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查看: 1276|回覆: 10

[都市言情] [艾珈]我愛妳,妳愛誰[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狀態︰ 離線
匿名  發表於 2014-8-29 00:54:42
我愛妳,妳愛誰 作者:艾珈

三十歲的林翰,事業有成,愛情生活豐富但無聊、沒營養,
但遇到卓亞芽,人生大改變!
吃到她做的早餐,可以微笑一整天。
聽到她的聲音,心情真是舒爽得不得了。
看見她跟別的男人說話,好像從天堂掉到地獄,
吃什麼都是酸的,渾身不對勁,人生變黑白……
原本只當她是可愛的妹妹級人物,
但妹妹、妹妹……可以讓他吃醋吃得這麼嚴重嗎?
還患得患失,就怕她被其他臭男人搶走!
交過無數女友,他從沒有過這種感覺,
莫非三十歲的他第一次見識到什麼叫作真正的愛情?
可惡啊,為個妹妹似的小女人心情亂糟糟,團團轉,
真是有損大男人的威風,乾脆先娶回家看著辦好了……

匿名
狀態︰ 離線
匿名  發表於 2014-8-29 00:55:06
  第一章

  清晨六點,天色不過濛濛亮的時候,面對著公園的「好佳早餐店」,已經陸續出現一些早起的阿公阿嬤來買早餐了。

  頭戴棒球帽、手拿煎鏟的卓亞芽,一見客人上門,她總會用她清脆的嗓音,精神奕奕地道早安。

  「早安!王伯伯。」

  「早安,亞芽今天還是一樣活力十足。」

  「那是一定要的呀!」卓亞芽藏在棒球帽下的圓圓臉龐,綻出燦爛的笑容。「王伯伯,今天想要帶哪個『美眉』回家呀?」

  「俺想想看……」

  頭髮花白的王伯伯站在櫃檯邊,望著牆上的價目表說:「亞芽你說呢?你覺得今天哪個『美眉』會比較想跟俺回家?」

  「嗯……你覺得楊貴妃怎麼樣?我們家的楊貴妃皮薄餡好,包在裡頭的油條還是我一早起床炸的勒!保證她吃起來一定營養又美味。」亞芽很認真地推薦。

  「好好好,光聽這個名字就覺得她好吃,俺就挑你說的楊貴妃回家。啊對了!別忘了把俺的老相好西施水姑娘一塊放進去喲!」

  「沒問題。」

  卓亞芽一邊俐落地包好飯團,又拿出個紙杯裝好王伯伯的老相好──熱豆漿,然後將它們一塊放進王伯伯拎來的塑膠袋裡,微笑地送到王伯伯面前。「楊貴妃跟西施水姑娘,記得要給王伯伯愉快的一天噢!」

  「亞芽,再見。」王伯伯付完錢後伸手接過。

  「王伯伯,再見。」

  卓亞芽站在櫃檯裡對著王伯伯揮了揮手,然後熱忱地招呼下一個進門的客人。

  ********

  剛才和公司同仁連夜修改程式的林翰,意識昏沉,累得連開車都在打瞌睡了,為了怕發生危險,他將車子停在小小公園旁,打算小睡一下,然後再開車回家。

  停妥車,他搖下車窗,躺在車裡正要睡去,可是卻一直被一些「明治天皇」跟什麼「阿薩姆王子」的奇怪名稱給吵得睡不著,輾轉換了幾個姿勢,仍無法忽略掉不斷傳來的清脆嗓音,林翰突然睜開眼睛坐起身,開門下車,打算去瞧瞧到底是誰這麼吵。

  林翰循著聲音一路往前走,當他瞧見擾他好夢的始作俑者是誰時,一雙濃濃的眉毛突然蹙緊。

  明明賣的就是一般普通的三明治跟蛋餅,這店家就偏偏要故弄玄虛地取些怪名稱,來唬哢上門的顧客,還吵得他沒辦法好好地睡!

  對於這些耍噱頭的廣告花招,林翰平時多半視若無睹,不過今天他心情實在不太爽快,兩天沒睡覺的火氣全都在這一刻沸騰!

  他板著一張臉,大步跨進「好佳早餐店」,動動熬夜後僵直的脖子,準備跟這個擾人清夢的小丫頭好好地「溝通」一下。

  「你……」林翰抬起手,指著女孩的鼻子,但他才說了一個字,馬上就聽見卓亞芽漾著笑臉愉快地和他打招呼。

  早在林翰的身影距離早餐店還有五公尺遠時,卓亞芽就注意到有他這個人了。從學生時代開始,亞芽一直被同學們封為「帥哥雷達器」,方圓五百公尺內只要有帥哥走動,她卓亞芽一定能夠第一個察覺到。

  瞧著和自己距離越來越近的帥哥,亞芽的心臟忍不住多跳了好多下!

  瞧瞧眼前這位俊男,臉孔長得好像日劇「大和拜金女」中的押尾學,真是帥到不行,不過唯一的缺點就是表情凶了些。但這絲毫不影響他英俊的外貌──尤其是他下巴上的鬍子渣渣看起來性感頹廢得要命,教亞芽好想要伸手去搔一搔它──

  亞芽輕輕拍了拍胸脯,提醒自己得鎮定點,千萬不能給帥哥任何不好的印象。

  「您好,英俊的先生。請問要點些什麼嗎?」她微笑地招呼。

  林翰瞇著眼瞪視著女孩陽光般的笑臉,他原本不太爽快的「奇檬子」,突然被撫慰得平平平。

  算了!看在她那一聲叫得很真誠的「帥哥」分上,他就大人大量,不跟她計較了。

  腦中念頭一轉,林翰原本指在卓亞芽鼻子上的手指順勢往上一滑,指著掛在牆上的價目表,面無表情地說:「一個加蛋漢堡跟一杯熱奶茶,在這吃。」

  卓亞芽拿筆在點餐單上勾妥後,揚聲喊道:「英俊的先生點了德國公主,還有熱情如火的阿薩姆姑娘,他要在這裡見她們!」說完後對林翰露出大大的笑臉。

  「先生請您先稍待一下,德國公主跟阿薩姆姑娘一分鐘後會帶到你面前。好!下一位客人……」

  林翰挑了個最靠近卓亞芽的位置坐下,一邊觀察著她流利的轉換食物的名稱,博取上門顧客歡心的舉動,雖然林翰並不覺得她這種噱頭有多可取,但單就她招呼顧客的熱勁,他願意幫她打上九十分。

  果真只要一分鐘,林翰方才點的「德國公主」跟「阿薩姆姑娘」被另外一名較為年長的太太送上,林翰道謝後拿起「德國公主」大咬一口,哇!出乎意料的好吃!新鮮的洋絲配上口感香甜的美乃滋,極速配的口味不禁讓林翰的精神為之一振。

  「老闆娘,你這漢堡做得好吃,尤其是這美乃滋!我從來沒吃過味道這麼好的美乃滋。」

  林翰一邊大嚼著漢堡,一邊朝年長的太太比出大拇指,原本正低頭忙著切吐司的老闆娘,連忙抬起頭朝仍在招呼客人的亞芽一比。

  「美乃滋的口味可是我侄女每天一大早親手調的呢,別家可是沒辦法吃到的!」

  她侄女?

  林翰的目光重新回到卓亞芽的身上,正好出現空檔的亞芽轉頭對他一笑。「還滿意我們的東西嗎?」

  「嗯,好吃!想不到的好吃。」林翰連咬了兩口就結束掉手裡的漢堡,抬手朝亞芽又比了個一的手勢,亞芽會意地點頭,忙又揚聲追加「德國公主」一位。

  「我有個疑問,你為什麼漢堡不叫漢堡,偏偏要叫它『德國公主』?」

  「沒什麼原因呀,純粹好玩呀!」卓亞芽一邊回答,一邊分神計算著這一、兩個小時的營業額,還不錯,已經有兩千塊錢了,見到這個數目,卓亞芽的唇瓣露出一朵滿足的微笑。

  「你不會覺得每天都咬著叫同樣名字的東西有些無趣嗎?所以我就想說幫我們店裡的食物換換名字,客人聽起來有趣,我們做的人也會覺得更起勁不是嗎?」

  「可以冒昧問你一個問題嗎?」

  「好呀。」卓亞芽笑得一臉燦爛。

  「你今年幾歲?」

  「二十二。」

  林翰很驚訝卓亞芽才二十二歲就有如此好的工作EQ,忍不住對她產生了一點點好奇。正想開口再問她其他問題,不過另一波湧進的顧客卻教林翰不得不打消念頭,心想反正以後還有機會,於是起身準備結帳回家休息。

  「我這邊多少錢?」

  卓亞芽算了一下,然後答:「七十塊。」

  林翰伸手到自己臀後的口袋掏了掏,左邊摸摸右邊摸摸,當摸了兩邊都不見錢包蹤影時,他臉色驟然大變!

  啊──他沒帶錢包出門!

  只見一百八十公分高的林翰,像是凝固了似的傻站在原地。卓亞芽抬頭望見林翰呆滯的表情,他還沒說話,亞芽馬上就明白他為什麼會僵住了。

  鐵定是忘了帶錢!

  現在她有兩個選擇,一個是當著大家的面讓他難看;第二個是讓他回去帶錢過來。

  林翰盯著卓亞芽的眼睛,沉默地等待她到底會做出什麼樣的反應。

  「那就等你明天過來嘍。」卓亞芽將手上的點餐單往旁邊一塞,對林翰露出一抹瞭解的笑容。

  真是太感激了!

  林翰為了證明自己不是會吃霸王餐的「澳客」,還特別跟卓亞芽要了紙跟筆,寫上自己的手機號碼交給她。

  「你們都營業到幾點休息?」

  「十一點。」

  「那我明天十一點前過來。」

  「沒關係。」卓亞芽不以為意地擺擺手。「再見,你路上小心。」

  林翰此刻十分慶幸自己一開始沒對她大吼大叫,要不然鐵定糗大。

  坐回到自己車上的林翰大吁口氣,然後從旁邊公事包裡掏出行事歷,在三月四日的格子下面記下一行字

  積欠好佳早餐店70元

  ********

  緣於那七十塊錢之欠,林翰也加入了「好佳早餐店」忠實愛護者的行列裡頭,不管前天晚上再怎麼晚睡,林翰總是能在她們打烊前即時進早餐店裡飽餐一頓,除了星期日「好佳早餐店」固定店休那天沒來之外,每天一定能在店裡聽見林翰與亞芽聊天抬槓的聲音。

  「亞芽,我剛聽你姑姑說,你下午還得到另外一家咖啡館打工?」

  手正拿著煎鏟翻著蛋餅的卓亞芽,抬起頭白了林翰一眼。「你連這個都打聽到了?」

  林翰笑笑地咬了一口「中東美女」──火腿蛋吐司,口齒不清地說:「我只是好奇。」

  「對呀,就在吳興街那兒。」

  「你一天做兩個工作,這樣不累嗎?」

  「是還好啦!」卓亞芽一邊說話,一邊拿出刀子將煎好的蛋餅切成一塊一塊。「兩個工作加一加差不多十個小時,跟你們這種得常常熬夜加班的上班族來比,我倒覺得我的工作比較輕鬆呢!」

  雖然說林翰才三十歲,不過他已經是一家電玩軟體「玩樂柳丁」的負責人了,只是他一直沒什麼機會跟亞芽說這件事。因為亞芽瞧林翰每天來吃早餐時都是穿西裝、打領帶,直覺以為他跟一般提公事包的職員一樣,都是坐辦公室,成天寫簽呈的。

  「你難道沒有想過要換個工作?進大公司,福利也會好一點呀。」

  「可是進了大公司的話,我沒辦法做我愛的工作呀!」

  「你愛做什麼工作?」

  「煮東西給客人吃。」

  「喔。」呿!這麼一個小鼻子小眼睛的志向。

  「嘿!你別以為做這些東西很容易噢,不然我們來打賭,就做你最喜歡吃的德國公主,只要你有辦法自己完成一個,你今天早上的早餐就由我請客。」

  「不過是做一個加蛋漢堡,這有什麼難的」向來禁不起人挑戰的林翰,二話不說隨即捲起衣袖走到櫃檯裡邊。「仔細點看吶!這輩子可是還沒有人瞧過我靠近廚房的。」

  林翰從櫃檯上拿出一個漢堡麵包丟進烤箱,悠哉悠哉地要求亞芽讓個位置給他煎蛋跟漢堡肉片,站他旁邊的卓亞芽連忙給他掌聲鼓勵。

  「瞧我露一手打蛋神技──」

  或許真的是老天爺不配合,蛋才剛拿起輕輕一敲,就被他的手勁給掐得碎裂,好在一旁的亞芽及時拿來塑膠碗接住,林翰呵呵傻笑地拿筷子挑出碗裡的蛋殼,手忙腳亂了一陣,好不容易才將蛋倒進圓圈狀的煎蛋器裡。

  「剛剛那是一時失誤,接下來可不會這樣了。」

  林翰邊解釋、邊拿出一塊漢堡肉準備煎,瞧他拿煎鏟的樣子還頗有架勢,鏘鏘鏘像在耍劍一樣,結果使勁一翻,漢堡肉竟然翻出了煎盤外,以一個美妙的拋物線飛過眾人面前,然後「啪」地一聲,落在亞芽姑姑前方的砧板上。

  「麻煩……幫我把它挾過來好嗎?」

  在林翰的要求下,亞芽姑姑領著離家出走的漢堡肉回家,林翰連忙接過,丟回煎盤上,這回他不敢再秀什麼花式技巧了,只敢用夾子翻面煎熟而已。

  「呃……不是我要故意打擾你的煎肉大業,實在是不得不提醒你一下,你好像有一個東西一直被忘在烤箱裡頭。」

  嚇!麵包呀……

  林翰丟下手裡的夾子,手忙腳亂地奔回烤箱前,取出裡頭已黑成兩坨的漢堡麵包我的媽呀!這哪叫麵包,眼前這烏漆抹黑的東西,分明是黑炭好嗎

  「我……這……」林翰的沮喪清清楚楚地顯現在臉上。

  卓亞芽給他一個瞭然的笑容,溫柔地拍拍他的肩,領著他走出櫃檯,再送來一杯免費的奶茶,撫慰他受創的心。

  林翰以杯就口,像在喝酒似的仰頭幹掉了大半的阿薩姆姑娘。

  「原來同時要烤麵包、煎蛋、煎漢堡肉竟然會如此困難。」

  「這不是困難,你只是不熟練而已,人在不熟練的時候容易手忙腳亂,這不能怪你。」

  「你也曾經這樣子過嗎?」林翰抬起頭看著亞芽,一臉渴望找到同伴的表情。

  「你問我?」卓亞芽皺起眉頭用力地想了一下。「想想還真沒有過!」

  「怎麼可能!」

  「是真的噢!」亞芽的姑姑忽然間跳出,幫自己侄女背書。「打從亞芽第一次拿起鍋鏟炒菜,她就四平八穩得活像已經練過好幾年,我們當時還以為是亞芽她媽媽虐待她,偷偷訓練她做菜,可是問過之後才發現,那真的是她的第一次。」

  「當時亞芽幾歲?」林翰皺起眉頭追問,不太相信有人可以第一回就上手。

  亞芽姑姑比了一個「八」。

  「唬我!八歲就會做菜」林翰才不信。

  亞芽姑姑還沒出聲,坐在一旁的老顧客王伯伯就忍不住跳出來講話了。

  「是真的!只要你吃過一次亞芽煮的菜,俺包準你絕對會想要把我們家亞芽打包帶回家當老婆,你都不曉得她煮的菜有多棒,尤其是那個燉蹄膀……真的是俺的老天爺……好吃到俺連骨頭都想要吞下去……」

  瞧王伯伯一臉口水直流的模樣,教林翰看得一愣一愣。

  面對大家的恭維,又著手開始煎蛋餅的亞芽仍舊只是笑著。

  「我說亞芽──」林翰的目光從王伯伯臉上移回亞芽身上,腦子裡已經開始在打起「燉蹄膀」的歪主意了。

  「嗯?」

  「我們認識已經多久了?兩個禮拜、三個禮拜?應該有三個禮拜了吧!」

  卓亞芽側著頭想一想然後答:「嗯!快三個禮拜了。」

  「那我在想噢,既然你有這麼好的手藝,那是不是……可以稍微煮個一點什麼來讓我……」

  「俺也要。」

  「我也要。」

  「還有我。」

  林翰的話還沒說完,原本坐在位子上乖乖低頭吃早餐的一些熟客,突然紛紛跳起來表示要參一腳。

  「我們嘗嘗。」林翰瞧了眾人一副餓死鬼投胎的模樣,只好將他剛說的「我」字,後面又加上了一個「們」字。

  「好啦亞芽!你這個禮拜天休假的時候,再出來幫我們做做菜嘛!俺出五百……隨便你煮什麼俺都接受。」

  「我也出五百。」林翰趕忙從口袋裡掏出五百塊錢,疊在王伯伯的紙鈔上。

  「我也是、我也是!」

  「可是……」瞧見眼前這堆已有四、五千塊的五百元紙鈔,一向好說話的亞芽突然變得有些猶豫不決。不是她不想煮東西給大家吃,而是……

  以王伯伯為首的老顧客群一個一個舉起手來發誓──

  「俺保證這回一定會乖乖的,絕對不會再為了想多吃一點而動手打架。」

  林翰一聽,表情忽地一愣。

  嚇!他身後這群人也太扯了吧!就算亞芽煮的東西再好吃,也不需要搶到用打架的吧!

  ********

  但──

  這一天,林翰知道他錯了!

  想要吃到亞芽煮的菜,真是非得要擁有過人的「搶功」,否則還真吃不到!

  眼前的亂象,真的只能用「戰況慘烈」才足以形容。

  「剩下的全是我的,誰都不准跟我搶……」

  林翰手裡一邊拿著一隻鹵雞腿,另外一隻手裡端著一隻鍋,裡頭僅剩不到一人份的竹筍排骨湯,咚咚咚地跳上早餐店裡的桌子,一臉警戒著,不准任何食客的手沾染上「他的」竹筍排骨湯。

  腰力不堪爬到桌上搶的王伯伯,只好站在桌子底下扯開喉嚨對林翰吼:「林翰小子,你這樣很不敬老尊賢吶!俺王伯伯才剛喝不到兩口,你就把俺的鍋子給搶走──你你你──」

  什麼喝不到兩口?見鬼了!林翰頭一回見人喝湯用大湯瓢在喝的,王伯伯以為他是牛呀,隨隨便便喝個兩口,一鍋湯就被他一個人吞掉了一半,他不學聰明點快快拿走鍋子,真要等他湯瓢再下去第三舀,他不就連一丁點渣渣都沒得喝了嗎?

  「林翰小子,你趕快給俺下來,把俺的湯還給俺!」

  林翰淘氣的朝王伯伯吐吐舌頭,然後自顧自地仰頭喝起鍋裡的湯來。「哎呀!大口吃肉大口喝湯,果真是人生一大享受呀!」

  林翰臉上那股得意勁,實在教站在他底下的王伯伯氣得牙癢癢。

  「好好好!林翰小子,你就給俺記住!竟然這樣對俺,好好好──」

  王伯伯氣呼呼地嘟囔了一陣,眼睛一瞟,突然又看見亞芽從廚房裡端出一道菜,他嘴裡嘿嘿個兩聲,人就往她面前衝,大手一伸就直接將整盤梅干扣肉端走。

  其餘食客一看,連忙全又飛身朝王伯伯的身邊湧去。

  「王伯伯──我也要一口!」

  「我也要我也要!」

  「不不不行!這梅干扣肉是俺的,俺要一個人吃……」

  只見頭頂微禿的王伯伯邊護著手裡的盤子,邊拍掉所有朝他伸來的湯匙,然而孤掌難鳴,他擋得了前方擋不了後頭,只見一陣混亂下來,原本八分滿的淺盤已被眾手分食掉一大半,王伯伯真是心疼得哀哀直叫。

  此時,人正登高下望的林翰一見有機會,連忙用嘴巴咬著原本拿在手上的雞腿,空出一手伸探到王伯伯的盤裡,準備拎一塊扣肉嘗嘗,怎知王伯伯利眼一瞄,隨即就使了一招排雲掌,狠狠對著林翰的手一拍,吃痛的林翰忍不住「哎呀」一聲,結果他咬在嘴裡的雞腿啪咚地掉到他手捧著的竹筍湯中,濺起的油湯灑了他一身。

  結果他難過的不是他被弄髒的襯衫,而是被竹筍湯「吸」掉了一點美味的鹵雞腿。

  「唉唉唉!我可憐的雞腿呀!」

  瞧見大夥兒又擠成一團的可笑反應,實在讓站在一旁的亞芽無力感倍增。

  之前她也曾應老顧客要求,煮了一桌菜請大家吃,而大夥兒在事前也總是再三的發誓下回絕對會斯文有禮,一個一個排隊挾菜,然而每次的結果都是一樣──當亞芽端著熱騰騰的菜餚出現時,大夥兒就會馬上退化成學齡前的幼童,一個個爭先恐後,互不相讓地搶著挾菜,不管她怎麼阻止都沒有用!

  卓亞芽的目光停留在仍站在桌上的林翰,瞧他胸前的襯衫已被油湯濺花,忍不住邊搖頭邊招手,要他站下桌子來。

  「你下來,我拿衛生紙幫你擦擦,你看你的襯衫都弄髒了。」

  「亞芽你偏心!只幫林翰擦衣服,俺的衣服也髒了,你就沒想要幫俺擦。」

  身處混亂中的王伯伯,竟還能耳尖聽到亞芽說的話,他一邊保護著他的扣肉,一邊大聲地提出抗議。

  聽見王伯伯的搶白,亞芽不好意思地白了王伯伯一眼,而王伯伯則是一臉「被我逮到了」的表情,對著她眨眨眼睛。

  只不過一轉眼,他的注意力馬上又被覬覦他梅干扣肉的「魔掌」給轉移開。

  「嘿!賊手!休想染指俺的扣肉,看俺的厲害!」

  王伯伯啪啪啪三聲,打退伸到他盤前的大手,然後一陣哀嚎聲驟起,亞芽瞧著眾人那吃不到又極想吃的嘴臉,再度無奈地歎了口氣。

  沒看見王伯與亞芽互動的林翰,癟著嘴巴爬下桌面,讓亞芽幫他擦著胸口的油漬,他享受著亞芽的服務時,還刻意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指著仍亂成一團的「王伯伯漩渦」,說:「亞芽……我沒有搶到你煮的梅干扣肉啦!」

  「我也沒辦法呀!我昨天晚上準備好的東西,已經全都在你們的肚子裡了。」關於這點,亞芽也無能為力。

  「可是還不夠,我還想吃──」

  就在對亞芽撒嬌的同時,林翰突然靈光一閃,對呀!他幹麼笨得跟身後這群「臭男人」搶東西吃勒?他可以要亞芽只為他一個人煮呀!到他家裡去,只煮給他一個人吃──

  哇哈哈!林翰光想到他可以一個人獨吞掉亞芽的所有拿手料理時,唇角就難以克制地揚起。

  但是要用什麼理由約她去他家勒?林翰一雙黑眸賊溜地轉了一圈。

  亞芽人單純又善良,平常最愛做的事也只有下廚做菜──下廚做菜!林翰突然想到一個亞芽一定會同意的理由,立刻招著手要亞芽附耳過來。

  「欸!亞芽,我有一件事情想跟你商量。」

  「什麼事?」

  「之前我不是連個加蛋漢堡都做不好嗎?所以呀,我想請你教我做菜~~」

  他想學做菜卓亞芽奇怪地看了林翰一眼。「可是你平常不是很忙,怎麼還會有時間學做菜呢?」

  「噯!時間是找出來的。」

  「只要你答應,我就一定能排出時間來。」林翰一臉不以為意地揮揮手。

  「嗯……那你想從什麼時候開始學?」

  林翰飛快地在心裡羅列出他這兩、三天的行程~~

  星期一不行,他已經約好要南下新竹跟下游廠商開會,然後星期三跟星期四是連續兩天的業務會報,也不確定會不會繼續留下來加班,照這情形看,似乎只有星期二晚上時間比較充裕點。

  「後天可以嗎?」

  亞芽側頭想了一下。「可是我在咖啡館工作到下午五點,這樣子不會太晚?」

  工作到下午五點──嘿嘿!正好是肚子餓得咕咕叫的時間,這個時段真的是好得不得了!一來可以吃到亞芽做的好吃的菜,二來吃完飯之後,還會剩點時間可以跟亞芽說話聊天,天曉得他多喜歡跟她聊天抬槓!

