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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愛潛水的烏賊]一世之尊[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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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6 01:51:36 |倒序瀏覽 | x 28
一世之尊 作者:愛潛水的烏賊

內容簡介】:

  我這一生,不問前塵,不求來世,只轟轟烈烈,快意恩仇,敗盡各族英傑,傲笑六道神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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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6 01:52:54
第一卷 少年俠氣

第一章 機心

    萬里碧空如洗,蔚藍純淨透徹,不見一朵白雲。

    真是好天氣啊……孟奇睜開雙眼後,映入眼簾的就是這樣一副美好的畫面,頓時有了大夢初覺,床軟難離之感。

    心中感嘆剛生,孟奇就感覺到身體被劇烈地搖晃,耳畔傳來急促緊張的男聲:「二少爺,您醒了?」

    少爺?孟奇下意識轉頭望去,看到了一位滿臉緊張的中年男子,他有著一張極其引人矚目的馬臉,留著五綹山羊鬍子般的長鬚,但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他頭頂巾幘,寬衫大袖。

    這是什麼狀況?

    「二少爺,您沒事吧?」這中年男子上下撫摸起孟奇的身體,嚇得他以為遇到了**猥瑣狂,忙不迭地翻身坐起,退縮往後,可對方的兩隻手卻如同一雙鐵鉗,讓他的掙扎毫無作用,並感覺到一陣暖流在體內流淌,驅散了一切不舒服,暖洋洋的像是泡在溫泉裡。

    這中年男子看到孟奇站了起來,輕輕頷首道:「應該沒事了。」

    他自顧自地下了判斷後,又不太放心地問孟奇:「二少爺,您還有哪裡不舒服?」

    關切之情,溢於言表。

    孟奇完全沒弄明白自己所處的狀況,大腦似乎成了一團漿糊,木木地道:「沒有。」

    馬臉男子的表情頓時鬆懈了下來,然後擠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二少爺,侯爺也是迫不得已,在寺裡怎麼也比家裡好,你不想想,哎,雖然這裡青燈古佛,遠離紅塵,但少林是天下武道大宗,說不得您將來還有機緣凝就羅漢金身,威壓天下,超脫人世苦海,而且你身來既得佛緣,有無名老僧送你一塊玉佛墜子……」

    說到這裡,他似乎也覺得這樣的可能太過渺茫,心生羞愧,聲音漸漸變低,嘴巴蠕動了幾下後,改換了說辭:「縱使金身難成,少林七十二絕技亦門門神奇,您若是能學到幾門,將來縱橫江湖,快意恩仇,豈不快哉……」

    說著說著,他的聲音愈來愈低,宛如蚊蠅,到了最後,他乾脆抬起左手,掩住面孔,轉身便走,徒留一聲如煙長嘆。

    看著這馬臉男子的背影三兩下之間就消失在了山崗密林內,被他嘮叨話語弄得滿頭霧水的孟奇只想問一句:

    「大叔,你誰啊?」

    簡直莫名其妙!

    孟奇此時已經察覺自己不在熟悉的地方,而是一個異常詭異的環境裡。

    一個類似於我國古代的地方!

    我就熬夜看了下世界盃,至於這樣嗎?一覺睡醒就穿越了?

    孟奇並沒有懷疑這是誰誰誰的惡作劇,也沒有認為是在古裝拍攝棚,因為剛才那位馬臉大叔掩面而走時,雖然步伐凌亂倉促得像是背後有惡鬼索命,但速度之快,如同驚馬,絕非常人所能為!

    「一看就是武功高手!」孟奇根據小說、電視的經驗「判斷」道。

    「南無阿彌陀佛,隨我入寺吧。」正當孟奇思維開始活躍的時候,背後突然響起一聲低沉的佛號,嚇得他差點沒驚叫出聲。

    我的背後什麼時候還有一個人?

    我居然一點也沒有感覺!

    差點扭到脖子的轉頭後,孟奇看到了一位身著黃褐僧衣的和尚,他身量極高,卻瘦如竹竿,五官無甚特殊,只那雙眼睛帶著揮之不去的的頹喪,而這讓他的年齡難以判斷,四五十歲亦可,三十出頭無錯。

    見孟奇注意到了自己,這黃衣僧人沒再多話,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轉身往寺廟正門走去。

    黃牆黑瓦,暗紅大門,這座寺廟的正面與孟奇曾經去過的寺院沒什麼區別,只是大了許多,寬了許多。

    而讓孟奇驚愕的是,在大門之上,一塊鎏金橫匾寫著三個類似於楷書的大字:

    「少林寺」!

    居然真的是「少林寺」!

    這裡的文字居然與古代楷體字大同而小異!

