日本料理店大啃壽司,不由得越看越火大,氣得站起來大喊一聲。
  
  「我不吃,拿走!」
  
  嚇得所有員工停止用餐,全都轉頭看向他。
  
  原庭培頓時覺得很尷尬,這已經是他第幾次在員工面前失態了?他自己都快不好意思數了。
  
  「你們慢用,我先失陪。」為了避免又失態,他快步離開餐廳,一邊走路一邊撥羅孅孅的手機,為的只是聽她的聲音。
  
  鈴~~鈴~~
  
  手機響了半天就是沒人接,原庭培都快急死。
  
  他用力地合上手機,腦海中浮現出羅孅孅和侯希文有說有笑的模樣,越想心越慌。
  
  不行,他一定要跟她講清楚,一定要!
  
  
匿名
狀態︰ 離線
6
匿名  發表於 2014-7-28 09:26:42
  第五章
  
  說時遲,那時快,原庭培才說要找羅孅孅問清楚,一個鐘頭後就已經殺到她的辦公室了。
  
  「羅孅孅!」他一進門就大喊她的名字,以為能夠順利找到她,沒想到在位子上的人會是侯希文,他正坐在她的椅子上看文件。
  
  「怎麼是你?」原庭培極度不爽地瞪著侯希文,侯希文熟稔的動作很容易讓外人誤以為他才是這間公司的經理,而非羅孅孅。
  
  侯希文僅是抬頭瞄了他一眼,繼續低頭看文件。
  
  「孅孅授權我可以隨時進入她的辦公室,我可不是偷偷進來。」侯希文冷淡的語氣真會氣壞人,原庭培也毫不客氣。
  
  「我一直聯絡不到孅孅,她到哪裡去了,為什麼不接電話?」
  
  很明顯,他不習慣被人忽視,尤其是被羅孅孅忽視。
  
  「大概是因為餐廳太吵,她沒聽到手機響,所以才沒有接電話。」侯希文聽似淡然的回答中帶有一絲勝利的意味,原庭培氣到臉頰頻頻抽搐。
  
  「這麼說,你們真的去吃日本料理了。」原庭培原本還奢望他們只是在作戲,未料弄假成真。
  
  「這種事以後會經常發生,你最好習慣。」偏偏侯希文怎麼看原庭培怎麼不順眼,故意刺激原庭培。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原庭培瞇眼。「難道你跟孅孅真的在交往?」
  
  侯希文笑而不答,但寫在他眼底的得意卻說明了一切,也引起原庭培的警覺。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原庭培冷笑,眼底淨是不屑。
  
  侯希文斜看他一眼,順手翻過另一頁問道。
  
  「我在想什麼?」自以為是。
  
  「只要有我在,你就別想得到這家公司。」原庭培把話挑明,省得侯希文還有期待。
  
  「你想太多了。」侯希文將手中的文件放在右側,然後拿起另一份文件繼續批閱,情緒沒有太大起伏。
  
  「有沒有想太多,以後才知道。」不宜現在就下結論。
  
  侯希文終於停止批閱文件的動作,冷冷看著原庭培。「如果我真的想得到這家公司,你有辦法阻止我嗎?」
  
  叫陣的人反被下戰帖,原庭培的身體倏然僵住,頓時不知道怎麼接招。
  
  「還是先管好自己再說吧!」侯希文嘲弄地啐道。「你不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有多可笑,還有心情在意別人的事。」
  
  「你說什麼?」可笑?
  
  「是不是向來被你輕忽的人突然間變得不一樣,開始覺得心慌?」
  
  原庭培知道侯希文指的是羅孅孅,而他該死地說中他的心事,戳破他心中自己也不願意承認的秘密。
  
  「沒想到你都已經到了這把年紀,還這麼不成熟。」不需要仔細探究,單看原庭培驟然轉青的臉色,侯希文就知道自己說對了,有些人就是欠修理。
  
  「你胡說些什麼?」儘管侯希文說的都對,原庭培還是不願在口頭上認輸。
  
  「你心裡有數。」侯希文冷冷地把原庭培對羅孅孅說過的話,丟回到原庭培身上,逼他體會什麼叫自作自受。
  
  「孅孅下午不會回公司了。」侯希文下逐客令。「你就算在這裡待到天荒地老,也等不到她,而我猜想你也不會樂意跟我聊天,對吧?」
  
  「孅孅去哪裡?」他當然不會想留下來,因為他怕自己會忍不住殺了他,莫名其妙背負刑案。
  
  「我哪知道?」侯希文給他一記回馬槍。「你不是從小跟她一起長大,應該很瞭解孅孅,你自己去找啊!」
  
  侯希文不愧是個難纏的對手,字字句句都說中要害,原庭培算是領教了。
  
  「我會去找。」正式開戰後,第一次交手的結果是原庭培小輸,不過他發誓不會讓侯希文得意太久,定要讓他瞧瞧自己的厲害。
  
  他離開羅孅孅的辦公室,順手拿出手機撥給羅孅孅,很意外她這回索性連手機都關了,他就算Call到死也沒用。
  
  該死,她跑到哪裡去了?每次想見她的時候就會找不到人。
  
  原庭培煩惱地用手扒頭髮,過去引以自豪的瀟灑和乾脆全都不見。
  
  她會去哪裡?這個時候不可能回家,難道──
  
  腦中閃過某間五星級飯店的招牌,原庭培匆匆收起手機,快速跳上車到羅孅孅常去的飯店碰運氣,而他運氣很好,她就坐在中間靠窗的位子兩眼凝視窗外,像是在發呆也像在思考。
  
  看著她精緻的五官和優雅的側影,原庭培的胸口突然湧上一股難以形容的柔情,一種深沉的感情在這個時候發酵,彷彿陳放在地窖的美酒,在經過百年之後散發出一股香沈的氣味,芬芳且濃郁。
  
  自體內莫名湧現的強烈情感,驅使原庭培開始往前大步邁進,一步、兩步、小跑步。
  
  「庭培哥!」
  
  當他在她面前站定,羅孅孅驚訝的表情是賜予他最大的獎賞,他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曾如此高興見到一個人。
  
  「你怎麼會來這裡,跟人約好談生意嗎?」羅孅孅以為他是為了某些目的才來到這間飯店,但儘管連他自己都不相信,他確實是為了她而來。
  
  他的眼神是如此深沉且專注,羅孅孅被捲進最深的海底,卻不知道原因。
  
  「庭培哥?」為什麼這樣看她,她的穿著有什麼不對嗎?
  
  原庭培搖搖頭,有種相見恨晚的荒謬感浮現在心頭,他們並不是陌生人,而是已經認識好久、好久的朋友。
  
  「我有事找你,去你公司只看見侯希文,心想你可能會在這個地方,於是就過來了。」侯希文要他自己找,而他找到了,證明他確實比他更瞭解她。
  
  「你怎麼會知道我在這裡?」羅孅孅覺得很稀奇,這裡是她私人的秘密花園,她只帶伍樂妍和冉唯尊來過,就連侯希文都不知道此處。
  
  「你忘記這個地方是我帶你來的嗎?」他笑笑地拉把椅子在她對面坐下。「如果連我都不知道,還有誰知道?」
  
  是啊!這間飯店是當初他為了慶祝她考上大學,特別請她喝下午茶的地點,當時他們就坐在同一張桌子,凝視窗外看上去沒變,但實際已經大不相同的景色。
  
  當時他不只請她喝下午茶,他還送了一支手錶給她當作賀禮。
  
  羅孅孅永遠記得自己那個時候有多高興,臉上的笑容比剛升起的朝陽還要絢爛,拚命跟他道謝。
  
  那個時候的他真的好溫柔,不但親自幫她戴上手錶,還告訴她,這間飯店的coffeeshop極受歡迎,經常都是高朋滿座,如果沒有事先訂位,只憑運氣直接前來常常都會碰壁。又說他跟飯店裡面的工作人員熟,所以才能要到視野這麼好的位子,又跟她開玩笑,說這張桌子是他的VIP專區,每次他來這邊喝茶聊天,一定都坐這張桌子,他的靈魂有一半依附在桌子裡面。
  
  他就愛開玩笑,羅孅孅比誰都清楚他不會把靈魂托付給任何人或事物,但還是用心把他說的每一句話都記下來。
  
  所以,每當她心情好或不好,都會跑來這間飯店坐同一張桌子,為的就是尋找當時殘存的影子,即使他的靈魂早已遠颺。
  
  「你沒忘記。」原庭培觀察她的眼睛,在其中看見了回憶的影子,發現她剛好也在想同樣的事。
  
  羅孅孅下意識地轉了轉手腕間的表,不置可否。
  
  「你還戴著我送你的手錶。」他既驚訝又高興,還有高漲的滿足戚,由此就可以看出他在她心中的地位。
  
  「是啊!」她淒楚地笑一笑,不像他這麼愉快。「習慣真是個可怕的東西,一旦習慣某種行為,就會一直持續下去,很難改變。」就像她對他的愛,明知不可為而為,結果搞得自己渾身是傷。
  
  「孅孅……」
  
  「不過,最近我打算換表。」該是改變的時候。
  
  「為什麼要換表?」他超不爽的。「因為手錶太舊了嗎?還是你覺得舊不如新,有更好的機會出現就快點把舊東西淘汰,是比較明智的選擇?」
  
  他在暗示她有了侯希文,就忘了他這個舊愛,邏輯有些可笑,卻充分反應出他的心情。
  
  「這支表早就該換了,常常故障,時間又不准,越來越不好戴。」她可能沒聽懂他的意思,卻說出對的回答,至少是能刺激他的答案。
  
  原庭培更不爽了,心想她果然被侯希文帶壞了,居然還懂得用隱喻的方式諷刺他,看來不用力更正不行了。
  
  「對了,庭培哥,你有什麼事情找我?」聊了半天,她總算想起正事。
  
  「唔……」突然間被她這麼一問,他反而語塞,先前想要跟她說清楚的念頭一掃而光。
  
  「我……」是想說清楚,但他不知道該怎麼說清楚,最糟的是他沒有立場說清楚,只能支吾。
  
  「我是來問你鑰匙圈做得怎麼樣了,對,就是為了這件事。」好險最後他總算掰出一個理由,羅孅孅越聽越迷糊。
  
  「我們今天早上才決定要用鑰匙圈當贈品,連設計圖都沒有,不可能有進度。」庭培哥是怎麼回事,問了一個連新手都不會問的蠢問題,而且他不是新手。
  
  「對哦,這件事今天早上才決定,不可能馬上做好……」笨蛋,想找借口也得找一個不會穿幫的,他這麼笨手笨腳算什麼?
  
  「庭培哥。」羅孅孅好奇地打量原庭培,他一臉尷尬。
  
  「什麼事?」他搔搔頭,拚命罵自己笨。
  
  「你有什麼話可以直接跟我說,不必拐彎抹角。」或找理由。
  
  原庭培差點衝出口問羅孅孅是不是在喜歡侯希文?但他怕萬一答案是肯定自己會受不了,心情矛盾到快要死掉。
  
  「下個星期的街頭調查,你也會參與嗎?」他是真的很怕聽到肯定的答案,箇中原因他並不清楚,但他就是害怕聽到答案。
  
  「我會一起幫忙做市調。」她以為他又要阻止她,不讓她去街頭調查,臉上的表情比任何時候都來得堅決。
  
  「我知道了。」
  
  結果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他並沒有多說什麼,甚至還點頭。
  
  「Waiter!」接著他索性招來服務生,點了一頓豐盛的下午茶,挑明他請客。
  
  「既然來了,總得吃飽再走,我到現在還沒吃飯呢!」光擔心她會不會喜歡上侯希文就飽五分,和那混帳爭執又氣飽五分,加起來總共滿分,難怪他現在才覺得餓。
  
  原庭培總算恢復一貫的幽默,羅孅孅樂於和他共進下午茶。他們聊天聊地,聊共同的朋友,聊曾經一起攜手走過的歲月。
  
  「小妍和唯尊兩個人真的很絕……」
  
  「沒錯,哈哈……」
  
  彷彿到了今天,他們才真正發現彼此,才開始平等。
  
  ***
  
  時間匆匆飛逝,轉眼間又過一個星期。
  
  在這個星期中,羅孅孅彷彿經歷了一場戰爭。先是只花半天的時間便搞定鑰匙圈的設計稿,緊接著跟各大學的電影系接洽,請求派員支援。連續徵詢了幾所大學以後,終於有一所大學回應,願意讓他們的學生幫忙做街頭調查當作實習成績,等確定工讀生有著落以後,又得回頭催鑰匙圈的生產工廠,請他們加快腳步,然後還得跟網頁設計工作室接觸,討論成立部落格的事宜,一整個就是忙。
  
  「我和工讀生一起去街頭做市調,公司這方面就拜託你了,我一整天都不會進公司。」
  
  星期六的早上,公司本來就放假,但由於做市調的關係,羅孅孅只好犧牲假期,連帶著拖累侯希文。
  
  「今天外面的氣溫很低,你不該去的。」侯希文蹙眉看窗外的天色,暗也就罷了,天氣還冷颼颼,實在不是一個適合做市調的日子。
  
  「你怎麼跟庭培哥說同樣的話?」羅孅孅抱怨。「你們好像只要天氣稍有變化,就以為我一定會不支倒地,我又沒那麼脆弱。」
  
  對,她是沒那麼脆弱,但也不夠堅強,只要心愛的男人隨便哄幾句話,便會倏然解除心防,從她這幾天又突然發亮的臉色就可瞧出端倪。
  
  「我只是替你擔心,沒有別的意思。」他不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情形對他不利,自己得小心應付。
  
  「不必擔心。」她捲起袖子讓他看證物。「你看,我還有肌肉呢!」她拚命擠出小肉球。「別忘了我有在鍛煉身體,不再像以前那麼容易倒。」
  
  這倒是真的,她真的很努力,為了贏得原庭培的尊敬,她幾乎是拚了命學習各種事物,其中最熱中的就是健身。
  
  「好吧,你自己多小心。」既然她都這麼說了,再叮嚀就顯得囉唆,況且他也真的有許多工作待做。
  
  「沒問題,等著我的成果。」她決定大展身手,讓大家見識她的工作能力,進而認同她的工作能力。
  
  侯希文只是微笑,沒說什麼。
  
  「羅姊,該準備走嘍,大家都在車上等你!」辦公室外工讀生喊得震天價響,提醒羅孅孅沒時間了,得趕快走人。
  
  羅孅孅匆匆放下袖子,拿起包包和針織外套,隨口跟侯希文打了一聲招呼就去和工讀生會合,他連說再見都來不及。
  
  侯希文搖搖頭,不知道該拿她旺盛的企圖心怎麼辦,阻止她?隨她去?得再想想。
  
  手機鈴聲這個時候響起,打斷侯希文的思緒,忙於和廠商接洽的他,也沒空留意到羅孅孅的大衣還掛在衣架上,並未帶走。
  
  
  「呼,好冷!」
  
  忘了穿大衣出門的羅孅孅,身上僅穿著一件套頭毛衣和薄薄的針織外套,當然抵擋不了刺骨的寒風,冷得直打哆嗦。
  
  寒流來襲,她又未穿御寒的衣物,對她的健康真是一大挑戰。
  
  「小姐,可以請你幫我們填問卷嗎?只會耽誤你一點時間,填完了以後,我們還會送你鑰匙圈哦!拜託幫我們填一下嘛,拜託拜託!」
  
  身邊的工讀生,發揮大學生特有的青春氣息,拚命請路人幫忙填問卷,有了可愛鑰匙圈的加持,行人紛紛停下腳步幫忙做問卷。
  
  看來她的戰略奏效了,自己也得加把勁才行。
  
  看見自己提出並且成案的idea這麼受到歡迎,羅孅孅頓時精神百倍,寒意全消。
  
  「小姐,你應該還是學生吧!可以請你幫忙填問卷嗎?我們想調查一下現在的學生對愛情片的看法……」
  
  不讓工讀生專美於前,羅孅孅手腕上掛著一小包鑰匙圈,一看見學生模樣打扮的美眉,就攔下人做問卷調查,手中的鑰匙圈就這樣一個一個發出去。
  
  週末的午後,寒風呼呼地吹,影城附近的商圈人來人往,好不熱鬧。羅孅孅和工讀生穿梭其中,遠遠地看,像是一幅美麗的風景,至少在原庭培眼裡,他是這麼認為的。
  
  隔著一條馬路遠遠觀察羅孅孅,她對工作的努力讓他欣慰,同時也讓他不捨,這麼冷的天氣她還上街做市調,萬一凍出毛病怎麼辦?
  