  「一個月八次,一次一個小時,我一個月付你……嗯,五千塊,材料費另計,就從後天開始,這樣子可以嗎?」

  五千塊?!

  「這樣會不會太多了?」亞芽有些猶豫。

  「不會不會。」

  五千塊錢可以讓他吃八次一流料理,折起來一次才四百塊,簡直太划算了!

  「那我們就這樣約定!後天下午五點我到你工作的地方接你,你不可以放我鴿子啊!」

  林翰笑得賊兮兮的,他拿出自己的行事歷,讓亞芽在上頭寫下她工作的地址。

  他滿意地瞧著低頭寫字的亞芽,想著~~

  嘿嘿嘿!這樣一來,他就可以一個人獨享亞芽的拿手料理了!

  真是哇哈哈地爽透了!
匿名
狀態︰ 離線
匿名  發表於 2014-8-29 00:55:29
  第二章

  卓亞芽工作的咖啡館名叫「克麗絲蒂」,上班時間是中午十二點到下午五點,信賴亞芽能力的老闆,每天都會在十二點出門,留下亞芽跟另外一個服務生小杜看店。「克麗絲蒂」的座位不多,坦白說由亞芽跟小杜兩個人來服務,算是綽綽有餘了。

  下午四點這段時間通常比較不會有客人上門,亞芽習慣在這時候結算前一日的帳目,就在她低頭結算帳款的時候,電話鈴聲突然大作。

  亞芽忙丟下手裡的筆跑到櫃檯接電話。

  「喂,克麗絲蒂咖啡館。您好。」

  「我是——咳咳咳咳咳……」

  「不急不急,你慢慢說話。」

  「我是——咳咳——林翰。」

  是林翰?!「你生病了?」

  「嗯,感冒了,咳咳咳咳——我是想跟你說——咳咳——今天晚上……我大概沒辦法學做菜了。」

  「沒辦法學做菜沒關係,要緊的是你的身體——對了,你有去看醫生嗎?」

  「咳咳咳——沒去看,不過我有吃感冒藥了。」

  「只吃成藥不好啦!還是去讓醫生看一下比較保險。」亞芽憂心的蹙起了眉頭。

  「我不喜歡醫院——咳咳——想到得在裡頭掛號排隊我就發懶——咳咳——所以,就算了。」

  「但是你感冒了呀!」

  「沒關係,我吃兩天感冒藥再休息一下,咳咳——就會好了。」

  「這樣子身體怎麼會好呢?」聽到林翰竟然這麼輕忽自己的身體,亞芽忍不住一陣心痛。

  「那你身邊有人照顧你嗎?吃的東西呢?有人買過去給你吃嗎?」

  「我不好意思麻煩別人——咳咳咳,所以從昨天晚上到現在……就只吃了一碗泡麵,咳咳咳——」

  聽著林翰那咳得快虛脫似的聲音,亞芽垂下頭想了一下,然後才抿著嘴小小聲地問:「那……我過去幫你做點東西吃,好不好?」

  「你——咳咳咳——願意嗎?」縱使林翰講話的聲音沙啞,但仍能從他的口氣裡聽出他的驚喜。

  知道林翰並不反對她去照顧他,亞芽的唇畔忍不住淺淺地浮現一抹笑。

  「當然願意呀!不過我不知道你家在哪裡,你得先告訴我住址才行。」

  「沒問題,我家地址是——松隆路一一七巷……咳咳咳——」

  ********

  下午五點三十分,騎著摩托車的亞芽出現在松隆路上,沿著房子門牌上的號碼找了一圈,終於在一棟外觀裝潢最漂亮的大樓前停下。她抬頭望著雕塑著中古世紀花紋圖騰的精緻門面,心裡忍不住懷疑她是不是搞錯了。

  林翰真的是住在這麼漂亮的房子裡頭嗎?

  亞芽再三確認林翰給她的地址無誤後,這才拎起車籃裡的大塑膠袋,小心翼翼地走進大樓去。

  「我要找六樓的林翰——」

  「林小姐是嗎?這邊請,從這搭電梯上樓就可以了。」

  警衛打開門讓亞芽進入,亞芽循著警衛的指示搭電梯上樓,電梯門一打開,赫然發現穿戴整齊的林翰正站在電梯門外。

  亞芽看見他手上正拎著大門鑰匙跟手機。「你要出門去嗎?」

  「不是——咳咳——是因為我擔心你會找不到路,所以才想下樓等你,咳咳——」

  「擔心這個做什麼,找不到路我自然就會打電話給你了。」在等待林翰開門的同時,亞芽空出一隻手幫林翰拍背。

  林翰低頭一見亞芽手上的塑膠袋,即使病到連話都快講不出來了,但他眼睛仍忍不住一亮。「你……你那個——咳咳咳——是帶來要煮給我——咳咳咳——」

  「嗯,裡頭就是等一下要煮給你吃的東西,所以你現在先回床上休息,等我煮好之後再去叫你,好不好?」

  「奸。」一聽到有好吃的,林翰二話不說,馬上乖乖走進自己的房間休息。

  卓亞芽拎著塑膠袋來到廚房門口,嗯!一應俱全的廚房設備,不過——亞芽伸手一抹流理台上的灰塵,一臉噁心地咋了咋舌,看來這廚房的主人平時一定極少下廚。

  亞芽一向認為「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沒有乾淨的環境,是絕對做不出什麼好吃的料理,所以她將手裡的塑膠袋往旁邊一放,捲起衣袖,準備將四周圍打掃個乾乾淨淨。

  二十分鐘過後,原本灰塵滿佈的流理檯面被擦洗得煥然一新,亞芽看了覺得滿意之後,這才轉身拿出她買來的東西,再檢視林翰的廚房裡有無一些可拿來利用的材料。

  但翻了翻旁邊的櫃子跟冰箱後,亞芽不得不搖頭歎息。

  幸好她早有預防,所以早在上超市買菜的時候便順手買了一小包米、肉末還有蒜頭、青蔥跟四分之一顆的高麗菜,當然還有少不得的油和鹽巴等調味用品,全買齊帶了過來。

  亞芽先將肉末和切得細碎的蒜末一塊兒丟到鍋子裡爆炒,一陣陣撲鼻的肉香逐漸盈滿了整間屋子。一旁的爐火上正咕嚕咕嚕地滾著白米粥,亞芽站在爐邊看顧,直到白米熟透之後,才將方纔爆炒過的肉末下到米粥鍋裡,然後又剝下幾片高麗菜丟進去一塊兒熬,熬到所有的高麗菜葉熟爛之後,一鍋濃稠順口的肉粥也就完成了。

  因為顧忌到生病的林翰胃口可能不佳,亞芽在肉粥裡多加了一些黑胡椒粉和香油添香。盛了一碗肉粥進碗裡,又灑了一些切碎的蔥花後,亞芽大功告成地吁了口氣,端著托盤走出廚房,準備叫林翰起床吃飯。

  進到林翰房間,只見衛生紙團與泡麵紙碗隨意亂擱,亞芽蹙起眉頭巡視週遭一眼後,再將手裡端著的托盤往床頭櫃上一擱,彎下腰伏在床邊搖著林翰的身體。

  「林翰、林翰——起床了,晚飯幫你準備好了。」

  聽到有人喚他的名,林翰先咳了幾聲後才勉強睜開眼睛,看見卓亞芽手端著熱騰騰正冒著煙的肉粥微笑地望著他,林翰一瞬間清醒過來,他一骨碌地從床上坐起,一臉驚喜地往碗裡頭望。

  「哇!看起來、咳咳咳——好好吃的樣子,咳咳咳——」

  林翰正要伸手接過,但突然湧來的一陣咳,又教他咳得昏天暗地,亞芽再度將端在手裡的碗放在一旁,空出雙手順著他的背脊輕輕地拍撫,又抽出張面紙,輕輕地擦擦林翰汗濕的額頭。

  「我今天早上還在猜說,你怎麼連續兩天沒到早餐店去,想不到你竟然是生病了!好在你記得要打電話給我,不然我鐵定會以為你忘記我們星期日那天的約定了。」

  「我想-咳咳咳——要是星期日那天有——咳咳咳——吃到你煮的——咳咳咳——梅干扣肉——咳咳咳——我說不定就不會——咳咳咳——生病了。」即使病到快虛脫,但一有機會,林翰仍忍不住要要嘴皮子。

  「還在提梅干扣肉。」卓亞芽嬌嗔地說,拾手敲了他頭頂一下。「現在該怎辦?你一直咳、一直咳,有辦法自己吃東西嗎?」

  林翰點點頭表示沒問題,不過從他一伸手接過湯匙就一直咳個不停的情況看,卓亞芽搖搖頭,將他手上的湯匙收回,突然間落坐到林翰身邊,示意要餵他吃。

  「讓你喂——咳咳咳——這不太好吧?」

  「不然怎麼辦?你這樣子根本就沒辦法自己吃飯,我才不想見你等一下不小心翻倒粥呢!那樣清理起來會更麻煩!」

  「可是,咳咳咳——」林翰的表情仍舊有點猶豫。

  也不是因為什麼大男人主義作祟,只是覺得被人家餵這種事,只有在小嬰兒身上才會發生,他好歹也是個三十歲年輕有為的堂堂男子……

  正當林翰開口準備跟亞芽解釋他的想法時,亞芽已吹涼一口熱粥塞到林翰嘴裡,林翰傻不愣登地閉上嘴巴咀嚼,然後吞下,那美味教林翰忍不住發出一聲歎息。

  他突然間覺得,其實張口乖乖被人餵食的感覺還真的挺幸福的!

  「會不會覺得太燙?」亞芽關心地看著他。

  「剛好。」又被餵了一口,林翰連連搖頭,然後低聲說了句:「我覺得這樣好幸福。」

  亞芽聽了他的話,驀地一陣害羞,她將手裡的碗跟湯匙往林翰手裡一塞,囑咐要他自己吃。

  「你不餵我了?我喜歡你餵我說……」當碗與湯匙再度回到自己手中時,被喂得正上癮的林翰突然感覺一陣空虛。

  亞芽眼波含媚地睨了林翰一眼。「你可以自己吃就自己吃啦!剛好趁你吃東西的時候幫你收拾一下地板,你看你房間這麼亂,真是嚇死人了。」

  林翰一邊舀著肉粥吃,一邊瞧著卓亞芽來回撿拾著地面混亂的身影,心裡有種被人寵溺著的滿足感。想當然,以林翰的外表跟財勢,身邊自然不缺女伴陪伴,但說也奇怪,林翰交往過的女友中,卻從來沒有人想過要主動來幫他收拾內務,或者過來做一頓飯給他吃……

  林翰怎樣也想不到,自己在家裡吃的第一頓飯,竟是發生在他病得兩腿發軟的時候。

  林翰心裡一陣感動,他唏哩呼嚕地將碗裡所有的肉粥吃得一乾二淨。

  聽見湯匙刮碗的聲音,亞芽知道林翰已經吃完了。她拎著所有從地板上清出來的垃圾,走出林翰的臥房,待再進房間時,她手上拿著一杯溫熱的開水,遞給林翰要他喝下。

  一邊喝著熱開水,一邊瞧著亞芽甜美的臉蛋,林翰心裡忍不住偷偷地想著,她是只對他體貼,還是對每個人都一樣?

  「亞芽,你有男朋友嗎?」

  聽見他的問題,端著托盤準備走出臥房的亞芽,猛地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他一眼。「怎麼會突然問我這個?」

  「我好奇嘛!」

  吃過熱粥後,已回復些許體力的林翰,連忙下床尾隨在亞芽的身後走出臥房。

  「你不趁身體舒服的時候回去睡覺,小心等一下又突然間咳起來。」亞芽瞪了林翰一眼,警告他。

  「吃了你剛才那碗粥之後,就不要緊了啦!」林翰揮揮手,一臉不在意的率性。

  「哪有這麼神奇的粥?!」

  「我說有就有——咳咳咳——」林翰話還沒說完,喉嚨突來的一陣乾癢,讓他忍不住捂嘴又咳嗽了。

  「你看吧!」亞芽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

  「不行!反正在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之前,咳咳——我就是不回房去,說嘛,你現在到底有沒有男朋友——」

  亞芽的眼眸滴溜地轉了一圈,說道:「為什麼你不先回答你有沒有呢?」

  「我?」林翰指著自己的鼻子,想了一下然後才答:「咳!仔細想想,目前倒是沒有固定的對象。」

  聽著他的話,手著拿著菜瓜布洗碗的亞芽,蹙起眉頭想著他的話——他的言下之意是不是說,他目前有的全是些「不固定」的對象?

  「喂——咳咳——我已經回答你的問題了,現在總該換你回答我了吧!」

  亞芽斂眸沉吟了一下,然後轉過頭,嫵媚的瞧了林翰一眼。「我有欣賞的對象,不過他並不知道我喜歡他。」

  她已經有欣賞的對象了?!亞芽的答案突然讓林翰心底升起一股不太愉快的情緒。

  林翰從客廳拉了一把椅子坐到亞芽身邊,側著頭,覷著亞芽紅潤的臉龐,壓抑不住好奇地問:「他是誰——咳咳咳——叫什麼名字?是早餐店裡還是咖啡館裡的客人嗎?我有沒有見過?多大年紀、長什麼模樣?」

  林翰卯足了勁,將一連串的問題丟到亞芽頭上,敦亞芽聽得是一愣一愣。

  「你以為你是在做身家調查呀?劈哩啪啦問了這麼一堆。」她半羞半惱地跺了跺腳。

  「咳咳咳——因為我擔心你會被騙呀!」林翰急急地幫自己辯解。「咳咳咳——你都不曉得現在世道有多差,連長得人模人樣的竹科工程師都可能是強暴累犯,我是關心你才問你這些,不然普通人——咳咳咳——在我面前死了我都不會多眨一下眼睛。」

  「聽你講得好可怕。」亞芽一臉驚懼地拍了拍胸脯。

  「你現在才知道可怕!咳咳咳——快點把那男人的模樣形容給我聽聽,還是直接跟我說他姓名是啥、住哪裡好了,等我明天有力氣上班,我馬上打電話要人幫忙調查調查——咳咳咳——」

  說什麼請人調查,聽他那口氣,感覺好像錢多到用不完似的——說到錢多,亞芽突然間想到,像他這麼一個成天坐辦公桌寫簽呈的年輕男人,怎麼住得起這麼漂亮的房子?

  還是林翰家本來就很有錢?

  卓亞芽轉過頭來望著林翰。「等一等,林翰,我還有一個問題。」

  「咳咳——你說。」

  「這間房子呀……是你買的還是租的?還是你父母給你的?」

  「咳咳——我買的呀!」林翰不解地望著亞芽詫異的表情。「怎麼了?」

  「你是做什麼工作的?怎麼——」亞芽比了比屋子四周,一臉不可思議。「買得起這裡?」

  林翰不以為意地擺了擺手。「我跟另一個好朋友一起合開了一家電玩軟體公司,生意還算不錯,不過還沒有有錢到可以把這房子的錢一次付清,我還有好幾期的貸款還沒繳完。」

  就算房子還在繳貸款,還是抹殺不了林翰高人一等的身份吶!

  「我從沒想過你是這麼——有身份地位的人。」亞芽望著林翰的眼眸,淡淡的浮現一抹失落。

  這反倒換林翰覺得奇怪。「咳咳——我的身份很重要嗎?會造成我們相處上的困難嗎?」

  亞芽想了一下,覺得他說得也沒錯,她笑著搖搖頭。「我只是覺得太驚訝了,我沒想過一家公司的負責人也會上我們那家小店吃早餐,然後還可以跟我這麼親近。」

  「那是因為你們店裡的東西真的好吃,而且你人又溫柔——咳咳咳——」

  林翰咳完之後,突然想到亞芽還沒回答他先前的問題,忙又拍拍亞芽的手臂提醒她。「喂喂喂,怎麼都是我在回答,我剛剛問你的問題,你好像還沒回答我。」

  亞芽撇唇笑了一下,然後對著林翰搖搖她的手指。「我才不跟你說呢!萬一跟你說了之後,你真跑去亂調查人家怎麼辦?」

  「萬一要是你被騙那該怎麼辦?」林翰越想越覺得不對,他覺得還是花錢請人調查一下比較安心點。

  「咳咳咳——快點告訴我他叫什麼名字、家住哪裡!」

  「哎喲!我只說我欣賞他,又沒有說我會跟他交往,況且——」亞芽說話的口氣突然摻雜了些落寞。「以他的外在條件還有身份地位,他也未必會看得上我。」

  突然間沉默下來的亞芽,將流理台上的碗筷一個一個的放回碗架上,然後又?來一條抹布,將周圍擦拭乾淨之後,對林翰說:「不跟你多聊了,時間不早,我該回去了。」

  林翰低頭看看腕上的表,哎呦!都快八點了,時間的確不早了。他趕緊說:「咳咳咳——還是我開車送你回去?」

  正背起包包穿上外套的亞芽,對著林翰搖了搖頭。「我自己有騎摩托車來,況且你不是還在生病,那還不快點去吃藥,回床上休息?」

  「那你路上千萬要多小心——咳咳咳——記得回到家打個電話過來讓我知道。」

  「沒問題。」亞芽朝他擺擺手。「那我走嘍!」

  林翰起身送亞芽出門,就在電梯抵達,亞芽跨進裡頭準備下樓時,林翰突然伸出手擋住即將關上的電梯門。

  亞芽吃驚地望著林翰。

  「我說亞芽,咳咳咳——看在我這麼關心你的分上,奸歹也稍微跟我形容一下他的外表吧!」

  他怎麼還在問這個問題!

  亞芽搖搖頭歎了口氣,再一次拒絕他的要求。

  開玩笑,一說出「他」的外表,不就等於說出「他」是誰了嗎?

  「不過我可以跟你透露一點點,他長得不錯,人很和氣,還有——」亞芽意有所指的瞟了林翰一眼。「你見過他。」

  他見過「他」——那不就是早餐店裡的客人嘍?!

  「黑!亞芽——」

  林翰正準備開口再問,結果亞芽卻先一步將電梯門關上了。林翰真是扼腕不已,不過隨即又想,沒關係,反正還有明天,等睡飽了、體力充足了,再去問個清楚也還不遲。

  ********

  經過一夜好眠後的林翰,感冒已經好了大半,只剩下一點點的咳嗽還沒痊癒。早上九點不到,他穿著一身筆挺西裝,出現在「好佳早餐店」裡。

  一到店裡,他照例要亞芽幫他準備一份加蛋漢堡跟一杯熱奶茶,趁著亞芽正忙著煎蛋煎肉無暇注意他時,林翰連忙坐到亞芽姑姑身邊,偷偷問她知不知道亞芽欣賞的對象是誰。

  「亞芽有欣賞的對象?我怎麼沒聽她提過?她是哪時候跟你說的?」乍然聽到這個問題,亞芽姑姑驚訝地回問他。

  亞芽姑姑一連串回敬了三個問號給林翰,問得他也是一陣愕然。

  「亞芽無意問被我問出來的,她只告訴我說是店裡的客人,而且我應該看過,我才想說姑姑跟亞芽相處的時間比較久,或許會知道那個人是誰。」想不到亞芽保密的功夫做得這麼徹底,竟然連自己的姑姑也不曉得有這一號人物存在。

  「是店裡的客人……」

  亞芽姑姑圓眼一轉,忽然間將目光停留在林翰臉上。「亞芽說的人該不會是你吧?」

  「我?!」林翰指著自己的鼻子。

  「對呀,你瞧你外表長得帥,又跟亞芽處得那麼好,還有你也是店裡的客人,所以我在猜亞芽說的那個「她欣賞的人」,該不會是在指你?!」

  亞芽姑姑的聯想不禁讓林翰覺得有一絲飄飄然,不過再想想,不對呀!如果亞芽喜歡的人是他,幹麼還要故弄玄虛說「你見過他」之類的話?

  「除了我之外,姑姑還有沒有想到其他可能的人選?」

  「其他的人選……」

  亞芽姑姑的眼眸梭巡著店裡的顧客,然後她的目光突然停留在正跟亞芽說話的男子身上,亞芽姑姑伸手推了推林翰,林翰會意地轉過頭去,瞧見了一個戴眼鏡且面容白皙,感覺還帶有一點點病容的男人,正在跟亞芽說話。

  再附耳偷聽他們倆的對話,亞芽正問著那個「蒼白男」——

  「最近稿子寫得順利嗎?」

  「還妤,我已經把它整理好寄到出版社去,現在就等他們那邊給我回音了。」

  「我相信一定會有好消息的——對了!上回你借給我的書,還剩下一點點沒看完,等我這兩天看完後,再拿過來還你。」

  「沒關係。」

  這兩個人之間有「借書還書」的關係在?!

  林翰推推亞芽姑姑的手臂,小小聲的問這「蒼白男」究竟是何方神聖?

  亞芽姑姑也小小聲地答:「他姓王,據說是個作家——不過我也搞不清楚他到底寫了什麼書,總之我知道他是個作家沒錯。」

  作家?!

  「這個男的每次過來,亞芽都會對他笑得這麼甜嗎?」瞧著「蒼白男」笑得淫邪的模樣,林翰臉上不禁流露出不以為然的神態。

  笑得這麼甜?!

  亞芽姑姑又回頭多看一眼亞芽臉上的笑容,心裡暗想,亞芽對每個人不都是笑得一樣甜嗎?!「應……應該吧!」

  應該!

  聽在林翰耳裡,亞芽姑姑似是而非的回答卻有了另一個不同的意思,他難掩護意地怒瞪著眼前一對「儷人」——

  不、不對!林翰用力地抹去心裡頭「儷人」這兩個字,亞芽跟這蒼白男兩個人怎麼會是一對儷人?那蒼白男一點也不配,亞芽值得更好的男人去匹配!

  林翰幾乎是把手裡的漢堡當成了蒼白男似的用力啃著,直到啃光了手裡的漢堡,又仰頭暍掉一大半奶茶之後,他才覺得心情稍微好轉一些——

  因為他發現那個很礙眼的「蒼白男」,終於離開他的視線。

  「那個,亞芽——」

  有心打探亞芽心意的林翰,端著自己未喝完的熱奶茶,換坐到亞芽身邊。「我聽你姑姑說,剛剛站在這裡的那個蒼——咳咳!男人是個作家,怎樣?他有名嗎?」

  亞芽停下擠捏飯團的手勁,側頭想了一下。

  「我不知道你說的有名跟我的有名一不一樣耶!我只知道,他好像出過好幾本書了。」

  「叫什麼筆名?哪家出版社?」

  亞芽搖搖頭。「我只知道他姓王,其他的我就不曉得了。」

  「如果他沒告訴過你他的筆名,你怎麼曉得他出過好幾本書了?」

  「那是他告訴我的呀!」

  不肯表明自己的真實身份,卻拿出過奸幾本書一事來招搖表現——林翰在心裡替這男人打了個很低的分數。

  這分明就是一個沽名釣譽之徒!