    初臨陌生詭異之地,孟奇不敢發問,忍住驚訝和疑惑,邁步緊跟著黃衣僧人。

    直到這個時候,孟奇才發現自己手短腳短,仔細打量了一番後,不知該喜還是該憂地想道:「另類的『返老還童』……」

    從手掌的大小、白皙程度,腰戴的玉珮看,這具身體大概在十四歲以下,養尊處優。

    「不知這具身體長相如何,長得好看的人才有青春啊……」

    「少林寺中,青燈古佛,還需要什麼青春!」

    「不知道能不能拒絕入寺,但我現在這小身板,離開了少林,根本活不去,這裡可是一個有武功的世界,不知還有沒有妖魔鬼怪……哎,不少古代記載裡,那些豪門大族蓄養孌童成風……」

    「按馬臉大叔的說法,此少林即使非彼少林,也依然是武道大宗,同樣擁有七十二門絕技,不知道有沒有《易筋經》……」

    「以前經常幻想自己成為一代大俠,快意恩仇,這下有希望了,可我為什麼還是不開心呢?電腦、手機、網絡,以及,家人……」

    「學點武功似乎也不錯,額,羅漢金身是什麼?」

    孟奇看似沉靜地跟在黃衣僧人後面,越過了一個個灰衣僧、黃衣僧,可誰也不知道,他心裡亂七八糟的想法紛紛擾擾,根本停不下來。

    不管思緒有多麼飄忽,孟奇最終還是只能認清現實,以自己這具身體的年齡和被人遺棄的狀況,唯有安心在少林寺學武一段時間。

    「不知將來可不可以帶藝還俗?酒可以戒,肉不能戒!」孟奇覺得自己真是「深謀遠慮」,走一步看百步,已經開始思索學成之後的事情了。

    這一路上,黃衣僧人都未穿過供奉佛像的大殿,而是從兩側繞行,越過幾處院落後,他第一次推開了一處大殿之門。

    門吱呀一聲打開,孟奇極目眺去,發現了幾十個十五歲以下的孩童,最小的估計只有八九歲,他們盤坐在蒲團之上,目光集中於上首的一位寬面大耳僧人,這僧人同樣著黃衣,表情嚴肅,手握戒尺。

    「南無阿彌陀佛,玄藏師兄,所來何事?」這寬面大耳的僧人有一把渾厚的嗓音。

    嘖,完全可以去唱美聲了,孟奇越是緊張越是忍不住亂想,同時知道了帶自己入寺的竹竿和尚法號玄藏。

    玄藏低宣佛號後道:「玄苦師弟,這是我之前提過的那小孩。」

    他坦坦蕩蕩,一點也沒有私下交代的意思,美中不足的是,他的嗓音乾癟難聽,與玄苦差距甚大。

    玄苦看了孟奇一眼,不見笑容地道:「依次而來。」

    孟奇不太明白地看了看他,身旁的玄藏則指了指一個空著的蒲團:「等著詢問。」

    「是。」孟奇再怎麼也是工作過好幾年的人,這點狀況還是能看懂的,於是手腳麻利地學著其他孩童盤坐於蒲團之上。

    玄苦沒再看孟奇,手握戒尺,問起了某位孩童:「俗家姓名為何?為什麼入我少林?」

    這孩童大概十歲出頭,唇紅齒白,模樣俊俏,表情卻有點木訥:「我叫方阿七,因為吃不飽飯,被賣給了和尚。」

    噗,好幾個孩童失笑出聲,他們都是年齡較大的那批,這方阿七的回答簡直是當著和尚的面罵禿驢啊!看來他腦袋有點問題。

    玄苦皺了皺眉,臉色略黑地道:「以後不要再用俗家姓名,你的法號是『真慧』,入雜役院。」

    輕微的吸氣聲從幾個年長懂事的孩子口中傳出,他們的表情告訴孟奇,這雜役院似乎不是什麼好去處。

    「方阿七就是真慧,真慧就是方阿七……」已經是「真慧」的方阿七低聲誦唸著。

    玄苦目光移開,投向了某個相對年長的孩子:「俗家姓名為何?為什麼入我少林?」

    這孩童應該有十三四歲了,表情略緊張,可還是流暢地回答道:「回稟大師,弟子姓劉名治,因家人慕佛法,崇武道,而被送到少林。」

    他們是經過挑選之後的孩子,根骨都算不錯。

    玄苦微微點頭:「還算坦白,若你只言慕佛法,那就要讓你去雜役院了,今日起,你法號『真德』,入『武僧院』。」

    「謝玄苦師叔。」真德雙手合十道。

    按照他知道的情況,一旦有了法號,根據「心空無玄真,清淨智慧深」的排序,自己在有正式師父前,也可以直接稱呼玄苦為師叔。

    玄苦沒為他的小聰明點頭,直接越過了他,開始詢問別的孩童。

    真德內心一凝,看來玄苦師叔正如傳聞裡那樣,為人極其方正,不能靠阿諛奉承打動。

    對玄苦的詢問,孟奇最初完全是抱著看熱鬧得信息的悠閒心態,可突然之間,他的表情就凝固了。

    「我叫什麼?」

    「這具身體叫什麼?」

    孟奇搜腸刮肚,抓耳撓腮,卻始終想不起這具身體的姓名,他連一點記憶都沒有繼承!