  想到她這麼不愛惜自己,他就覺得心疼。今天的氣溫特別低,根據氣象局的說法大約只有十二度,是入冬以來最強一波寒流,而她居然連件大衣都沒穿就上街!
  
  大步跨越馬路朝羅孅孅的方向走去,原庭培有如模特兒出色的外型,吸引了不少女性傾慕的目光,他卻一點都不想搭理,眼裡只容得下羅孅孅。
  
  「填好了。」做好問卷的女學生將問卷拿還給羅孅孅,她收下問卷跟對方說謝謝,將手中最後一個鑰匙圈送給女學生。
  
  她滿足地將問卷放進大包包裡,對於調查的結果感到自豪。沒想到幾十個鑰匙圈這麼快就發完了,照這種情形發展下去,說不定不用等到晚上,就能做完全部問卷。
  
  羅孅孅決定再去跟其他工讀生多拿一些鑰匙圈和空白問卷,才剛轉身,不期然撞到一堵人牆,她尷尬地道歉。
  
  「對不起……庭培哥!」發現擋住她去路的高大人影竟然是原庭培時,羅孅孅嚇一跳,最近他真愛不經意出現。
  
  「你怎麼來了?」她又沒告訴他會在哪個地點做市調,他居然也找得到她,他是不是偷偷在她身上放追蹤器,否則怎麼會這麼神准?
  
  「我來看你有沒有認真工作。」他滿臉笑容地跟她開玩笑,顯示他今天心情很好。
  
  「當然有,這還要說嗎?」她打開包包,秀了一下做好的問卷,豐盛的成果讓原庭培不由得吹了一聲尖銳的口哨,稱讚她能幹。
  
  她面露得意之色,小巧挺直的鼻樑因為寒風的吹拂被凍得紅紅的,原庭培見狀趕緊把脖子上的圍巾解下來幫她圍上,羅孅孅好驚訝。
  
  「不用了。」她舉起手想把脖子上的圍巾拿掉,卻遭怒斥。
  
  「圍著。」他不喜歡她拒絕他,就連一條小小的圍巾都不可以。
  
  羅孅孅只好把圍巾留在脖子上,嘴巴上沒說什麼,但心裡卻很感激他,多了條圍巾,真的溫暖許多。
  
  「這麼冷的天氣,你大衣也不穿,手套也沒戴,是想要凍死自己嗎?」
  
  他給她的不只圍巾,他更進一步將她的雙手放入自己的掌心包覆,給她最迫切需要的溫暖。
  
  羅孅孅頓時心跳加速,心臟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不過,她同時也告訴自己,他對每一個女孩子都有可能這麼做,不必過分期待。
  
  她試著把手抽回來,卻被他抓得更緊,說了聲。「你要去哪裡?」
  
  羅孅孅愣住,不是很懂他的意思,只得睜大眼睛無聲問他。
  
  原庭培沒多加解釋,只是鬆開手改為覆住她的耳朵,輕聲說:「這是耳罩,你的耳朵也好冰。」
  
  羅孅孅頓時覺得好尷尬,也好迷惘,在忽略了她這麼久以後,他這些舉動,又能彌補什麼?
  
  她好不容易才說服自己,只能把他當成哥哥看,不能對他有所期待,更不能對他存有渴望,她打算做到。
  
  於是,她再一次試圖把他的手拿下,卻被他順勢擁進懷中,讓她的臉貼在他的胸口,聽他喃喃抱怨。
  
  「真是,穿得這麼少,不感冒才怪。」
  
  她的心霎時湧上一股無可抑制的渴望,覺得他好可惡,也好荒謬,難道他不知道他的舉動,只會害她更糊塗、更弄不清楚他的想法?
  
  「庭培哥?」她只想他說清楚,或是乾脆放開她,不要再擾亂她的心志。
  
  無獨有偶,原庭培的胸口也湧上一股異樣的感覺,彷彿他本來就該如此擁抱她、護著她。
  
  「庭培哥……」
  
  這是一種發自內心,屬於男人對女人的疼愛,他不明白自己過去為何要抗拒,毫無道理。
  
  「請你放開我。」她不要再為他慌亂,即使她明明已經慌亂。
  
  「我得去和工讀生會合了,不能讓他們久等。」她用力推開他,不想自己幾個月來的辛苦,只因他一個心血來潮的擁抱就化為泡影,那太廉價,不值得。
  
  「圍巾還你。」匆匆解開纏繞脖子的圍巾塞回他的手裡,羅孅孅連他最基本的關心都不想要,只想與他保持距離。
  
  原庭培佇立在原地,目送她的背影,突然覺得難以忍受,不願意她就這麼離開他。
  
  他想都不想地追上去,拉住她的手,將她的身體用力轉過來。
  
  「還有事嗎?」她真的被他搞糊塗了,完全不懂他想要什麼。
  
  「不要走。」這就是他想要的。
  
  「走去哪裡?」羅孅孅一頭霧水,怎麼也無法會意。
  
  走出我的視線之外。
  
  他想這麼告訴她、想這麼求她,但他說不出口,只得打開大衣,將她的人連同她的心都收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不教她飛走。
  
  不期然被他擁入懷中,近距離傾聽他的心跳,此刻的羅孅孅再也無法佯裝堅強。在他溫暖的擁抱下,世界彷彿停止運作,彷彿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再也沒有距離。
  
匿名
狀態︰ 離線
7
匿名  發表於 2014-7-28 09:27:04
  第六章
  
  星期日的早上,天氣意外的好。
  
  氣溫雖然因為寒流來襲還是很低,但天色比起昨日已經清朗許多,不再灰濛濛的。
  
  右手支住下巴,心不在焉地盯著攤在桌上的報表,照理說羅孅孅看進的應該是數據,結果她卻只看見昨天原庭培擁抱她的影像,忍不住歎氣。
  
  侯希文站在辦公室門口,默默注視她的一舉一動,不得不承認原庭培比他預期中厲害,或者說,清醒得很快。
  
  他舉起手輕敲門板,清脆的敲門聲使羅孅孅回神。
  
  「請進。」她尷尬地放下手假裝忙碌,殊不知她發呆歎氣的模樣早已進了他的眼簾,裝也沒用。
  
  「在想什麼?」他走進她的辦公室,淡淡問她。
  
  「沒什麼。」她乾咳兩聲,趕緊低頭工作。
  
  侯希文見狀沉默了半晌,口氣不是太好地問道。
  
  「聽說昨天下午,你和原庭培在街頭上演了一幕可以媲美電影情節的浪漫場景,一定覺得很愉快吧?」
  
  他淡到不能再淡的語氣中有著濃濃的控訴,羅孅孅頓時羞紅了臉,明白一定是那些工讀生多嘴,昨天他們都看見她和庭培哥相擁的那一幕,事後還虧她。
  
  「也就是說,你們復合了?」看她的反應,侯希文就知道工讀生說的都是真的,並非造謠。
  
  「我們從未交往,又哪來的復合?」羅孅孅的回答帶有一絲苦澀,彷彿連她自己也迷惘。
  
  「昨天原庭培不是緊緊抱著你,這還不叫復合?」未正式交往不代表他們就是陌生人,從某個角度來看,他們比情侶還要親密。
  
  「老實說,我也不清楚庭培哥的想法。」她深深歎氣。「他嫌我煩,一直想要擺脫我,可等到我下定決心過自己的生活,他又做出種種不合理的舉動,我真的很迷惑。」
  
  「你動心了?」侯希文問羅孅孅,而她無言,這是事實。
  
  「你動心了。」他將羅孅孅內心不敢說的話說出口,羅孅孅甚至無法開口否認,說她沒有這麼沒志氣,她的志氣早已在昨日的街頭擁抱中消失無蹤,再也不復當初的氣勢。
  
  「你認為原庭培為什麼突然有這些舉動?」侯希文不希望她錯估形勢,乾脆把話挑明。
  
  「我就是不知道才煩惱。」她要是知道原因就好了。
  
  「你該不會認為原庭培在喜歡你吧?」他一語道破潛藏在她內心深處的秘密,讓她連否認的話都說不出口。
  
  「我看你還是算了吧!」她根本不必真的開口,表情就已經說明一切。「原庭培會有這些舉動,是因為玩具快被搶走了,下意識所產生的反應,絕非如你想像,真的喜歡你。」
  
  「你這話什麼意思?」羅孅孅既受傷又不解,話說得這麼明白一點也不像他的作風。
  
  「原庭培以為我喜歡你,怕你會被我搶走,所以最近才會表現得這麼積極。」他解釋道。
  
  「庭培哥以為你喜歡我?」羅孅孅覺得很不可思議,這種想法未免太異想天開。
  
  侯希文點頭。
  
  「天啊,怎麼可能?」太好笑了。「你怎麼可能喜歡我,簡直是在說天方夜譚。」
  
  羅孅孅覺得這種說法太荒謬,甚至笑出聲,本來她以為侯希文也會跟著笑,但他卻露出莫測高深的表情,淡淡說了句。
  
  「未來的事很難說,不是嗎?」
  
  讓羅孅孅意識到真的有這個可能,並開始覺得不安。
  
  「你想不想去游泳?」
  
  更令她吃驚的是,他竟又開口邀她。
  
  「游泳?」她呆住。「但是我不會游泳……」
  
  「我知道。」他微笑打斷她。「所以我才問你想不想學,我可以教你。」
  
  他要教她游泳,真的很令人意外。
  
  「如果你不想學就算了。」見她面有難色,侯希文主動打退堂鼓,不想勉強她。
  
  「不,我想學。」羅孅孅一直以來都想學游泳,只是過去太膽小又怕水,遲遲不敢踏出第一步。
  
  「那就麻煩你教我了。」她之所以不便拒絕侯希文還有另一個重要的原因,他是爹地最倚重的左右手,自己於公於私也都有求於他,如果貿然拒絕怕會影響往後的合作,基於種種理由,她才點頭。
  
  他們提前吃了午餐,等到胃裡面的食物都消化得差不多之後,才去室內溫水游泳池游泳。
  
  侯希文是個好老師,不但有耐心,又懂得教學,連她這個第一次下水的旱鴨子都懂得他在說什麼。
  
  「一,二、三,先用力吸一口氣,再憋住呼吸將身體往下壓。」他教她怎麼閉氣、怎麼潛水,她很快就抓到要點,只是閉氣的時間很短,不到幾秒鐘的時間便浮出水面。
  
  「游泳好難!」她才試沒幾次就哇哇叫,侯希文無奈地笑笑。
  
  「你太沒耐心了。」他撥開前面的劉海,露出飽滿的額頭,羅孅孅才發現他竟然有美人尖。
  
  「你有美人尖耶!」真羨慕。
  
  被她這麼一鬧,他不好意思地將劉海撥正覆住額頭,但已經來不及了,泳池有一半的女子幾乎都在看他。
  
  說實話,他是一個很出色的男人,某些地方「美」得過火,比如他額頭上的美人尖,完美的心型,就比女人還要標準。
  
  未來的事很難說,不是嗎?
  
  她想起稍早在辦公室的對話,突然覺得很不安,如果那不是開玩笑的話,她該怎麼辦?重新評估他們的關係?
  
  「發什麼呆?」見她呆得像個木頭人,侯希文取笑她。「你才剛學會閉氣,還有一段漫漫長路要走,可沒有空打混。」
  
  「還要游?」羅孅孅哀嚎,她已經累了。
  
  「任何事都不宜半途而廢。」他是凡事有始有終的堅定信仰者,自己不放棄,也不容得他的學生放棄。
  
  羅孅孅算是被半強迫學游泳,起初游得不幹不脆、怨聲載道,等她習慣了水性反倒覺得游泳很好玩。
  
  「今天就到此為止。」游了四個鐘頭,夠了,再游下去皮膚都要皺了。
  
  「可是我還沒學會換氣。」敢情她是游上癮了,死賴著不肯走。
  
  「沒這麼快,你的姿勢根本都不對,還需要矯正。」侯希文硬將她拖離泳池,羅孅孅只得戀戀不捨地看著泳池,在心中默默跟它約定下次還要再來。
  
  托侯希文堅持之福,羅孅孅開始愛上游泳,雖然她根本還沒有學會。
  
  「已經這麼晚了?」他們各自沖好澡,換好衣服到服務台前會合,羅孅孅拿出手機查看上面的時間,才發現他們竟然混了一下午。
  
  「我們整整游了四個鐘頭,你認為呢?」侯希文取笑她驚訝的表情,他總是嚴肅的臉龐,在燈光的照耀下顯得好孩子氣,也更加迷人。
  
  「都快可以直接吃晚餐了。」她一邊檢視手機,一邊叨念。「我看我們乾脆吃了晚餐再回家……啊,有好多通未接來電,統統都是庭培哥打來的!」
  
  原庭培陰魂不散,她走到裡,他的電話就跟到哪裡,連偶爾放鬆一下都不行,都要跟到底。
  
  「你不回電嗎?」侯希文淡淡地提醒羅孅孅最好別讓原庭培久等,她遲疑了一下,聳肩回撥原庭培的手機。
  
  「你是不是在找我?」電話接通以後,她問原庭培。
  
  「我撥了一個下午的電話都沒有人接,你到底去了什麼地方?」他是在找她,而且口氣非常急,說話也不客氣。
  
  「我剛才在游泳。」坦白說,羅孅孅不是很高興。先別提他們沒有任何關係,就算有也輪不到他凶她,況且她並沒有做錯事。
  
  「我記得你不會游泳。」原庭培聞言皺眉,總覺得她嘗試太多新事物,不是好現象。
  
  「就是不會才要學。」羅孅孅邊講手機邊抬頭看侯希文,對他感激微笑。「希文今天下午特地花時間教我游泳,我已經學會閉氣了。」
  
  「你和侯希文一起游泳?」不期然聽見仇人的名字,原庭培差點沒跳起來,孅孅居然跟他在一起?
  
  「你知道我一直很想學游泳,今天剛好有機會,希文也很熱心教我,真的很謝謝他。」羅孅孅對侯希文的感謝非三言兩語可以形容,他真的幫了她好多忙。
  
  原庭培的腦海中,霎時閃過羅孅孅穿著比基尼泳裝,和侯希文在泳池邊親熱戲水的可憎畫面,感覺快要得腦溢血。
  
  「那你們現在游完了嗎?」他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卻發現很難,他的血壓正節節升高。
  
  「游完了。」糟了,手機嘟嘟叫,應該是沒電了。
  
  「你現在人在哪裡?我去接你!」他不能忍受她和侯希文在一起,光想就難受。
  
  「什麼?」她只聽見第一句話,第二句話聽不清楚,有雜音。
  
  「我們要去吃晚餐。」羅孅孅用眼神詢問侯希文可不可以?他欣然接受。
  
  吃飯?他們又要一起吃飯,搞什麼鬼!
  