  瞧著亞芽閃耀著純潔天真的可愛笑臉,林翰暗暗在心頭發誓——

  他說什麼也不能讓這種爛人靠近「他們家」的亞芽!
匿名
狀態︰ 離線
匿名  發表於 2014-8-29 00:55:54
  第三章

  為了要查證那個蒼白男到底是何方神聖,一連幾天都可以見到林翰頎長的身影,早早出現在好佳早餐店裡,據亞芽姑姑說,這蒼白男一個禮拜會出現個兩、三次不等。林翰心想反正他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他就耐住性子慢慢等,總有一天會敦他等到那蒼白男出現。

  果真皇天不負苦心人,在林翰連等了三天末見人影後,第四天一早他才剛吃完早餐,就見臉色慘白的蒼白男踩著慢條斯理的步伐,朝好佳早餐店門口走來。

  林翰瞪著亞芽對著那蒼白男露出甜笑的笑臉,忽然覺得她的笑容實在太刺眼了。

  「歡迎光臨!今天想要用點什麼?」

  「給我一個楊貴妃跟一杯西施——對了!我的西施幫我弄火熱一點,我要外帶。」

  「沒問題!火熱的西施一杯,還有楊貴妃一個——」亞芽揚起頭向著亞芽姑姑喚了一聲,然後她轉過頭收下蒼白男遞來的錢,突然間她像想到什麼似的,忽地對蒼白男說:「稍等我一下喔,我去車上拿你的書過來還你,我今天帶來了。」

  林翰與蒼白男的目光尾隨著她藏在棒球帽下的馬尾巴移動,直到亞芽消失在店門外,林翰與蒼白男的目光下期然地相對上,兩人彼此不著痕跡地打量了對方一眼,同時給了對方淡淡的一笑。

  沒幾分鐘,亞芽奔了進來,兩人的目光再度落到她蹦蹦跳的馬尾巴上。

  「謝謝你的書,我看完了,我很喜歡。」亞芽將包在牛皮紙袋裡的書拿出,放到蒼白男手上。

  聽著亞芽的評語,林翰好奇地朝蒼白男手中的書多瞄了一眼,沒瞧清楚書名,不過看起來挺厚的一本就是——

  林翰癟癟嘴,表情訕然地移開視線,在心裡再一次肯定這個蒼白男是個沽名釣譽之徒。

  怎麼?能讀點厚書、寫點文章,就覺得自己很了不起啦?!就可以四處借人家書,聽人家說「謝謝你」啦?!

  就在林翰酸葡萄地在心裡批評蒼白男過於招搖的同時,林翰突然聽見蒼白男提了一句教他倒抽口氣的話——

  「我那裡還有兩、三本喔,你要不要看?若要的話,我下午幫你拿到工作的咖啡館給你。」

  啥米?!

  他他他——這個蒼白男跟亞芽竟然已經這麼熟了,還熟到可以主動拿書到她工作的咖啡館裡給她,這實在是——太、過、分、了!

  林翰還來不及對蒼白男的提議做出任何批評時,亞芽她竟然回答出這麼一句

  「奸呀,那就先謝謝你了。」

  啥?!她竟然還答應!

  林翰太過驚訝,以至於忘掉了他原本的打算——尾隨蒼白男回家好知道他家住址,他滿腦子只轉著同一個念頭,亞芽她她她……她竟然答應和蒼白男私下見面!

  那、那意思不就是——蒼白男真的是她所欣賞的對象?!林翰震驚得瞪大眼睛。

  「林翰……林翰?!你怎麼了?」隔著櫃檯,亞芽站在一臉怔愕的林翰面前揮著手,喚著他的名字。

  「嗯?」林翰過了好半晌,才恍然注意到她在叫他。

  「你身體又不舒服了嗎?我看你表情有一點怪怪的。」亞芽一臉擔憂地望著他瞧。

  林翰望著亞芽輕輕搖搖頭,此刻他不舒服的地方並不是他的身體,而是——其他的部分,比方說——他的心。

  林翰不知道該怎麼把他此刻的感覺訴諸言語,他張開嘴巴呆了好半晌,最後還是放棄,從口袋掏出錢包,將早餐錢付清了之後,一反平日朝氣蓬勃的樣子,他頹垮著雙肩,一臉失魂落魄地飄離開好佳早餐店。

  ********

  自從瞧了林翰那失魂落魄的模樣後,亞芽就一直覺得心神不寧,不管是在掃地、還是在幫客人煮咖啡,亞芽心頭浮現的全都是林翰的臉。

  他早上剛進店裡時不是還開開心心的嗎?怎麼才沒一下子,他就愁眉苦臉的像是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情?

  牽腸掛肚了一個下午,她最後決定直接打電話去問林翰,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手指在撥出林翰電話的剎那,亞芽的心跳有一瞬的失控,好在身邊沒有旁人在,一起顧店的小杜也正端著漫畫書看而沒注意她,亞芽在心中默數著鈴聲響起的次數,響到第六聲時,話筒那端傳來林翰有氣無力的說話聲。

  「喂~~哪位?」

  「我是亞芽。」

  「亞芽?!」

  乍然聽到亞芽的聲音,林翰感覺自己的元氣回來了那麼一些,不過當他一想到她等會兒跟「蒼白男」有約,林翰就像破了洞的氣球一般,一下子又消氣了,回復到先前那沒元氣的模樣。

  「怎麼了?」

  「因為……你早上看起來有點怪怪的,所以我擔心你是不是發生什麼事情了……你還好嗎?」

  他當然不好啦!

  那蒼白男就快出現在亞芽工作的咖啡館裡了,他哪裡好得起來。一想及此,林翰覺得渾身好像被蟲咬到一般,難受極了。而且他心裡也覺得悶悶酸酸的,活像剛被人強灌了一整瓶工研醋——

  但是他能這樣跟亞芽說嗎——不行!一定會被她笑的!

  林翰口氣酸酸地顧左右而言他說:「你下午不是跟那個什麼作家有約嗎?怎還有時間打電話來關心我?」

  亞芽不解地回話:「你是說王大哥嗎?那跟我打電話關心你有什麼關係?他老早就把書送過來啦!」

  亞芽叫他「王大哥」——聽到亞芽叫那個蒼白男叫得那麼親熱,林翰很吃味。試探地問:「那……他現在人呢?」

  「他把書拿來給我之後就走啦!」

  「喔。」這麼說他們兩人並沒趁著收書送書的時候約個小會?

  「你到底是怎麼了?老是問我一些奇奇怪怪的問題。」

  「那不重要了,現在我們就不用再管它了!」在搞清楚亞芽並沒跟蒼白男約會後,林翰萎靡了一整天的精神瞬間好了起來。

  「對了,亞芽,你晚上跟人家有約嗎?」

  「晚上??沒有,要做什麼?」

  「來我家呀!你忘了曾答應要教我做菜的嗎?上個禮拜你只來了一次,還是我生病的時候,根本也沒學到,所以這個月可還有七次課程還沒上喔。」

  她都忘記有這回事了。「那——我晚上過去嗎?」

  「不用!你留在咖啡館等我,我去接你,也順便看一下你的工作地點。」林翰在心裡盤算著,他可以趁這個機會過去咖啡館,採探那個蒼白男是不是真的如亞芽說的不在。

  ********

  準時五點,林翰開著車抵達亞芽工作的「克麗絲蒂」咖啡館,正站在吧檯邊和老闆說話的她一見到他來,馬上跟老闆道別,然後笑盈盈地走出店門。

  趁著掉轉車頭的時候,林翰確認了一下咖啡館裡並沒有「蒼白男」的身影,當下心情又更好了一些。

  亞芽坐上林翰的車,繫好安全帶,轉頭問他:「你今天想學做哪樣菜?」

  「有沒有哪樣菜是奸煮又好吃的?尤其煮一次就讓我連吃上三、四天那種更好!」對做菜一竅不通的林翰,想了半天仍說不出個所以然。

  「你真的很懶耶!」聽著他的反問,亞芽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聽見她的評語,林翰嘿嘿嘿的直傻笑。

  「對了、對了,我先跟你說好了噢,等會兒我要是做不來時,你一定要接手過去做,不可以放我一個人在廚房裡自生自滅。」

  「怎麼還沒學就先把退路想起來放?!」

  亞芽一臉沒轍地答應林翰的要求,然後她蹙著眉,思索著到底要教他什麼比較奸。林翰第一次下廚,要裹粉油炸或是勾芡這一類的東西就無免了,等將來他更熟稔一點再說,然後他又說要做一次可以吃上三、四天的東西……

  「你不是常叫著說沒吃到我煮的梅干扣肉,那乾脆就學做梅干扣肉奸了。」

  一聽到亞芽要做梅干扣肉給他吃,林翰一顆頭用力地猛點著。他照著亞芽的吩咐,將車駛向附近一家超級市場,尾隨著亞芽一塊下車購買晚上的材料。

  一進超市裡,從來沒認真逛過超級市場的林翰,活像進了大觀園裡的劉姥姥般,樣樣新奇樣樣想買,弄得原本只需要十分鐘就可以買奸材料的亞芽,硬是在裡頭待了半個多小時。

  瞧著林翰樂此不疲地摸著超市裡各樣商品的模樣,亞芽實在很好奇林翰之前到底過的是怎樣的生活?

  「你到底是不是台北市民呀,逛個超級市場也樂成這樣?」

  「我第一次發現超級市場這麼有趣!」

  林翰回答的同時,突然眼尖發現冰櫥裡擺有一排DIY蔥抓餅,他滿臉興奮地從裡頭拿出一包說:「亞芽,你看這個,看起來好像好好吃的樣子。」

  亞芽走過來看了他手裡的包裝一眼。「蔥抓餅呀!」

  「是呀,是蔥抓餅呀!我記得我讀大學的時候最喜歡吃這個東西了,我算一算有幾年沒吃到它了……七年還是八年有了噢!」

  望著手中教人懷念的蔥抓餅,林翰懷念起學生時代的日子,他對亞芽笑了一下,然後將蔥抓餅往籃子裡頭丟。「好!我們再到前面逛逛。」

  「林翰,我們不能再逛下去了!」亞芽一聽,連忙伸手扯住林翰的手臂,不讓他再往前走。

  「為什麼不行?」

  「因為我們已經買太多了,你看我們倆手上的東西——」亞芽指指提籃裡的東西,她預備要買的東西就那麼小小五樣,其餘空間全被他挑中想買的東西給佔得滿滿。

  林翰瞧著好似快把亞芽細小胳臂給壓斷的提籃,頓時一陣愧疚,立刻接過她手中的提籃。

  在排隊等付錢的時候,亞芽忍不住好奇地問:「就算你從不下廚,但至少也需要買一些什麼衛生紙、泡麵之類的東西吧,應該有很多機會到超市啊?!」

  「像我們做程式設計的,有時趕起工作來,還曾經出現過一個禮拜都沒辦法回家的狀況,考慮到這一點,所以我在公司裡設了一個福利社,以防萬一加班的時候,公司的同仁沒地方去買東西。基本的像什麼衛生紙、泡麵、汽水之類的,公司的福利社都會有——」林翰對著亞芽笑笑。「不過倒是沒賣蔥抓餅。」

  經林翰這麼一提,亞芽又一次深刻體會到林翰與她的世界距離是如此的大。

  亞芽望著林翰的眼眸不禁染上了點淡淡的憂鬱,不過她技巧的別過頭去,沒讓正在結帳的林翰發現她的失落。

  林翰在這半個多小時裡總共消費了快兩千塊,在買的時候不覺得多,但當他換用塑膠袋裝起,那塑膠袋的重量卻沉到敦他忍不住咋舌。

  「我的媽呀!我沒想到這些東西竟然這麼重。」回到車上放妥東西後,他搖搖頭道。

  瞧見他皺緊眉頭猛做鬼臉的模樣,亞芽忍不住伸出手去幫他捏捏手臂,按摩按摩。

  頭靠在椅背上,一臉舒坦的林翰,忍不住發出一聲滿足的輕歎。

  瞧著林翰像孩子般愉快的笑臉,亞芽心裡不禁覺得甜酥酥的。

  「有時候看你的反應,我真的很難想像你是一家公司的老闆,你給人的感覺太年輕了。」

  「不然你覺得我看起來像幾歲?」林翰睜開一隻眼睛瞄著亞芽。

  「跟我差不多大。」

  「我看起來有這麼『少年』嗎?」林翰一聽,眉眼間一片得意。

  「我是說你給人的感覺年輕,不是你看起來年輕!」瞧著林翰臉上那股得意勁,亞芽忍不住輕輕地戳了下他的臉頰。

  講這樣!林翰忍不住白了亞芽一眼。

  「知道嗎?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還以為你是那種酷勁十足、不苟言笑的人呢!熟了之後才發現你竟然是如此愛搞笑的人。」亞芽伸出手,憐愛似的輕拍了拍他俊挺的面頰。

  「我?!你說我愛搞笑?」

  指著自己的鼻子,林翰不敢置信地瞪大雙眼。

  瞧他此刻的表情,亞芽忍不住噗哧一笑。「你自己去照照鏡子,看看你現在的表情。」

  「照鏡子就照鏡子——」林翰對著鏡子擺出他最酷帥的模樣,一雙濃眉不是一對炯亮的黑眸,還有一管挺直的鼻樑,然後是薄削的嘴唇,沒錯呀!他的確是怎看怎麼帥,一點都看不出他是哪一點「愛搞笑」了?

  「我覺得我這樣子很帥呀!」林翰再轉過頭看著亞芽。

  看他如此正經八百地說自己很帥,亞芽忍不住又是一陣笑,她笑得林翰有點兒莫名其妙,但是說真的,他挺喜歡聽亞芽的笑聲,清清脆脆的,像風鈴被風吹響似的,敦他一聽,心情也跟著飛揚起來。

  如果這樣子就能逗她開心,林翰心想,這倒也沒什麼不好。

  ********

  經林翰在超市裡那一耽擱,兩人終於站到廚房裡時,時問已過了七點半。亞芽在心裡盤算,從七點半開始教他炸肉切肉燉肉,等到做好一道菜不就快九點了?

  不行!這樣子會浪費太多時間。

  「我看今天晚上你還是先站旁邊看好了,等下個禮拜時問長一點,我再讓你親自動手。」

  亞芽說的正合林翰的意!

  當初林翰之所以想出這個「學做菜」的主意,無非只是想誘拐亞芽進來他家廚房,所以一聽到亞芽說他今天不用下廚,他當然馬上舉雙手贊成啦!

  亞芽要林翰拉一把椅子過來坐在她旁邊看,然後她一邊炸肉切肉,一邊分神跟他解釋做法和步驟,然而林翰並沒用心在聽她說話,只是望著她專注的臉龐出神。

  「……不管要墩什麼肉,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要先把肉下油鍋炸過,再來切,再下去炸一下,不過也別炸太久,看表皮黃了之後就趕快撈起來,等一下你吃就知道,有先下油鍋炸過的肉吃起來的口感也會比較Q,而且肉的香味比較不會跑掉……」

  亞芽非常盡責地做著她分內的工作,一雙圓亮的大眼透露出她對烹調的喜愛,林翰傻呆呆地看了她好一會兒,心頭不禁怦怦怦怦地跳得飛快。

  油鍋的熱氣將亞芽粉白的臉頰熏染上一層艷麗的桃紅色澤,幾顆汗珠浸濕了她紮起的髮際,林翰的目光隨著她太陽穴上的汗珠落至她嫣紅的頰畔,亞芽伸手抹去,林翰注意到她紅潤的唇上綻放出一朵笑,整個人浸潤在一種愉悅的氣氛中。

  她這樣子真美!

  林翰失神地瞧著亞芽笑意盈盈的笑臉,心裡實在不瞭解她看起來為什麼會那開心,明明就是一些枯燥到不行的動作——切肉、炸肉、拍蒜末、調鹹淡口味,但是亞芽卻能一臉慎重地做著它們,彷彿她正在做什麼偉大的事情般——

  「嘴巴張開……」

  亞芽吹涼了一匙熱湯餵進林翰的嘴巴,瞬間溢滿他嘴巴裡的清甜口感,讓他忍不住讚了一聲。

  「哇!好喝。剛那是什麼?我還要一點。」

  「等一下啦!」亞芽伸手拍掉林翰意圖不軌的大掌。「等梅干扣肉好了之後再一起吃。」

  「可是我肚子好餓!」林翰摸摸自己餓得扁扁的肚皮,一臉委屈地望著亞芽。

  「我就不能先吃一點嗎?我真的奸餓好餓好餓!」

  亞芽毫不同情地朝他搖了搖手指。「誰叫你剛剛要在超市裡浪費那麼多時間,肚子餓也是活該。」

  眼見亞芽不願讓他先染指鍋裡的湯,林翰只奸換想其他的事情好轉栘自己的飢餓感。

  比方說——問她對那個蒼白男的感覺!

  「那個——亞芽,我一直覺得有些奇怪,你為什麼會跟那個蒼——那個作家那要好呀?」

  「你是在說王大哥嗎?」

  王大哥!亞芽對蒼白男的稱謂再度引發林翰心頭的不悅。

  「對啦!就是他。」

  「我跟他沒有特別要好呀!他只是常拿書來借我,偶爾跟我聊一、兩句關於書的事情罷了。」

  後!這個圖謀不軌的傢伙,竟然「常」拿借書給亞芽做為接近她的方法!

  亞芽這一句無心的透露,讓林翰「非常的」不爽!

  林翰口氣陰沈地追問:「他都借你些什麼書看?」

  「一些偵探小說之類的。」

  哼哼!原來只不過是幾本破偵探小說,他還以為是啥米文學名著勒!

  「下回不用跟他借了,我這有,我借你就可以了!」林翰很豪氣地表示。

  聽見他的話,亞芽一臉不可思議地轉頭看他。「你也有?!」

  「等等等等,你剛是什麼口氣,你以為就只有你那個「王大哥」會有文化水平,別人一個個都是草包呀!」

  「亂說,我才沒那個意思,我只是沒想過你也愛看偵探小說。」

  「你沒想過的事情還多著呢!」林翰神氣地仰起了鼻子。「說說看他都借給你哪個作家的,亞森羅蘋?福爾摩斯?」

  「都不是。」

  「不然還有誰?」

  「我看的是赤川次郎的三毛貓系列。」

  赤川?!這是什麼鬼東西?

  對於偵探小說,林翰只聽過亞森羅蘋跟福爾摩斯,至於這個叫什麼赤腳——不不不,赤川次郎的傢伙——林翰皺起眉頭問:「你覺得他寫的東西好看嗎?」

  「很好看呀!你沒有他的書嗎?」

  「嗯……」瞧著亞芽的眼,林翰在心裡猶豫著到底是該說有還是沒,但本著不想再讓她多接觸蒼白男的想法,他謊稱道:「有,只是得要找一下,我太久沒看了,所以一下子忘了把它們擺哪了。所以記得,下回要借書找我借就可以,不用再去找那個「王大哥」了。」

  「嗯,好啦!」

  亞芽一邊回答,一邊舀起鍋子裡的梅干扣肉看了會,確定它的確被燉得又爛又入味後,這才喚著已經等很久的林翰去添飯。

  林翰一聽到可以吃飯了,喜不自勝地從椅子上跳起來。

  「等這麼久終於可以吃飯了!我的老天,我的肚子都快餓扁了!」

  瞧著林翰愉快添飯的背影,亞芽的唇角也不禁露出一抹開心的笑。

  ********

  基於之前答應過林翰不再向王大哥借書,亞芽將王大哥借給她的三毛貓的書讀完之後,就不再開口跟他借書。也許是林翰貴人多忘事,亞芽一連提醒了他好幾回,要趕快把赤川次郎的偵探小說找出來,但卻只換來他「好啦、好啦」的敷衍回應。

  其實並非是林翰要惡意敷衍亞芽,實在是因為他工作上出了一點小麻煩——由於承包廠商的延誤,預定要在五月推出的新電玩遊戲可能會被迫延後上市,但由於宣傳與風聲早都提前一步廣告出去,所以林翰正一邊盯著下游包商如期交貨,一邊努力維持消費者對他公司產品的信心,好讓消費群眾不因這一次的delay,而對公司的產品失望。

  因為工作忙碌的關係,所以林翰好一陣子沒到好佳早餐店吃早餐,也好一陣子沒去注意亞芽與蒼白男之間的接觸,雖然亞芽仍想按照兩人之前的約定到他家教他做菜,但成天忙到不見蹤影的林翰別說是學做菜的時間,他就連回家的時間也排不出來。

  亞芽曾經試圖撥林翰的手機給他,有時電話不通,有時碰巧被他接起,但是說不到兩句,他又說有急事不能跟亞芽多聊。亞芽悶聲不響吃了幾回閉門羹後,逐漸也斷了念頭,不再與他聯絡。

  縱使沒辦法再見到林翰,但日子一樣得過。白天亞芽還是在好佳早餐店幫姑姑的忙,強忍著心裡的憂鬱,佯裝出無事的笑臉,給予客人們一天的好心情。

  「王大哥早。」

  「我今天要外帶德國公主跟阿薩姆姑娘,多少錢?」

  亞芽低下頭算了一下。「五十元。」

  被亞芽稱作「王大哥」的王明從口袋掏出一個五十元硬幣,交到亞芽手上。

  在等待早餐做好之前,王明閒聊似的問起亞芽的近況。

  「我發現你這陣子比較少跟我借書看了,怎麼了?最近比較忙嗎?」

  一提到借書就聯想到林翰,亞芽停下翻漢堡肉的動作,拾起頭朝王大哥苦笑了一下。「也不是因為忙的關係啦!」

  「不然呢?」

  「是因為前陣子有人說他有很多赤川次郎的書要借我,所以我才想說不用再麻煩王大哥。」

  「是那個長得高高帥帥,常常坐在這個位子的男人嗎?」王明伸手指了指林翰常坐的那個位子。

  「這陣子好像不常見到他?」

  「對呀!」亞芽表情苦澀地輕點了點頭。「也不知道他在忙什麼,就忽然間消失不見了。」

  王明想起前陣子那男人看他的眼神,一臉恨不得將他拆吞入肚似的狠樣,再瞧瞧亞芽此時若有所失的表情,他確信這兩個人應該對彼此都有那麼一點意思,只是不曉得那男人為什麼突然間失蹤了?

  王明喜歡看亞芽笑容可掬的樣子,眼見她心情不好,忍不住動起了想幫她轉換心情的念頭。

  「我最近新買了幾本偵探小說,才剛看完,怎麼樣?要不要我有空拿過去咖啡館借你?」

  想到之前林翰要求她的話,亞芽有一點猶豫,不過再想到他人早就消失不見,亞芽心想,是林翰食言在先,那麼自然也就不能怪她不遵守約定了。

  「方便嗎?」

  「有什麼好不方便的?」王明不解地反問。

  瞧著王大哥和善的笑臉,亞芽點頭答應了。「那奸吧!我就先謝謝你了——對了,這是你點的德國公主跟阿薩姆姑娘,祝你有個愉快的一天。」

  王明伸手接過。「謝謝,那就下午見了。」

  亞芽伸手向王大哥揮手說掰掰,心情因為想起林翰又更沉了幾分。
匿名
狀態︰ 離線
匿名  發表於 2014-8-29 00:56:21
  第四章

  沒日沒夜地接連著忙了快一個月,林翰終於「出運」了!

  為了督促下游廠商的生產進度,林翰這一整個月來幾乎可說是以廠商的廠房為家,不見到進度出來,他是絕不肯放工人休息。

  或許是因為身為老闆的他也親自下場幫忙,工人們的工作進度終於趕上先前延遲的進度,林翰一樂之下發了獎金十萬元宴請所有徹夜加班的工人們飽吃一頓,他此舉非但幫自己度過了難關,甚至還贏得了所有下游員工們的心。

  當一確定新推出的電玩遊戲能如期交貨、如期上架,鬆了口氣的林翰頭一件事就是驅車飛奔回家,埋頭大睡上二十四小時。

  林翰是被肚子咕嚕咕嚕的叫聲給吵醒的。

  坐在床上摸著自己餓得扁扁的肚皮,腦子裡第一個竄過的人影就是亞芽。

  林翰突然發現自己已經好久沒吃到亞芽做的菜了!他拾起手看了眼腕上的表,四點,剛好夠他起床洗個澡,再開車到亞芽工作的咖啡館攔截她下班。

  沒時間再讓他多賴床了!