    「總不可能直接說孟奇吧,玄藏還在看著呢!」

    「他肯定知道這具身體的來歷和姓名!」

    「得想個辦法唬弄過去!」

    在好像很嚴格很嚴肅的玄苦面前,孟奇不敢多言,不敢悄悄去套玄藏的話,不敢裝失憶,只能默默思索著別的辦法,免得暴露了自己穿越的事實,這裡似乎有真的羅漢!

    「俗家姓名為何?為什麼入我少林?」孟奇還未來得及想出好主意,玄苦就已經手握戒尺站到了他的面前。

    孟奇張了張嘴,忽然靈光一閃,脫口而出:「既入少林,俗名已忘。」

    回答之後,孟奇暗暗為自己鼓掌,真是太機智太貼切佛法真意了!

    玄苦仔細地看著孟奇,手中戒尺輕輕晃動了兩下,沒再追問後一個問題的答案,直接嚴厲地道:

    「機心太重,入雜役院,法號『真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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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6 01:53:20
第二章 空門

    孟奇的暗喜被打斷,得意轉為羞惱,而真德等小沙彌望過來的目光又驚訝又鄙視,頗有小學生要與壞同學劃清界限的意味,唯有真慧「方阿七」目光呆呆地看著前面的金身佛像,一副神遊天外的模樣。

    下意識之中,孟奇半轉頭,看向旁邊的玄藏,他會不會看出了什麼端倪?

    對他來說,羞惱、沮喪是小事,暴露了自己借屍還魂的事實才是天大的問題!

    玄藏依然滿臉苦色,眼含頹喪,感受到孟奇的目光後,輕輕搖了搖頭:「南無阿彌陀佛,一切以玄苦師弟之決為準。」

    他並未暗示,直接說了出來。

    呃,他以為我看他是在向他求情……孟奇內心悄然鬆了口氣,明白自己過了這關,除非遺棄這具身體的父母、馬臉大叔等找來,否則應該不會被看穿了,若是再過個十年八載,那就更加沒人懷疑了,童年時的記憶本就容易遺忘。

    比起這個,打入雜役院只是一件小事!

    歪打正著的孟奇努力讓自己的表情像真慧那樣呆滯,免得被玄藏看穿自己其實沒那麼沮喪和傷心。

    寬面大耳的玄苦一一詢問完剩下的孩童後,加孟奇、真慧一起,共有六人入雜役院,其餘則歸屬武僧院。

    他右手的戒尺輕輕敲著自己的左掌心:「隨我去雜物院剃度,領僧袍佛經等事物,日後好生刻苦,未嘗沒有入菩提、達摩兩院修習高深佛經、武功的機會。」

    這裡也有達摩?孟奇愣了一下,但玄苦沒給他思索的時間,直截了當地穿過孩童們,往殿外走去。

    周圍皆是陌生人,孟奇不敢多問,緊跟在玄苦和玄藏兩位黃衣僧人背後,拐入了附近的一處院落。

    「你們不算正式入門,只需拜過佛祖,剃度留名。」玄苦指著小佛堂內的蒲團道。

    「是,玄苦師叔。」孩童們都隨著真德回應道,然後一個接一個地跪在蒲團上,向上方的金身佛像叩頭。

    等到所有孩童都拜過佛祖,玄苦雙手合十,寶相莊嚴地對佛像行禮,口誦「南無阿彌陀佛」,接著,他走到了一位孩童面前,將右手輕撫於他的頭頂。

    這孩童烏黑的長發立生變化,以孟奇肉眼可見的速度根根轉為枯黃,落葉般飄零於地,不到兩個呼吸的時間,這孩童就成為了真正的小沙彌。

    「煩惱落盡,紅塵遠離。」玄苦莊嚴地說了一句,醇厚的嗓音在清淨的佛堂內迴蕩。

    「這是什麼武功?太神奇了!」孟奇又驚愕又興奮,自己以後有機會學到此等武功嗎?

    玄苦挨個走到孩童面前,將他們的頭髮除去,口中始終說著同樣的話語。

    輪到孟奇之時,他低下頭,默念起佛祖道祖之名,哀悼著即將與自己告別的頭髮。

    厚實寬大的手掌輕撫了一下孟奇的頭頂,一根根枯發在他眼前飄落,這讓他悲從中來,差點難以自抑,自己可是愛死了紅塵,從未想過出家為僧的。

    「煩惱落盡,紅塵遠離。」

    玄苦的聲音宛如突然敲響的磬鐘,震得孟奇渾身一顫,心靈澄淨。

    可玄苦離開,澄淨消失之後,孟奇的信念依然堅定,將來一定要還俗!