  「不可以!」他吼得跟見鬼一樣。「你不可以跟他去吃飯,我現在馬上過去接你──嘟嘟嘟──」
  
  突然間中斷的通訊,不僅讓原庭培的怒氣無處可發,也迫使羅孅孅結束通話。
  
  「沒電了。」她晃了晃手機,將它放進包包之中,雖然無奈也只能對原庭培說抱歉,誰叫她手機真的沒電了。
  
  「他說什麼?」侯希文問羅孅孅。
  
  「沒聽清楚。」她聳肩。「通訊狀況太差,根本來不及問他。」
  
  「是嗎?」侯希文聞言揚起嘴角,多少覺得有些可惜,不能親眼看原庭培跳腳,失去不少樂趣。
  
  「現在就去吃飯嗎?」才五點半,好像有點早。
  
  「不行。」侯希文皺眉。「游泳完馬上吃東西最容易發胖,至少得等一個小時才可以進食。」
  
  「那我們這一個小時要做什麼?」喝咖啡?逛街?
  
  「你想做什麼,我就陪你做什麼。」
  
  「我想逛書店。」侯希文的體貼,讓羅孅孅的胸口湧上一股複雜的情緒,不曉得該如何面對。
  
  「這是個好主意。」他點頭同意。
  
  他們開心地逛書店,兩人甚至還買了同一本書,默契之好可見一斑,他們並約好看完書以後,要互相報告讀書心得。
  
  而依照往例,今天的晚餐也是吃得非常開心,兩人話題聊不完。
  
  ***
  
  羅孅孅和侯希文一起吃完飯後便分手,侯希文直接回家,羅孅孅本來也想回家,但她一想到還有一堆事情沒做完,立刻又轉了方向趕回公司加班。
  
  昨日街頭調查的成果,比想像中還好,她非常用心看完每一張問卷上加注的意見,並一一分類,等到她將全部的問卷分類完畢,已經是凌晨一點鐘。
  
  糟糕,竟然做到這麼晚?這下麻煩大了。
  
  由於她家是住在距離市區較遠的別墅區,半夜開車回去真的很危險,而且也太浪費時間。
  
  羅孅孅沒有別的選擇,只能睡在公司,但現在正值寒流期間,公司又沒有足夠的暖氣設備。她是有大衣,但怕睡著以後抵擋不了寒氣,況且大衣的下擺也不夠長,就算拿來當被子也只能蓋局部,遮不了全身。
  
  正當羅孅孅考慮該不該冒險開車回家,不期然瞥見放在角落的直立式電暖器,納悶辦公室什麼時候多出這台電暖器,早上明明還沒有……
  
  「東西等一下就送來了嗎?記住要放進辦公室。」
  
  她想起侯希文上午在他們出門吃飯前,用手機跟某個人對話。當時她聽得一頭霧水,現在倒恍然大悟,原來這電暖器是他送給她的。
  
  羅孅孅的心裡霎時流過一股暖流,對他的體貼感動到無以復加,同時又擔心。
  
  她只要一想到侯希文有可能在暗戀她,就覺得不安,她雖然已經決定放棄對原庭培的感情,但還沒準備好接受另一段感情,況且,她也沒真的對原庭培死心。
  
  這就是你的問題,傻瓜,因為你老是放不下,才會一直鬧笑話。
  
  羅孅孅比誰都明白問題的所在,卻只能歎氣,只能罵自己傻。
  
  她將電暖器從角落搬出來插上電源,接著從包包內拿出今天和侯希文一起買的書,躺在沙發上打開書閱讀,打發漫漫長夜。他們共同看中的是一本剛上市的翻譯小說,內容充滿哲學意味,步調不快但故事還滿精彩的。
  
  羅孅孅幾乎把整本書都看完了才沉沉睡去。天色在兩個鐘頭後逐漸轉白,再兩個鐘頭後,城市開始動起來,忙碌的一天又要來臨。
  
  侯希文很早就來到公司,基本上,他是工作狂,比誰都熱中工作。
  
  他打開羅孅孅辦公室的門,羅孅孅熟睡的小臉赫然映入眼簾,才愕然發現還有人比他更熱中工作,熱中到乾脆睡在公司。
  
  他走進辦公室,默默在沙發邊站定。她熟睡的臉是那麼純真毫無防備,侯希文的腦中頓時閃過千思萬緒。
  
  他恨她半路殺出,打亂他的佈局。但他同時也同情她,覺得她很可憐,脆弱天真不懂人性,連他覬覦公司也毫無所知。
  
  在看著她睡臉的同時,侯希文亦想起另一位同樣有著天使般睡臉的女孩,他答應守護她、愛她,但她並不能給他任何幫助,心頭瞬間湧上一股苦澀的感覺,恨自己也恨命運。
  
  他緊緊握住雙拳,以為這樣就可以跟老天討回公道,但事實上老天從來沒有公平過,否則他不會還在這裡當羅孅孅身邊的小跟班。
  
  他沉默的怒氣彷彿也感染到羅孅孅,她倏然睜眼,瞥見他來不及放鬆的拳頭,好奇發生了什麼事,讓他這麼生氣。
  
  「希文?」她起身揉揉眼睛,有點不太能適應環境。「你怎麼在這裡?」
  
  他來要回他的辦公室,要回他本來應該得到的職位。
  
  「我才要問你呢!」然而,他最終還是選擇了隱藏。「已經是早上,大家都陸續上班了。」
  
  「真不好意思。」經他這麼一提醒,羅孅孅才發現確實已經天亮,她睡晚了。「我才瞇了一下下,沒想到就……」
  
  「你整個晚上都在公司嗎?」他看看離沙發半公尺的電暖器,她可真是充分利用。
  
  「是啊!」羅孅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昨天晚上吃完飯以後,我突然想起還有很多事沒做完,乾脆回公司加班,沒想到一待就待到凌晨一點,我怕一個人開車回去危險,索性就睡在公司。」
  
  她對公事的執著,讓他佩服也讓他煩惱,再這樣下去,他只有想別的辦法才能重新獲得掌控權。
  
  「對了,我要謝謝你送我電暖器。」她跟侯希文道謝。「昨天晚上要是沒有這台電暖器,我一定會凍死。」
  
  「不客氣。」這只是他計劃中的一環。「我知道你怕冷,電暖器可以讓你在辦公的時候好過點,做事也比較有效率。」
  
  換句話說,他連工作效率都幫她計算好了,真的很體貼。
  
  「你把書看完了?」侯希文先看看桌上的書,再看向羅孅孅,她正掩嘴打呵欠。
  
  「看完了。」她真的好想睡,嚴重睡眠不足。
  
  「我也看完了。」他微笑。「看完書以後,你有什麼感覺?」
  
  「逝去的夢不再回,人要勇敢向前行。」她遲疑地說出她的讀後心得,他顯然也有同感。
  
  「我也認為如此,人要往前看,不要一味沉浸在過去,得不到任何好處。」他意有所指的說法讓羅孅孅深思,她也想只往前看,但好像做不到,該怎麼辦?
  
  「我看你好像很累,你乾脆先回家休息好了,等睡飽了再來上班。」侯希文見她呵欠打個不停索性建議,羅孅孅也接受他的建議。
  
  「也好。」一直打呵欠也不是辦法,難看死了。「那麼,公司就麻煩你了,我先回家休息。」
  
  「嗯,好好睡,祝你有個好夢。」
  
  侯希文真的很體貼,羅孅孅除了感激他以外,還有深深的抱歉,為什麼她就不能喜歡他呢?真可惜。
  
  「我先下班了,掰掰。」羅孅孅穿上大衣,背起皮包便離開公司。
  
  侯希文凝視她的背影半晌後重重歎氣,就如同她所說,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命運從來不對人太好。
  
  無論如何,他總算坐回經理的位子,只是這屁股還沒坐熱,原庭培又來找碴,不分清紅皂白一頭栽進辦公室,等到發現位子上的人不是羅孅孅又跳腳。
  
  「怎麼又是你?」他超不爽的。「你沒有自己的辦公室嗎,怎麼老是待在這裡?」原庭培最討厭見到侯希文,尤其不樂意見到他坐在羅孅孅的座位上,總覺得他有不良企圖。
  
  侯希文聞言用力合上檔案,冷冷打量原庭培,態度也不怎麼客氣。
  
  「你才可笑。」他反諷原庭培。「今天到晚跑來找孅孅,我才想請教你有沒有自己的辦公室,到底是誰比較無聊?」
  
  兩個男人的競爭逐漸白熱化,簡直已到了勢不兩立的地步。
  
  「我想怎麼無聊是我的事,你管得著嗎?」怎麼說孅孅喜歡的人是他,輪不到他這個外人多嘴。
  
  「是管不著。」腳長在他身上,誰管得著。「我只是覺得你好笑,就這樣。」
  
  侯希文輕蔑的眼神,擺明他看不起他。原庭培迅速瞇眼,不記得什麼時候曾被人像這樣當面侮辱過,他到底以為自己是哪根蔥?
  
  「孅孅呢?」原庭培懶得再跟侯希文說廢話,只想知道羅孅孅的下落。
  
  「昨天一整夜她都沒有回家,該不會整晚都跟你在一起吧?」這是他內心最深的恐懼,而侯希文也充分掌握他的恐懼,將原庭培玩弄於股掌之間。
  
  「我們有沒有在一起,不關你的事,你一副打翻醋罈子的模樣,只會顯得你很可笑,對事情沒有任何幫助。」侯希文顯然極享受削他的樂趣,原庭培再一次瞇起眼睛,越來越討厭侯希文。
  
  「你還是放手吧!」侯希文冷冷規勸原庭培,要他別再折磨羅孅孅。「你口口聲聲說希望孅孅獨立,希望她擁有自己的生活。可當她決定放棄討好你追求自我,你卻又回過頭來追著她不放,你不會覺得自己太荒謬了嗎?」
  
  沒錯,就像這混帳說的,他的行為太荒謬可笑,連他自己都看不過去。他如果聰明的話,就該放手讓孅孅走,可他就是放不了手,尤其不願意因為侯希文而放手。
  
  「這不關你的事。」他將侯希文說過的話送還給他,讓他領略被自己的話打巴掌的滋味。
  
  「你只要回答我,昨天晚上,你們是不是在一起?」他只在意這個,其他的事他不在乎,也不想解釋。
  
  「我沒有必要回答你的問題。」恰巧侯希文也不想給他答案,兩個人就這麼僵著。
  
  原庭培狠狠地瞪著侯希文,第一次遇見這麼難纏的對手。
  
  「要離開請便,我不送客。」他甚至下逐客令,原庭培氣得奪門而出,心中有種不知名的挫折感,全因為找不到羅孅孅,無法向她求證。
  
  他們一定上床了!
  
  腦海裡不斷浮現出的骯髒念頭,驅使他像個瘋子不斷尋找她。
  
  他去羅孅孅時常光顧的coffeeshop,沒找到她。他去冉唯尊經常陪她挑衣服的女裝店,也沒瞧見她的人影,最後他實在想不出來她會去哪裡,乾脆直接殺到她家,卻意外得知她已經回家,目前正在睡覺。
  
  「我去看看她。」他心中有一股衝動,一定要立刻見她,不然他會瘋掉。
  
  「可是Madame正在睡覺──」菲傭無力阻止,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原庭培走向花園,那兒可以直通羅孅孅的房間。
  
  如果說景物依舊,人事全非,此刻呈現在他眼前的景象,大概是這一連串改變中唯一的不變,也是他記憶中的畫面。
  
  多年以前,他也是像現在這個樣子,被落地窗內的女孩吸引,慢慢走向前。
  
  羅孅孅正處於酣夢之中,柔美的臉龐看起來純潔無瑕,恍若被禁錮在玻璃窗內的公主,等待王子的救援。
  
  曾經,他是解救她的王子,但現在他已經沒有把握,她會不會歡迎他的來到。
  
  她的改變太快、太猛,比洪水還要激烈的速度衝垮了他的自信心,在打擊他的同時,卻也將他心中蟄伏已久的感情喚醒,逼迫他面對自己。
  
  他打開那扇他許久未再碰觸的落地窗門,走進她的世界。
  
  羅孅孅安然靜謐的睡臉,有如磁鐵緊緊吸引他的視線,奪去他的呼吸。
  
  在這一刻,他終於明白,原來他一直是愛她的。他對她的喜愛,不知道從何時起,由大哥哥的照顧轉換為男女之情,所以他才會不由自主地想逃,才會不由自主地傷害她,皆因他害怕失去自由,皆因他不想為任何人停留。但他不知道自己的心早就被鎖住了,無形的鎖煉困住了他,而羅孅孅就是掌握關鍵鑰匙的那個人,也是他最愛、傷害最深的人。
  
  走過二十幾個年頭,原庭培總算看清自己的心。很可笑的情緒,卻千真萬確,他愛著羅孅孅。
  
  他、愛、孅、孅。
  
  這個想法曾經把他擊垮,曾經讓他逃竄,但現在,再也不會了。他會勇敢面對他的心,面對她的感情,不再逃避。
  
  輕輕執起她的柔荑,原庭培將他心中的激動化為實際行動,無聲跟她保證──一切將會改變。
  
  他看著她的睡臉,所有他們曾經共同經歷的歲月,宛如跑馬燈在他眼前變換個不停。從第一次和她見面到帶她去參加校慶,從和她一起去看電影到為她挑選生日禮物,每一個回憶的片段都彌足珍貴。
  
  他不明白,他怎麼會覺得厭煩?
  
  他不明白,自己怎麼能殘忍地傷害她,甚至將她往外推?
  
  有太多的疑問存在他的心裡,但他發誓,從今以後,他的心中不再存有疑惑,他會守護她一輩子,成為她永遠的王子。
  
  時間在鐘擺的擺動中一分一秒地走過,如此不知過了多久,羅孅孅終於察覺有人進了她的房間。
  
  她慢慢睜開眼睛,在看見原庭培時嚇了一跳,發現自己的手被他握著的時候更是急著抽回,突兀退縮的舉動,讓原庭培很不愉快。
  
  「庭培哥,你怎麼來了?」羅孅孅的表情非常彆扭,彷彿他不該出現在她的房間。
  
  「我不能來嗎?」原庭培不爽,以前他可以自由進出她的房間,現在倒成了不受歡迎的客人。
  
  「不是,我只是覺得很意外。」畢竟他們已經好些年沒像現在這麼親近,一時之間還無法習慣。
  
  「我一直在找你。」他怒氣未消。「我昨天找了你一整天,但都聯絡不到你,你跑到哪裡去了?」
  
  「有什麼事嗎?」她以為他要談公事。
  
  「最近你真愛問我有什麼事,沒事就不能來找你嗎?」他越聽越火大,口氣也越凶。
  
  「我沒有這個意思。」羅孅孅解釋。「只是以前都是我找你,現在突然間顛倒過來,我有些不習慣……」
  
  是啊,最近幾年他從來不曾主動打電話給她,難怪她會不適應。
  
  猛然察覺自己是多麼冷漠差勁,他原有的怒氣瞬間消失不見,只留下對她深深的抱歉。
  
  「你們……昨天晚上在一起嗎?」他知道自己不該在這時候問她這個問題,但他就是忍不住想知道。
  
  「什麼?」
  
  「你昨天一整天都沒有回家,是不是跟侯希文一起過夜?」他乾脆把話挑明,省得她又閃躲。
  
  「不是,當然不是。」驚訝過後,羅孅孅回神。「昨天晚上我在公司加班,直到早上才回家,跟希文一點關係也沒有。」
  
  「是嗎?」儘管她已做了解釋,他還是疑慮。
  
  「嗯。」信不信由他。「不過他倒是悄悄送了我一台電暖器,真的很體貼。」
  
  接下來的時間,就聽見她一直在讚美侯希文,害他差點沒吐血。
  
  他很會游泳,做事明快果決,他甚至是個好教練。
  
  有幾次原庭培出聲反駁,惹得羅孅孅很不高興,他才發現,羅孅孅對侯希文真的很有好感,自己在她心中則是越來越沒有影響力,不免抱怨女人的轉變真快,比男人還無情。
  
  「糟了,我還穿著睡衣!」說話說到一半,羅孅孅總算發覺到自己的儀容不整,驚慌得跟什麼一樣。
  
  「庭培哥,你先出去,我要換衣服。」丟臉透了,她居然穿睡衣跟他說了這麼久的話,光想都不自在。
  
  「有什麼關係,我又不是外人。」他覺得她的反應很好玩,像個害羞的小處女,臉上寫滿了尷尬。
  
  「不行,你一定要出去!」最後她索性推人,硬是要趕他走。
  
  原庭培嘴角勾起微笑,她的反應讓他放心許多,她連在他面前穿著睡衣都會害羞,看樣子還不必擔心她會跟侯希文上床,要突破女人的心防沒那麼容易。
  
  「好吧,我出去。」他得意得要命。「不過要記得換上運動服,別又穿洋裝。」
  
  「幹嘛要換運動服?」她一臉莫名其妙。
  
  「你不是想健身嗎?我陪你一起運動。」他才不會讓侯希文專美於前。
  
  「啊?」她有沒有聽錯?
  