  林翰念頭一動,連忙一骨碌地從床上跳下,衝進浴室裡。

  克麗絲蒂咖啡館——

  因為碰巧有朋友要約他今天見面,所以王明索性就和朋友約定在亞芽工作的咖啡館裡,這樣一來他三方面都可以兼顧到,一來可以拿書給亞芽,二來可以喝到亞芽煮的好喝咖啡,三來可以省去他換場地的麻煩,直接坐在原地就可以跟朋友見面。

  王明和朋友約定五點見面,不過四點半他人就抵達了。他帶了兩本新買的書要借給亞芽,同時向她點了一杯濃濃的曼特寧咖啡。

  「對了,我先付你四百塊,若不夠明天早上你再跟我拿,等會兒要是我朋友搶著要付錢,你可千萬別跟她收。」

  亞芽微笑地接過王大哥手上的四百塊,然後端出了剛煮好的曼特寧到他桌上,因為店裡剛好沒人,所以亞芽也就很順理成章地陪坐到王大哥面前,問起他拿來借她的那兩本書裡有沒有什麼特別該注意的重點。

  「我是覺得它有幾場寫得特別不錯……」

  王明接過亞芽手中的書,翻到他特別喜愛的幾個場景,亞芽好奇地湊過頭去看,就在兩人聊得其樂融融之際,大門上的鈴鐺聲突然間響起,亞芽一聽,連忙從位子上站起。

  「歡迎光臨。」

  一聲招呼聲歇,剛好瞧見林翰推門走進,沒料到會在店裡瞧見林翰的亞芽,忍不住驚呼:「是你!你怎麼突然跑來了?」她面露欣喜地迎上前去。

  「我好不容易才把公司裡的突發狀況給解決完,一有空閒就趕快過來找你,那個——」

  就在說話的同時,林翰身後的大門鈴鐺聲又突然響起,一見另有客人上門,亞芽連忙示意要林翰稍等一會兒,林翰點頭往旁邊一站,就在這時候,他突然間注意到座位上有一張很眼熟的面孔,林翰驀然間瞪大了雙眼——

  是蒼白男!他怎麼會在這?!

  林翰轉過身去望著正在跟客人說話的亞芽,來的客人是個女性,而且好像跟蒼白男有約的樣子——林翰瞧著亞芽一路將女客人送到蒼白男坐的那桌,然後頭一轉,又飛奔回吧檯幫女客人調製飲料,林翰沒想到蒼白男竟然如此惡劣,明知亞芽對他的心意,竟還約女客到亞芽工作的店裡,真的是可、惡、呀!

  林翰咬牙切齒地想著。

  將客人所點的榛果拿鐵端出之後,時間也剛好到達亞芽下班的時間,亞芽將王大哥已結過帳一事跟全職班的小杜再三叮嚀過後,這才脫下圍裙拉著林翰出咖啡館。

  「好了!我現在有空了,你剛剛要跟我說什麼話?」

  依然沉浸在自己思緒裡的林翰,直到此刻才猛然意識到他們已經離開咖啡館,回頭望著依稀可見到蒼白男身影的玻璃窗,然後再轉過頭望著對他笑語嫣然的亞芽,他一下子還分不清楚糾雜在心頭的究竟是什麼情緒,只是當頭一低下,瞧見正被她抱在懷裡的書後,他一雙濃眉一瞬間皺緊。

  他口氣不太好地說:「那個書——是誰借給你的?」

  「王大哥。」不會說謊的亞芽只好照實說。

  王、大、哥!

  這個有如地雷一般的稱呼,驀然將林翰醒來後的好心情完全炸得粉碎。

  他沒想到亞芽竟然沒有遵守跟他的約定,趁著他沒過來找她的時間裡,跟蒼白男兩個人又藕斷絲連上了,真是天理何在啊!

  「你不是答應過我不會再跟他借書了嗎?」

  她是這樣答應過沒錯,但是那是因為他先違約忘記了說要借書給她,然後又空那麼多天沒來見她,所以她才——

  林翰一臉不可置信外加沉痛地說:「亞芽!虧我這麼信賴你說的話,我想不到——想不到你竟會騙我!」

  什麼?!

  林翰一個「騙」字教亞芽整個人頓時傻住,只不過跟朋友借幾本書看,真的有嚴重到需要用這種口氣來指責她?還有,他說她騙他、說她不守約定,那他自己還不是一樣,明明說要拿書來借她,非但沒有,甚至還一連消失了一個月又過五天!

  壓抑了一整個月的委屈,讓亞芽禁不住紅了眼眶。

  「你還敢說我不守約定,你自己回頭想想之前跟我說過的話,說什麼家裡有很多偵探小說,說什麼只要你借我就可以——可是你人呢?一個月來你人跑到哪裡去?打電話給你,你說在忙,忙完以後也不知道要回個電話給我,就把我丟在這下聞不問一個月,結果好不容易見到面了,卻指著人家的鼻子說人家不遵守約定——可是你自己呢?你又遵守跟我之間的約定了嗎?」

  不想再跟林翰說話了,亞芽霹哩啪啦說完話後立刻掉頭離開,徒留仍反應不過來的林翰傻愣愣站在原地。

  亞芽罵得一點都沒錯!先前的確是他不按照規定拿書來借她,其實他根本沒時間去買,後來又因為公司的問題忙到忘記該要跟她打聲招呼,現在好不容易跟她見到面,又不知道要乘機先把之前的彆扭解釋清楚,劈頭就罵人家毀約——

  的確,他欠亞芽一句道歉,跟一段長長的解釋。

  恍然知錯的林翰回過神,連忙想找亞芽解釋,但——她人呢?怎麼不見了?

  林翰轉頭四處搜尋亞芽人在何方,卻只來得及見到頭戴安全帽的亞芽,跨上她的摩托車絕塵而去的背影。

  林翰趕緊開著自己的黑色高級房車追著她,隔著行人重重的分隔島,向摩托車道上的她喊話——

  「亞芽,我拜託你靠邊停車,我有話要跟你說!」

  「你不是已經定我的罪了,不是已經說過我違約欺騙你了?那還有什麼話好說的!」

  「是我不對!我在這裡跟你道歉——我拜託你,靠邊停車,我們這樣子隔空喊話的感覺非常奇怪……」

  在他們隔空喊話的同時,林翰發現有非常多驚愕的眼神在追著他們看。

  亞芽也留意到周圍人奇怪的目光,她本來是不想再理林翰的,但是看在他這樣子跟她喊話實在危險的分上——

  亞芽抿一抿嘴,然後打出右轉的方向燈,將摩托車停放在一處轎車可右轉的人行道旁,林翰也趕忙驅車來到她身邊。

  一瞧見林翰的臉,亞芽委屈得眼眶又紅了。

  「對不起嘛!」林翰將手伸出車窗拉拉亞芽的手,第一次,亞芽負氣地推拒,但林翰不死心再試一次,這一次,亞芽就任林翰的大掌握住她的手,她低頭不說話。

  「這裡不能暫停太久,你把車停好,進我車裡,我開車載你轉一圈,然後再送你回來牽車,這樣子可以嗎?」

  亞芽抬頭看了他一眼,然後點頭,柔順地將摩托車停在附近騎樓下,再坐上林翰的車。

  一路上,林翰都在跟亞芽解釋他這陣子為什麼會突然失去音訊。

  「我也不曉得會突然跑出這麼多麻煩事——知道嗎?我這陣子幾乎都以下游廠商的工廠為家,不知道跟他們說了幾百萬句話,最後才得以順利解決——我不是不想理你,而是,我實在沒有能力再去想其他的事情。」

  照林翰的說法,他一個月來的音訊全無的確情有可原,畢竟工作要突然變忙,他也沒辦法控制,但不管他再怎麼忙,也不能才見面說不到兩句話,就劈頭指責她不對呀!

  亞芽沉默了好半晌,才開口輕輕說:「我能夠理解你的忙碌,但是你的指責還是讓我覺得很難過——」

  「那不然你要我怎麼做才肯原諒我?」

  「不是我要你怎做才肯原諒或不原諒你——而是——」亞芽停下來想了一下,然後才又說:「而是——我真不瞭解,為什麼你就那麼排斥王大哥?他明明沒做任何得罪你的事情。」

  聽到亞芽後面的這一句話,原本直視前方的林翰突然斜睨了她一眼。「你怎知道他沒做任何得罪我的事情?」

  「他有嗎?」亞芽嚇了一跳。

  「有。」

  「他做了什麼事?」亞芽不解。

  「他——」他佔了我在你心目中的位置!

  當這麼一句話突然從林翰腦袋裡竄出時,他整個人瞬間呆了一下,完全忘記他此刻正在開車。

  眼見車子就快親到別人的車屁股了,一旁的亞芽忙不迭地叫著要他快踩煞車。林翰被亞芽的驚呼聲給叫回了神,一聲尖銳的「唧」聲響起,漂亮的黑色房車以零點五公分的距離,千鈞一髮的停在別人的車屁股後面。

  手撫著怦怦亂跳的心臟,亞芽一臉驚懼的望著林翰。

  「你今天到底是怎麼了?從剛才就一直不斷的發呆。」

  林翰表情無辜地搔了搔頭髮,連他也不知道自己今天到底是哪根筋不對了。

  「我只是——」我只定突然問注意列,我對那個蒼白男的妒意來得太奇怪了!

  「我看你還是快點回家休息吧!」

  亞芽也不想追究林翰跟王大哥之間到底有什麼糾葛了,畢竟來日方長,她沒必要在林翰剛剛加班完後的今天就急忙地想問出個所以然來。

  亞芽溫柔地將手搭在林翰的手臂上,輕聲說:「你送我回摩托車那裡吧!然後你再回家多休息一下,我們明天早餐店見。」

  「你……不生我的氣了?」聽到亞芽這麼說,心裡愧疚不安的林翰像是得到什麼特赦令一般,表情瞬間一亮。

  這豬頭,她都說這麼清楚了,他還聽不明白?「若明天早上沒見到你人的話,你就看我還生不生你的氣。」亞芽瞇起了大眼輕瞄著他。

  林翰一聽,連忙舉起手發誓:「我保證我一定到!」

  瞧著他那戒慎惶恐的模樣,亞芽終於忍不住笑了。

  ********

  林翰躺在床上,腦子裡一直想著亞芽問他的那句話——

  「為什麼你就那麼排斥王大哥?」

  而他竟然會回答她:「你怎麼知道他沒做任何得罪我的事情?」

  他為什麼會這麼說?仔細想來,他跟蒼白男也不過幾面之緣,連交談都沒有,哪有可能得罪過他呢?只除了從亞芽口中聽到的一句話——她有欣賞的對象!

  其實亞芽從來沒有親口證實過她欣賞的對象就是那個蒼白男,他就只憑亞芽跟蒼白男有借書還書的關係,便誤認為他們兩個人互有曖昧,這樣子亂七八糟做出來的結論,是不是稍嫌草率了些?

  還有,他憑什麼不爽蒼白男是亞芽欣賞的對象?亞芽又不是他的誰,他憑什麼去干預人家喜歡誰或欣賞誰?

  但他就是不爽嘛!不爽!不爽!不爽到了極點!

  林翰掄起了拳頭,憤憤不平地槌了槌身體下的床墊,這股子氣惱非但沒有讓他的思慮變得更清楚,反倒更是糊成了一團。林翰在床上輾轉反側了大半夜,終於決定打電話向外界求援。

  他打電話給他工作上的麻吉,「玩樂柳丁」的另一個負責人,巫光良。

  電話一被接起,立刻響起巫光良火氣極大的咆哮——

  「是誰三更半夜打電話來吵醒我?給我報上名來!還有,我話先說在前頭,若不是有重要事情,明天一早見人一律斬……斬斬斬!」

  「閉嘴啦,老巫。」

  「是阿翰啊!」巫光良一聽到是林翰的聲音,馬上聽話地乖乖閉上嘴巴。

  「對啦,我有一件事情想不透,問問你意見。」

  這倒是稀奇了!這世上竟然還會有事去煩擾到一向鬼靈精怪無人能敵的林翰?

  「什麼事?」巫光良興致盎然地問。

  「我先跟你大概解釋一下狀況,我……有一個朋友——對!一個朋友。他……認識了一個女孩,那個女孩呢,今年才二十二歲——」

  林翰的朋友?林翰哪時變得這麼好心,競為了朋友的事情煩到半夜三點不睡?!

  「你先等一等,我先問你一句——你那位朋友該不會我也很熟,他剛好也姓林吧?」

  麻吉不愧是麻吉,巫光良一猜就中。

  被揭穿的林翰覺得臉頰有點熱,不過他輕輕一咳,假裝沒聽懂老巫的調侃。

  「你到底要不要聽吶?」

  「聽聽聽,你快繼續說下去——呃——你那個朋友發生的事情。」

  「我那個朋友他認識了一個女孩,她今年二十二歲——」

  「這個你剛剛已經說過了!」巫光良提醒。「直接說重點吧!」

  「重點就是-那個女孩告訴我——的朋友說她有欣賞的對象,然後我——的朋友就開始很認真地去探究那個她欣賞的對象是誰,然後我——的朋友發現了一個很可疑的對象,雖然我——的朋友從沒問過那女孩欣賞的到底是誰,但就是,我——的朋友就是對這個男人感覺很彆扭,而且很不爽有這個男人的存在,而且還不爽到想把他的『弟迪』給喀嚓掉——這樣子你聽懂了嗎?」

  「我是聽懂了你說的話,但是我有一個問題——你到底是想問我什麼?」

  「我想問你的是,為什麼我——的朋友會有那種想把那男人的『弟迪』給喀嚓掉的感覺?明明我——的朋友跟那女孩一點關係也沒有。」

  林翰在問他為什麼一個男人會為了一個女人而想把另外一個男人的「弟迪」給喀嚓掉?這麼簡單的問題還需要問他?!

  「這答案很簡單,你——跟你的朋友都沒有想出來嗎?」

  「想不出來。你知道答案了嗎?」

  「當然知道呀!」巫光良的口氣裡充滿了「這種問題也需要問」的不屑之意。「就是你——的朋友愛上了那個女孩,就這麼簡單。」

  「是這樣嗎……」我的朋友——不不不——是我愛上了那個女孩?!

  我愛上了亞茅?!

  總歸一切問題之後得到的結論,敦林翰一瞬間呆住。

  「你還想不透為什麼嗎?我再解釋清楚一點好了,一個男人,一個平常誰都能跟他處得好好的男人,會因為什麼而想把另一個男人的『弟迪』給喀嚓呢?言而總之,結論只會有兩個,一個是這個男人礙著了他的工作——有嗎?阿翰,你——的朋友有說那男人礙著了他的工作嗎?」

  林翰傻呼呼地答:「沒有。」

  「這就對啦!所以答案一定是另外一個——這男人搶了你——的朋友的女人!這就是你——的朋友不爽那個男人的真正原因。」

  他之所以如此不爽蒼白男的原因,是因為他覺得蒼白男搶走了亞芽?

  「想通了嗎?再想不通我也沒有辦法啦!言而總之本山人只有一個建議可以告訴你——的朋友,你想聽嗎?」

  「嗯。」

  「就是快點去追!快點讓那女孩跟你——朋友之間的關係確定下來,這樣子一來,你——的朋友就不會成天想喀嚓掉另外一個男人的『弟迪』了,這樣子你明白了嗎?」

  明白是明白,但——

  「但是你不會覺得,一個三十歲的男人跟一個二十二歲的女孩……感覺年紀好像差多了一點點?」

  哇咧!現在都什麼時候了,還在彆扭年齡問題!

  「回答我,你覺得你——的朋友,喜歡那女孩嗎?」

  「我——不——是他應該是喜歡的。」

  「那我再問你,你覺得你——的朋友,希望見到那女孩被別的男人給追走嗎?」

  「我——不——是他當然不希望!」

  「那還磨菇什麼?你還不叫你朋友——後!就是你啦!你還不趕快去追!」

  被麻吉巫光良這麼一喝,林翰終於驚醒過來!

  ********

  他現在終於知道要趕快追,但——到底怎麼做才叫追?

  講真話,活到這麼大把年紀,林翰倒還是第一次追女生——不不不,千萬別因為這句話就誤以為他是那種千年癡情種、萬年癡情花,模樣生得俊俏的林翰只是比一般男人好運點罷了!

  打從讀小學就開始收情書的林翰,身邊從來就沒有缺過女友。人家送情書給他,他喜歡而且剛好身邊沒伴的話,那他就會同意;若人家送情書給他,剛好對方長得不合他意或者不爽跟她交往,那他就搖頭拒絕——向來只有人家追著他跑而沒有他花腦筋追人家的一天,但如今他卻得親自下海追求亞芽?!

  也不是他拉不下臉追,就只是-只是——他不知道該怎麼做!

  所謂送佛送上西天。老巫果真是他最麻吉的好朋友,為了幫他這「初次駛入情海的小船」指點迷津,老巫索性犧牲掉他自己一夜的睡眠,跑來林翰家,幫林翰上了一門「愛情厚黑學」,試圖想在短短的五個小時內,就將他自個兒畢生追妞泡妞的功力全灌輸到麻吉林翰的腦袋瓜子裡。

  就在天色濛濛亮之際,熬了一晚上沒睡的巫光良,再也控制不住沉重的眼皮,倒頭呼呼睡去,而受他醍醐灌頂的林翰,則是神清氣爽的從沙發上站起,趕著在「晨光乍醒」的剎那間,使出老巫牌追妞法第一招——鮮花攻勢。

  林翰從沒想過要在早晨八點買到一束鮮花,竟是這麼難的事!

  車子沿著車流繁多的信義路慢慢往前行駛,沿路上人車是不少,但卻瞧不見一家店門是開著的花藝坊!

  那怎麼辦?放棄嗎?

  當然不行!老巫說「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所以他無論如何都得將這件事辦得妥妥當當不可!

  所謂山不轉路轉,路不轉他轉——林翰就不相信這整座台北市,會找不到一家願意在清晨八點開門的花藝店。

  林翰拿出手機打電話給他最得力的秘書——麗莎,也不管此刻她到底是醒著睡著還是正與人纏綿著,當人老闆的福利,除了賺的錢比別人多一點之外,就屬這個時候最好用了!

  「喂?」麗莎睡意矇矓地起床接電話。

  「麗莎,我是林翰,我有一件事情要問你,現在這個時候,台北有哪家花店是開著的?」

  老闆在找花店?麗莎抬起自己的手腕,瞄了上頭的時間——在早上八點?!

  「你是哪根筋不對了?這麼早哪有什麼賣花的店願意開門營業?』

  「真的沒有嗎?這時候整個台北四周找不到一家賣花的店?」

  麗莎喃喃自語地說:「這時候頂多也只有像台北花卉市場那種大批發……」

  聽著麗莎的喃喃自語,林翰望著前方車況的眼睛忽然一亮。

  「在哪?怎麼走可以找到你剛說的什麼台北花卉市場?」

  「就在內湖區那邊,我記得就在瑞光路上……」

  「內湖的瑞光路是吧?好,我知道了,麗莎,謝謝你了!」

  「ㄟㄟㄟ!你還沒回答我幹麼這麼早找花店——」

  不待麗莎把問題問完,興致高昂的林翰早就掛上電話,腳一踩油門,往台北花卉市場沖了!

  ********

  早上九點半,生意一向熱絡的好佳早餐店正值食客眾多之際,想到店裡那麼多人,本來想直接將花捧進早餐店的林翰,突然間覺得不太好意思。

  他想-他還是等亞芽收攤之後,再要她跟他一塊過來好了。

  林翰決定丟下車子裡的花,單獨走進好佳早餐店。

  「早安,林翰。」

  他人還沒靠近店門,就聽見亞芽爽脆的招呼聲,林翰忍不住朝她露出一抹笑,一早就見到人家歡迎你來,那滋味真的是很不錯的。

  「一樣,德國公主跟阿薩姆姑娘,啊!公主我要兩個。」

  坐在一旁跟客人聊天的王伯伯,一聽見林翰的話,忍不住抬起頭跟林翰打趣道:「你這小子這麼久沒來,一來就是要兩位!呵呵呵,年輕人不愧是年輕人,俺老了,比不上了!」

  喜歡跟王伯伯抬槓的林翰,立刻頂了回去:「哪會!在吃東西這方面,我哪敢跟王伯伯較量,你都不曉得,每次我一想起你那如出入無人之境般搶東西毫不手軟的姿態,我在夢裡都會嚇醒!」

  「呵呵呵,這麼說你夜裡都在夢俺嘍,難怪俺這一個月裡都睡不好!」王伯伯裝出一副承受不起的表情,不過話鋒一轉,他突然又朝林翰擠了擠眼睛。「不過俺看你夜裡夢的不是俺,是別的人吧!」

  林翰心裡一跳,但嘴裡仍四兩撥千斤地推說:「哪有什麼別的人!」

  「不是——」王伯伯食指朝空轉了一轉,突然間停在亞芽身上。「這樣嗎?」

  呃——果真薑是老的辣!林翰沒想到他花了一整夜才想透的事,王伯伯竟然老早就猜出來了。

  瞧著林翰小子那面紅耳赤的樣,王伯伯樂不可支地朝他擠眉弄眼。

  「對吧對吧,俺說得沒錯吧?!」

  「噯!」

  林翰表情訕訕地別開頭去,奸在此時他叫的餐點剛好送上,林翰順勢拿起德國公主一咬,佯裝沒聽懂的避開了這話頭。

  這時他覷到亞芽有空跟他說話,林翰連忙端起自己的盤子,挪到最靠近她旁邊的位子。

  「亞芽,等會兒十一點你打烊休息時,可不可以跟我到我車上去一趟呀?」

  「怎麼了?」手上正忙著清理鐵板污漬的亞芽,停下動作看了林翰一眼。

  「我有東西要拿給你。」

  聽他這麼說,亞芽還以為林翰拿來的是偵探小說,她不疑有他地向他提議:「我現在就可以跟你過去拿呀。」

  現在?!

  正大嚼著德國公主的林翰,轉過頭去瞧了眼食客眾多的店內,然後再轉回頭對著亞芽笑道:「我們還是等一下比較好。」

  「為什麼要等一下?」亞芽不解地追問。「不過就是幾本偵探小說……」

  「我不是要拿偵探小說來給你啦!」

  「不然是什麼?」

  「是——其他的東西。」

  其他的東西?「不能夠現在告訴我嗎?」

  「等一下再告訴你會比較好。」

  到底是什麼東西這麼神秘?!

  十一點過後,亞芽幫著姑姑將早餐店裡的東西大概整理了一下,然後她便拿下一直戴在頭頂的棒球帽,尾隨著已經等她很久的林翰走到他座車邊。

  「進來。」林翰打開車門朝她招了招手。

  還要她進去才給?!亞芽滿臉狐疑地進到轎車中,才剛坐定,就見林翰探身從車後座捧來一束鮮艷美麗的紅玫瑰花束,獻到她面前。

  這——這是?!

  「你先收下嘛!」林翰將手裡的花朝亞芽手裡一遞。

  亞芽不可置信地低問:「這是要給我的?」

  「不送你要送誰,難不成是送你姑姑?我不被你姑丈一棒打死才怪!」

  林翰的話教亞芽忍不住笑了出來,她伸手拿過林翰遞來的花束,在交接的過程中,兩人的指尖不期然地觸碰上,亞芽一慌,一張臉霎時紅得有如她手裡的紅色玫瑰花般。「我只是……太突然了——」

  「先別管突不突然,你告訴我——你喜歡它嗎?」

  「嗯,喜歡。」亞芽垂著眸輕輕點頭。

  「那我再問你一個問題——」

  「嗯。」亞芽拾起頭看著林翰。

  「就是——你之前告訴我的——你不是說,你有一個欣賞的對象——」

  「什麼?」瞧他問得支支吾吾,他到底是想問她什麼?