    拜佛,剃度,留名僧碟之後,玄苦讓幾個灰衣僧人帶這幫孩童去後院領了各自的事物——兩套灰色僧袍,兩雙鞋襪,《少林戒律》,《早課十二小咒》等。

    「等你們在『講經院』習了字,就可以背誦本寺戒律和早課小咒了,在此之前,我先大概地講一講本寺主要戒律,一,不得欺師滅祖,二,不得允許,不能偷學武功,三,不得殺生,四,不得飲酒,五,禁葷辛,六,不得破色戒……」玄苦將需要遵守的主要戒律反覆講了幾遍,末了嚴肅地道:「違反之人,輕則責罵,重者廢除武功,逐出本寺。」

    他只提了其中兩個處罰,分別是最輕和最重的,其餘還有罰做苦力、抄經、杖責、面壁等。

    交代完這些事情後,他和玄藏帶著這幫小沙彌離開了「雜物院」。

    「本寺之中,著灰色僧袍者為一般僧眾,著黃色僧袍者是各院執事僧,著黃色僧袍披紅色袈裟者是方丈、各院首座和長老……」一路之上,玄苦毫不放鬆地給小沙彌們灌輸著「寺內常識」,直到真德等人進了「武僧院」,他才重新變得沉默。

    一行人越走越偏,黃牆內外,皆綠樹掩映,少見佛殿,過了好一會兒,孟奇才看到一處斑駁陳舊的院落。

    「哎呀,玄苦師弟,玄藏師兄,你們來得這麼早?」門口一胖大僧人笑嘻嘻迎了上來,同樣一襲黃衣,但衣領斜開,肚子腆著。

    玄苦皺起眉頭,一絲不苟地合十道:「南無阿彌陀佛,玄心師兄,怎可如此慵懶?」

    胖大僧人玄心早就熟悉了玄苦的脾氣,一點也不生氣地道:「哎呀,你太執著於外相了,這是給我們雜役院的弟子?」

    他不願意在這個問題上與玄苦糾纏,直接指著孟奇等人道。

    「還請玄心師兄安排。」玄苦一本正經地回答。

    這時,一直做著鋸嘴葫蘆的玄藏忽地開口:「真應,真觀還在雜役院嗎?」

    「還在,還在!」胖和尚玄心疑惑地道:「玄藏師兄,你問他們做什麼?難道有意收他們為徒?」

    玄藏搖了搖頭,嘆息了一聲:「我武道已毀,不便誤人子弟,何敢收徒?玄心師弟,勞煩你讓他們與真應、真觀一屋。」

    他所指的正是孟奇和真慧。

    孟奇的心臟劇烈跳動了一下,玄藏這還是第一次出手安排自己的事情,難道真應、真觀兩個和尚有特殊之處,能幫助自己?

    「哈哈,玄藏師兄你吩咐的事情,師弟我哪敢擔一句『勞煩』?這等小事,何需如此?」玄心一口答應了下來。

    玄苦側頭看了玄藏一眼,並未多說什麼,而是正色對孟奇、真慧等小沙彌道:「我將你們安排在雜役院,是因為你們各有問題,若能自我得解,打磨心性,日後未必沒有入武僧院,達摩院,乃至菩提院的機會。」

    「可若是繼續偷奸耍滑,慵懶貪玩,心性浮躁,不堪受苦,我亦不會隱瞞,必將通報戒律院,給你們相應懲罰。」

    他毫不掩飾地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以示坦坦蕩蕩,沒有一點私心,說得旁邊的玄心老臉微紅。

    「是,玄苦師叔。」孟奇等小沙彌齊聲回答。

    目送玄苦、玄藏離開後,玄心扭動了下身體,讓一塊塊肥肉上下抖動起來:「終於走了,最怕看到這鐵面鬼了。」

    這和尚……孟奇裝起目不斜視,跟隨著走路東搖西擺的玄心進入了禪房。

    「真應,真觀,這是你們的師弟真定,真慧。」玄心指了指孟奇和真慧兩人後,轉身就帶著其他小沙彌前往別的禪房了。

    禪房之內,有一通鋪,足可容七八人入睡,其餘別無他物。

    通鋪之上,兩灰衣僧人一躺一坐,都是二十來歲的年紀,躺著之人表情呆滯,茫然無語,坐著之人兩眉深鎖,語氣冰冷:「包裹行李等放在鋪底就行了,想要喝水,自去院內水缸取。」