  「動作快一點,小心我放你鴿子。」他瀟灑地揮揮手,從另一道連接室內的門走出羅孅孅的房間。
  
  羅孅孅起初驚訝地瞪大眼睛,會意後失笑。
  
  「放鴿子就放鴿子,誰理你啊!」
  
  只是,她口頭上雖然這麼說,內心卻是非常甜蜜、愉快。
  
  公主或許已經不再需要王子拯救,但卻需要王子的陪伴,攜手走過蒼蒼歲月。
  


 
匿名
狀態︰ 離線
8
匿名  發表於 2014-7-28 09:27:28
  第七章
  
  原庭培和侯希文陷入拉鋸戰,兩個男人暗中較勁,爭奪羅孅孅。身為當事人的羅孅孅雖然多少察覺到氣氛不對勁,但因為兩人都沒有公開表明,她也不便表示意見,只好任由戰事越演越烈。
  
  公事方面,在經過連續一個月的疲勞轟炸,他們終於完成市場調查,也確定未來拍片的方向,大家總算可以暫時鬆一口氣。
  
  為了慰勞員工的辛勞,羅孅孅決定舉辦員工旅遊,招待全體員工到台東太麻裡觀賞日出、泡溫泉,順便聯絡感情。
  
  想當然耳,每個員工一聽見這個消息都是歡聲雷動,大聲叫好。兩天一夜的行程,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對有心人來說可以做很多事,至少侯希文就已經擬好計劃,打算趁這次的假期表白。
  
  沒錯,他豁出去了。
  
  雖然不愛羅孅孅,但如果這是他唯一能得到「神話影視」的方法,他也只能這麼做。他不能讓他從小到大的夢想,因為羅孅孅的突然出現而受挫。他更不甘心他多年的努力,因為身份上的差距成為幻影,他要成功,他要出頭,即使那意味著必須娶羅孅孅。
  
  侯希文非常清楚,羅孅孅的父親羅振堂一直很中意自己,不只一次暗示希望他能成為他的女婿,只是他心中還有牽掛,況且也想靠自己的實力出頭,所以在許多時候都婉謝羅振堂的抬愛。
  
  他辛苦地工作,羅振堂亦不吝嗇給他機會,大力提攜他,將他由一名小小的行政助理提拔到副理,這對非業務系統出身的侯希文來說是一大鼓勵,他也經由業績證明自己確實是靠實力坐穩這個位子。
  
  就在他將公司帶到巔峰,大家也看好他將是「神話影視」下一任接班人之際,一直養在深閨、體弱多病的羅家大小姐這個時候卻出現了,瞬間將他由接班人的假象打回原形。
  
  羅振堂帶著柔弱的女兒走進他的辦公室,要求他輔佐並照顧羅孅孅,他永遠記得羅孅孅那天的笑容有多麼甜美,他有多痛恨她的笑容,一直到今天,他仍然痛恨她的笑容,即使他明明知道那不是她的錯,也難解心中的糾結。
  
  經過了幾個月的思考,侯希文決定透過婚姻的方式,取得「神話影視」的掌控權,他在它身上下了太多功夫,不可能就此放棄。
  
  他可以想像,一直在等待他的女人得知他將要琵琶別抱會有什麼反應,但已經太遲了,他不能讓他多年的心血毀於一旦,就算會因此成為負心漢,他也在所不惜。
  
  如果你真的決定這麼做,我會祝福你的。
  
  他幾乎可以聽見和他相戀多年的女人這麼說,在她的心裡,沒有什麼人比他更重要,即使她必須犧牲自己,她也不會多抱怨一句。
  
  狠狠地捶打牆壁,發洩怒氣。侯希文的心比誰都痛,比誰都無奈,然而一旦他選擇放開,一切都會海闊天空。
  
  另一方面,也有個不肯放手的傢伙,在得知羅孅孅的公司即將舉辦員工旅遊臨時殺出來,硬要做跟班。
  
  「原總裁也要去?」
  
  出發當天,當原庭培提著一個旅行袋出現在集合地點時,員工紛紛瞪大眼睛,看向羅孅孅。
  
  「原總裁也想跟我們一起去玩。」羅孅孅尷尬地解釋,都怪她大嘴巴,在電話中提及這件事,惹來無窮後患。
  
  「哦……哦!」驚訝過後,大家提著行李上遊覽車,開始「快樂的員工旅遊」。
  
  羅孅孅雖然是這次旅遊的主辦人,但是大家知道她不會主持節目,於是主持的重責大任就落在人事主管的身上,他也樂於接手。
  
  「我決定愛你一萬年……」
  
  在前往台東的途中,同事們輪流上台自我介紹、搶麥克風唱歌,鬼哭神號幾乎把遊覽車的車頂給掀了,羅孅孅一邊高興地拍手,一邊分神注意她的左右兩側,不由得冷汗直流。
  
  她的左邊坐著侯希文,這是早已經決定的座位,沒有什麼好大驚小怪。比較讓她尷尬的是,她右手邊本該是人事主管的位子,空出來讓給原庭培,害她變成被左右包抄的場面,搞得她渾身不自在。
  
  「呃……」她不曉得該怎麼同時應付兩個男人,好像跟誰交談都不對,都會點燃戰火。
  
  她也不知道事情為什麼會搞成這個樣子?幾個月前她還弱不禁風,乏人問津。幾個月後,她突然變成搶手貨,實在是始料未及。
  
  一行人就在前方嬉鬧、後方沉默的尷尬狀況中來到台東。
  
  因為要趕看日出,遊覽車公司配合他們的規劃選在晚上八點出發。等他們到達太麻裡的海邊,大約是清晨四點半,距離天亮還有一段時間。
  
  「烤營火嘍!」
  
  大夥兒有備而來,搬柴火的搬柴火,搬飲料的搬飲料,有人甚至還自備小型發電機和咖啡機,準備現場販賣起熱咖啡,一行人吵吵鬧鬧,好不熱鬧。
  
  「原總裁,請喝咖啡。」
  
  要說有誰跟大家最疏遠,該是臨時插隊的原庭培,畢竟他不是公司的員工,他沉重的頭銜也帶給他們不小的壓力,況且他又繃著一張臭臉。
  
  「謝謝。」原庭培接過咖啡,拿起來啜飲了一口,眼睛不忘往羅孅孅的身上瞄,她看起來非常開心,整個人容光煥發。
  
  「還有餅乾。」員工像侍奉老佛爺一樣又是奉茶又是上點心,就怕得罪大客戶,市調只是前奏曲,真正動工拍片才大有看頭,肯定能為公司賺進不少錢。
  
  原庭培忙著端茶拿點心,一回頭才發現羅孅孅不見了,她剛剛明明還在和員工說話。
  
  「你們經理呢?」他放下紙杯,兩眼掃射四周,確定沒看見人。
  
  「和副理一起去那邊。」報馬仔遙指黑暗的海邊,那兒烏漆抹黑一片,什麼也看不見。
  
  「探照燈借我,等一下就還你。」原庭培深感大事不妙,搶過員工甲手上的照明工具,直奔羅孅孅和侯希文所在的方向。
  
  競爭真激烈。
  
  這下連瞎子都看得出來,原庭培和侯希文同時在追求羅孅孅,恐怕表白都要比速度。
  
  侯希文和羅孅孅並肩走下較靠海的沙灘,還沒來得及聞海水的味道,就看見原庭培氣喘吁吁地向他們跑來。
  
  「孅孅!」手中還拿著探照燈,不知情的人會以為他是海巡員,來抓走私。
  
  「庭培哥?」他不是正在喝咖啡、吃點心嗎?怎麼跑過來了……
  
  「那邊有人肚子痛,你趕快過去看看。」不給侯希文開口表白的機會,原庭培抓住羅孅孅的手就把她拖走,大大破壞了侯希文的走私計劃。
  
  他的臉色倏地轉沈,心想原庭培真是個討厭的傢伙,非得再找個機會跟羅孅孅單獨相處不可。
  
  「你們之中有人肚子痛嗎?」
  
  「沒有。」
  
  「庭培哥,根本沒人肚子痛。」
  
  「是嗎?那就是我弄錯了,抱歉。」
  
  「你哦!」
  
  「哈哈哈……」
  
  遠處傳來的嬉鬧聲更加深侯希文的決心,他決定要盡快採取行動,免得再拖下去夜長夢多,反而對自己不利。
  
  ***
  
  清晨第一道曙光照在海平面上……對不起,他們沒看到,他們去的那一天,天氣恰巧不太好,大家只得乘興而去,敗興而歸。
  
  沒關係,接下來還有行程。
  
  負責規划行程的人事主任,堪稱天兵天將,不體恤大家熬了一整個晚上沒睡覺就算了,接下來還規劃他們到森林公園騎單車,大家差點沒有當場昏倒。
  
  「不會吧!」同仁們一陣哀嚎,雖說大家都是六、七年級生,但是英雄出少年,狗熊也出少年,他們不幸正屬於後者。
  
  「錢都付了,一人一輛腳踏車,不准浪費。」更有會計一手拿著計算機,一手拿著皮鞭,警告敢說放棄的人就準備領死。
  
  大家為了生命著想,沒人敢說不要。
  
  在會計的高壓政策下,每個人都領了一輛腳踏車,順便各拿一張腳踏車行自製的公園自行車道導覽,免得待會兒進到公園摸不著頭緒。
  
  風景優美的森林公園,規模不大但景色宜人,尤其是新鮮的空氣,更是長住在城市的他們平時不易聞到的,大家趁著這個機會大聞特聞,就怕回到了人擠入的台北市,只能聞到汽、機車排放的廢氣。
  
  「好,Let'sgo!」身為隊長,也是負責這次旅遊企劃的人事主任帶頭向前衝,一行人浩浩蕩蕩,好不熱鬧。
  
  「喲呼!」不知道是壓抑太久,還是到了野外自然就會獸性大發,沿路鬼吼鬼叫的同仁比比皆是,大家的目標只有一個──征服亂七八糟的自行車道。
  
  對,亂七八糟。
  
  看導覽手冊似乎很簡單,怎麼看都只有那幾條車道。一旦實際進入車道則會發現,根本不是想像中那回事,這些經過茂密森林的自行車道總共有好幾個方向,而且稍一騎錯,就會進入恐怖的「活水湖大彎道」,如果不及時掙脫,會一直沿著長方形的人工湖繞圈圈。
  
  要命!
  
  腳踩著踏板,拚命找出口的原庭培,此刻非常不幸就陷入「活水湖大彎道」的陷阱。
  
  這簡直就是鬼打牆嘛,已經繞了兩圈還找不到出口!
  
  原庭培渾身是汗地踩著腳踏車,一方面還得注意他的煞車是不是失靈,會不會一頭栽進湖裡面去。
  
  因為挑選腳踏車時正好被公司臨時打來的電話絆住,原庭培沒能仔細檢查煞車是否完好就將車領走。又因為他比別人晚三分鐘出發,為了追上大家,他沒能仔細閱讀導覽手冊就一路往前衝,最後終於衝過頭,來到這個人人害怕的禁忌之地,成了活祭品。
  
  繞了足足兩圈,原庭培終於認命從原來的入口往回騎,不再倔強硬要尋找另一個出口。
  
  「呼呼!」他騎回公園的中心點,有不少同仁已經在觀景台休息。
  
  「嗨!」他跟大家打招呼。「孅孅呢?」
  
  他此行的目的好像除了黏著羅孅孅以外,就沒有別的事做。不少女性同仁都想建議他可以和她們談一場小戀愛,她們不會介意。
  
  「我看見她和副理一起離開……應該是那個方向。」不過她們也知道高攀不起,乾脆為他指引明燈,讓他和侯希文拚場,一旁看戲的人才不會太無聊。
  
  「我知道了,謝謝。」他有預感,侯希文是想藉機表白,他才不會讓他得逞。
  
  「呃,我指錯方向了,應該是那邊才對……」女同仁明燈沒當成,反而害原庭培繞路,她也很抱歉,不過已經來不及阻止,他早已走遠。
  
  阿彌陀佛,別打我……
  
  而羅孅孅和侯希文這方面,卻是悠閒自在地在湖邊欣賞風景,得空時偶爾交談。
  
  「這裡的空氣真好。」羅孅孅攤開雙手做了一個深呼吸,有點遺憾她不能時常徜徉在自然的美景之中,過去她真的浪費太多時間躺在病床上,以後她可得認真把失去的時光補回來。
  
  「是啊!」侯希文頗有同感,雙手插進牛仔褲袋仰望天空,憂鬱的眼神滿是心事。
  
  羅孅孅好奇地打量他的動作,他看起來像是在向老天告解,羅孅孅卻想像不出他需要被原諒的理由。
  
  「該死,根本不在這邊,搞什麼鬼?」
  
  在羅孅孅納悶的同時,倒楣騎錯方向的原庭培卻是來個一百八十度大回轉,重新再出發,打定主意一定要找到羅孅孅,就算必須鬼打牆一千次,他也照騎不誤。
  
  「老天爺啊,幫幫忙呀!」他也一樣跟上天求救,這回老天聽見他的祈求,在他差點又走錯路的時候,讓他瞥見羅孅孅和侯希文的身影,他們就在不遠處的湖邊,侯希文正看向天空,不知道在想什麼。
  
  好小子,居然趁著四下無人的時候,將孅孅拐到這裡來談情說愛,看他怎麼修理他!
  
  被嫉妒心蒙蔽住理智,原庭培於是火力全開,對準兩人的方向猛踩踏板,務求阻止侯希文表白。
  
  「孅孅。」經過了一段長時間的掙扎,侯希文終於開口。
  
  「什麼事,希文?」羅孅孅突然覺得很緊張,因為她知道他想對她說什麼,也不認為自己已經準備好接受他的感情。
  
  「你知道,我一直──」
  
  「孅孅,讓開!快讓開!」
  
  撲通!
  
  正當侯希文準備向羅孅孅表白,原庭培突然騎著他那輛失控的腳踏車,一面大聲警告羅孅孅一面往前衝,羅孅孅是及時讓開了,但原庭培可就沒那麼幸運,連人帶車「撲通」一聲跌進湖裡,成了魚群免費的飼料。
  
  「庭培哥!」目賭原庭培落水,羅孅孅第一個反應是放聲尖叫,他沒事吧?
  