  瞧著亞芽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的樣,林翰心一橫,索性將彆扭在心裡已久的話問出來:「哎呦!我是想問你那個你欣賞的對象到底是誰啦!」

  「你……你問這個做什麼?」怎麼會是問她這個問題?亞芽再度臉紅紅地垂下頭去。

  「因為我喜歡你呀!所以當然要搞清楚我的情敵到底是誰。」

  啥——米?!林翰他說他——喜歡她?她沒聽錯吧?亞芽瞠大一雙眼,瞪著林翰靦腆害羞的模樣。

  幹麼用那種見到鬼似的表情盯著他看?他——人家他雖然是個大男人,可是也會臉紅紅不好意思的。

  林翰一臉彆扭地比了比亞芽手上的花束。「所以我才會去買這麼一大束花來送你。那個賣我花的阿伯說,紅色的玫瑰花代表我愛你——就是這個意思啦!」

  紅色玫瑰花的花語代表「我愛你」——

  感覺捧在手心的花束像會燙人一般,亞芽整個人慌到不知該如何是好,但是心裡又覺得好歡喜,因為——

  「快啦!換你說話了,你——你都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你沒有情敵。」

  「什麼叫我沒有情敵?」林翰傻傻地反問。

  「你是說——」

  「從一開始,我欣賞的對象一直都是你,沒有變過呀!」

  林翰顫抖著唇問:「那……那個蒼白男勒?」

  「誰是蒼白男?」亞芽不解地搖搖頭。

  「就是你那個王大哥呀!」

  「這跟王大哥有什麼關係?我跟他一直只是朋友的關係呀!」

  這麼說的話——「你也喜歡我嘍?」

  「嗯。」亞芽垂著臉,害羞地點了點頭。

  哇哈——哇哈哈——

  「萬歲——萬歲——萬——歲——」

  瞧著亞芽羞答答的臉,林翰喜不自勝地在車子裡大吼大叫。
匿名
狀態︰ 離線
匿名  發表於 2014-8-29 00:56:42
  第五章

  林翰踏著愉悅的腳步進到「玩樂柳丁」電玩軟體設計公司,一進辦公室,就瞧見巫光良正在跟他的秘書講話,他一臉喜孜孜地晃到巫光良身邊,然後用肩親匿地頂了頂老巫的肩膀。

  「早安!我親愛的老巫。」

  呃~~好可怕!

  從沒受過林翰如此大禮的巫光良,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你今天是吃錯藥了?樂成這樣!」支走了秘書之後,他才轉過頭望著林翰說話。

  「我開心吶!」邊說話,林翰還邊踮起腳尖旋了一圈。

  瞧他這得意勁,巫光良在心裡猜,鐵定是那二十二歲的小女孩同意他的追求了!

  「你那小女朋友已經確定啦?」

  林翰快樂地搖頭晃腦。「對呀!我親愛的亞芽說她也喜歡我,噢~~我好幸福噢!」

  呃~~好可怕!戀愛中的男人真的是什麼噁心話都說得出來。

  巫光良再度抖了抖身體。

  「好好好!有情人終成眷屬最好,這樣一來你就沒有借口再三更半夜打電話來,問我『你朋友』發生的事情了!」

  回想起他之前跟老巫說的那一套彆扭說詞,林翰也忍不住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不過他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跟老巫討論。

  「老巫老巫——」眼見巫光良又開始要拿出桌上的檔案夾工作,林翰連忙一巴掌拍上。「你先等等再工作,我有問題要問你。」

  「有屁快放!」

  「後!用這麼難聽的字眼跟我說話,剛奸我今天心情好不跟你計較——那個我要問的問題就是,我照你說的步驟送花給亞芽了,那然後勒?第二步驟要做什麼?」

  不會吧?!他竟然連這個也要問?他之前泡妞是泡假的呀!巫光良一臉不敢相信的樣子。「你先回答我這個問題——在還沒認識你親愛的亞芽之前,你都帶剛認識的女伴上哪去?」

  「就上——上『小房間』裡面呀!」林翰小小聲地答。

  啥?才剛認識女生就馬上把人家往「小房間」帶?!這小子!「你就沒其他比較純情的地方可以玩嗎?」

  「我也想過呀,可是她們都是這樣要求的。」

  聽聽他說這什麼話!巫光良一臉不敢置信地猛搖頭——這小子的女人運真不曉得是叫太好還是太壞,成天有一群美女在排隊等著上他床,實在是讓人恨得牙癢癢!

  瞧著老巫憤憤不平的表情,林翰也只能一臉無辜地聳聳肩膀。他沒說謊呀!他所遇上的女伴就真的都是那個樣子的呀!第一次約會不是在咖啡館就是在PUB裡,結束這一攤之後,她們就會自動的蹭進他的懷裡,提議要去「下一個地方」,通常下一個地方不是女方家就是路邊的汽車旅館,他也不想這麼快就跟人發生「肌膚之親」呀!而且都已經跟人家進到賓館或是人家臥房裡了,如果還不賣力運動,女方還當他是「不行」勒!

  為了自己的名聲著想,他當然不能讓女方產生這種「可怕的誤會」,所以也就只好盡情演出了……

  「不過在認識亞芽之後,我就很少到PUB玩了,我發誓。」

  巫光良斜睨了林翰一眼,心想,大概是老天爺瞧他之前的女人緣太好,所以才會送給他這麼一朵清純小花來堵死他的女人緣,這叫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如此想著,巫光良心裡不禁稍微覺得平衡了那麼一點。

  「好吧,就看在你有心悔改的分上,麻吉我再傳授你個幾招。」

  林翰連忙做出一個拱手的動作。「洗耳恭聽了。」

  「帶她去賞花賞月賞星星,不管賞什麼都好,像陽明山上的擎天崗就是個不錯的地方。反正就是別一約會就把人帶到小房間裡,清純小花可受不了你之前那一套。」

  擎天崗是嗎?林翰一聽,眼睛頓時一亮。

  ********

  準時五點,林翰的車出現在「克麗絲蒂」咖啡館外,正準備打卡下班的亞芽一見到他的車,連忙探出店外朝他揮了揮手,然後進店裡拿出她的包包後,微微紅著臉坐進林翰的車子裡。

  「欸……」變成情人之後,亞芽忽然間不知道該怎麼跟林翰說話了。

  「平常還挺愛講話的你,怎麼突然間沒聲音了?」瞧見她的彆扭,林翰一陣竊笑,趁著停紅綠燈時,林翰轉頭擰了下她臉頰。唔~~這觸感真不錯,林翰摸著擰著,忽然間摸上癮了。

  「亂講,我平常哪有很愛講話!」亞芽說話的同時,順道拍掉了好似黏在她臉上的指頭。

  林翰趕忙乖乖收回手。「不過說真的,你晚上有沒有想上哪去?」

  「沒有呀!」

  「那我們去擎天崗看星星好不好?」

  「你說現在嗎?」亞芽望著外頭還亮著的天空。

  林翰伸手戳了亞芽的額頭一下。「小呆瓜!當然是晚一點啦!」

  「噢~~好呀!」亞芽揉揉額頭答應了。

  「那我們現在就先去吃飯,然後你打電話跟你姑姑講一聲,說今天晚上會晚一點回家——對了、對了!」

  「嗯?」正拿出手機準備撥電話給姑姑的亞芽抬頭看他。

  「你跟你姑姑講過那個……我們的事了嗎?」

  亞芽害羞地瞪了林翰一眼。

  「我又不是廣播電台,你今天早上才告訴我,我怎麼可能馬上就打電話跟她講這個。」

  也對後!林翰表情傻傻地呆笑。隨即又問:「那有時間的話你會告訴她嗎?」

  「你希望我告訴她嗎?」

  「嗯……坦白講,我有點希望又有點不希望。」

  「怎麼說?」

  「希望的是從此以後可以光明正大地到你家去約你出去,可是一方面我又有點害怕——我怕你店裡那一群主顧客知道了後會糗我,他們鐵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的。」想著那群牙尖嘴利、手腳又快的主顧們,林翰背脊就一陣涼。

  「那我還是先不要告訴姑姑,好不好?」

  「可是這樣子我們以後的約會不就……」

  「我到台北之前,我爸就設下規定,要我晚上十一以點前一定得回姑姑家,所以只要我不超過這個時間,我姑姑、姑丈他們不會過問我晚上去哪。」

  這樣子聽來感覺是還不錯,但是十一點以前就要送亞芽回家,林翰老覺得這時間好像早了那麼一點點。

  瞧著林翰那一臉便秘樣,亞芽忍不住問:「你有困難嗎?」

  「我只是覺得——一天才六個小時相處,好少噢!」林翰一臉委屈地癟癟嘴。

  一天相處六個小時還嫌少?亞芽愣了一下。「那你覺得需要多久時間才會滿足你?」

  多久時間才會滿足我?!他一場「運動」做下來通常是一個多小時,所以給他兩個小時就很夠——喂~~人家亞芽問的不是這個啦!

  林翰突然驚覺到自己想歪了,連忙將思緒拉回正軌來。他有些臉紅地答話:「至少嘛要十二個小時。」

  「這太多了啦,嚇死人,我們又不是成天不用做事。」

  天吶!他親愛的亞芽竟然感覺跟他相處會太久——噢!他、他心碎了……

  「後!你又一個人在那胡思亂想了,快回神,注意看前方車子啦!」

  瞧見林翰又做出抖著嘴巴、裝出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亞芽好笑地拍了下他的額頭,眼見亞芽戳破他的伎倆,林翰只奸訕訕地收回臉上可憐的模樣,乖乖將注意力集中在前方車況上。

  「我現在先打電話給我姑姑,你先不要說話。」

  「好。」林翰用力地點頭。

  因為並非週末假日,入夜的擎天崗上並沒有太多遊客,偶爾才見到幾對情人相倚偎坐在台階上賞夜景。林翰一手拎著巫光良吩咐他帶來的野餐地毯和薄被,一隻手牽著亞芽,一路慢慢地沿著人造石階往山腰處的牛棚走去。

  「之前曾經來過擎天崗嗎?」

  「在讀書的時候白天來過一次,跟別的學校聯誼。」

  聯誼?!林翰心裡一動,不就是那種男生女生同騎一輛摩托車,四處烤肉四處玩的交友把戲?!林翰緩下腳步,側頭看了亞芽一眼。「你也參加過那個呀!」

  「嗯,對呀!」

  「那——那次聯誼完後,有人追你嗎?」林翰說話的口氣聽起來有點酸酸的。

  她就知道他在揣測些什麼!亞芽忍不住伸手戳了戳林翰的手臂。「你噢你噢,成天就在擔心這些有的沒的,好啦,我坦白告訴你啦!在求學階段,我並非是那種很受歡迎的人。」

  「為什麼?你長得很可愛呀!」

  「是你不嫌棄。」聽見自己喜歡的男人說她可愛,亞芽一雙大眼笑瞇得跟天上的月牙一樣,閃亮亮的。

  「我是說真的!你人長得甜美,個性又體貼溫柔,加上你有一手那麼好的廚藝,我想不透怎麼會有男人不喜歡你?」

  廚藝?!

  說到這,才讓亞芽想到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對了,林翰,我有一個問題——」亞芽臉色凝重地望著林翰。「你之所以喜歡我……是因為我的廚藝嗎?」

  林翰轉頭看著亞芽一臉憂心忡忡的樣子,猶豫了下後,說:「先坐下來之後我再回答你好嗎?」

  亞芽點點頭,幫著林翰將野餐地毯鋪在地上,然後鑽進他為了賞夜景而特意帶來的薄被裡頭。

  林翰連人帶被一塊將她緊緊抱在懷裡。

  亞芽抬頭仰望著天上的星星,一邊等著聽林翰的回答。

  坦白說,亞芽那一手好廚藝,的確是吸引林翰注意的第一要點——不過林翰再呆也明白,他不能照這樣子告訴亞芽。

  他選擇了比較「大眾化」的答案回答她——

  「我不曉得在別的男人眼中的你是什麼樣子,但對我來說,你是一個很能讓人放鬆的人,就像你之前跟我說的,『我的反應很年輕』,知道嗎?我並不是在每個人面前都能夠這麼放鬆的,唯一見過我這一面的,除了一個跟我相處十多年的朋友老巫之外,就屬你了。」

  他說的這番話感覺挺動聽的,但——

  「那……你之前交往過的那些女友們呢?她們不可能沒瞧過你在我面前的那個樣子吧?」亞芽垂下頭,小小聲地發問。

  耶耶耶!怎麼亞芽的口氣聽起來有那麼一點酸酸的氣味呀?

  林翰轉過頭,瞧著正窩在他胸口處的小臉,黑黑的夜色教他看不清楚她臉上的表情,不過從她小心翼翼說話的語氣來看,亞芽似乎非常重視這個問題。

  跟之前女友相處的情形呀……

  林翰絞盡腦汁搜尋著往日戀曲的記憶,但坦白說,除了一個個體態豐滿的女體與一場又一場的性愛之外,林翰還真的回憶不出一個比較「普級」的相處模式來。

  「為什麼不說話——很難回答嗎?」

  「也不是啦!」林翰有些苦惱地抓了抓頭髮。「我只能說——不太好形容。」

  「為什麼會不好形容?」

  「我這麼說好了——亞芽,你是第一個讓我先告白,然後才開始交往的女性。」

  聽見林翰的回答,亞芽有些吃驚地瞪大雙眼,不過再想到他那俊俏的面孔,跟容易與人打成一片的個性,他會這麼受女性青睞,一點也不奇怪。

  「她們——都是什麼樣的女生?」亞芽帶點好奇地問。

  「很大膽,很大方,毫不扭捏——但,總覺得她們身上少了那麼一點感覺。」

  「什麼感覺?」

  「就是我從你身上感覺到的,像是溫柔啦、體貼啦,還有善解人意。」

  聽得出林翰拐著彎又在稱讚她,亞芽垂下眸微微一笑,決定閉上嘴巴,不再揪著他過去的情史不放。

  亞芽眼角瞄見天上正劃過一顆流星,她興奮地搖搖林翰的手要他往上看。

  「你看那邊,是流星ㄟ!快許願!」

  「嗯……」

  兩人同一時間雙手交握成拳低頭許願,三秒鐘後,兩人睜開眼睛相視而笑。

  「你剛許了什麼願?」

  「我希望我所愛的人都能夠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呿~~真是一個好不浪漫的心願!

  「你這樣不行啦!」林翰伸出手去點點亞芽的心窩,亞芽怕癢,忍不住嘰嘰咕咕地笑了起來。

  耶!想不到她的反應這麼可愛,再多搔她幾下。

  被勾出了玩性的林翰,反手夾住亞芽的腰,伸出魔掌在她腋下腰上亂搔一通,亞芽半是尖叫、半是求饒地猛縮著身體,甚至無力地癱倒在野餐地毯上,兩人嬉鬧的笑聲,像天上的星星般綴滿了悄然無聲的擎天崗。

  「不要了!拜託你!拜託別再搔我癢了!」

  「不讓你拜託就是不讓你拜託,好不容易盼到一顆流星來,結果你看你許那個什麼願——」

  「我那個願望……可是……很真心誠意的。」

  「但是你沒想到我呀!」

  「我有想到你呀!」

  林翰一聽,連忙停下搔癢的動作,從上朝下俯視著亞芽。「哪裡?哪裡有想到?」

  亞芽嘟起粉紅潤潤的小嘴低語:「人家剛剛不是有說了嗎?」

  剛剛?哪來的剛剛?

  「就是——我希望我『所愛的人』都能夠健健康康、平平安安——」亞芽再重複一次她剛才說的話,眼見林翰仍一臉茫然,亞芽忍下住白了他一眼。

  她伸出手指頭,輕輕戳著林翰的胸膛。「後!人家不是都說了嗎?『我所愛的人』吶!」

  我所愛的人……

  林翰低頭瞧了瞧自己被戳碰的胸膛,然後再抬頭望著亞芽害羞的模樣,他忍不住咧大了嘴巴,露出傻呵呵的笑。

  嘿嘿嘿……亞芽說他是她所愛的人哩!

  「大傻蛋!非得要人家說得這麼白才聽得懂。」

  「沒辦法嘛,誰叫我一在你旁邊,腦子就鈍得跟個呆子似的。」

  林翰邊說話邊低頭俯視著亞芽,望著望著,他的唇辦緩緩、緩緩地朝亞芽的唇上接近,就在距離只剩不一公分處,近到亞芽都可以感覺到林翰鼻子裡呼出來的鼻息,她才輕輕地垂下眼瞼,等待他的唇辦降臨。

  感覺到她無言的鼓勵,林翰只將唇輕輕貼在她嘴上一刻,嘗到那股甜蜜了,就連忙退去。

  他撐坐起身子,仰望著天上的星光,亞芽稍後一會兒坐起身,他伸出手去,再將亞芽整個人牢牢圈抱在懷裡。

  亞芽將頭偎在他肩上,不太好意思地小聲問:「你怎麼……那麼快就……」

  「因為我怕會嚇到你。」林翰有點不好意思地抓抓自己頭髮。

  就算跟亞芽相處的感覺再熟悉,林翰也一直沒忘記這次是他們第一次的約會,他當然極想要一親芳澤呀!但是——為了他們倆的將來,他想還是保守一點比較好。

  他是真的很看重跟亞芽之間的感情的。

  「我不希望讓你覺得,我好像很急著要跟你做什麼事,我希望能多給你一些好印象。」

  聽著他的話語,亞芽微仰起頭,嘉獎地親了他臉頰一下。

  林翰樂得直咧嘴傻笑。

  亞芽又伸手摸摸林翰的下顎後,這才仰頭望著滿天的星斗。

  「知道嗎?我覺得我現在好幸福噢!」

  林翰順著亞芽的視線仰頭望,同時間緊緊地摟了摟在他懷裡的她。

  「嗯,我也一樣。」

  ********

  五月二十號,是林翰公司「玩樂柳丁」最新款電玩遊戲上市的日子。為了營造遊戲一上市的聲勢,「玩樂柳丁」一定會請相關的媒體與一名代言女星出席活動,往昔這項工作通常都是由廣結善緣的林翰代表出席,但這回他卻一反常態提出要求巫光良代他出面。

  巫光良很訝異地望著林翰。「你為什麼不去?你不曉得很多媒體記者都是衝著你才出席的嗎?」

  林翰朝巫光良拱拱手,做了一個「饒了我吧」的表情。

  「你也不想想那些媒體記者的習性,只要我往代言女星身邊一站,明天報紙上一定又是一堆某某某認為林總經理是個非常優秀的什麼之類的,再過兩天她又會對外發表說什麼我們是好朋友——噢!拜託,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跟亞芽之間的感情才剛剛起步,哪經得起媒體這樣子亂攪和!」

  巫光良想想,林翰顧慮得也對!

  然後他換了另外一種不可思議的表情望著林翰。「聽你這麼說——你好像真的很重視你跟那個亞芽之間的感情噢!」

  「這還用說嗎?」林翰白了巫光良一眼。

  「我越來越好奇你那個『親愛的亞芽』到底是什麼模樣了。」

  聽見巫光良的問話,林翰忍不住揚起鼻頭,露出一個得意至極的微笑。

  「我向你保證,她是全天下最可愛、最貼心、最能幹的好情人!」

  最可愛貼心又能幹?「舉例一下好嗎?」

  「亞芽她燒了一手好菜,很好很好的好菜噢,我保證只要你吃過一次鐵定會愛上她——等等,你先別說話——」林翰伸手朝巫光良做出一個你不用講了的動作。「我已經知道你想說什麼了,我可以馬上告訴你答案,不要。」

  這小氣鬼!連請女友燒一頓飯請他這「啟蒙恩師」吃吃也不答應!

  望著巫光良氣結的臉,林翰傻氣的咧嘴大笑。

  「我當然不要啦,我才不想製造任何機會,讓任何男人來覬覦我的亞芽!」

  瞧他臉上這股得意勁!巫光良一臉噁心地聳了聳肩膀。

  「要我答應代你出席當然是沒問題,不過……」巫光良有但書。「你得要答應帶亞芽出來,我們三個人一塊上餐廳吃一頓飯。怎麼樣,這交換條件答不答應?」

  帶亞芽出來吃飯就帶亞芽出來吃飯,WHO怕WHO!

  「成交!」林翰一口應允。
匿名
狀態︰ 離線
匿名  發表於 2014-8-29 00:57:05
  第六章

  「要跟你朋友一塊吃飯?好呀!」

  乍然聽到這個消息,亞芽當然覺得開心。

  林翰願意讓她跟他的朋友一道吃飯,那就表示他是真心將她容納進他的生活圈裡的——不過亞芽心裡冒出的開心只維持一整天,晚上她回到家打開衣櫃之後,另一股倉皇不安便從她心裡冒出。

  亞芽發覺自己的衣櫃裡,竟沒有一件可以撐場面的衣服。

  亞芽不只一次聽過林翰提起老巫,她也知道老巫正是和林翰合夥開公司的老朋友兼好夥伴——所以想也知道,這一次的餐會不可能會在一般的小餐館裡舉行。

  可是她滿櫃子的衣服都是T恤、牛仔褲跟白襯衫之類的衣服,平常跟林翰出門上陽明山、逛超市是綽綽有餘,但若要穿它們跟林翰一塊進餐廳吃飯,感覺的確寒酸了一點。

  打電話跟阿翰商量吧!亞芽撥了他的電話。

  「阿翰,我有一個小小的困擾。」

  「怎麼了?」

  「你不是說要帶我去跟你朋友一塊吃飯,可是我沒有比較正式的衣服耶!我衣櫃裡全是些牛仔褲、T恤,穿它們去跟你的朋友見面可以嗎?」

  穿牛仔褲、T恤進五星級餐廳,這當然不太好。

  林翰想了一下,然後做出決定——

  「我明天上班幫你問問看我的秘書,請她介紹一些品味比較好的店家,然後下班我再帶你去挑衣服,這樣就應該趕得上後天晚上的聚會。」

  聽林翰這麼安排,亞芽懸著的一顆心頓時安下了。

   
  第二天上班,林翰找來自己的秘書麗莎,開口問她上哪買衣服比較好。

  麗莎一聽見老闆說他「親愛的亞芽」不知道該怎麼挑衣服,她馬上說要跟著一塊去。

  林翰聽了,一雙眼睛頓時瞪得老大。

  「你要一塊去?!幹麼?當電燈泡呀!」

  「我去幫你們的忙呀!」實在很想見見亞芽的麗莎,拚了老命地慫恿老闆聽她的建議。

  「你這麼一個大男人怎麼會知道她適合穿什麼樣的衣服,或者該添什麼東西,才能將她打扮得得體完美——我相信你一定希望能把她裝扮得像朵花似的,沒錯吧!」

  麗莎說得也對!他的確不太曉得該怎麼幫亞芽挑衣眼——林翰手搓著下顎考慮半晌後,決定接受麗莎的提議,挾帶她這顆大燈泡出門。

  五點一到,林翰開車準時到達亞芽工作的咖啡館,亞芽開門上車時見到後座有人,嚇了好大一跳。

  「你好。」個性一向爽朗俐落的麗莎,一見模樣甜得跟個粉娃娃似的亞芽,馬上就覺得她會喜歡這女孩。

  林翰出聲幫她們倆做介紹。「她是我的秘書,我們都叫她麗莎,你也可以這樣叫她。」

  「麗莎,你好。」

  側坐地半轉過身,亞芽對著麗莎鞠躬四十五度。

  亞芽那恭敬的態度,再度讓麗莎幫她多加了幾分。麗莎馬上在心裡決定,就是她了,她所「認定」的老闆娘就是亞芽,至於其他的豺狼虎豹——哇哈哈!就給她閃邊去吧!

  誰叫覬覦她老闆的其他女人們,沒有一個像亞芽這麼尊重她的!