    「不知師兄怎麼稱呼?」孟奇看了一眼木木訥訥的真慧,決定還是自己開口建立良好的「室友關係」。

    坐著之人冷冷地道:「真觀。」

    回答之後,他就不再言語,甚至扭頭不看孟奇和真慧,讓孟奇一肚子拉近關係的話題無從發揮。

    至於真應,更是閉上了眼睛,繼續入睡。

    這都是些什麼人啊!孟奇肚中暗誹歸暗誹,表面卻笑眯眯地對真慧道:「真慧師弟,我是真定,日後你叫師兄就行了。」

    「是,師兄。」真慧一點也沒有為難地叫道。

    還是這呆呆的小傢伙好啊!孟奇暗自感嘆了一聲,決定發揮師兄的作用,好好幫助真慧:「小師弟,誒,我就叫你小師弟好了,來,我們先把僧衣換上。」

    雖然屋內有人,但當初大學時經常在寢室赤膊納涼的孟奇並無不適,迅速將衣物褪下,換上了僧衣。

    他一邊悄然感謝著僧衣穿戴簡單,自己不至於出乖露醜,一邊檢查著之前來不及審視的身上事物。

    這具身體的衣袍,織工精細,質地輕軟,哪怕孟奇並不識貨,也能看得出來價值不菲,同時,「他」腰上垂著一塊通透的玉珮,脖子上戴著一個以紅繩繫著的小小玉佛墜子,緊貼胸口,清清涼涼,好不舒服。

    孟奇仔細把玩了一下這拇指大小的玉佛,只見「它」滿臉慈悲,栩栩如生,顯然雕工不凡,同時,「它」手感細膩,既溫潤又給人清涼之感。

    「按馬臉大叔所言,這玉佛是什麼無名老僧所送?但既然什麼侯爺並未收走,估計並非凡品,還是貼身戴著比較好。」孟奇將玉佛墜子重新懸在胸口,貼身而藏,然後把玉珮、衣物等收拾了起來,放到了自己選中的舖位之下。

    這時,一直沉睡狀的真應猛地翻身坐起,麻利地穿鞋出門,看得孟奇一愣一愣,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

    「到晚膳時間了。」真觀冷冷地說了一句,也下了通鋪,往門外走去。

    這兩個都是什麼人啊!孟奇再次暗罵,然後轉頭對真慧道:「小師弟,好了沒?晚膳時間了!」

    「好了!」真慧話音剛落,小小的身影就像兔子一樣竄到了門口,彷彿已經飢餓難耐。

    「……」孟奇頓時窘了,這裡難道只有自己比較正常?

    真慧忽地停在門口,回頭看向孟奇,滿臉的疑惑:「師兄,你不去嗎?」

    算你有點良心,懂得等我!孟奇暗暗想道,然後半開玩笑地回答:「我還不像你們這樣餓。」

    看你們一個兩個,就像餓死鬼投胎!

    真慧疑惑頓消,認真地點了點頭:「師兄,那我先去了。」

    他一個轉身就飛跑了起來。

    喂!我只是開個玩笑,不用當真……孟奇嘴巴半張,

    翕動了幾下後大聲喊道:「誒,小師弟,等等我!」

    突然,一陣悲涼襲上了他的心頭,別人的是小師妹,為什麼我只有小師弟,而且可以預見的將來也不會有師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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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6 01:53:49
第三章 舉頭望明月

    雜役院的齋堂簡單陳舊,木桌配條凳,青燈照人面。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孟奇進了齋堂才知道雜役僧洋洋灑灑,足有五六十號人,這樣看來,整個少林的和尚恐怕得以千人計了。

    一片灰撲撲的僧袍之中,沒誰注意孟奇等新來的小沙彌,各自坐在條凳上,等待著輪值的雜役僧擔著食盒進來。

    「小師弟,坐這裡。」孟奇身懷大秘,又陷於陌生之地,難得有個傻傻呆呆的真慧相伴,因此秉承著成年人心態的他,對真慧倒是頗為照拂,也算是排解畏生之意。

    真慧的表情一直很認真,看不出有什麼怯生的情緒,大大方方坐到了孟奇對面,目光凝聚在附近的食盒之上。

    「這小孩不會以前餓傻了吧?」孟奇悄悄嘀咕著,懷疑真慧的智商有缺陷,否則不會這麼木訥。

    輪值的雜役僧們終於挑著食盒到了孟奇他們這一桌,等蓋子打開,香味是撲鼻而來,鑽入心扉。

    「好香!」孟奇忍不住讚歎了一聲,心中狐疑地想道:「是少林的『大廚』水準真的很高?還是我太餓了的緣故?」

    雜役僧彎腰將飯菜從食盒內取出,一一擺在了桌子上,孟奇凝目一看,頓時愕然,這,這似乎大概可能是肉?

    正中央的樸素海碗裡,那肥嘟嘟、油汪汪的塊狀事物應該是肉吧?

    可這裡是和尚廟啊!

    孟奇不太相信地拿起筷子,打算夾一塊嘗嘗,可嗖嗖幾下,左右對面斜前都有筷子伸來,海碗內疑似肉的事物立刻少了整整一層。這一桌的雜役僧們在搶食之上皆為不凡。

    看著真慧咬得滿嘴油污,孟奇愈發肯定了自己的猜測,一邊感嘆他們真能搶,一邊夾了一塊塞入自己口中。

    肥而不膩,入口即化,口感極佳,真是人間美味啊!

    可TMD真是肉啊!