  「混帳,這是什麼狀況?」他沒事,幸虧這座小湖很淺,水深只及他的大腿,不然他就有得游了。
  
  原庭培一身狼狽地從湖裡面爬起來,邊爬邊打哆嗦。
  
  侯希文在一旁冷冷打量原庭培,心想他鬧場的功夫真不賴,每次自己才剛想採取行動,他一定準時報到,鼻子比警犬還靈。
  
  「哈、哈啾!」原庭培一邊打噴嚏,一邊甩掉身上的水,怎麼甩都甩不完。
  
  「庭培哥,你還好吧?」羅孅孅非常擔心原庭培,氣溫只有十幾度,湖水又是冰的,他不凍僵才怪。
  
  「我看你還是先回飯店休息好了。」雖然之後還有行程,但依他的狀況不宜再逞強,最好快點上床休息。
  
  「沒、沒關係──哈、哈啾。」他一邊搖頭,噴嚏一邊打個不停,還不停打哆嗦。
  
  「也許你認為無所謂,但萬一你把感冒傳染給孅孅那怎麼辦?我看你還是趕快回飯店休息,免得害了別人。」侯希文抬出羅孅孅的健康大旗,硬是打得原庭培頭昏腦脹,找不到理由反駁。
  
  「還是去掛急診?」都已經開始咳嗽,羅孅孅好擔心。
  
  「掛急診?!」
  
  「掛急診?」
  
  原庭培和侯希文同時發出疑問,一個不可思議,一個一臉輕蔑,兩人都同意,事情沒有那麼嚴重。
  
  「我回飯店休息就行了。」基於男人的自尊,原庭培不願在侯希文面前示弱,當然單獨面對羅孅孅時又另當別論。
  
  「嗯,你要好好休息,多喝熱開水。」羅孅孅身為主辦人又是老闆,沒有辦法脫隊,只得對原庭培說抱歉,請他一個人先回飯店。
  
  這樣的結局對三個人來說都是意外,羅孅孅因為不必回答侯希文而鬆了一口氣,原庭培誤打誤撞破壞侯希文告白也算是有所斬獲,只有侯希文一個人快快不樂。
  
  脫隊後,原庭培提著行李、穿著一身濕衣服到飯店checkin,他一個人住一間單人房,飯店雖然不是挺高級,但還算乾淨舒適,沒什麼可挑剔。
  
  他到浴室隨便沖了澡,換上一件乾淨的襯衫和牛仔褲,然後坐在沙發上拿起電視遙控器開始轉台。實在沒什麼精彩的節目可看,他轉不到幾台隨即切掉電視開關,走到冰箱拿出啤酒,拉開拉環猛灌。
  
  咕嚕咕嚕……
  
  羅孅孅囑咐他要好好休息、多喝熱開水,結果他卻一直猛灌冰啤酒,當真不要命了。
  
  一個人待在飯店著實無聊,沒有羅孅孅陪伴,他又哪裡都不想去,只得乖乖躺在床上睡覺。
  
  滴答滴答……
  
  時間隨著牆上的時鐘一分一秒地過去,躺在床上睡覺的原庭培越來越不安分,額頭開始不斷地冒汗。
  
  「唔……」他在一片躁熱中醒來,睜開眼睛後摸摸額頭,發現自己竟然在發燒,嘴巴不由得吐出難聽的字眼。
  
  他掙扎著爬起來,才剛起身,不期然遭遇到一陣強烈的昏眩攻擊,立刻又把他打趴回去。
  
  他的頭好痛,誰來救救他……
  
  生病的男人基本上和小孩無異,原庭培雖然擁有一張男人的面孔,內在卻住著男孩的靈魂,只要遭受挫折,第一件事就是找最親近的人訴苦,而他此刻最想見的對象,當然是羅孅孅。
  
  他想也不想地拿起放在床頭上的手機,打給羅孅孅。羅孅孅和公司同仁正在聚餐,玩得正盡興時,他剛好打電話過來,她一邊和同事打鬧,一邊接起電話。
  
  「喂?」同事剛好說了一個笑話,逗得她樂不可支。
  
  「你在哪裡?」他有氣無力地問羅孅孅,不過她太快樂了,沒聽出異狀。
  
  「我和同事正在聚餐。」她笑得好開心。「你要不要也過來一起聚餐?我們等一下還要去KTV唱歌。」
  
  「我沒辦法過去,我發燒了。」聽見她這麼開心,原庭培有些嫉妒,自己正在受苦,她卻和同事狂歡,一點都不公平。
  
  「發燒?」羅孅孅愣住。
  
  「不說了,你繼續玩吧!」他有些賭氣成分地切斷手機,繼續呻吟。
  
  這該死的頭痛,難過死了……
  
  「發生了什麼事?」侯希文見羅孅孅拿著手機發呆,連忙過來關心。
  
  「庭培哥發燒了。」怎麼會?
  
  「他發燒了?」侯希文也愣住,沒想到他還留這一手。
  
  「……不行,我不放心,我要回去飯店看看。」她匆匆拿起皮包站起身,將後續所有事情都丟給侯希文。「待會兒等大家吃完飯後,麻煩你替我結帳,然後再帶他們去唱歌,我要馬上趕回飯店。」
  
  話畢,她衝出餐廳,想辦法攔住一輛計程車,直奔飯店。
  
  侯希文從頭到尾,就只能聽她的命令行事。
  
  再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他得採取更激烈的手段才行。
  
  於是,一個惡毒的計劃在侯希文的腦中慢慢誕生,終至完全成形。
  
  ***
  
  原庭培切斷手機之後,開始陷入沒完沒了的自憐。
  
  她現在一定玩瘋了,哪裡還會理他?
  
  用手將額頭上的冷汗抹掉,原庭培這一生從來沒有像此刻如此虛弱過,他懷疑在假期結束之前,他會一個人孤伶伶地死在飯店,成為無名男屍。
  
  痛苦像洪水排山倒海向他湧來,原庭培頭一次發現,生病時沒人在身邊照顧的感覺是如此無助及孤單。
  
  他同時想起,自己曾經用不耐煩的口氣,指責羅孅孅是故意裝病以引起旁人的注意,瞬間覺得自己真該死,居然會對自己心愛的女人說出這麼殘酷的話,如果她因此報復,也不足為奇,誰要他本來就是個大混帳、大混帳……
  
  敢情原庭培是燒昏頭,竟然開始罵起自己來。他一面摸額頭,一面喘氣,總覺得體溫越升越高,他人越來越不舒服,必須想辦法降溫才行。
  
  「呼呼!」他試著起床,卻不支倒地。
  
  「該死!」他靠在枕頭上喘息,猜想羅孅孅有過多少次相同經驗,是不是每一次都像他這麼痛苦,如果是的話,那他真該被千刀萬剮,就為了他曾經說過那些傷害她的話。
  
  「庭培哥!」
  
  羅孅孅柔美的嗓音,在他的痛苦到達極限之際自門口傳來,在這瞬間,他誤以為自己到達天堂,遇見了天使。
  
  「謝謝你幫我開門。」羅孅孅跟飯店管理人員道謝之後,直奔他的身邊,他的臉紅通通,恐怕病得不輕。
  
  「你回來了。」不曉得怎麼搞的,原庭培突然有一股想哭的衝動,八成是病過頭了。
  
  「當然要回來,你在發燒呀!」她不必摸他的額頭,光看臉色就能判斷出他至少燒到三十八度,這對成年人來說已經是高溫。
  
  「我還以為你不會理我。」他可憐兮兮的表情既惹人憐,又令人發噱,就算幼稚園孩童都沒有他來得委屈。
  
  「我沒那麼殘忍。」她失笑,對他孩子氣的表現毫無抵抗力。
  
  「對,你不殘忍,殘忍的人是我。」他真的、真的對她很抱歉,他發誓從今以後,再也不會說出任何一句傷她的話,絕對不會。
  
  「在胡說些什麼?」羅孅孅無法瞭解他心中的悔恨,只當他是燒昏頭,胡亂說話。
  
  原庭培只是專注地看著她,將她美好的形像牢記在心底,留待日後細細品嚐。
  
  「我去幫你買退燒藥。」用手摸他的額頭,羅孅孅決定這樣下去不行,必須想辦法退燒。
  
  「不必麻煩,只要你陪在我身邊,自然就會好。」不藥而癒。
  
  「別開玩笑了。」天底下沒有這麼神奇的事。「我出去一下,馬上就回來──」
  
  「不要,你不要走,留下來陪我。」原庭培像個任性的孩子,怎麼樣就是不肯讓她離開他的視線,羅孅孅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
  
  「好吧,我就留下來照顧你。」敗給他了。
  
  得到她的首肯,原庭培好高興,體溫瞬間又上升不少。
  
  羅孅孅見狀搖搖頭,不曉得該拿他怎麼辦?想買成藥給他吃他又不肯放人,只好土法煉鋼,務求先幫他退燒再說。
  
  於是她打內線到服務台,問飯店有沒有冰枕?她的運氣很好,這間飯店的規模不大,貼心的服務倒不少,連冰枕都有幫客人準備。
  
  一旦有了冰枕,接下來就簡單多了。只看見她不斷幫原庭培更換敷在額頭的毛巾,一發現他流汗馬上幫他擦乾,如此折騰了一個半小時,他的體溫逐漸下降,她終於可以喘口氣。
  
  「你的動作很熟練。」可媲美專業護理人員。
  
  「久病成良醫,多發燒個幾次,自然就知道怎麼做了。」她不可能每次發燒都有人陪在身邊,這個時候就得想辦法讓自己度過危機。
  
  「對不起。」想到自己說過的話,他就感到羞愧。
  
  「幹嘛突然跟我道歉?」她好笑地看著他,還是認為他燒昏頭,舉止才會這麼反常。
  
  「我不該指責你裝病,我太混帳,也太自私了。」這就是他突然道歉的原因,他真的不認為他有權利傷她。
  
  羅孅孅聞言笑笑,曾經她被他說的話所傷,但仔細回想,如果不是他刺激她,自己也不會有所成長,所以她應該反過來感謝他才對。
  
  「庭培哥,你為什麼堅持要跟我們一起來?」如今困擾她的不是他的言語,而是他的態度,她想要弄清楚。
  
  「最近你的一些行為都讓我好迷惑,如果你是擔心我的身體,我可以跟你保證,我真的好多了。我現在有固定在運動,每天都精神奕奕,而且現在我又開始學游泳,以後身體只會越來越好,你真的不必擔心。」
  
  她說了這麼一長串,無非就是要他放心,但他不可能放心,不可能對她的遠離無動於衷。以前只要一回頭,她就會等在那裡,無論他交了幾個女朋友,換了幾任情人,她幾乎是原地不動。
  
  「我知道你會越來越好,但我只會越來越慘。」她對他是那麼寬容,他竟感覺麻痺到今天才發現,現在彌補會不會太晚?會太晚嗎,會不會?
  
  「庭培哥……」
  
  「孅孅……」他決定不再逃避,勇敢表白。「我好像愛上你了。」
  
  就算地球倒轉,也不會比他現在說的話更令她吃驚。他突如其來的表白,使羅孅孅徹徹底底地愣住,完全不敢置信。
  
  「庭培哥,你不要跟我開玩笑。」她很想相信,但她怕這只是他的惡作劇,為了報復她的改變臨時編出來的惡劣戲碼。
  
  「我沒有心情跟你開玩笑。」他再認真不過。「我愛上你了──不,應該說以前就愛上你了,一直到現在才發現。」
  
  這說明他最近為什麼會做出種種不合理的舉動,照理說瀟灑如他,是不可能追在女人的屁股後面跑的,可他卻三番兩次地找她,用盡各種借口留在她身邊,這就是愛上她最好的證明。
  
  「庭、庭培哥!」她還是無法相信。
  
  「你問我為什麼堅持非來不可,我現在就告訴你答案。」即使生病,他依然意志堅定,目光炯炯。
  
  「我怕侯希文會利用這次旅遊的機會向你告白,我不想那種事情發生,所以才跟來,你能瞭解我的心情嗎?」鎮日惴惴不安,深怕只要一不注意,便會發現她又被侯希文拐到哪個地方單獨相處。這種恐懼,這種不安,不是深陷其中的人根本無法瞭解。
  
  「希文跟我只是工作上的夥伴。」她當然能充分瞭解他的心情,因為過去她比他還要痛苦千百倍,那時候他根本對她視而不見。
  
  「但他準備向你表白是事實,對不對?」
  
  她不能否認,在他莽撞衝進小湖之前,侯希文確實開口說了幾個字,雖然無法百分之百確定,但極可能是想開口向她表白。
  
  「你會接受他嗎?」這是原庭培最害怕的事。
  
  「我又不喜歡他,怎麼接受他?」她說出了原庭培一直等待的答案,這下換他吃驚。
  
  「我的心意仍然沒有變,我還是原來的我。」她改變的是表面,內在的她依然是個執著的大傻瓜,只為他一個人停留。
  
  「所以答案是……」
  
  她點點頭,默認他未說出口的話。
  
  她仍然愛他,接受他的告白。
  
  「孅孅!」原庭培激動地拉下她的頭,在她的朱唇印上一吻,力道雖輕,但投入的感情每一分都真切,羅孅孅都能感受到他的愛意。
  
  「糟糕,我會把感冒傳染給你。」一吻既罷,他的笑容滿是幸福。
  
  「我現在很有冒險精神。」她燦爛的微笑亦不遑多讓。
  
  原庭培伸出雙手捧住她的臉,再次覆上她的唇,帶領她經歷一場美妙的冒險。
  
  
匿名
狀態︰ 離線
9
匿名  發表於 2014-7-28 09:27:51
  第八章
  
  打從他們從台東回來以後,羅孅孅和原庭培的感情明顯升溫了不少,許多同仁都私下惋惜,認定侯希文在這場愛情爭奪戰中已經提前出局。
  
  侯希文表面上不動聲色,跟羅孅孅的相處和過去相比並沒大改變,一樣是她事業上最得力的幫手。
  
  一切都如往常,只有侯希文自己知道,他的計劃將為這平靜的生活投下多大的變數。
  
  為了更有效掌握戰局,他下功夫對原庭培做了一番調查,發現過去他外派紐約的期間,跟一位叫Julia的女人同居。這位Julia還是他高中時期的學妹,和他只差一年,是學生會的副會長,兩人高中時就非常親密。
  
  他甚至掌握了他們分手的原因,出身政治世家的Julia家庭環境優渥,是個脾氣驕縱的千金大小姐,恰巧原庭培的脾氣也不太好,兩人在某個層面來說稱得上是歡
  喜冤家。
  
  據說,在原庭培調回台灣之前,他們大吵了一架,Julia不要他回台彎,她想繼續住紐約。原庭培撂話,她若還想維持彼此的關係就跟過來,否則就分手,兩人吵了驚天動地的一架,最後他還是回台灣,Julia則繼續留在紐約過她的旅外生活,不過聽說她最近已經有悔意,後悔當初為什麼不跟原庭培一起回台灣,一心想復合。
  
  該是加強Julia悔意的時候了。
  
  侯希文拿起借來的手機,撥Julia在紐約的電話,等待接通。
  
  他的計劃分兩部分,缺一不可,而Julia就是其中一部分計劃的秘密武器,只要能順利說動她回台灣,他的計劃等於是成功了一半,另一半就得靠他自己努力。
  
  「ThisisJuliaspeaking。」Julia強悍的聲音很快傳入侯希文的耳朵,他微微蹙眉,心想原庭培的胃袋還真大,什麼個性的女人都吞得下,相當的不挑嘴。
  
  「你還在乎原庭培嗎?」他一開口就提情敵的名字,果然吸引Julia注意。「Brian?」Julia愣住。「你是誰,為什麼會有我的電話?」
  
  「你不用知道我的身份,只要回答我,你還希望原庭培回到你的身邊嗎?」要知道她的電話號碼很簡單,只要肯花錢,弄個電話號碼沒有什麼難的。
  
  「你這話什麼意思?」Julia一直自大地認為原庭培不會走遠,就算他再花心、再會玩,最終還是會回到她身邊,因為她最懂他。
  
  「原庭培和羅孅孅目前正在交往。」侯希文冷笑,估計他們交往不了多久。
  
  「羅孅孅?」Julia再一次愣住。「不可能,Brian不可能會喜歡她,他根本把她視為一個大麻煩。」
  
  「那是過去。」人都會變的。「現在他顯然不再把她視為麻煩,對她寶貝得很。」
  
  「我不可能會輸給那個動不動就生病的嬌嬌女。」Julia想到就氣,更想弄清楚目前的狀況。
  
  「這是怎麼回事?」她跳腳。「Brian是哪根筋不對勁,居然會想到和她交往?」該不會是她不在身邊,他太寂寞,情急之下隨便拿來充數的代替品吧!
  