  「麗莎是來幫你挑衣服的,所以等-下到了服飾店,你有任何問題都可以問她。」林翰一邊開車,一邊解釋他為什麼要帶麗莎一道出門。

  聽了他的話後,亞芽這才恍然大悟地點點頭。「那就先謝謝麗莎了。」

  「不客氣、不客氣。」麗莎一臉豪氣地拍拍自己飽滿的胸脯。

  「關於挑衣服你就不用擔心了,全包在我身上,我一定讓你明天能夠美美的跟老闆一塊出席餐會。」

  林翰將車停在麗莎指定的店家前,因為剛好路邊沒有停車位,林翰便決定要亞芽先跟麗莎一塊進去挑選,他去停車。

  亞芽點點頭,尾隨著麗莎下車。

  「亞芽,你心裡有沒有一個比較喜歡的樣子或款式?還是只要好看就可以了?」麗莎一邊翻看著桌上的目錄,一邊轉頭問著亞芽。

  亞芽想了一下然後回答:「我只要穿起來舒服,然後看起來不會覺得奇怪就好了。」

  這要求倒是很好解決。

  麗莎點點頭,然後再低頭認真地瞧著桌上的目錄,一會兒,她指著模特兒身上的衣服問亞芽:「你覺得這套感覺如何?」

  「她穿起來是很漂亮,但是我不知道我——」亞芽望著目錄上千鳥格紋高腰式的削肩洋裝,從沒試過如此淑女款式的亞芽有些不安。

  「我覺得你穿起來會很好看,你臉蛋帶有一點日本味,穿這種復古式的洋裝應該會很合適。」麗莎望著亞芽要求道:「去試穿看看,好嗎?」

  既然「顧問」都這麼說了,那她不去試試,似乎說不過去噢!

  亞芽伸手接過店員小姐遞來的洋裝,然後進到更衣室裡換衣。

  亞芽前腳才踏進更衣室,林翰後腳進到服飾店裡。

  「亞芽呢?」林翰一進門第一件事就是搜尋他「親愛的亞芽」的芳蹤。

  「在更衣室裡。」麗莎說完話又低下頭去看目錄,不過一會兒後她又猛地拾起頭,比了比手上的目錄問林翰:「這個——有上限嗎?」

  林翰毫不猶豫地下達指令:「只要亞芽喜歡就好。」

  「哇~~這麼大手筆!」

  聽到老闆的回答,在林翰身邊工作已經五年多的麗莎,馬上就看出林翰這回的確是玩真的。

  雖然說老闆是個身價不凡的年輕企業家,但他向來秉持著該花才花的道理,縱使他身邊曾經出現過不少視錢如命的豺狼虎豹,但他卻鮮少送她們超過五位數的禮物——不是他吝嗇,而是女人們向他要的禮物太多且太頻繁,林翰自個兒說的,他開的是遊戲軟體公司又不是台灣銀行,哪受得了女伴三天一個、五天一包的禮物要法。

  但這回,他卻在亞芽身上首開先例,親口應允「無上限」指令吶!

  「你不怕你『親愛的亞芽』會突然給你來一個獅子大開口?」

  「不怕。」林翰很有自信地回答。

  一來是他相信他絕對負擔得起亞芽要求的消費,二來也是相信亞芽絕不是以刷別人的卡為樂的女性——尤其是後面這一項,在這一個月來的交往相處之後,林翰更是可以拍胸脯保證。

  麗莎帶著一點點狐疑地望著林翰,她狐疑的原因並非是她懷疑亞芽與林翰交往的企圖,而是身為女性的她,深深知道「刷男友的卡」是一件多爽的事——她可不太確定亞芽會不會剛好也跟她有一樣的「嗜好」!

  就在這時候,換好裝的亞芽從更衣室裡走出,亞芽人瘦,依標準體型裁出來的衣服當然會太大,站在一旁的店員小姐連忙走到亞芽身後用夾子先幫她固定衣服,她彎下腰套上店員遞來的便鞋,然後一臉靦腆地問林翰:「看起來會太奇怪嗎?」

  常說人要衣裝佛要金裝,真是說得一點也沒錯!

  林翰仔仔細細地將她從頭頂看到腳,然後又伸出手去幫她調正洋裝的領口,滿意地看了她一會兒後,這才低下頭附耳在她旁邊低喃:「好看到讓我好想一口把你給吃了!」

  怎麼在大庭廣眾之下說這個啦!

  亞芽臉色緋紅地白了林翰一眼,林翰得意的咧嘴猛笑,然後亞芽才又轉過身,詢問著麗莎:「麗莎,你覺得這樣子可以嗎?」

  「好看!適合極了!」麗莎伸出大拇指。「我剛又幫你挑了幾套衣服,你順道一起換換好了。」

  幾套?!亞芽一聽,連忙搖搖手說不用、不用。

  她走到麗莎身邊,小小聲地跟她說:「我身上只帶一萬塊,而且也還有高跟鞋沒買,所以買一套就可以了。」

  她要自個兒付錢?!

  麗莎驚訝地看了她一眼,然後再拉著亞芽避開林翰的注視,同樣小小聲地在亞芽的耳邊說:「老闆剛剛有交代他要結帳,所以你儘管買沒關係。」

  麗莎的話叫亞芽聽了甜在心裡,但不行,亞芽仍舊堅持她想自己付錢。

  「不行啦!我媽媽教我自己買的東西要自己付錢,而且我又不是沒有付這一套洋裝的錢。」

  似乎是做好決定了似的,亞芽在麗莎的耳邊說完最後一句後,就旋身站到全身鏡前,讓店員小姐幫她標注該修改的部分。

  林翰朝麗莎望去,張著嘴無聲地問她兩人剛剛說了些什麼。

  麗莎沒有馬上回話,直到亞芽再度走進更衣室換下身上的衣服,她才一臉感動地回視著老闆。「老闆!我覺得我越來越喜歡亞芽了,怎麼辦?」

  嗄?不會吧!

  林翰冷不防被麗莎的話給嚇了好大一跳。

  「你你你——不要忘記你可是一個有男友的人吶!還有,亞芽是我的,不准你肖想。」

  「可是她真的是好乖噢,你都不知道她剛剛跟我說什麼,哎呀!怎麼辦?害我都忍不住想將她抱進懷裡親一親了——」

  蝦米?!

  麗莎難以自禁的話教林翰聽得退避三舍,等到亞芽出來,他第一件事就是將她遠遠拉離麗莎身邊,以免亞芽遭受麗莎魔掌的侵害。

  「亞芽來,站到我身邊,別離那個麗莎太近。」

  「怎麼了?」完全不知道怎麼回事的亞芽,一臉莫名其妙。

  「她今天有點怪怪的,反正你離麗莎遠一點就對了!」

  瞧著老闆那戒慎惶恐的緊張樣,麗莎忍不住大笑出聲。

  ********

  餐會當天,亞芽穿著服飾店連夜修改好的小洋裝,腳上穿的是跟林翰、麗莎一塊到百貨公司挑選的黑色娃娃鞋式高跟鞋,頭頂著髮廊才剛吹整好的髮型,俏盈盈地挽著林翰的手臂,一塊踏入已先預定的餐廳大門。

  「我有一點點緊張耶!」在等候服務生帶位時,亞芽輕扯林翰的手臂。

  「放心,老巫很好相處的。」

  「我不是擔心老巫會不好相處——」亞芽低下頭比一比自己這身打扮,然後再比一比餐廳裡豪華的裝潢,做了一個怕怕的動作。「說真的,我還真是第一次進這麼好的餐廳吃飯呢!」

  「不過我敢跟你保證,你做的菜要比這餐廳裡賣的好吃多了。」

  林翰的讚美教亞芽聽得一陣尷尬,唯恐附近的服務生會聽到林翰的話,連忙扯了扯他的衣袖,暗示他別亂說。

  林翰點頭,做了一個把嘴巴拉鏈拉上的可愛動作。

  亞芽笑著輕拍了拍他的頭,這時領位的服務生正好過來。

  「先生、小姐,這邊請。」

  林翰牽著亞芽的手,尾隨著領位員朝餐廳走去,想不到巫光良已經早先一步就定位了!

  「說到要請客你就跑第一,說,來多久了?」

  「我前腳剛進來,你們後腳就接著進來了。」

  巫光良的目光壓根兒不在林翰身上,打從林翰與亞芽一靠近桌邊,他的注意力就全被他身邊的女孩給吸引去。

  若真要論,林翰的「親愛的亞芽」並非是那美艷絕倫的絕代妖姬,但就是有一股氣質,教人一見她就覺得舒服,而且會讓人很想要跟她說話,或者是在她面前做些會逗她開心的事情來。

  巫光良還來不及開口跟亞芽做自我介紹,感覺有異的林翰早就一巴掌摀住他「色迷迷」的眼。

  「阿翰你幹麼啦!」巫光良七手八腳地扳開林翰的手掌。

  「打從我跟亞芽一靠近,你就沒注意在聽我講話!」林翰怒目相視。

  「欸——被「花」現了!巫光良訕訕地將目光挪回隔坐在他與亞芽之間的林翰,說了句:「哪有?」

  「哪沒有!」林翰頭朝巫光良的臉前逼近。「我話先說在前頭噢,亞芽是我親愛的女友,不許你動她歪腦筋。」

  巫光良瞪著林翰,一副「你也把我瞧得太隨便」的表情。

  不過當視線轉移到張大眼睛瞧著他與林翰的亞芽,他眼兒眉梢浮現出和善的笑意。

  「久仰大名,我先自我介紹,我叫巫光良,是阿翰的合作夥伴。」

  「我叫卓亞芽,很高興認識你。」

  正當亞芽伸手要與巫光良交握時,位子居中的林翰突然大喊了一聲:「等等!」

  亞芽一臉不解地瞧著林翰,他則是朝她咧嘴一笑,然後反手拍掉好友期待已久的大手。

  「我的意思是——我想你們兩個早就因為我的關係而對彼此很熟,所以一些繁瑣的招呼詞應該就可以免了。」

  在林翰身後,巫光良一臉不苟同地擠鼻子、嘟嘴巴,不過在瞧見林翰警告的眼神後,他馬上開口說:「是呀是呀!阿翰說得一點也沒錯,打從你們開始交往到現在,我每天早上一進辦公室就必定得聽他放送一次他昨日感受到的幸福感言,雖然從沒見過你的人,卻覺得和你熟得好像同穿一條褲長——」

  原本猛點頭的林翰一聽不對,連忙轉頭,伸手摀住老巫的嘴。

  「呃……」被摀住嘴巴的巫光良,滿臉問號地望著林翰。

  「夠了噢你!誰跟你同穿一條褲?」

  嗅!也對厚!跟他同穿一條褲的人是阿翰,不是亞芽噢!巫光良這才趕忙改口說:「嘿嘿——剛才口誤、口誤,是熟得好像已經認識很久了似的。」

  「你們倆感情真的很好噢!」瞧著林翰與巫光良兩人一搭一唱的好默契,亞芽禁不住被逗笑。

  「哪裡哪裡,這全是當年我交友不——」

  巫光良一句感歎還沒說完,突然身體右側捱上林翰一記拐子,巫光良頓時停嘴,然後傻笑地將話圓滿。「是——三生有幸,才能遇上阿翰這個好哥兒們。」

  這句話聽起來才像句人話。

  林翰白了巫光良一眼,朝他做了一個將嘴巴拉鏈拉上的動作,巫光良連連點頭,附和地用兩手摀住自己的嘴。

  亞芽瞧了,再度忍不住掩嘴偷笑。

  ********

  這一餐飯足足吃了兩個小時才終告結束,等到林翰結完帳,三人一道走出餐廳,外頭已經一片華燈初上,夜幕低垂的景致了。

  「那我就先告辭了。」

  巫光良朝兩人揮揮手後,逕自開車離開,直到見不著他的車影了,林翰才挽著亞芽的手,散步似地晃到他座車旁邊。

  在發動車子的同時,林翰笑笑地問著亞芽:「我跟老巫兩個湊在一塊總是有點瘋瘋癲癲的——沒嚇著你吧?」

  「不會。」亞芽搖搖頭。「不過說真的,我真的很難想像你們這樣有身份地位的人,還能夠這麼平易近人——」

  「我們這哪叫什麼身份地位。」林翰一臉不以為意地訕笑。「不過就是兩個對電玩程式設計有興趣的年輕人,湊合組了一家公司,也剛好推出的遊戲軟體還頗受市場好評,就只是這樣子而已。」

  「可是我從雜誌裡頭看——很多跟你們差不多等級的人,大部分都愛端著架子,活像他們是明星一般。」

  林翰調侃地追問:「你是說動物園裡的猩猩嗎?」

  「才不是,是天上的星——」

  「拜託!我跟老巫兩個又不是什麼銜著金湯匙出生的好命人,哪來那麼多氣力裝排場、學玩明星遊戲——不過話說回來,我倒是覺得你很厲害,一連收服了我兩個共事多年的好友。像麗莎,自從她昨天見了你之後,就一直在公司裡拚命放送你有多可愛、多溫柔、多會替人著想之類的,若不是我很確認她不是蕾絲邊,不然我還真擔心她會動念想追你勒!」

  「可是——可是我什麼都沒做呀!」亞芽被林翰佩服得有點兒莫名其妙。

  「就是你什麼都沒做,他們才會喜歡你呀!」

  「不懂。」

  「正因為你什麼事都沒做,所以才顯得你的言行舉止全都是出自於真心。像你現在身上穿的衣服,麗莎說她已經告訴你不用你花錢,但你仍堅決要,知道嗎?這對很多有男友的女人來說,是很難得的事情。」

  「但自己花錢買自己要穿的衣服,這不是很理所當然的嗎?」

  「對很多女性同胞來說——花男友皮夾裡的錢比較理所當然。」

  亞芽之前的確在電視廣告裡見過林翰說的話,只是她一直以為,那大概是極少數女生才有的想法,可是現在他說起來,怎麼好像不是那麼回事?

  「就拿麗莎來說好了!她之前曾經告訴我,她畢生最大的樂趣呀,就是拿男友的卡來刷刷刷,我當然不是說捨不得讓女友花錢,只是我一向認為錢應該花在刀口上,而不是為了某種理由就卯起命來猛消費。」

  「聽你這麼說——你好像曾經被人家這樣刷刷刷過嘍?」

  「只有過一次。」林翰一臉老實承認。「不過當認清楚人家要的只是我皮夾裡的信用卡後,那位女性同胞我就再也沒有跟她聯絡過了。」

  「不過——」林翰突然又將話題轉回來。「我是真的覺得下回如果我們再一起去買衣服時,你可以放心地交由我來付錢。」

  「可是——」亞芽心裡想著,聽見阿翰說的話,她哪好意思要他幫她付帳單呀!

  「亞芽,你不一樣。」

  「什麼我不一樣?」亞芽被林翰莫名其妙冒出來的話弄得一愣。

  「你跟其他的女性地位不一樣,懂嗎?能為你付帳單是我的榮耀,我喜歡見到我自己有能力寵你,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所以下次,交由我來付帳,好嗎?」

  亞芽害羞地垂下眼眸,輕輕地點了點頭。「我——盡量。」

  林翰伸出手輕摸她嫣紅的臉頰,然後趁著紅燈之際,在她頰上吻了一記。

  「對了!」

  「嗯?」

  林翰在亞芽耳邊溫柔地問:「現在時間還早,我們開車到哪走走好嗎?」

  亞芽拾起頭睨了他一眼,再輕輕地點點頭。
匿名
狀態︰ 離線
匿名  發表於 2014-8-29 00:57:32
  第七章

  林翰將車停在淡水堤岸旁,和亞芽兩人手牽著手,慢慢朝情人橋走去。

  一路上海風徐徐,吹得人一陣透心涼。

  「芽,我一直在想,我是不是應該找一天去拜訪你姑姑,跟她坦白我們之間的關係?」

  聞言,原本緩步向前走的亞芽,忽然問停下腳步。「可是你之前不是說……」

  「我當然還是不喜歡王伯伯他們的調侃,可是我想,我不能一直因為他們會取笑我,而不去跟你姑姑坦白這一件事,而且——」林翰停頓了一下,然後才小小聲地說:「我還有另外一個企圖。」

  「什麼企圖?」

  「可是我怕說了你會罵我。」林翰表情憨憨地抓抓頭。

  「罵?我為什麼要罵你?」

  「因為我的企圖有點小小的……色情。」

  色情?!他到底是想說些什麼?「說嘛!別賣關子。」

  「你得先保證聽了之後不罵我,我才要說。」林翰耍賴。

  「哪有人這樣子的?」

  「有呀!就你親愛的我嘛!」

  「貧嘴,還不快說。」亞芽忍不住伸手敲了林翰腦門一記。

  「好啦!我說了噢!」

  林翰頓了一下。「就是——我希望藉由讓你姑姑知道我們交往這事,然後能讓她再放寬一點你回家的時間。」

  這一點聽起來並不邪惡呀!

  「甚至……可以允許你一個禮拜在我那過夜幾天。」

  過——夜!

  林翰耍賴似地突然將亞芽抱進懷裡,孩子氣地在她耳邊嘟歎著:「因為我討厭每次都得在我們親熱得正~~興奮的時候,然後就突然發現時間到了,該送你回去了——你都不知道每天晚上我洗冷水澡洗得多可憐!」

  林翰伸手抓起了亞芽的手放在他胸前,讓她直接感受他怦怦狂跳的心跳聲。

  「因為我想要你嘛!」

  亞芽被林翰突如其來的露骨告白給弄得不知該如何接話,心裡是又羞又甜。

  林翰垂下頭,覷瞧著亞芽的眸。

  「難道你不會嗎?在我們那樣親吻之後,你都不會心癢癢的很難睡嗎?」

  坦白說,會。可是——她怎麼說得出口吶!

  「告訴我,你會不會?」

  「你怎麼這樣問人家啦!」亞芽臉紅紅地垂下頭。

  「因為我想知道,你跟我是不是有著同樣的感覺呀?」

  「我——」

  「有沒有?」

  亞芽羞窘地輕輕點頭。

  「那是什麼樣的感覺,嗯?」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它……」

  「我問,你回答,好不妤?」林翰慫恿著問道。

  猶豫了很久,才見亞芽輕輕地點了下頭。

  「我們親吻完之後,你這裡——」林翰手點著亞芽仍穿著千鳥格洋裝的胸前。「心臟會怦怦跳得很快嗎?」

  「嗯。」

  「那——這裡呢?」林翰伸手輕碰碰亞芽的小腹,偎靠在林翰胸前的亞芽害羞地縮起了肩膀。「會有-種悶悶怪怪的感覺嗎?」

  「你怎麼知道?!」亞芽奸奇地睜大雙眼。

  「因為這些感覺我也都有——」

  林翰垂下頭,在亞芽耳邊低聲說著,每夜每夜,他是如何在床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每次躺在床上的時候,我就開始懷念有你在身邊的感覺,我知道明天一早就可以在早餐店看到你,但是就是好難捱,好想可以永永遠遠把你留在身邊,不讓你回家去——」

  亞芽神情陶醉地聽著林翰甜蜜的愛語,當他在地面前嘟起嘴要人疼惜,她也毫不猶豫地伸出手撫摸他的臉龐,林翰瞅著她溫柔的眸瞧,最後忍不住湊近她的唇,細細地吻她仍噙著微笑的唇辦。

  當感覺到他的舌尖勾劃著她唇辦移動,亞芽低低地發出一聲喘息,雙腿像發軟似的直往林翰的身上偎去。

  林翰大掌一收,將亞芽整個人往自己懷裡一帶,更是加深了自己的吻。

  「亞芽……我可愛的亞芽……」

  林翰逗著她羞怯的小舌,在她唇邊低語,亞芽只覺整個人像快燒起來似的,雙手無力地攀在林翰的肩上,就在這個時候,原本寂靜的淡水海岸,突然傳來一陣摩托車呼嘯騎近的聲音。

  少年們一見有人抱在一塊,便此起彼落地叫囂著——

  「哇哇!黑皮你看,這裡有一對在親嘴!」

  「我們跑來這會不會打擾到人家?」

  「他媽的以為這裡是賓館噢,想要嗯嗯啊啊不會找汽車旅館咩!」

  「說不定他們就喜歡這一套啊!而且還喜歡人家看呦!」

  「喜歡人家看的是你才對吧……」

  「去你的——」

  林翰早在不良少年來到之前,就將亞芽推到他身後保護著,他面色凝重地瞧著面前大約七、八個年輕男孩,心裡正在評估著他們對他跟亞芽到底有沒任何不良企圖。

  不過看來還好,穿得邁裡邁遢的男孩們,似乎只是想取笑他們罷了。

  「林翰……現在該怎麼辦?」

  亞芽的聲音聽起來有一點抖,林翰連忙側過頭輕聲地安撫:「你先別緊張,我們沿著堤岸慢慢走。還有你別抬頭看他們,緊緊地跟著我就是了。」

  林翰盡量不動聲色地領著亞芽離開,就在走到靠近路燈下時,昏黃的燈光突然教年輕人們瞧見了亞芽的模樣——幾個不良少年互相使了個眼色,似乎很驚訝亞芽的年輕。

  「ㄟ大叔,你現在牽的這個美眉很正噢!」

  林翰聽到人家叫他大叔雖然很火,但為了安全起見,他忍著不做出任何回應。

  「我倒是覺得這美眉應該配我們比較對。」

  「說不定人家是『援』助交際……美眉故意就是挑大叔這種年紀的。」

  「對啦對啦!年紀老的大叔比較有錢……」

  「可是美眉要注意啊,年紀大的男人通常都是中看不中用,還是我們年輕的比較好啦!」

  「嘿咩嘿咩,也不知道做一次要吃幾顆威而鋼……」

  少年們眼見林翰不生氣,出口話就變得越來越難聽,甚至兩個男孩還互相摟在一起做出一些猥褻的動作,斜眼瞧見一切的林翰氣得手發抖,講真話,若不是顧慮到亞芽的安全,他早就不顧一切街上去給他們一點顏色瞧瞧!