    孟奇覺得只有粗口才能表達自己現在的心情,一是為自己的口腹吶喊歡呼,二是抒發難以置信的心情。

    「喂,小師弟。」孟奇低低喚了真慧一聲。

    真慧運筷如飛,嘴巴不停,眉清目秀的小臉之上全是專注的神情:「嗯?」

    「這是肉啊!」孟奇覺得自己有義務提醒小師弟,不要落入陷阱,違反了戒律。

    真慧誠懇地點了點頭,含糊不清地道:「是肉。」

    我不是在詢問你……孟奇感覺自己和真慧的交流有點困難。

    這時,旁邊有人冰冷冷地道:「『開竅』之前,只戒葷辛。」

    「葷不就是肉嗎?」孟奇下意識反問道,這才發現自己旁邊坐著的是「室友」真觀。

    真觀沒有停止進食的動作,略帶嘲諷地道:「看你是個貴家子弟,卻連『葷』字都不解?」

    這正中孟奇的軟肋,一時不知該怎麼回答,忽然,斜前方一個眉目疏朗的年輕和尚笑道:「葷辛合指味道濃郁的蔥蒜等事物,非特指肉食,但近百年來,世人常以葷代肉類,師弟不知,實屬正常。」

    孟奇感激地點了點頭,這年輕雜役僧繼續說道:「我佛門原本只禁殺生、葷辛,不禁肉食,後慈悲為懷,也漸漸禁絕,但我少林為天下武道大宗,弟子多行強身健體之事,若少了肉食,又無靈草丹藥補足,難免虧損身體,故《少林戒律》有云,開竅之前,弟子秉原初之意,只戒葷辛,但不可殺生。」

    也就是說,請俗家弟子或山下農夫宰殺便可?孟奇大概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少林作為武道佛門,肯定得考慮打熬身體階段的弟子狀況,因此借佛門原意,網開一面。

    見這年輕雜役僧談吐不凡,條理清楚,孟奇心生好感,微笑問道:「不知師兄法號?」

    「真言。」年輕雜役僧手中木筷同樣沒停。

    孟奇接著追問:「師弟真定,敢問師兄,『開竅』何意?」

    他這是仗著自己這具身體年幼,完全可以推脫為尚未被家人教導來強行解惑。

    真言哈哈笑了一聲,左手指了指木桌:「日後便知,先管口腹。」

    孟奇順著他的手指一看,桌子之上七八個海碗裝的菜餚已經空了一半!

    我擦!這群賤人,都不等等我!

    暗罵了一句後,孟奇拿起木筷,加入了搶食的隊伍。

    …………

    好不容易吃飽之後,孟奇抹著嘴巴,飯後散步般與真慧往禪房返回。

    「哎,老實說,這飯菜的水準還是差了點,剛開始覺得美味多半是太過飢餓的關係。」孟奇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打了個飽嗝,評價起今次的晚膳。

    真慧認真地想了想:「我以前吃的都比不上這次,不過既然師兄你覺得差了點,那就肯定差了點。」

    「啊,這麼相信我?」孟奇見真慧說話頗有條理,覺得他似乎還有救,於是好奇地順著他的話語問道。

    真慧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光頭,有點不好意思地道:「我覺得師兄你是個好人,不像其他人那麼討厭我,所以相信你。」

    《論童年遭遇與心理疾病的關係》……孟奇腦海裡不知怎麼就冒出了這個內容。

    正當他打算再吹下牛皮,樹立師兄的光輝形象時,玄心腆著肚子走了過來:「誒,你們兩個,去把院子打掃一下,等等師叔我要給你們增廣江湖見聞。」

    增廣江湖見聞?孟奇頓時有了興趣,問清楚掃帚存放的地點後,招呼著真慧就去了院子角落的雜物房。

    作為一名雜役僧,就得有隨時被安排事情的覺悟,孟奇對此並不排斥,只要不太過分,不專門針對就行,就像讀書或工作的時候,班主任或老闆佈置任務,安排做下大掃除,也不是什麼稀罕的事情。

    刷刷刷,掃帚掃過灰白的石磚地面,揚起灰塵,除去落葉。

    孟奇和真慧目前還未發育的身體揮舞掃帚有點勉強,但還算輕鬆,畢竟院子經常被打掃,並不太髒。

    掃著掃著,孟奇突然冒起一個奇怪又有趣的想法,頓時嘿嘿一笑,裝出蒼老的聲音:「小師弟啊,我們這算不算少林掃地僧?」

    嘖,一代高人的進階之路。

    「嗯,掃地僧。」真慧頭也不抬地繼續掃著。

    孟奇的笑意卡在了嘴邊,哎了一聲,內心暗道:「不懂梗真無趣!」

    收拾起心情,孟奇配合真慧,趕在天黑之前將院子打掃了乾淨,然後就看到一位位灰衣雜役僧抬著齋堂的條凳進了院子,雜而不亂地各自擺放坐下。

    「很熟練啊……」孟奇懷疑玄心是不是經常給大家增廣江湖見聞?