  「你何不親自回台灣瞭解?」他故意不把話講明,加重她的好奇心。
  
  「不用你說,我也會回去。」該死,怎麼會這個樣子?「等我把紐約這邊的事情處理完畢,我自然就會回去。」
  
  「那麼我勸你的動作最好快一點,免得晚了一步剛好參加他們的婚禮。」他故意把事態說得很緊急,事實上也是,最近他們越來越親密,而且他看得出來,原庭培這一次是認真的,和以往隨便玩玩的態度不同。
  
  「你放心,我不會讓Brian和那小鬼進禮堂,我會盡快趕回去!」Julia說完便「喀」一聲掛上電話,充分顯示出她的教養。
  
  絕配。
  
  侯希文想起另一個教養欠佳的人,不明白原庭培和Julia為什麼不乾脆湊成一對算了,還要無端破壞他的計劃。
  
  無論如何,他算是完成一半計劃,另一半就得完全靠自己。
  
  三天後,他和羅孅孅在一次拜訪客戶的途中,發生了一場車禍,有一輛未掛車牌的轎車,不曉得什麼原因想要撞羅孅孅,侯希文為了救她,自己被車撞傷,必須馬上送醫。
  
  「希文,你振作點!」看著渾身是血的侯希文,羅孅孅哭得跟淚人兒一樣,覺得對他好抱歉。
  
  侯希文虛弱地笑笑,被醫護人員抬上救護車,在上救護車之前,還不忘囑咐她要小心,盡量別開車。
  
  羅孅孅的眼淚因此而掉個不停,他都已經因為她受傷了,還這麼關心她,教她怎麼還這個人情。
  
  「你先去醫院,我隨後趕到。」羅孅孅驚惶失措的表情,是這場車禍中最甜美的收穫,也是侯希文最想得到的東西。
  
  製造一場假車禍,博取她的好感和愧疚。
  
  這就是他的第二部分計劃。
  
  ***
  
  「什麼,你又要去醫院?」好不容易才見著羅孅孅,她卻提著特製的營養便當,準備去醫院照顧侯希文,大大氣壞了原庭培。
  
  「嗯。」羅孅孅點頭。「你也知道他是孤兒,沒有親人,朋友也不多,他又是為我受傷,我去照顧他也是應該的。」
  
  「我知道他是為你受傷。」很了不起,但未免也太巧了。「聽說那輛車子沒有懸掛車牌,你不覺得很詭異嗎,你又沒有跟人結仇,為什麼會有人想要害你?」
  
  「我也不知道。」她要是知道是誰幹的,早就報警抓人了。「不過要不是希文及時把我推開,今天受傷住院的人就是我了。」
  
  這就是奇怪的地方,車子未掛牌,聽說撞擊的力道也不強,一切都是那麼剛好。
  
  「他居然沒有報警。」完全不像他的個性。
  
  「誰沒報警──你說希文?」
  
  原庭培點頭。
  
  「他受傷了,記得嗎?」受不了,疑神疑鬼。「當時我忙著叫救護車,根本沒空報警,等我回神,對方早就跑掉了,跟希文沒有關係。」她知道他關心她,想釐清事情的真相,但也不能不分青紅皂白胡亂指責。
  
  「你倒是完全站在侯希文那邊。」這是讓他最不爽的地方,到底誰才是她的正牌男友?完全沒搞清楚。
  
  「當然,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沒有他,不曉得會發生什麼事。
  
  「我看你不只把他當成救命恩人吧?」他醋罈子打翻,隨便亂發飆。「我看你根本就是喜歡候希文,才會堅持親自照顧他。」台北市合格的看護一大堆,她偏偏一個都不去找,說什麼自己照顧比較有誠意,分明是騙鬼。
  
  「你又在胡說什麼?」這已經是他第幾次提出相同疑問,她都聽煩了。「我再說一次,希文是為我受傷,我本來就有義務照顧他,況且爹地也特地從加拿大打電話來要我好好照顧希文,我只是照著他的話去做。」所以拜託別再找碴。
  
  「我看你爹地根本有意將侯希文招為女婿。」原庭培對羅孅孅的父親很不諒解,他老人家從小看著自己長大,結果卻一直幫著外人,對他這個老朋友的兒子反而不當一回事。
  
  「那是因為在爹地的眼裡,希文確實是個比你還合格的丈夫。」羅孅孅不許任何人對她父親不敬,即使是原庭培,她也不原諒。
  
  「是啊,他是個好丈夫,你怎麼不乾脆嫁給他算了?」原庭培受不了刺激,好像一夕之間自己成了一個不受歡迎的人物,天曉得他跟羅家可是有二十幾年的交情。
  
  「也許我真的會嫁給他!」通常羅孅孅說話不會這麼衝動,但她真的被惹毛了,開始學他口不擇言。
  
  「很好,你就去嫁吧!」當然這不是他的真心話,但在氣頭上,兩個人都當真。
  
  兩人不歡而散,接下來開始陷入冷戰,一直到侯希文康復出院,戰火還在延續,大大稱了他的心。
  
  這就叫意外收穫。
  
  他本來的計劃只是博取羅孅孅的好感和感激,沒想到意外製造了兩人的衝突和扦格。這將使得接下來的計劃更有利、更容易執行,說起來應該感謝原庭培,沒有他的配合,事情也不會進行得這麼順利。
  
  侯希文很明顯把原庭培當成傻瓜,問題在於原庭培的個性雖衝動,卻是有大腦的。儘管侯希文的外表沒有絲毫破綻,原庭培仍舊覺得這場車禍大有問題,時時刻刻注意後續的發展。
  
  這天,就是這麼巧,也活該侯希文注定要在他面前曝露出真面目。原庭培因為和羅孅孅吵架,心情非常不好,在pub喝酒喝到凌晨,直到老闆趕人了,他才心不甘不情願地離開。
  
  因為不是去常去的酒吧,原庭培對這一帶的路相當不熟。他並沒有喝醉,但他怕萬一運氣不好碰到警察臨檢,自己會因酒測值過高被開罰單,乾脆就搭計程車,等到白天再過來開車。
  
  打定主意搭計程車回家,原庭培走出藏在巷子內的酒吧,試著走到大馬路。而老實說,原先他是從哪條巷子彎進來的,他已經忘了。他只記得看見路邊的招牌,一時心血來潮跟著標示走,現在他連標示都找不到,徹底的迷路。
  
  好吧,只要他還在地球的一天,遲早出得去。
  
  原庭培雙手插入褲袋,慢慢地散步。凌晨的街道非常冷清,除非是特殊地帶才會燈紅酒綠,小酒吧雖然隱身巷子內,卻是規規矩矩在做生意,身為它的客人相對地也沒有額外的福利,就連散場也顯得孤寂。
  
  原庭培今晚特別多愁善感,大概跟他還和羅孅孅陷入冷戰脫不了關係。他順路走下斜坡,以為又要遇見死巷子,不期然看見兩個大男人鬼鬼祟祟,讓他嚴重懷疑是毒品交易。
  
  正當他考慮該不該報警的時候,路燈照出其中一個人的側臉,竟然是侯希文!
  
  原庭培當下以為他看錯,但那臉孔、那身材分明是侯希文沒錯,他竟然在凌晨四點鐘,和一個男人在暗巷裡談事情,這其中一定有鬼。
  
  「這是我答應給你的數目,你點一下,確定沒錯拿了錢以後就快走。」侯希文顯然也怕他的暗盤交易被人發現,一直催促對方。
  
  外表形似小混混的年輕人,拿出白色信封內的千元大鈔數了數,確定是他們談妥的數目,滿意地將錢放入口袋之中,順道和侯希文聊天。
  
  「侯哥,你真的發達了,現在穿著都不一樣了。」小混混似乎和侯希文認識已有一段時間,也知曉一點他的過去。
  
  「別多說廢話,我交代你辦的事情快去辦,別留下任何線索。」侯希文的口氣比平時更為冷冽,彷彿若不是走投無路,他才不會回頭找小混混,小混混也不在意。
  
  「放心,車子我已經處理掉了,不會有事。」小混混掛保證。「就算警察再怎麼厲害,也沒有辦法從解體廠認出那輛車,況且那位大小姐也沒有報案,安啦!」
  
  聽到「大小姐」三個字,躲在一旁偷聽兩人對話的原庭培,立刻有所警覺,直覺他是指羅孅孅。
  
  「為了贏得美人心,你真的是豁出去了,代替她被撞得渾身是血,她一定很戚動吧!聽說她還每天去醫院照顧你,你們的感情一定又更進一步。」
  
  沒錯,小混混口中的大小姐,就是在說孅孅!侯希文這混帳,竟然串通外人演了這麼一出惡爛戲碼,他非拆穿他不可!
  
  「廢話說得夠多了,你可以滾了。」侯希文顯然沒有任何聊天的心情,只希望對方消失。
  
  小混混啐了一聲,不悅地轉身朝巷子另一端離去。侯希文確定小混混已經走遠後也想跟著走人,才走了不到兩步,就被原庭培攔住。
  
  「我就知道這其中大有問題。」他從暗處出現著實嚇了侯希文一跳,不過他很快就鎮定下來。
  
  「你跟蹤我?」他以為他只會發大少爺脾氣,沒想到還挺敏銳的。
  
  「我才不做那種小人的事。」原庭培意有所指。「我只是剛好在附近喝酒,以為有人在做毒品交易,沒想到竟然是你在和人交易。」難怪他要選在半夜的暗巷進行交易,因為內容太骯髒了,根本不堪聽聞。
  
  「這麼說,你都聽見了?」侯希文完全不怕被他發現,表情非常輕鬆。
  
  「孅孅這麼信任你,結果你竟然做出這種事,不怕對不起孅孅嗎?」原庭培沒有辦法想像,天下竟然有像侯希文這麼狠毒的人,欺騙信任自己的人。
  
  「我也付出了代價。」受傷的人是他,不是孅孅。「再說,如果我不這麼做的話,你們又怎麼會冷戰?」他冷笑。「不就是因為你嫉妒孅孅對我太好,才引起的嗎?」
  
  「我要去告訴孅孅,讓她知道,這一切都是你的陰謀。」原庭培撂話。
  
  「儘管去。」侯希文一點都不怕。「你沒有證據,孅孅不會相信你的。」她已經非常信任他,甚至比信任原庭培還要信任,不管原庭培願不願意承認,這都是事實。
  
  「我會讓她相信。」他無法一手遮天。
  
  「隨便你。」侯希文聳肩。「別說我沒有警告你,你現在說我任何壞話都對你不利。」他是她的救命恩人,又是事業上的最佳幫手,就算目前原庭培是羅孅孅的男朋友,也要禮讓他三分。
  
  「我不相信孅孅會這麼固執。」原庭培對女友有信心。
  
  事實證明,他錯得離譜,羅孅孅根本不相信他的話,認為其中必定有什麼誤會。
  
  「希文不可能做這種事情。」他為人最正派,才不會和小混混掛勾,庭培哥一定是弄錯了。
  
  「這是我親耳聽到的,難道還會有錯嗎?」他特地來警告她小心侯希文,沒想到卻被指責為神經過敏,真是氣煞他了。
  
  「庭培哥,我知道你一向就不喜歡希文,但你現在指控的這件事,會對他的名譽造成很大影響,我希望你能跟他道歉。」她不相信他的話就算了,還要他跟侯希文道歉,原庭培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認為她瘋了。
  
  「你不相信我的話。」難怪侯希文這麼自信,她根本已經被他洗腦,心中只容得下對他的信任。
  
  「我沒有這麼說。」她煩惱得不知如何是好。「我只是覺得你對他的成見太深──」
  
  「這不是成見的問題!」他氣到對她狂吼,羅孅孅嚇一跳,不明白原庭培的反應為何如此激烈。
  
  「庭培哥,你先冷靜下來……」
  
  「該死!」教他怎麼冷靜?「他在計劃吞掉你的公司,你到底有沒有知覺?!」
  
  顯然沒有,從她陡然睜大的眼睛,就可以看出她絲毫不這麼認為。
  
  「算了。」他放棄。「反正我在你的心中沒有任何地位可言,你愛怎麼信任他,就怎麼信任他,我不會再管你了!」
  
  說完,他氣得甩門離開,羅孅孅只能在他身後無助地喊他。
  
  「庭培哥!」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想到原庭培離去時受傷的眼神,羅孅孅就覺得不安。
  
  ***
  
  隔日,羅孅孅和侯希文一起到原庭培的公司開會,原庭培如往常一樣參加會議,但卻未開口說過半句,就算神經再遲鈍的人,也知道他在生氣。
  
  至於讓他生氣的原因,很簡單,就是他的女朋友──羅孅孅。
  
  大家都不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但知道這個時候最好別亂說話,免得莫名其妙成了替死鬼。
  
  本該活潑的會議,搞到最後像在演「沉默的艦隊」,沒有人願意開口。
  
  「散會!」
  
  好不容易,業務經理一刀結束大家的痛苦,大家飛也似地衝出會議室,就怕被嚴肅的氣氛悶死。
  
  「希文,你先出去等我,我有話跟原總裁說。」羅孅孅決定先主動跟原庭培求和,不想他們兩人一直僵持不下,畢竟他們是情侶,沒有什麼事情不能談的。
  
  「那麼,我先出去了。」侯希文不曉得羅孅孅想做什麼,不過從她急切的表情可以感受到事情不妙,但他決定靜觀其變,且戰且走。
  
  侯希文離開後,偌大的會議室又只剩他們兩個人。
  
  「你有什麼話想對我說?」原庭培冷冽的語氣可比冰塊,羅孅孅不禁畏縮了一下。
  
  「我、我想跟你道歉。」她已經好久沒聽過他用這麼冰冷的口氣講話,感覺好難受。
  
  「你需要跟我道什麼歉?」他嘲諷地笑笑,還不準備原諒她。「你需要跟我道歉嗎?不必!你只要好好和你的侯希文合作,充分信任他就行。」
  
  原庭培沒講兩句話,就不想和羅孅孅繼續說下去,推開椅子就要離開會議室。
  
  情急之下,羅孅孅只好從背後抱住他。
  
  「庭培哥!」她抱得緊緊的。「你不要生氣,先聽我說嘛!」
  
  羅孅孅一撒嬌、二還是撒嬌、三絕對是撒嬌的戰術果然奏效,花不到幾秒原庭培便怒氣全消。
  
  「你想說什麼?」他的口氣雖然不像平時那麼溫柔,但已緩和許多,羅孅孅終於放下心,慢慢鬆開手臂。
  
  「我……其實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覺得我們不應該吵架,我討厭吵架。」他們好不容易才發現彼此、找到彼此,如果只是為了一點小小的爭執不說話,那太划不來。
  
  「我也不喜歡吵架,但我還是主張話要說清楚。」他可不認為昨天只是「小爭執」而已,那是粉飾太平的說法。
  
  「庭培哥……」
  
  「我問你,我和侯希文,你比較相信誰?」
  
  這是雞生蛋或蛋生雞的問題,她不會回答。
  
  「你們對我來說,都是很重要的人。」她只能這麼說。
  
  「你還是在乎他。」他是傻瓜,才會三言兩語就被她給哄住。
  
  「你要我說多少次,希文只是我工作上的夥伴,和你是不同的。」她從來沒有將他們放在等量的天秤,但他怎麼都不肯相信。
  
  「這只是你個人的想法。」天真。「你敢保證侯希文對你沒有非分之想?」
  
  她是不敢保證,侯希文對她的好,早就超過一般工作夥伴,他甚至為她受傷。
  
  「我就知道內情不單純。」她猶疑的表情就是最好的證明,她對侯希文的感覺,恐怕也沒有那麼純粹只局限在工作夥伴的關係。
  
  「希文並沒有跟我表白。」羅孅孅不確定地反駁道,還在思考他的話。
  
  「如果他跟你表白,你會接受嗎?」
  
  她會接受嗎?
  