  就在兩人快走到車子邊時,少年們突然又呼嘯一聲將摩托車騎到他們面前,亞芽一臉害怕地緊抓著林翰的手臂,而林翰則是警戒地盯著少年們的一舉一動,俊俏的臉上不流露一絲絲慌張。

  事情發生的時候,最重要的就是頭幾秒的應變能力,為了亞芽與他兩人的安全,林翰告訴自己無論如何都得冷靜。

  一名少年開口了:「ㄟ!大叔,瞧你車子開得一級贊,想必應該會很有錢才對,怎樣?拿點——」少年搓了搓手指。「過來花花吧!」

  以林翰以往的個性,這種錢他是鐵定不會給的,但由於他身邊正跟著亞芽,林翰知道自己並沒有太多選擇的機會。

  林翰暗暗深吸了口氣,沉著聲音說:「要錢可以,不過你們先讓我女友進車子裡面,我再給。」

  少年們想想反正沒差,幾個人互相交換了眼神後,然後點頭同意林翰的要求。

  林翰趕忙護著亞芽讓她坐進車子裡。

  「現在可以給錢了吧!」

  林翰伸手從口袋後頭掏出他自己的皮夾拿錢,一向鮮少帶很多現金出門的他,皮夾裡只有三張一千塊,少年們一見,忙了半天的收穫只有這麼少少的三千元,幾個人臉色不禁大壞。

  「喂!你他媽的是在要我們是不是?穿這種衣服、開這種車子,身上只帶三千塊!你騙鬼喔!」

  「我身上真的就只有這些,你們要或不要?」

  林翰敞開皮夾證實他說的話全是真的,少年們又互相使了使眼色,突然間四個人離開摩托車朝林翰走去,臉上一副狠戾的表情。

  一個少年伸手搶走了林翰手上的皮夾,認真地找了找,確定裡頭只有找到三張一千元跟兩張一百元,還有幾張信用卡跟提款卡,少年氣得將皮夾往地上一丟,朝地上啐了口沫。

  他朝摩托車揮舞著手臂。

  「你他媽的王八蛋!老大,真的就只有這麼一點錢!不過他有信用卡,我們要不要拿他的信用卡?」

  「不拿白不拿。」

  少年彎腰撿起皮夾,將裡頭的現金、信用卡往屁股後面的口袋塞,然後他抬起頭,瞧見林翰眼裡那股不慌張的神氣,少年頓時一陣惱火。

  「你他媽的還看!怎樣!就憑你開的車好、有錢了點,就可以耀武揚威了是吧!」

  少年突然揮拳朝林翰的肚子揍去,林翰下意識擼開他的攻擊,少年沒料到這大叔竟能閃掉,一時怒火攻心,他再也顧不得原本只是過來拿走錢包,滿心只想要給這個目中無人的大叔一點顏色瞧瞧。

  「你他媽的還敢躲?哼!你真以為我狗子打不到你,咱們就來看看到底是誰比較厲害!」

  彷彿是套好招似的,少年亂無章法的揮拳總能讓林翰輕鬆地躲開,跟在少年身後的同伴們一見情況不對,基於「有難同當」的革命情感,原本圍觀的幾人一個一個呼嘯地加入亂打的行列。

  對於之前曾經學過好一陣子自由搏擊術的林翰而言,少年們的攻擊根本就不痛不癢,一連串漂亮的回身閃躲,輕鬆得就像在跳舞一般,但是他的游刃有餘卻更激怒了攻擊他的少年們。

  不到一會兒時間,幾個原本坐在摩托車上等待的少年也加入了圍堵攻擊的行列,一名心狠手辣的少年甚至還撿來一塊磚頭,趁著林翰不注意之際,狠狠朝他後腦勺砸去。

  少年那一砸相當有力道,林翰只感覺一陣昏眩,腳步踉艙的他用力地捏緊拳頭,努力撐著不讓自己倒下,又靠身體的本能閃過少年們幾個拳頭,就在腦子裡的昏眩快完全吞噬他所有的意識之際,遠方突然傳來一陣警笛嗚嗚靠近的聲音。

  「該死!那女的打電話叫了警察!」

  原本圍在林翰身邊的少年們,全都趕緊飛奔到自己的摩托車上,油門一催,瞬間逃得不見蹤影。

  早在少年們圍攻林翰之時,亞芽便覷著空隙,撥出手機給一一O,要他們馬上派人處理——好在還來得及!亞芽一見摩托車全消失不見,她立刻跳出車子朝林翰的身邊跑去。

  「阿翰,你還好嗎?」

  亞芽一臉焦急地望著正坐倒在地上的林翰,聽見亞芽的聲音,林翰只來得及朝她微微一笑,然後失去了知覺。

  ********

  一股灼痛在他腦袋裡翻攪,林翰從沒有過這樣的感覺,像是同時有好幾個人拿電鑽在他頭上齊齊鑽動,敦他痛得受不了。林翰嘗試想抬起手摸摸自己的腦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但卻發覺整隻手沉重得抬不起來,只能微微地動著。

  「阿翰,聽得到我嗎?」

  亞芽溫柔的叫喚讓林翰一瞬間放鬆下來,後腦勺的疼痛感彷彿也少了那麼一點。聽見亞芽的聲音,他就安心了。

  林翰動著眼瞼,想睜開眼睛告訴亞芽他沒事,但他努力了好久,也只能眨一眨眼皮,但他這一眨眼,頓時讓亞芽放不心來。她沾濕棉花,潤潤林翰乾澀的嘴唇,直到過了好一會兒,才見林翰伸出舌尖舔著嘴唇上的水,然後慢慢地將眼睛睜開。

  映入林翰眼簾的,是亞芽溫柔甜美的容顏。

  「你終於醒過來了。」

  林翰直覺地想轉動頭部瞧瞧四周,但無奈後腦勺實在太痛,最後只好轉著眼珠,瞧瞧眼前陌生的一切。

  「這是醫院?」

  「嗯!之前你被不良少年攻擊而昏倒了,還好警察趕到,請救護車過來載你來醫院。你先好好躺著,我去告訴護士小姐說你醒了。」說完,亞芽立刻跑出病房通知護士小姐,兩分鐘不到,醫生和兩位護士匆匆地走進病房裡頭。

  「感覺還好嗎?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林翰啞著聲音回答:「後腦……很痛。」

  「痛是一定的。」醫生拿出筆燈照照林翰的眼睛,然後轉身對護士交代幾句,最後醫生將視線移到站在一旁的亞芽身上。

  醫生仔細地為亞芽解說:「他這情況還得觀察好幾天,雖然目前狀況看起來似乎沒有腦震盪情形,不過還是小心一點比較好。你可能要請個看護或者找他家人過來照顧他,頭一、兩天可能需要力氣比較大的男人來扶他起床,或者是做一些其他的事。」

  「我知道,謝謝醫生。」

  醫生走後,護士小姐馬上又走進來幫林翰打了一針,止痛針打完後不久,林翰才覺得腦袋沒剛才那麼痛了。

  「現在幾點了?」

  亞芽心疼地撫著林翰的臉頰,輕聲回答:「已經十二點多了。」

  想不到這麼晚了!林翰有些吃驚的眨眨眼睛。

  「阿翰,我得先跟你說一下,警察剛才已經幫我聯絡我姑姑、姑丈,我想他們應該就快到了,我盡量跟他們要求讓我留下來照顧你,但是我不確定他們會不會答應,所以我後來又拿你的手機打電話給老巫,他說馬上就到。」

  林翰用著擔憂的眼神望著亞芽,啞著聲音問:「剛才……嚇到你了吧?」

  亞芽搖搖頭。「我只擔心你的安全。」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跟他們起衝突的。」

  「我知道,剛才發生的事情錯不在你。」亞芽在林翰的臉上輕輕一吻。

  林翰咧開嘴,輕輕笑了一下,亞芽撫著他的頰,心疼又溫柔地睇著他的眸。

  就在這個時候,亞芽的姑姑、姑丈同時進到病房裡頭,亞芽的姑姑走向前,跟仍躺在床上的林翰說了兩句話後,亞芽便趁勢要求說她要留下來照顧林翰。

  亞芽姑姑沒表示意見,但亞芽姑丈說什麼也不願意,對亞芽說:「你跟他沒關沒系的,留在這做什麼?」

  「但林翰是我朋友。」

  「朋友探病是白天,你看看現在都幾點了?十二點多啦,就算感情再好的朋友,現在也應該揮手說明天見了。」

  「可是——」

  亞芽的姑丈人不壞,只是生性固執了點。他認為一個未出嫁的姑娘家,怎麼能夠隨隨便便跟一個未婚男性共處一室?就算這男人現在受了傷,什麼事都沒辦法做也一樣!

  瞧見亞芽還想跟他辯,亞芽姑丈突然拿出手機遞給亞芽,對她說:「不然你自己打電話問你爸,若他說好,我就同意。」

  「爸一定不會同意的嘛!」她爸管她管得更緊,姑丈說這不是廢話嗎!

  「所以說你還是乖乖地跟我們回家去。」

  聽到姑丈的話,亞芽頓時氣結。

  眼見氣氛快因為他的關係而弄僵,躺在病床上的林翰連忙出手碰碰亞芽的手掌,亞芽回過身來瞧他。

  「亞芽,你還是聽你姑丈的話,先回家去休息,明天有空的話再過來。」

  「可是放你一個人在這……」

  林翰給了亞芽一抹安撫的笑。「你放心,你剛剛不是已經打電話給老巫了嗎?我想他也應該快到了。」

  「好吧……我就先回去了,我明天再過來看你。」連林翰都這麼說了,亞芽也只好答應。

  「明天見。」

  亞芽和林翰揮手道別之後,跟在姑姑的身後走出病房,落單的亞芽姑丈則是深深地看了病床上的林翰好幾眼,最後才低聲地說:「你自己多保重。」

  林翰一聲謝還沒說出口,亞芽姑丈突然又接話——

  「不過我就不太敢跟你保證,亞芽明天是否還能過來見你。」

  「為什麼?」林翰怔怔地問。

  亞芽姑丈沒有回答,左手一揮,人就轉身離開病房。

  ********

  昨晚亞芽姑丈離開病房時那一句「亞芽明天是否還能過來見你」,一直像根剌似的紮在林翰心上,亞芽姑丈究竟為什麼會這樣說,他怎麼也想不明白。

  隔天下午五點半,林翰在亞芽的淚眼中得到事情的解答——

  「我爸今天早上搭車從嘉義上來了,他不許我再過來看你,可是我怎麼能夠放你一個人在這裡——」

  抬起手撫著亞芽淚濕的臉龐,林翰除了心疼,還是心疼。

  「或許,我可以打電話跟你父親談一談——」

  林翰一句話還沒說完,突然間病房的門打開了。

  林翰與亞芽轉頭過去看,一個長相嚴肅的中年男人,沉穩地推門走進來。

  「爸!你怎麼過來了?」亞芽驚訝地望著父親。

  卓父目光調向自己的女兒。「因為你下班後沒有準時回家。」然後他目光嚴厲地看著仍握著自己女兒小手的林翰。

  林翰望著卓父深沉的眼眸,一時間很難適應甜美溫柔的亞芽竟會有個如此嚴肅的父親。

  「你剛才說的話我聽見了,你說要打電話跟我談什麼?」

  「我想說的是-或許您會願意讓亞芽下班之後過來我這坐一坐,我可以向您保證絕對不會做出任何違反她意願的事。」

  卓父雙手插腰,厲著聲音反問林翰:「你是憑什麼身份跟我要求這件事?」

  卓父一句話問得林翰啞口無言,他轉頭望著淚眼汪汪的亞芽一眼,然後再轉頭凝視卓父,慎重其事地說出他對亞芽的心意——

  「我知道我目前並沒資格跟您要求這個,但是我愛亞芽。」

  聽到林翰的話後,卓父忍不住哼了一聲。「你愛亞芽!」

  「多麼冠冕堂皇的一句話,好像這麼說之後,我就應該雙手奉上我的女兒,讓她跟一個會不顧她安危,隨意與他人打鬥的男人過生活——」卓父凝眸瞪著林翰。「你真認為我有這麼笨嗎?」

  聽見父親偏頗的評論,亞芽氣得直跳腳。

  「爸!我都跟你說過昨天晚上的事不能怪阿翰,他已經盡最大的能力保護我——」

  「但他仍舊是受傷了!而且還昏倒在你面前不是嗎?他在跟人家打架時有沒有想過,萬一在他不省人事的時候你被壞人怎麼了,這責任該由誰來承擔?」

  「爸!阿翰並沒有跟人打架,你不能因為他受了傷,就把一切錯誤歸到他頭上。」

  「我不把這責任歸到他頭上要歸在誰頭上?這全是他私下偷偷摸摸帶我女兒四處遊蕩,才會惹出這種禍事來,我不叫他負責,難道還會是我這個被蒙在鼓裡的父親要負責?」

  「谷廣——」

  「你不用再多說了!」卓父手一揮,擋掉了亞芽的抗議,然後轉頭望向被罵得回不出話的林翰,一雙黑眸凌厲地瞪視著他。

  「我坦白告訴你,我絕不同意任何一個會讓我女兒身陷險境的男人來追求她,你叫林翰是吧?」

  林翰點頭。

  「我告訴你,你跟亞芽就到此結束,從今以後別再讓我知道或見到你又出現在亞芽面前。」

  一旁的亞芽大聲地提出抗議:「爸!你不能這麼專制,你不能老是用你的想法來限制我的行動,我喜歡阿翰,我希望能跟他在一起——」

  「你閉嘴!」

  卓父對著亞芽喝了一聲,亞芽不馴地瞪著卓父,大眼裡積滿忿忿不平的眼淚。

  「我就是討厭你這習慣,你老是不尊重我的決定跟意願!」

  「你——」

  卓父被亞芽氣得揚起手就揮出一巴掌,眼見情況不對,林翰不顧仍疼痛至極的腦袋和手上的點滴,瞬間離開病床起身擋到亞芽面前。

  「啪」地一聲,一個斗大的五指印結實地烙印在林翰蒼白的俊顏上,這巴掌重得教林翰身子踉膾了下。

  「阿翰!」

  亞芽連忙攙住林翰的身體,回過神後的林翰安撫地對她笑笑,然後昂然地回視著卓父。

  「關於伯父剛才批評的那幾點,我虛心接受,的確是我大意沒妥善照顧好亞芽的安全,但是至於你方才做的決定,我並不認同。」

  卓父動怒地說:「我不需要你的認同,我只要你離我女兒遠一點!」

  「但是亞芽已經成年,我認為她有權利去選擇她所想要的一切。」

  「只要她是我的女兒,我就不允許她跟你在一起!」

  亞芽忿怒地說:「假如你老是這麼不講理,那我寧願不是你的女兒!」

  聽到亞芽說的話後,卓父猛地倒抽口氣。

  他瞪著亞芽,不可置信地詰問她:「好!很好!你為了這個傢伙,寧可犧牲掉我們父女間的感情?」

  「我不是要犧牲掉我們之間的感情,而是你太不講理了,爸!」

  卓父拒絕再聽亞芽的解釋,突然伸手一抓,將亞芽拉離開林翰身邊,林翰來不及伸手阻擋,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亞芽被她父親拖著離開病房。

  「爸!你放開我,我要留在阿翰身邊——阿翰!」

  林翰邁步想追,卻被仍插在自己手臂裡的點滴給擋下腳步。

  「該死!」望著被他自己弄得血跡斑斑的手臂,林翰挫敗地用著沒打點滴的另一隻手捶了病床一記。
匿名
狀態︰ 離線
匿名  發表於 2014-8-29 00:58:31
  第八章

  「放我下來!我不要跟你回去!」

  亞芽一路被自己父親半拖半抱地帶離開醫院,卓父將拚命想掙脫他鉗制的亞芽丟進轎車裡,然後他跳上駕駛座,踩下油門,車子咻地一聲飛快駛離醫院。

  「你快停車!為什麼你老是不尊重我的決定!」亞芽試圖想要阻撓父親開車。

  「如果你還希望留一條小命在,那麼你現在最好給我乖乖坐好。」卓父拂開女兒搗亂的手臂,怒瞪了亞芽一眼。

  亞芽望向窗外,瞧著週遭擁擠的車潮,緊抿著嘴,委屈的眼淚成串地落下。

  她別過頭去,不想再跟父親講話。

  「早知道當初就不應該聽你姑姑的話,讓你上來台北工作,瞧瞧你現在變成什麼模樣?忤逆父母,徹夜在外頭遊蕩,又學人家交了一個會跟人打架的男友!你要不要告訴我你下一步還想學人家什麼?吸毒?濫交?」

  卓父最後那一個問號換來亞芽憤懣的一瞪。

  「你別隨便亂侮辱我跟阿翰之間的感情,我跟他仍舊是清清白白的,他從來沒要求我做任何我不想做的事情;還有我們也沒有徹夜在外頭遊蕩,你不信大可以去問姑姑,我每天晚上都有遵照她的規定在十一點前進家門。」

  「別跟我提你姑姑,你們兩個都是一丘之貉!想當初她是怎麼答應我的,會好好看住你,絕不會讓你隨便亂交男朋友,結果你現在變成什麼樣!你姑姑她根本就沒有做到先前對我的承諾。」

  亞芽從來就沒聽姑姑說過還有這麼一段過去,她一直以為當初爸爸要求她住進姑姑家裡,只是為了方便姑姑照顧她——然而今天她才發現,原來當初姑姑跟爸爸用了什麼樣的條件交換,才能換得她這些年的自在快樂!

  亞芽覺得非常難過,她覺得她這些年學來的獨立自主,全在父親剛才幾句話中被抹殺得一乾二淨。

  車子抵達亞芽姑姑的房子前,雙眼通紅的亞芽轉頭望了父親一眼,滿心難受地說:「爸!我真不曉得在你心裡,我到底是你的女兒,還是一個囚犯!」

  「你說這什麼話——」

  亞芽不待父親把話說完,打開車門,人就逕自下車去了。

  卓父一停好車,他一路跨著大步衝進自己妹妹家中,拉長脖子,指著二樓樓梯大聲吼著:「卓亞芽,你最好馬上給我滾下樓來,把話說個清楚,什麼叫做你到底是我的女兒還是囚犯?若不是為了你好,我有必要大老遠搭車從嘉義上來台北跟你說這些嗎?若不是怕你被人家帶壞、被人家欺侮,我有必要這個樣子嗎?」

  卓父拉開嗓門吼完之後,砰地一聲,亞芽打開房門,憤憤不平地說:「你只會用『為了你好』這四個字來壓我,可是你從來不在乎我認為它好不好!我討厭你的『為了你好』,因為你只會把我限制在你能夠接受的範圍裡生活,也不管它到底適不適合我,或者我會不會覺得難過!」

  卓父沒辦法相信,樓上那個會不顧一切頂撞他、反駁他的女孩,竟是自己打小一路呵護到大的寶貝。

  卓父三步並成兩步衝上樓去,亞芽紅著眼眶與父親四目相對,誰也不肯讓誰。

  「你——很好!就憑你現在的態度,就更讓我打定主意,絕不允許你跟那個叫什麼翰的再見面!」

  「他叫林翰,還有,我現在的態度不是他教我的,而是你逼我的!」

  「你——」

  卓父耐不住被亞芽這麼一激,一巴掌刮下,瘦弱的亞芽順勢被揮撞到牆面,除了臉上的疼外,還加上腦門撞到牆的痛,弄得她腦袋一陣轟隆作響。

  在挨打的一瞬間,亞芽想的卻是先前幫她挨了父親一巴掌的林翰,她心想,他頭上的傷還沒好,再加上這一巴掌,該會有多痛呀!

  亞芽眼中的淚再度落了下來。

  一直站在旁邊打算找機會說話的姑姑,一見這情景,趕忙心疼地跑向亞芽身邊攙扶起她。

  「大哥,有話好好說,何必動手動腳的!你這麼大的力氣,也不怕會把亞芽打昏過去。」

  早在一巴掌刮下的同時,卓父就後悔了,但是除了這樣,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去留住女兒離他越來越遠的心。

  「打昏了最好!」卓父為了掩飾心裡的懊悔,刻意用著更惡狠的言語去刺激亞芽。

  「這一巴掌是要告訴她,身為卓家的女兒,她就有這個責任與義務去聽從我這個父親說的話!」

  「意思就是,身為你的女兒,我就得要一輩子接受你毫無道理的控制跟管教了?」

  瞧見大哥又被亞芽幾句話激得肝火大旺,亞芽姑姑連忙伸手扯住亞芽的手臂,疾言地說:「亞芽,夠了!你想把情況弄得更糟嗎?」

  「可是——」亞芽一臉委屈地望著姑姑。

  「你先進房間去。」

  「姑姑……」

  亞芽姑姑沉下臉色瞪望著亞芽。「還不快進去!」

  亞芽看了姑姑一會兒,然後手捂著臉,傷心絕望地衝進自己的房間裡。

  她怎樣也想不到,一向幫她說話,開明講理的姑姑,竟然也站到爸爸那邊去了。

  亞芽蜷縮在棉被裡一直哭、一直哭,直到晚餐時間已到,姑姑敲門要地下樓吃飯,她也不應不答。

  「亞芽!開門,姑姑有話要告訴你。」

  亞芽頭悶在被子裡悶聲大喊:「如果是要來勸我聽我爸的話,那麼姑姑就不用再跟我說了。」

  「你不開門讓我進去說話,又怎麼會知道我到底想告訴你什麼!」

  亞芽姑姑一番意有所指的話,敦亞芽頓時停止哭泣。她爬下床將門打開,讓姑姑進來。

  亞芽姑姑手端著一隻托盤走進房裡,托盤上放了兩盤小菜和一碗白飯,還有一碗熱呼呼的蘿蔔排骨湯。

  「你一邊吃,我一邊告訴你我的想法。」

  亞芽落坐在房間的書桌前,她安靜地端起飯碗勉強地吃著飯,聽著姑姑的意見。

  「打從小你爸就一直把你呵護在手心裡,我想你也應該還記得,三年前你是花了多少心力才說服你爸讓你上台北工作——」瞧見亞芽有話想說,亞芽姑姑馬上拾起手,阻斷了亞芽的辯駁。

  「你無別跟我爭論他的做法是對或錯,我只是要你靜下心想想,你爸的反應為什麼會如此激烈。」

  亞芽沉默了一下,然後低語:「因為爸他擔心我會受傷害。」

  「沒錯!」亞芽姑姑點點頭。「我也知道你一定很氣你爸專斷的態度,但我希望你能看在他全是出自於愛你的分上,多體諒他一下。」

  「姑姑的意思是,要我聽從我爸的話,放棄我跟阿翰之間的感情?」

  亞芽姑姑搖了搖頭。「誰跟你說過這樣的話了?我只是希望你別再跟你爸起衝突。」

  「但是我們的衝突點全出自於我希望能跟阿翰在一起,而他不願意呀!」

  「我知道,所以我才要你開門讓我進來跟你說話呀!」

  亞芽凝眸注視著姑姑。「姑姑的意思是——你有辦法。」

  「不是我有辦法,而是我已經瞭解了你爸那死硬派作風底下,其實是抱持著怎樣的心態。」

  「我不懂。」亞芽搖搖頭。

  「我只能告訴你,所有事情的關鍵點全都在林翰身上——只要他肯堅持下去,我相信你爸一定會被他給打動的。」

  「所以呢?我現在該做什麼?」亞芽輕問。

  「吃飯,然後聽你爸的話先跟他回嘉義去,先給林翰的身體一點痊癒的時間。不管事情將來會怎麼變化,你也得先讓林翰身體痊癒了之後再說呀!」

  亞芽知道姑姑說得一點都沒錯!現在最要緊的,就是林翰的身體。

  「我知道你不想離開林翰,可是在這節骨眼上,你無論說什麼、做什麼,你爸他都不會聽的,只會記恨的將所有事全算到林翰頭上,所以亞芽,你現在唯一能做的事,就是不要再惹你爸生氣了。」亞芽姑姑殷殷勸說著。

  亞芽看了姑姑一眼,然後才輕輕地點了點頭。

  ********

  在醫院經過五天的觀察之後,醫生確定林翰沒有腦震盪,同時也允許他可以回家休養,只要每兩天過來醫院換一次藥就行。

  出院需要有人跑腿幫忙代辦,林翰想來想去,還是只能打電話請老巫過來幫忙;因為擔心爸媽他們知道他被毆住院會擔心,所以林翰這趙住院,壓根兒不敢讓父母知道。

  車子平穩地駛離醫院停車場,待停紅燈時,巫光良轉頭看著林翰說:「ㄟ阿翰!你那個未來的岳父就真的這麼狠心,不讓你跟亞芽見面了?」

  林翰回了老巫極苦澀的一笑。「不過好在亞芽她姑姑支持我跟亞芽,有機會她都會打一通電話跟我說亞芽的近況,她還再三叮嚀我,無論如何一定要堅持下去。」

  巫光良點點頭。「那亞芽現在人呢?她還在台北嗎?」

  「已經被帶回嘉義去了。」

  「什麼!」巫光良沒想到亞芽她爸竟然做得這麼絕,競連人都挾帶走了。「那你們現在該怎麼辦?」

  「我打算等我身體再好一點,就直接開車上亞芽家裡,無論她爸再怎麼不願意,我都要求到他同意,讓我繼續跟亞芽交往。」

  「你不怕他又會對你動手動腳?」巫光良指的是林翰前兩天才剛消褪的巴掌印。

  林翰給了他毫不畏懼的一瞟。

  ********

  嘉義卓家

  卓父正坐在客廳裡望著窗戶發呆,忽然聽見卓母從二樓下來,他連忙轉頭看了卓母一眼,問道:「亞芽還是不吃飯?」

  「嗯。」卓母朝他搖搖頭。

  卓母將手上的托盤放到飯廳裡,洗洗手後走出飯廳,再坐到自己丈夫身邊。

  她沉吟了許久後,緩緩地開口:「我是在想——這一回,是不是我們真的做得過分了點……」

  「什麼叫做得過分了點?」

  卓父一聽到卓母的話,一張嚴肅的臉更是拉得老長。「我會這麼安排也全都是為她好,你都不知道那男人看起來多滑頭、多膚淺!我怎麼能夠容許這麼滑頭的男人來追求我女兒呢?」

  老公說那男人滑頭膚淺,但奇怪的是,為什麼從亞芽她姑姑嘴巴裡說出來的,完全不是這麼回事?