    到了天黑,吃得油光滿面的玄心晃晃悠悠地從自身的禪房走了出來,立刻有幾名雜役僧迎了上去,擺凳的擺凳,點燈的點燈,好不慇勤。

    「師兄,什麼是江湖見聞?」木木訥訥的真慧似乎對這個有點興趣。

    「這個,這個,說來話長,等玄心師叔講了之後,我再慢慢給你解釋。」初來乍到的孟奇沒心思去給真慧解釋「複雜」的名詞,安坐在條凳上,等待著玄心開始。

    玄心環視了一圈,滿意地看到渴望的神情,咳嗽了一聲後道:「今天繼續給諸位講我在江州城經歷的那場大戰。」

    「說來,那『飛天夜叉』言無我與『寒冰仙子』葉玉琦皆是地榜之上赫赫有名的人物,那一戰,打的是赤地百里,大江冰封,師叔我慈悲為懷,怎肯忍見萬民遭劫?於是宣了一聲佛號,欲化兩人私怨……」

    他講得眉飛色舞,下方的雜役僧卻表情不一,絕大部分半是鄙夷半是期待。

    「玄心師叔這麼厲害?」聽著江湖軼事的時候,真慧比平時活躍了許多,似乎對它有對食物一樣的興趣。

    前排的貪睡和尚真應頭也不回,細若蚊蠅地道:「『飛天夜叉』言無我是江左『殭屍拳』掌門,『寒冰仙子』葉玉琦則是北周畫眉山莊陸大先生之妻妹,都在地榜前三十,與我少林達摩、菩提兩院首座相類。」

    達摩、菩提兩院首座,雜役院執事僧……孟奇瞬間就明白了玄心在吹牛,當然他吹得很有技巧,將發生過的江湖大事巧妙地嫁接到了自己身上。

    這貪睡的真應和尚比起冰冷冷的真觀和尚,倒是見多識廣?

    真慧呆呆地繼續問道:「玄心師叔原來這麼厲害啊!」

    他壓根兒聽不懂真應的弦外之音。

    孟奇拉了拉他的僧袍,小聲地道:「首座比玄心師叔厲害很多很多。」

    「可……」真慧還想問既然玄心師叔不厲害,那他為什麼還能阻止這場大戰,可卻被孟奇擺手止住,讓他回去再問,免得被玄心聽到,惱怒責罰。

    玄心講得口沫橫飛,好一會兒才將這場「萬家生佛」的江湖軼聞講完,末了看向孟奇、真慧等新進小沙彌:「你們有什麼想問的嗎?江湖之事,師叔我可是無所不知。」

    孟奇趕緊道:「玄心師叔,我們對江湖之事所知甚少,您這麼講來,很多都聽不明白。」

    「有道理,聽不明白就不能真切地感受到我的威風了。」玄心點了點頭,清了清喉嚨,「那我先給你們介紹下江湖常識,就從咱們佛門四大寺開始。」

    「謝謝玄心師叔。」孟奇頗為高興地道。

    玄心得意地講道:「雖然天下武道宗門繁多,門派林立,但說到能持武道牛耳者,當今唯佛門四寺,道家三宗,持劍六派,天下六擘,邪魔九道,世家十四,以及,以及外道六師各自留下的傳承。」

    言及外道六師,他也不太肯定的樣子,但這不妨礙他繼續說下去:「佛門四寺,分別為我大晉少林寺,北周水月庵,西域金剛寺,以及,蘭柯寺。」

    提到蘭柯寺的時候,他再次停頓了一下,流露出不太肯定的模樣,然後惱羞成怒狀地道「其實師叔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要將蘭柯寺列入佛門四寺之列,他們的所在無人知曉,傳人也少行於江湖,根本沒有名震天下的事蹟。」

    其他雜役僧似乎也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說法,紛紛好奇地詢問道:「既然如此,為什麼要將蘭柯寺列入佛門四大寺?」

    玄心又開始得意了,炫耀般道:「據說方丈年少時行走江湖,曾經遇到過蘭柯寺傳人,後來他對這件事情只說過一句話:『若是有緣,蘭柯寺天涯咫尺,若是無緣,咫尺天涯。』」

    天涯咫尺,咫尺天涯?

    好神秘!

    包括孟奇在內,一個個灰衣僧人都被震了一下,又迷惑又好奇又心驚。

    見自己震住了雜役僧們,玄心呵呵笑了一聲:「言歸正傳,還是先講我少林寺。」

    「幾萬年前,魔佛亂世,被佛祖降臨鎮壓,可《如來神掌》卻因此散失天涯,蹤影全無,及至兩千年前,我少林之祖達摩自南荒而來,一葦渡江,偶得《如來神掌》第三式,這佛門至高絕學之一才重現於世。」

    「雖無總綱,但達摩祖師天授之資,面壁十年,從《如來神掌》第三式中悟出了《易筋經》及多門絕學,開創我少林一脈,短短百年,已是天下武道大宗,後經歷代祖師、神僧共力,我少林已有七十二門絕學之多,哪怕與《易筋經》同樣的鎮寺之寶,也多了《大夢真經》與《摩柯伏魔拳》,具體是哪位祖師或神僧所創所得,日後再講。」