  羅孅孅被這個問題問傻了,一時之間答不出來。
  
  「看吧,你的心已經動搖。」沒有第一時間否認就有問題,他們玩完了。
  
  「我沒有動搖。」她只是要花時間思考這個可能性,他真的想太多。
  
  「證明給我看。」他需要保證。
  
  「證明?」羅孅孅呆愣。「我要如何證明?」
  
  「如果你真的愛我,就會知道該怎麼做。」他用眼神暗示,他想跟她進一步,而且是很大的一大步,端看她有沒有勇氣跨躍。
  
  羅孅孅的心怦怦地跳,她知道他想和她上床,突破男女之間最後一道防線,這是很膚淺的證明方式,卻是她唯一能給的,也是他唯一要的。
  
  「我……」她緊張到一直吞口水。「我會證明給你看。」
  
  「真的?」原庭培沒有想到她會答應得這麼乾脆,有點高興到過頭。
  
  「嗯。」她點頭,對即將到來的承諾既期待又害怕,但畢竟他們兩人都已經不是小孩,遲早會走到這一步。
  
  「孅孅,我們要走了嗎?等一下還得見客戶。」侯希文在外面等得不耐煩了,挑這個時候進來,羅孅孅臉紅回神。
  
  「好,我們走吧!」她慌慌張張拿起皮包,醺紅的雙頰怎麼看都不對勁。
  
  「別忘了,你答應過今天晚上要證明。」她已經夠慌亂了,偏偏原庭培在他們臨走時還提醒她,讓她更尷尬。
  
  她雙頰發燙地點點頭,原庭培一臉得意,侯希文的身體當場變得僵直。
  
  「不送。」原庭培這句話是針對侯希文說的,宣戰意味濃厚。
  
  侯希文表面上沒多說什麼,卻在心中暗暗偷笑,恐怕原庭培的如意算盤要打錯,因為他的舊情人已經回國,她可沒有比他好惹多少。
  
  「原庭培最後那一句話,是什麼意思?」走出會議室,侯希文隨即問羅孅孅。
  
  「哪句話?」羅孅孅一時不能會意,等會意了以後,臉又脹紅。「哦,那只是一句玩笑話,沒有什麼特別的意思。」
  
  侯希文端看她的反應就知道麻煩大了,她和原庭培泰半約好了共度今宵,而他必須阻止。否則以羅孅孅死心眼的個性,一旦和原庭培上了床,自己就再也沒有機會,之前花的心血也會化為灰燼。
  
  一回到公司,回到侯希文私人辦公室,他馬上撥通Julia的電話,告訴她這個消息。
  
  「你的動作太慢了,他們今天晚上就要上床。」他難忘原庭培臉上的得意表情,他在跟他宣戰,而他會打垮他的。
  
  「今天晚上?」Julia在線路那端叫道。「我絕不容許那小鬼搶走我的男人,我一定會趕在事情發生之前,讓Brian回心轉意。」她向來就不喜歡羅孅孅,總覺得原庭培分太多神照顧她,讓她心理很不平衡。
  
  「最好是如此。」侯希文掛上電話冷笑,迫不及待看原庭培要怎麼演這場新、舊情人見面的大戲,一定很精彩。
  
  在此同時,羅孅孅接到她爹地遠從加拿大打來的電話。
  
  「聽說你現在跟庭培走得很近?」
  
  口氣一聽就感覺得出不太對勁,她父親明顯反對他們在一起。
  
  「爹地……」她不敢對她父親說謊,只能支吾。
  
  線路那頭的羅振堂重重歎氣。
  
  「孅孅,你應該知道我並不特別喜歡庭培,過去如果不是為了你,我不會一直麻煩他,但那並不代表我就認同他當我的女婿。」
  
  天下父母心,尤其羅振堂又從小看原庭培到大,他有多花心、對愛情有多不認真,他又不是不知道,當然不放心把寶貝女兒交給他。
  
  「爹地!」
  
  「比起庭培,希文是更明智的選擇,我聽說希文對你也很好,不是嗎?」
  
  他是對她很好,這才苦惱,因為她的心全給了原庭培,再也沒有容納別人的空間。
  
  「孅孅,爹地認為你必須認真考慮你的未來。」羅振堂語重心長。「庭培是個好孩子,但他太花心,一直定不下來,不是一塊當好丈夫的料。反觀希文,個性沉穩,做事又認真,再也沒有人比他更適合當你的丈夫。」
  
  羅振堂大力推銷侯希文,羅孅孅既為難又不知道該如何拒絕。她也知道侯希文好,自己如果聰明的話,就該選擇他,但愛情本來就是非理性的東西,她又有什麼辦法呢?
  
  「你也長大了,爹地實在不應該再多說什麼。」羅振堂是個開明的人,不希望束縛女兒,但也不希望她走錯路。
  
  「但是你記住,希文可以帶給你很大的幫助,無論在事業或日常生活他都是最佳幫手。庭培他卻不能給你什麼,弄不好他只會傷你的心,你在下決定之前千萬要三思。」
  
  這是一個老父親的殷殷叮嚀,羅孅孅從頭到尾就沒有任何回應或是反駁,但在她心底,她很感謝父親如此關心,連在加拿大度假也不忘煩惱她的事,仔細想想,她真是個不孝的女兒。
  
  羅振堂說完這些話以後,隨即掛上電話,讓羅孅孅一個人去思考消化他話中的涵義。
  
  羅孅孅的心情很沉重,她很重視父親的意見,希望能得到他的祝福,但他對於她的選擇顯然有不一樣的想法,她該怎麼辦才好?
  
  「孅孅,華楊的李總來了,他現在正在會客室等你。」
  
  正當她煩惱不已的時候,她父親推薦的最佳女婿人選出現在門口,催促她面見客戶。
  
  就如同她父親說的,侯希文在各方面都能幫她,也都不吝幫她,他甚至還是她的救命恩人,這一點她到死都不會忘記。
  
  「怎麼了?」侯希文察覺到她的神情有異,走近關心。
  
  羅孅孅搖搖頭,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回答。
  
  「沒什麼。」只是煩惱。
  
  「我看你精神不太好,乾脆我陪你一起去見李總好了。」省得凸槌。
  
  結果,整件case都是侯希文在幫她談,她根本就不必擔心。
  
  她看著侯希文認真的表情和出色的表現,父親在電話中說的話不斷在她腦中盤旋,心情於是更加沉重。
  
  
  
匿名
狀態︰ 離線
10
匿名  發表於 2014-7-28 09:28:14
  第九章
  
  羅孅孅很緊張,真的很緊張,因為今天晚上是她人生中的大日子,她將由女孩轉變為女人。
  
  帶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和原庭培一起踏進他的公寓,純然男性化的空間是她從未接觸過的禁地,屋子裡面,到處充斥著原庭培的個人色彩,是他一個人的專屬世界。
  
  「你還沒來過這裡吧?」原庭培體貼地幫她脫下外套,一邊問。
  
  「還沒來過。」她不安地環看四周。「我只到過你家,這裡還是第一次來。」
  
  「從我考上大學後,就住在這裡了。」原庭培解釋。「別墅離市區太遠,上課很不方便,我老爸乾脆買下這間公寓給我住,省得我每天還要開車跑來跑去,浪費油錢。」
  
  他說得是很輕鬆,但也要有豐厚的家底可供他揮霍,以侯希文為例,他必須身兼三份工作,才能勉強讀完大學,相較之下,原庭培是個幸運兒。
  
  「有這麼久了嗎?」羅孅孅有些驚訝,房子看起來還很新。
  
  「是啊,已經是老房子了。」只是他不斷地裝潢,讓它的內部陳設永遠跟得上時代,至於屋齡則已經是老阿嬤級,但是外觀看不出來就是。
  
  「你已經在這裡住了這麼長一段時間,但我卻是第一次來。」羅孅孅不由得感慨。
  
  「說起來,我們並沒有那麼熟,對吧?」原庭培跟她開玩笑。
  
  的確,他們號稱青梅竹馬,但對彼此並不是很瞭解。
  
  原庭培升上大學以後的生活,對羅孅孅來說是一團謎。直到今天羅孅孅才發現,自己透明的生活對她有多不公平,她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她對他卻是一知半解,充滿幻想,難怪要被冉唯尊譏諷為不切實際,說不定他都比她還要瞭解原庭培的底細。
  
  「對你來說,我只是個陌生人。」沒有資格參與他的世界。
  
  「胡說。」原庭培斥責羅孅孅,罵她胡思亂想。「過去我們只是沒有時間好好溝通,但是從現在開始,一切都會不一樣。」
  
  「但願如此。」不曉得怎麼搞的,即便他說得信誓旦旦,她還是不安,心中總有疑慮。
  
  「一定是這樣。」他很不高興她還有所疑慮,難道他就這麼不值得信任?
  
  羅孅孅點點頭,罵自己多心,最壞的時間已經過去,今天過後,他們的關係將邁向一個新的里程碑,所有不快都將成為歷史。
  
  他們互相凝視,情意在彼此的眼中流動,共同擁有的回憶是鋪滿玫瑰花瓣的道路,他們攜手漫步其中,在回憶裡度過無數個春夏秋冬。
  
  「孅孅。」原庭培用手支起羅孅孅的下巴,她有如草莓般紅嫩的櫻唇散發出誘惑的氣息,吸引他採擷其中的奧秘。
  
  他慢慢地低頭,覆住她的櫻唇,這不是他們第一次接吻,但是他們都知道,這次無法像以前只有點到為止,會更深入。
  
  羅孅孅已有心理準備,從另一方面來說,這是她的夢想。她一直希望自己能在他的羽翼下被保護、被疼愛,希望他的雙眼能夠一直這樣注視著她,直到天荒地老。
  
  更多的情意,傾注在他們越趨綿密的熱吻之中,隨著彼此唇舌的交纏,潛藏在身體深處的慾望慢慢地被挑動,跟隨原庭培大膽的愛撫直達胸口。
  
  「唔……」籠罩在他們周圍的熱氣,讓羅孅孅不自覺地發出呻吟,心彷彿也快跳出胸口。
  
  有了羅孅孅的鼓勵,原庭培更加深入地吻她。他吻她的額頭、她的鼻尖,她如蔥般白皙的玉頸。他的手同時不安分地解開她針織衫的扣子,大手隔著蕾絲內衣覆上她的酥胸,羅孅孅的身體因此而顫抖……
  
  叮咚叮咚!
  
  正當他們要開始進行情慾之旅,不知道從哪裡跑出一個冒失鬼,挑這個時候按電鈴,意圖千擾他們更進一步。
  
  原庭培完全不受影響,繼續吻他的、親他的,但對方不肯放棄,電鈴按個不停。
  
  叮咚叮咚!
  
  非要把他按出火氣來不可,他終於發火。
  
  「可惡!」是哪個混帳?
  
  「我先去看是哪個冒失鬼,等一下就回來。」他放開她,將弄亂的衣服拉正,然後滿口詛咒地去開門。
  
  對方按了許久的電鈴沒反應,開始拿出鑰匙意圖打開大門。
  
  好啊,居然當著他的面闖空門。
  
  原庭培打定主意要來個甕中抓鱉,直接把不長眼的小偷抓進警察局,於是故意不開門,雙手抱胸等對方自動落網。
  
  「怎麼回事?」羅孅孅也來到門口好奇地探頭,原庭培跟她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另一手指著鐵門。
  
  「有小偷?」羅孅孅瞪大眼睛,倒抽一口氣。
  
  原庭培點點頭,心想這小偷真笨,到現在還開不了門。
  
  小偷在連轉了幾次鑰匙之後,終於打開鐵門。
  
  「好久沒開這道門,都快忘了怎麼開門了。」
  
  推門進來的不是小偷,而是一個長相艷麗、穿著入時的年輕女人,手裡還拿著一串鑰匙。
  
  看著來人,原庭培當場愣在原地,完全無法反應。
  
  「Brian,原來你在家呀!我按了半天的門鈴,你為什麼都不來開門,害我瞎忙半天。」
  
  除了他之外,只有一個人有他公寓的鑰匙,那個人就是Julia。
  
  「我說你這個人呀──」
  
  進門後Julia本來要和原庭培好好說上幾句話,不期然看見站在原庭培身邊的羅孅孅,立刻停止了嘮叨。
  
  原來那位神秘男子說的話都是真的,他們正在交往。
  
  Julia的胸口頓時燃起滿腔怒火,但她不像羅孅孅那麼單純,不會傻到表現出來,她有更好的抗議方式。
  
  「這不是孅孅嗎?」她故意面露驚訝之色。「你已經長得這麼大了?變得好漂亮,我都快認不出來了。」
  
  Julia一登場,就擺出大姊姊的派頭,羅孅孅無助地看著原庭培,希望他能解釋,為什麼會有個女人突然出現在他的公寓,並且握有公寓的鑰匙。
  
  原庭培根本無法解釋,事實上,他自己也是一頭霧水。為什麼已經分手半年的Julia會半路殺出來,這半年來她根本不管他的死活,當然他也沒有管她,扯平。
  
  「你忘了我是誰嗎?」Julia的對手明顯鎖定羅孅孅,攻擊一波接著一波。「我是Brian的高中學妹,我叫Julia,做過學生會副會長。」
  
  經過Julia這一番自我介紹,羅孅孅原本渾沌的思緒頓時豁然開朗。難怪她會覺得她很面熟,原來她就是Julia,庭培哥高中時期的女朋友。
  
  「你、你們不是分手了嗎?」羅孅孅既困惑,又深受打擊,她以為那只是青春時期短暫的戀情。
  
  「分手,你在說什麼呀?」Julia得意洋洋地看著羅孅孅,眼裡寫滿勝利。
  
  「我和Brian從來就沒有分手過,就算上了大學也一直有來往,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會有公寓的鑰匙?當然是Brian給的。」
  
  她並且用最殘酷的事實,打得羅孅孅遍體鱗傷。羅孅孅全身發抖,無法說話,未料更殘酷的事實還在後面。
  
  「順便告訴你好了,我們在紐約那兩手──」
  
  「夠了,Julia,不要再說了!」原庭培似乎到現在才有辦法反應,但為時已晚,羅孅孅的心已經在滴血。
  
  「為什麼不讓我說?」Julia也是一肚子火。「你怕她知道我們在紐約同居,會讓你很難堪嗎?告訴你,我更丟臉!本來以為你只是一時說氣話,還是會乖乖回來找我,結果你真的把我一個人丟在紐約!」害她寂寞了半年。
  
  「庭培哥外派紐約那兩年,是跟你住在一起?」羅孅孅的嘴唇發白,感覺天地都在旋轉,這麼殘忍的話她不要聽、她不想聽……
  
  「我們不是只住在一起而已,我們是同居。」雖然意思差不多。「不過在他回國之前,我們大吵一架,我不想離開紐約,他卻堅持回台灣,於是他就回來了。」
  
  「你少說了一件事,我們已經分手了。」原庭培再也受不了Julia鬧場,雖然她說的大部分是事實。
  
  「那是你的認知。」不是她的。「我們只是吵架,要是每回吵架都算分手,那我們不知道已經分手過幾百回了。」他們兩個人超會吵架,怎麼吵怎麼和好,根本不曾真正分手。
  
  「孅孅!」原庭培看得出羅孅孅已經快要支撐不住,想伸手扶她,卻被她打掉,她不要他碰她!
  