  卓母一臉懷疑地瞧瞧丈夫,卓父忿忿地回瞪了她一眼,那眼神就像在說——「我說他滑頭就是滑頭,你不要再跟我辯」似的。

  卓母在心裡歎了口氣,深知道老公脾氣的她,聰明地不在這一點上與他爭論。

  「但是亞芽已經好幾天沒吃東西了,再這樣下去,我怕她身體會捱不住。」

  其實這也是卓父最最掛心的一點,可他仍嘴硬地說:「不吃就不吃!像她這麼忤逆父母的小孩,活該餓死算了!」

  他話是這麼說啦,可是當吃飯時間到了,他仍舊會沉默地瞧著卓母端著托盤上樓,然後在心裡偷偷地期待亞芽這一次會願意吃點東西。

  可是亞芽這回卻是吃了秤砣鐵了心,說不吃就不吃。

  一連三天下來,就算是鐵打的身體也餓壞了。

  就在亞芽出房門上廁所時,她體力不支地昏倒在浴室外,上樓瞧見這一幕,卓父卓母頓時嚇得魂飛魄散,趕緊把寶貝女兒送往醫院去。

  ********

  一知道亞芽被送進醫院,亞芽姑姑連忙打電話跟林翰報訊,猛然聽見自己心愛的人兒被送進醫院,林翰也顧不得自己未好的傷勢,即刻打電話要求老巫開車送他南下嘉義。

  老巫當然知道林翰是護情人心切,可是再怎麼樣,他也該等後腦勺的傷好了之後再——

  「顧不了這麼多了!老巫,一句話,是你要送我去,還是我自己開車去?」

  林翰都這麼說了,就算擔心好友的傷,老巫也只能送他去了。

  在南下嘉義的路上,老巫一直殷殷切切地提醒林翰:「千萬要小心說話,不要再惹惱亞芽那個出手很重的爸,不然一不小心一個巴掌把你給打笨了,那要叫我如何是好!」

  聽著老巫叨叨絮絮的雜念,林翰真忍不住懷疑老巫是不是忽然間轉性了,不然怎麼會突然變得這麼婆婆媽媽?

  「老巫,你會不會太杞人憂天了?我這趟下去嘉義是爭取我未來的幸福,不是要去跟亞芽她爸打架,你也擔心一點其他的好嗎?」

  「我知道你不是去跟亞芽她爸打架,可是我不確定亞芽她爸是不是這麼想的呀!萬一……萬一他又跟上回一樣——」

  眼見老巫又要上演一場「愛的叨念」,林翰趕緊說:「閉嘴,老巫,我現在頭很痛,拜託請你不要再繼續念下去,讓我休息一下,想想等一下該怎麼辦好嗎?」

  望著林翰仍舊蒼白的臉色,巫光良莫可奈何地閉上嘴巴。

  大約三個小時的車程,林翰與巫光良終於來到嘉義醫院,一待老巫將車停好,林翰便急急地往亞芽住的病房方向沖。

  尾隨在林翰身後的巫光良,一邊跑、一邊仍不忘記提醒他:「ㄟㄟㄟ!你也走慢一點,也不想想自己仍是個病人——」

  來到亞芽病房時,碰巧只有卓母一個人在,卓母打開門,看見頭仍包著繃帶、一臉焦急的林翰,立刻就知道他是何方神聖。

  他跟亞芽的爸所講的完全不一樣啊!卓母覺得林翰看起來既正派又斯文,真不知道老頭子到底是怎麼看的,竟然會覺得人家滑頭又膚淺。

  林翰與卓母四目相對望了幾秒,然後林翰懇切地提出要求:「伯母,我是林翰,我是——亞芽的朋友,請問可以讓我進去看看她嗎?」

  林翰擔心卓母會不願意,表情顯得十分焦急,但卓母只是朝他溫柔地一笑,然後退開身子,讓他走進病房裡。

  「她剛醒過來,記得別跟她說太多話,讓她多休息。」

  說完話後,卓母便自動走出病房,把門關起來,讓小兩口獨處一下。

  ********

  林翰走近病床邊,伸手輕輕握住亞芽的手。

  感覺到和媽媽不一樣的膚觸,虛弱的亞芽睜開眼睛看了一下,然後一雙眼突然瞪大。

  「阿翰?!你怎麼會在這裡?」

  「你把自己折磨成這個樣子,我還能不過來嗎?」林翰又是心疼又是氣惱地瞪視著她。

  「對不起嘛!」亞芽愧疚地垂下眼瞼。

  她知道不應該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可是她是真的沒有食慾呀!她只要一想到自己可能再也沒辦法回台北和林翰見面,她傷心掉眼淚都來不及了,哪有其餘的心力去想到吃飯之類的事。

  「我知道我這樣子做不對——可是我實在是吃不下,再加上我爸又老是在我門外喊著他這輩子都不會同意讓我們在一起,我一聽,就更難過得吃不下飯了。」說著說著,亞芽又忍不住掉下淚來。

  「你這個傻瓜!」林翰嘴裡罵著,但幫她拭淚的動作卻是萬分溫柔。

  亞芽掙扎著想要伸手碰碰他的臉,會意的林翰配合地低下頭去。

  亞芽心疼地撫著他的頰,擔憂地說:「你也瘦了好多……」

  「所以你才要趕快好起來,想辦法把我給養胖啊!」林翰側過頭親了亞芽的手心一下。

  亞芽的眸底閃著淚光,對著林翰綻出一朵甜美的笑,輕輕地問他:「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我打算——」

  一句回答還來不及說完,緊閉的病房大門突然被砰地一聲踹開。嚇了一跳的林翰與亞芽,一同轉過頭去看。

  只見卓父一臉怒不可遏的神情,瞪望著正坐在自個兒女兒身邊的不速之客。

  卓父一步步地朝林翰靠近。「誰告訴你可以進來的?」

  唯恐林翰會受到老公欺凌,卓母連忙跳出來幫忙講話:「是我讓他進來的,你別這麼氣呼呼的,這裡是醫院,有話小聲點講——」

  「要叫我小聲點講可以,先讓我把這傢伙丟出醫院再說!」卓父不顧卓母的好言相勸,大手一扯,揪著林翰的衣襟就想將他扯出病房門。

  林翰好歹也是曾經苦練過一陣的練家子,哪是空有一身蠻力的卓父隨隨便便就扯得動的。

  只見林翰分毫不動地立在卓父面前,眼神堅定地凝望著他。

  「伯父,除非你答應讓我跟亞芽來往,否則我是不會走的。」

  「你真以為我不敢跟你動手?」這小子竟敢跟他說這種話!卓父的拳頭朝林翰的臉頰又逼近一點。

  「爸!你要真敢再動手打人的話,我發誓這輩子絕對不會再跟你說話!」

  瞧著爸又要故技重施,亞芽不顧仍虛弱的身體,逞強地從病床上坐起,只見卓父原本緊握的拳頭頓時放了下來,他不可置信地怒瞪亞芽好一會兒,然後才甩著頭,負氣地坐到椅子上去。

  看了眼卓父脹紅的臉色,林翰轉身催促亞芽再躺回床上休息。

  「我不要,萬一等一下你們打起來了……」唯恐他與爸兩人會再起衝突,亞芽說什麼也不願意。

  「不會了,亞芽,相信我們好嗎?」

  「可是——」

  兩人互相對望了幾眼,最後亞芽才順了林翰的意,重新躺回床上,讓母親將她身上的棉被蓋好。

  林翰拍拍亞芽的手,再轉過身直接面對卓父。

  卓父同樣虎視眈眈地瞪著他。

  突然間,林翰雙腳一曲,出乎大家預料地跪在卓父跟前。在場所有人,包括老巫跟卓母,也被他此舉嚇了好大一跳。

  「卓伯父,我是真心誠意地向您要求,只希望您給我跟亞芽一個交往相處的機會。」

  沒想到卓父卻毫不領情地從椅子上站起,口氣極不善地說:「我為什麼要答應你的請求?」

  「因為我愛亞芽,我是真心誠意地想待她好,想給她幸福。」

  林翰這一番話,讓躺在床上的亞芽感動得哭了。

  可是卓父卻覺得林翰不過是在演戲,一個大男人在大庭廣眾之下說什麼愛不愛的,噁心透頂!

  「你以為光靠你一張嘴發誓,就會讓我相信?來呀!提出你到底有多愛我女兒!」

  卓父這一記回馬槍教眾人聽得傻眼,愛這種東西要怎麼證明?難不成他要林翰刨出心來讓他看嗎?

  林翰沒被卓父這一番話給問倒,他只是沉穩地看著亞芽的父親,說:「那麼伯父覺得我該怎麼證明?」

  「到我家門前去跪個三天三夜,這樣或許我就能夠相信你的確是愛我女兒了。」

  卓父話一說完,在場眾人無不倒抽口氣。

  聞言,林翰馬上一口同意卓父的要求。

  一旁的亞芽嚇得趕忙起身阻止。「阿翰不要!你不需要為了我爸一句話,這樣折騰你的身體!」

  林翰溫柔地對亞芽一笑,然後毅然決然地走出病房。

  ********

  卓家院子裡——

  一張苦瓜臉的巫光良,抬頭看看萬里無雲的藍天,然後再低頭瞧著雙膝跪地的麻吉——林翰。

  「阿翰ㄟ,你該不會真的要在這裡跪上三天三夜吧?」

  「這是亞芽她爸唯一相信我的辦法。」林翰仰頭看著好友,神情堅決。

  巫光良想,林翰說得也對,雖然他們倆都心知肚明,亞芽她爸只是故意拿這個當借口,目的不過是想折磨林翰罷了!

  巫光良歎了口氣,蹲下身子與跪著的林翰平視。

  「我真想不透那老頭怎麼會這麼固執?像我爸,當年知道我姊終於交男朋友時,他差點沒在門口放鞭炮,慶祝自己的女兒終於有人要了!可是亞芽她爸偏偏跟別人不一樣,寧可把自己女兒鎖在家裡,也不讓男人靠近。」

  「你爸會那麼開心的原因,或許那是因為你姊的長相……」

  聽了林翰的話,巫光良皺起眉頭捶了林翰一下。「喂喂喂!你講那什麼話?雖然我姊並非國色天香,但好歹也是有鼻子有眼睛——」

  「誰人的姊姊是長得沒鼻子沒眼睛?又不是妖怪!」

  「奸啦,我承認我姊模樣長得的確沒亞芽可愛,這樣你滿意了吧?」

  林翰忍不住瞪了老巫一眼。

  巫光良又抬頭看了看天,再轉頭看了看門扉緊閉的卓家。他頂了頂林翰的手臂,小小聲地問:「不過話說回來,你頭上的傷還沒好,真的可以撐得過三天三夜?」

  林翰一臉沒把握地笑了笑。「我只能說我會撐到沒辦法撐下去為止。」

  「那我呢?我能夠幫你什麼?」

  「我認為你應該回台北去,公司也不能一直都沒人在那坐鎮。」

  「現在都什麼時候了還管公司!況且還有麗莎在,倒是你這邊——難道沒其他不需要折騰你身體,然後又能讓亞芽她爸答應的兩全其美的辦法了嗎?」

  夜裡九點,幾名在卓家院子前面湊熱鬧的鄰居,再三確認沒任何好戲可看後,紛紛不敵睡神的侵擾,打著呵欠回家睡覺去了。

  蟲聲唧唧的卓家院子裡,只剩下坐在椅子上打瞌睡的巫光良,與一直都跪著不動的林翰,沉默地靜待時間過去。

  深夜十二點,一直坐在客廳瞧著林翰的卓母,再一次定進臥房裡勸著卓父。

  「老公,我看還是讓他們進來休息吧!雖然說現在是夏天,但夜裡風仍舊涼得很,這樣會害他們感冒的。」

  「他們捱不過,大可以不跪,我又沒逼他非跪不可。」卓父翻了個身,斷然拒絕卓母的要求。

  瞧見卓父這個樣,卓母開口罵道:「你這個人怎麼這麼死腦筋,人家那年輕人已經跪了一個晚上,都六、七個小時了!該拿出的誠意他早都拿出來了,結果你這老頭子卻還在跟人家鬧彆扭,你真的非得要弄到讓亞芽討厭你一輩子是不是啊?」

  「我就是火大亞芽一面倒向那傢伙,兩個人才交往不到幾個月的時間,她就不聽我的話了,要是再久一點,不就被他迷得忘了還有我這個爸爸嗎?不行!我說什麼也不同意再讓他們在一起!」

  「之前說得那麼好聽,什麼都是為了亞芽好,我看你根本就是在吃醋!你是在嫉妒林翰奪走了亞芽的注意力!」

  「我——」

  卓母一針見血的指出卓父真正的心結,他瞠大眼睛,氣呼呼地想要反駁老婆的話,但卻在卓母的怒目中,狼狽地說:「反正——反正他若不跪個三天三夜,我是不會承認他的!」他伸手抓起薄被,倒頭就睡。

  「好!」瞧見自己老公這麼不講道理,卓母也生氣了!「既然你非要他跪三天三夜才肯承認他,那麼我就去跟他一塊等,看到底是你心狠得久,還是我們撐得久!」

  卓母話一說完,外套一穿,人就轉身走出臥房。

  卓父聽了,忙不迭下床追出門去,在門口將她攔住。「喂喂喂!你現在是在跟我耍什麼脾氣?」

  「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才對吧!」

  卓母回瞪著卓父,然後再指指門外仍舊跪得直挺挺的林翰。「應該是你要回答我,你到底是在跟人家嘔什麼氣才對吧?」

  「你——你在胡說些什麼!」轉頭望見林翰正一臉狐疑地望著他們倆,卓父老臉一熱。

  「我沒有胡說,我是實話實說!」卓母不想再跟「老番癲」的丈夫說話,眼一瞪,要他馬上做出決定。「到底是要讓他們進來,還是要讓我出去?」

  卓父又轉過頭看了仍跪著的林翰一眼,掙扎許久之後,才見他極勉強地說:

  「我——絕不讓他們進來。」

  「那意思就是要我出去了!」卓母哼了一聲,然後推開門走到院子裡,拉了一張小板凳,坐到林翰身邊。

  「老太婆——」仍站在屋裡的卓父試圖想挽留。

  「不想讓他們進門就別叫我!」卓母伸出手拍拍一臉詫異的林翰,然後她瞪向卓父,林翰這才突然發現,卓母生氣時的表情,竟和亞芽生氣時一模一樣。

  卓父想不到連自己親愛的老婆也都站到林翰那邊去了,心裡的失望與壓力不禁讓他呆了好半晌,當確定老婆不再願意回到屋子裡,他牙一咬:心一橫,「砰」地一聲,用力將大門關上。

  瞧著緊緊關上的大門,林翰不禁憂心地看著卓母。「伯母——」

  「不用擔心!亞芽她爸脾氣就是這樣,你不想辦法把他逼到懸崖邊,他是絕對不會反省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的。」

  「可是——」

  「你放心好了,我料他也嘴硬不了多久了,我們就走著瞧吧!」卓母給他極有信心的一笑。
匿名
狀態︰ 離線
匿名  發表於 2014-8-29 00:58:53
尾聲

  早晨六點,送報生的摩托車聲吵醒了早巳蜷縮在地上睡覺的林翰,他一睜眼瞧見已濛濛亮的天色,一時之間還恍惚地以為自己是睡在自家床上,眼睛一閉就又想繼續再睡,不過一會兒後,他腦海裡突然浮現昨晚卓父說過的話——

  林翰倏地一驚,驀地從地板上坐了起來。

  一坐起身,他注意到自己身上不知何時蓋上了一件薄被。

  林翰的目光調向卓家,就在這時候,原本一直坐在窗邊望著院子的卓父突然站起身,他打開大門來到林翰面前,說道:「站起來,我們到外頭走一走。」

  說完話,卓父逕自走出院子,林翰趕緊起身尾隨著他。

  兩人一前一後的走在五米寬的馬路上,幾個同樣早起的鄰居瞧見兩人出現,臉上不禁浮現出一抹好奇的探究眼神。

  卓父不理會鄰人好奇的目光,只是一逕沉默地往前走著。

  走了大概三條街遠,卓父的腳步突然停住,手指向前方。

  林翰凝眸一望,看見一間國民小學遠遠地出現在街的最尾端。「那裡是……」

  「那裡是亞芽小時候讀的小學。」

  這句話彷彿是一把鑰匙,卓父緩緩地道出他珍藏在內心深處,所有跟女兒亞芽有關的甜美回憶。

  「亞芽是個早產兒,剛剛生出來的時候還不到我兩隻手掌大,小得不像話,連哭的聲音也像貓在叫一般,我當時好擔心會養不活她……」

  林翰側頭注視著卓父,面孔嚴肅的他提起亞芽從前的事情時,臉上竟不自覺地流露出慈藹與溫柔的神色。

  這一瞬間,林翰深深地感受到卓父對於亞芽溢於言表的疼愛與呵護。

  卓父站在原地停留了一會兒後,又繼續舉步往另外一條街走去。

  林翰仍然跟在他身後,豎起耳朵仔細聽著卓父喃喃地說著——

  「亞芽從小就是個乖巧的孩子,我跟她要求的事她都盡量做到了。她國小的時候成績還算不錯,不過升上國中之後,很明顯地可以看出她不太跟得上學校要求的成績,我得承認國中那三年我跟她起了很多的爭執,甚至好一陣子她都不太願意跟我講話,但是為人父母的總是希望自己的小孩能夠多讀點書,看將來畢業以後可不可以找個輕鬆一點的工作,不用像我們得流那麼多汗,可是賺的錢卻是少少的一點點……」

  「國三那年寒假,她姑姑帶她上去台北玩個三天,回來之後她整個人全都變了,她告訴我說她不想讀高中,想考職業學校,等將來畢業之後,再到她姑姑那邊幫忙賣早餐。我當時真的是氣死了,想說怎麼有小孩子這麼不長進,奸好的辦公桌不想坐,只想拿鍋鏟幫人家弄早餐,亞芽就為了我說的那一句話,氣得整整半年不跟我講話。到後來還是她姑姑出面跟我談,我才終於明白亞芽她有多不喜歡讀書,有多喜歡拿鍋鏟、刀子切切弄弄,她姑姑還要她當場備一桌菜,讓我見識見識她的能力。我直到吃到她煮的菜之後,才知道她是真的有天分,並不只是當扮家家酒隨便胡鬧。」

  提到亞芽的才能,一直沒搭腔的林翰,終於忍不住幫她說上兩句:「我不知道伯父有沒有發現,亞芽除了很會做菜之外,她在招呼客人方面也相當能幹?」

  卓父表情怪怪地看了林翰一眼。「你怎麼知道?」

  林翰眉飛色舞地說起他當初與亞芽認識的經過——

  「當初我就是因為聽到亞芽一直嚷著什麼阿薩姆王子、明治天皇的,才會好奇過去看一看究竟,結果怎知一吃到她改良的德國公主之後,真是不得了了,當場就上癮,每天早上要是不過去她那吃一頓早餐,我整天工作都會沒勁。」

  林翰和卓父一樣,一提起亞芽的事他就欲罷不能、無法停嘴,大有一種「她是我的驕傲」的神氣表情,瞧著林翰突然間變得神采奕奕的面容,卓父不得不承認,眼前這年輕人,真的是深深愛著他女兒——

  林翰將他與亞芽認識時所發生的趣事,一件件說給卓父聽,卓父一直沉默地聽著,直到林翰因為過馬路的關係不得不暫停說話,卓父這才轉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你到底是喜歡我們家亞芽哪一點?」

  林翰毫不猶豫地回答:「我愛她的純真、她的善解人意,還有許許多多想不出話來說明的原因,我只知道,有她在我身邊,我很幸福,而我同時也希望能夠回報她給予我的幸福。」

  為人父親的,想要聽的也只不過是這麼一句承諾。卓父面無表情地看了林翰一會兒,然後他突然揚手招了一輛計程車,逕自坐上車。

  回過頭瞧見林翰仍傻愣愣地站在原地,卓父探出頭去,口氣不太好地催促他:

  「你還要在那站多久?還不上來。」

  林翰趕忙也上了車,計程車隨即駛離。

  ********

  林翰怎麼樣也沒料到,計程車抵達的目的地竟是亞芽住的醫院。

  「這是……」

  卓父沒回答林翰的問題,又自顧自地下車往醫院走去。

  林翰付完計程車錢,連忙小跑步地追趕上卓父的腳步。

  到了亞芽住的病房,卓父推開房門,正坐在亞芽床邊的卓母和巫光良兩人,猛地轉過頭看他,當瞧見緊跟在卓父身後出現的林翰,三人臉上不約而同露出鬆了口氣的表情。

  卓父站到亞芽身邊,突然伸出手牽起她的手。

  「爸?!」亞芽狐疑地望著他。

  「你過來!」卓父對林翰說。

  林翰雖然不明所以,但他還是沉默地走到卓父身邊。

  卓父不發一語地拉過林翰的手,覆上女兒的手。

  「爸!」

  「伯父?!」

  亞芽與林翰不約而同地叫著他。

  卓父沒看著女兒,只是一逕地瞧著林翰,一雙一向炯炯有神的黑眸裡,突然間浮現了點點可疑的水光。

  「我女兒就交給你照顧了。」說完他便轉身,不讓任何人瞧見他的臉,但是微顫的聲音,卻透露出他激動不已的情緒。「不要讓我聽到你讓亞芽傷心落淚,否則就算你躲到天涯海角,我也會把你揪出來痛扁一頓,聽到了沒?」

  林翰與亞芽互望了一眼,亞芽忍不住哭了。

  瞧見自己女兒又哭得淚眼汪汪,一旁的卓母連忙伸出手幫她擦眼淚。

  「你這傻丫頭老是愛哭,別再哭了,你現在最要緊的事就是快點把身體養好,別再讓我們為你擔心,聽懂了嗎?」

  「嗯!」亞芽用力地點點頭。

  背對著眾人的卓父,突然瞥見自己老婆已站到身邊,一向倔強的卓父趕忙抬起手揉揉自己的雙眼,趕緊辯解是剛在外頭吹風太久,害他不小心「流目油」了!

  心知自己丈夫個性的卓母,只是溫柔地牽起卓父的手,推說她累了,轉頭招手要巫光良送他們回去休息。

  「叫你昨晚別去外頭睡,你就不聽,現在累了吧!」

  卓父轉頭瞪了卓母一眼,雖然嘴裡叨念著,但仍伸出手牽起自己老伴的手,小心翼翼地護著她離開病房。

  臨出病房門前,林翰誠意十足地保證:「伯父伯母,你們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亞芽,絕對不會傷她心的。」

  「最好是這樣。」卓父回了一句。

  卓母拍拍卓父的手,回頭催促巫光良快點出來。

  巫光良關上病房的門時,再看了一眼病房裡那對闊別許久的有情人,他們正甜甜蜜蜜地擁抱在一起。

  ********

  四年後——

  台北陽明醫院

  亞芽在中午十二點二十分自然產下一名小小的女嬰,此刻正被放在育嬰室的保溫箱裡,聞訊搭車北上的卓家兩老,隔著玻璃窗,雙眼溢著眼淚地瞧著那個不到一雙巴掌大的小小嬰兒。

  「跟亞芽剛生出來時一模一樣……真的是一模一樣……」

  卓母急著要把手裡提的雞湯送到亞芽病房,看了一會兒後她便先行離開,獨留下卓父一個人出神地望著保溫箱裡的小baby,呆呆地傻笑著。

  林翰發覺到卓父並沒跟在卓母身後,遂丟下一屋子的人——包括他的爸爸媽媽,還有亞芽跟岳母,出外尋找岳父的身影,當來到育嬰室前,他的步伐忽然停下。

  因為他聽見一向嚴肅的卓父,正喃喃自語地對著窗子裡的小女嬰軟聲叮嚀著:

  「妹妹跟你媽咪長得一模一樣,都是好漂亮的小寶貝,等再大一點會走會跑了,阿公再帶你去動物園看猩猩、看猴子,還有買好多好多漂亮的衣服給妹妹穿,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所以你要平平安安地長大,知道嗎?」

  聽著卓父溫柔的話語,林翰臉上綻出一抹溫柔的笑。

  【全書完】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3-29 13:49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