  「Brian,你也真是的。」眼見勝利在望,Julia加強攻勢,務求把對手打倒為止。「你再怎麼生我的氣,也不該對小妹妹動手。你不是曾經跟我保證過,說你絕對不會喜歡她,現在竟然跟她交往,太沒有自尊了。」
  
  Julia出手招招陰狠,每招都足以將羅孅孅擊倒,羅孅孅已經被打到潰不成軍。
  
  「閉嘴,Julia!」原庭培不忍看羅孅孅的臉色,她是因為他才受傷,他真該死。
  
  「你就這麼怕傷害她?」原庭培對羅孅孅的關心,惹惱了Julia,同樣都是女朋友,就是有差別待遇。
  
  「這也難怪,如果她不是那麼脆弱,你也不需要帶她去校慶,惹出天大的笑話。」Julia進一步說出陳年往事,原庭培根本來不及阻止。
  
  「你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羅孅孅白著臉問Julia。
  
  「意思是Brian根本不想帶你參加校慶。」Julia殘忍地托出實情。「當初是原伯父用他這棟公寓當作交換條件,答應Brian如果他願意帶你去參加校慶,等Brian考上大學以後,就可以搬到這裡住,不但上課方便,還可以順便擺脫掉你。」
  
  對羅孅孅來說,這是最殘忍的告白。當初她是那麼地緊張、興奮,甚至在前一天就開始煩惱隔天要穿什麼去參加他們學校的校慶,但這一切對他來說,不過是交換的條件,只因為他想要獨立,想要擺脫她。
  
  「孅孅,聽我說──」
  
  「你還因為她突然昏倒,和你父親大吵一架,不是嗎?」Julia不給原庭培有任何止血的機會,繼續加以攻擊。
  
  「庭培哥?」誰來告訴她,這一切都不是真的,是這個女人在說謊。
  
  「校慶那天我就問過你會不會喜歡上她,你跟我保證絕不可能,現在距離高中才多久呀?你馬上就打破誓言,叫我怎麼相信你?」Julia並且以矯揉造作的語氣跟原庭培喃喃抱怨,羅孅孅的世界為之崩裂。
  
  羅孅孅的心冷了,感情也被撕碎了,如果這個世界上有最殘忍的人,不是Julia,而是自始至終都把她當猴戲要的原庭培,也是她今生最愛的男人!
  
  「Julia,我拜託你不要再說下去了。」
  
  她希望他能告訴她這不是事實,別聽Julia說謊。可他只是面露痛苦表情,請求曾經在他生命佔一席之地的女人,不要在自己的面前掀他的底,給他難堪。
  
  「這有什麼關係?她遲早得知道事實,一直瞞著她並不公平。」
  
  對,他不該一直瞞她,害她像傻瓜一樣。他應該像Julia一樣,痛痛快快給她一刀,斬斷她對他的愛意及思念。
  
  突然間,她覺得受不了,感覺自己快吐了。
  
  她慘白著臉往門口退去。
  
  「孅孅……」
  
  她不要再留在這裡,有如小丑一般娛樂他們,她要逃,逃到一個安全的地方。
  
  無法再忍受原庭培帶給她的屈辱,羅孅孅奪門而出。
  
  「孅孅──」
  
  受傷的她,身上未穿任何大衣奔入下著大雨的黑夜,任由雨水洗去她的悲傷。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受到傷害的,不只羅孅孅一個人,原庭培傷得更重。
  
  「你為什麼要挑這個時間回來?!」他痛苦的嘶吼,是他受傷的證明,他的心從來沒有如此痛過。
  
  「因為,我不能讓你們在一起。」Julia抬高下巴回道。
  
  是了,這就是原因。
  
  因為她不想讓他和孅孅在一起,就可以任意破壞他們、傷害他們。
  
  「你真是一個噁心的女人。」他過去是瞎了眼才會喜歡她。
  
  「我噁心?」Jutia不甘示弱地反駁。「那你自己呢?」笑話。
  
  「你自己的行為,又算什麼?」還不是同樣自私。
  
  是的,他同樣自私可笑。
  
  他倆基本上就是同一種人,自私又任性,他又有什麼立場指責她?
  
  「把鑰匙還我。」但夠了,他要徹底擺脫她,再也不陪她一起沉淪。
  
  「什麼?」Julia皺眉。
  
  「公寓的鑰匙。」原庭培疲倦地伸出手。「這次我們是真的玩完了。」
  
  ***
  
  無情的大雨,打在羅孅孅的身上。
  
  大雨雖無情,卻不如原庭培劃在她心口的傷痕來得令她悲痛。
  
  她仰頭凝視珠簾般的雨絲,雨勢已經逐漸變小,但她心中的傷口卻越擴越大,大到她不知道該找何處療傷。
  
  好冷!
  
  迎面吹拂的冷風,吹得羅孅孅直打哆嗦,她走的時候太匆忙,忘了把大衣帶走,現在還留在原庭培的公寓。
  
  想到原庭培,她的眼神頓時暗了下來。
  
  她不想回家,因為她知道此刻他一定在家裡等她。她也不想接任何人的電話,所以她把手機的晶片卡拔掉,把手機拿去泡水,免得還要聽擾人的鈴聲。
  
  那麼,她該去哪裡呢?
  
  侯希文的臉孔此時倏地浮現在她的眼前,她終於知道自己能夠去找誰了。
  
  她摸摸裙袋裡面的零錢,那是她現在僅剩的財產,她的皮包和大衣都放在原庭培的公寓,一時之間拿不回來。
  
  她走了很長的路,才在便利超商的門口找到一具投幣式公共電話,打電話給侯希文。
  
  「孅孅?」侯希文沒想到她會打電話找他,激動得站了起來。
  
  「……」
  
  「你就待在那裡別走,我馬上去接你。」侯希文掛斷電話後,立刻開車趕往羅孅孅所在的便利超商。
  
  他花了二十分鐘才找到羅孅孅,她正站在便利商店的騎樓下,全身被雨淋濕,冷得用手環住自己,身體不斷地發抖。
  
  侯希文突然覺得抱歉,突然覺得自己是個大混蛋。他害一個女孩子淪落到這種地步,而且她什麼都沒做,並且全然信任他。
  
  「希、希文。」
  
  她已經凍到嘴唇發白,再不想辦法幫她取暖,恐怕就要當場倒下,他不能這麼殘忍。
  
  「對、對不起,這麼晚了還要麻煩你!」
  
  侯希文突然給她一個大擁抱,是對她最深的歉意,他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是一定與他的陰謀有關。
  
  「希文?」羅孅孅被他突兀的舉動嚇了一跳,當場愣住。
  
  「我送你回家。」他放開她,打量羅孅孅一身濕。她必須馬上洗澡換衣服,否則鐵定感冒。
  
  「我不想回家。」羅孅孅搖頭,表情倔強得像個小孩。
  
  「那麼回我家,我幫你煮點熱湯。」他不容許她拒絕,直接把她帶上車,直奔他承租的公寓。
  
  即使只是租來的房子,侯希文依舊把它整理得一塵不染。
  
  在羅孅孅洗澡的時候,他就幫她煮點蔬菜湯,幫她補充體力。
  
  「我洗好了。」羅孅孅穿著侯希文借給她的毛衣和睡褲,樣子看起來有點滑稽,卻很溫暖。
  
  侯希文默默把熱蔬菜湯端給她,羅孅孅接過蔬菜湯,有一匙沒一匙地喝著,一邊好奇地環看室內擺設。
  
  「你的東西都擺得好整齊。」好像倉儲公司。
  
  「我怕髒亂。」他苦澀的口氣中彷彿隱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羅孅孅於是更加好奇。
  
  羅孅孅點點頭,她也討厭髒亂,但不像他這麼龜毛。
  
  侯希文打量她好奇的表情,有股難以解釋的柔情掠過他的心底,是否他也對她動心?
  
  「發生了什麼事,你怎麼會這麼狼狽?」她在電話中只說她淋得一身濕,身上又沒錢,他一聽見馬上就趕過去,根本來不及細問。
  
  羅孅孅淒楚地笑笑,不想回答,不想在他面前丟臉。
  
  「無論發生什麼事,你都可以安心待在這裡,我會陪你。」儘管她不願意說,但他大概可以猜得出讓她夜奔街頭的原因,八成是Julia說話太犀利了,她受不了,才會落得如此狼狽的下場。
  
  「你真的很窩心,以後當你女朋友的人,一定很幸福。」這是羅孅孅的肺腑之言,也是他們長期相處下來的結論。
  
  「你知道我沒有女朋友。」說這話的時候,他的眼前又閃過那道熟悉的身影,但他還是咬牙將它一手揮開,要它別再來煩他。
  
  「你為什麼還不交女朋友?」她覺得很可惜,像他這麼優秀的男人應該有一堆人搶著要。
  
  「因為我心儀的對象就在我的眼前,不需要再另外交女朋友。」侯希文總算找到機會表白,羅孅孅雖然早就知道他可能對自己有意思,仍是驚訝。
  
  「孅孅,嫁給我吧!」他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求婚。「我知道你的內心很彷徨,心裡也許還愛著原庭培,但那是不實際的。你只是生活在對他的幻想之中,你應該走出幻想,回到現實世界。」
  
  侯希文或許別有用心,或許只是覬覦公司,但他對於她的批評,卻是字字正確。
  
  就像他說的,她活在自己建構出來的世界。因為走不出自己的世界,所以很容易對許多事產生幻想,原庭培就是她最美麗的幻想之一,但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幻想會造成別人多大的負荷,而且幻想也會回過頭傷人,今天晚上發生的事,就是最好的例子。
  
  「長久以來我就想對你說這些話,今天終於有機會。」侯希文冷淡的語氣中有著藏不住的關心,羅孅孅好感激他。
  
  「謝謝你,希文。」她簡直快要哭了。「我知道你一直很關心我。」
  
  「我希望自己不只是你工作上的好幫手,在各方面都能幫你,請你認真地考慮我的求婚。」他順手推舟,而羅孅孅猶豫。雖然說她已經決定走出象牙塔,但多年的感情不可能一夕之間抹掉,她沒有辦法馬上答應。
  
  「給我一點時間,讓我考慮。」她要好好想想。
  
  「你慢慢考慮。」
  
  至此,侯希文總算是已經完成佈局,就等羅孅孅點頭。
  
  「房間讓給你睡,我睡客廳。」侯希文體貼地拿走她手上的蔬菜湯,她根本沒喝幾口。
  
  「好,謝謝你。」真糗,一直端著碗跟他說話。
  
  侯希文微笑,將她帶到房間,幫她關燈,跟她道晚安。
  
  都差不多了,應該可以收網了。
  
  倒上一杯酒,默默為自己慶祝,侯希文慶幸他長久以來的辛苦總算沒有白費。
  
  恭喜你,希文,希望你能得到幸福。
  
  教他牽腸掛肚的柔美身影,又乘著他的醉意,再一次來到他的面前,他用力揮開,卻怎麼也揮不掉。
  
  「庭培哥!嗚……」
  
  自房間傳來的微弱啜泣,牽扯著他的心,讓他懷疑,自己是否真的有勇氣一路錯下去?
  
  他放下酒杯,起身走進房間,打開床頭燈,凝視羅孅孅睡著了的無辜臉孔。
  
  他真的能對這麼純潔的女孩做這種事嗎?真的能嗎?
  
  疲倦地靠在牆上,侯希文的臉上儘是迷惘。
  
  然而,他的路已走得太遠、太長。
  
  他別無選擇,只有繼續走下去。
  
  ***
  
  正如羅孅孅所想的一樣,原庭培在她家守候了一整夜,一直都沒等到人。當羅孅孅次日坐侯希文的車回到家門口,他正好要離開她家因此而目睹了一切。
  
  「你整個晚上都待在侯希文那裡?」看著遠去的車子,原庭培無法相信,羅孅孅竟然去侯希文家過夜,自己卻像個瘋子傻傻等她。
  
  「對不起,我很累了,請你讓我過去。」羅孅孅根本不想跟原庭培說話,只想請他讓開,她要回房間睡覺。
  
  「你這是什麼態度?」他超生氣的。「我等了你一整夜,你至少也該交代你的去處,你知道我有多擔心嗎?」
  
  「你不必擔心,我好得很,身上一塊肉都沒有少。」她冷漠的態度真會氣死人,原庭培就忍不住發飆。
  
  「你到底怎麼了?」完全變了一個人。「我知道Julia的事讓你很火大,但是我跟你保證,我根本不知道她會回來,她的出現完全是意外。」
  
  「這和Julia沒有關係,她的出現只是讓我瞭解更多過去我不瞭解的事,我還要反過來感謝她!」就像他說的,她很火大,但不是因為Julia,而是因為他的所作所為。
  
  「你是指校慶那件事嗎?」原庭培詛咒,恨死Julia。「那不過是年少輕狂的往事,難道我們往後一輩子都要為這件事爭執?」
  
  「也許沒有往後。」她咬緊下唇,把臉撇向一邊,再一次被他的話所傷。
  
  「什麼?」原庭培瞇起眼睛,打量羅孅孅,她今天看起來特別倔強。
  
  「我好累。」被他傷得好累。「過去我一直活在幻想中,以為你就是我的王子,但是我從來沒想過,也許你並不樂意當那個王子,還一廂情願地為你戴上王冠。」
  
  「你這些話又是誰教你說的,侯希文?」說起那個陰險小人,原庭培就一肚子火,恨不得將他吃下肚。
  
  「沒人教我說,你不要誣賴希文。」他是個好人。「我只是覺得自己在虛幻的世界生活得太久,該是回到現實世界的時候。」
  
  所謂的現實世界,就是沒有他的世界,他還不知道那姓侯的打什麼主意!
  
  「你現在就活在現實世界。」他再一次詛咒,對像鎖定侯希文。
  
  「不,我已經知道誰是真的對我好,誰只是一時心血來潮。」如果過去她曾經迷惑,現在已經看得很清楚,不再迷迷糊糊。
  
  「你的意思是,我只是一時心血來潮,才追求你的?」是這個樣子嗎?
  
  「對,我就是這個意思。」她倔強地點頭,原庭培大受打擊。
  
  他是真的愛她,遺憾自己到現在才看清對她的愛,可是她竟然回過頭來指責他只是隨便玩玩,難道只有他會傷害她,她的說法就不會讓他受傷?
  
  「我是一時心血來潮,那麼真正對你好的人又是誰,侯希文嗎?」他可不這麼認為!
  
  「沒錯,他已經向我求婚了。」
  
  原來,他不只收留她過夜,還乘機表白,好傢伙,真的敗給他了。
  
  「你準備接受嗎?」他不認為她會傻到上當。
  
  「沒什麼不可以。」羅孅孅疲倦地回道。「愛人太累,被愛比較輕鬆,與其辛苦地愛一個人,倒不如被愛來得實際。」
  
  「這就是你所謂的『現實世界』嗎?貪圖小便宜就能比較好過?」愛人或被愛都是一種幸福,也都是一種不幸,端看個人怎麼想。
  
  「嗯。」她點點頭,心意已決。
  
  「好吧!」他投降,侯希文確實是個堅強的對手,他輸了。
  
  「如果你覺得這樣比較好,就去做吧!我祝福你。」他不想熱臉貼人家的冷屁股,最後還被嫌煩。
  
  「謝謝你的祝福,我會幸福的。」真正令羅孅孅生氣的,是他此刻說的話。
  
  他居然可以因為她幾句氣話就放棄她,如果他對她的愛如此單薄,那他們以後還有什麼幸福可言?不如趁早分手,各自追求車福算了。
  
  劇情急轉直下,佳偶變怨偶,全因對彼此的認識不夠。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4-24 14:16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