    什麼魔佛,什麼《如來神掌》,什麼《大夢真經》與《摩柯伏魔拳》,聽得孟奇心神搖曳,嚮往之意頓生,這個世界的武道恐怕沒有自己想像得那麼簡單,神佛都有了!當然,也可能只是傳說。

    咳,玄心突然咳嗽了一聲,笑嘻嘻地道:「夜已深,剩餘明日再講。」

    說完,他當即起身,閃入禪房。

    這,這太吊人胃口了吧!孟奇正準備聽七十二門絕學、金剛寺等事情的,現在真是抓耳撓腮,心癢難耐,可玄心已經走了。

    收拾好院子,孟奇和真慧默默地回到禪房,真觀與真應已經熟睡,呼吸之聲延綿悠長。

    兩人沒有說話,各自除掉鞋襪,躺到鋪上,像是還沉浸在剛才玄心描述的武道世界裡。

    「小師弟,你甘心一直當雜役僧,無法學到少林絕學嗎?」沉默之中,孟奇突然低聲發問。

    真慧疑惑地道:「師兄,什麼叫甘心?」

    「就是樂意,高興,喜歡,不想要更多。」孟奇再次覺得和小孩子真慧溝通有點困難。

    真慧哦了一聲:「能吃飯、睡覺、幹活、吃飽,能聽到玄心師叔講故事,我很甘心了,比以前好多了。」

    說著,他補充了一句:「如果能學到《如來神掌》,那就更好了。」

    噗,孟奇的口水差點噴了出來,真不知道真慧這算是甘心呢,還是不甘心呢。

    孟奇緩了一下,剛要說話,忽地發現真慧的呼吸變得輕微,已然入夢。

    整間禪房徹底安靜了下來,只有幾道呼吸聲輕輕起伏,這反而襯托得夜更深更幽。

    窗外明月高懸,在通鋪前灑下了一層銀白,宛如寒霜。

    孟奇看著這恬靜安寧的畫面,過去種種頓時無法壓抑,齊齊湧上心頭,思念、悲傷、徘徊、迷茫、自憐等情緒紛至沓來。

    白天來不及想那麼多,所以這安靜的夜晚分外「銷」魂。

    那無法割捨的過去,那心如刀絞的「永別」,讓孟奇久久無法入睡。

    直至此時此刻,此情此景,他才真切地明白了青蓮居士那首詩的真正意味。

    「窗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

    望著窗外寒月,孟奇一時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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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百日築基

    一條清澈的小溪從山林中流出,於孟奇眼前盤旋了一圈後往著山腳流落。

    附近綠樹掩映,薄霧瀰漫在山林之間,空氣極其清新,讓孟奇有身心曠怡之感。

    天還未亮,晨鐘響起,驚醒了孟奇,在早課學了梵文小咒之後,他和真慧就被玄心安排到此處挑水,周圍還有真應、真觀等人,以及用挑水進行錘煉的武僧院眾僧。

    看著溪水,孟奇不經意間從緩慢流淌的水面依稀看到了自己現在的樣子。

    這是一個眼如點墨,眉似遠山,粉雕玉砌的小孩,年齡大約在十二三歲,僅僅比真慧大一點。

    「長得真不賴啊,以前看來也是養尊處優。」孟奇「自我」讚美了一聲,但旋即哀嘆,這對一個和尚來說有什麼用?我一定要還俗!

    他將木桶沉到水底,打算試試自己的力氣有多大,同時,叮囑著身邊的真慧:「小師弟,你只挑一半就差不多了,不要逞強。」

    「嗯。」真慧看著小溪裡游過的魚兒,舔了舔嘴唇。

    正當孟奇準備將木桶提起時,忽然感覺有人在看自己,於是轉過頭,順著目光望了過去,恰好看到一群還算熟悉的武僧,他們正是與自己一起被玄苦剃度的小沙彌,其中孟奇還能記住名字的不多,現在看著自己的真德就是一個。

    真德的眉毛頗為雜亂,臉頰瘦長,見到孟奇回望,腦袋微抬,似乎有點傲慢和得意。

    他周圍的其他小沙彌見狀,都從滿臉苦色轉化為了喜笑顏開,似乎在看到比自己過得更差的「同伴」後,武僧院生活的艱苦煙消云散了。

    是啊,我們進了武僧院,而真定和真慧只能當雜役僧,這可是值得高興和驕傲的事情。

    真德張了張嘴,似乎想說點什麼,可看了一眼旁邊的戒律僧後,還是閉上了嘴巴,將木桶從溪中提出,滿滿的兩桶。

    孟奇撇了撇嘴巴,決定不和小孩子一般見識,自己總有一天要進入武僧院,學到少林絕學!

    他摒除了雜亂的心思,用力將兩隻木桶提起。

    木桶剛離開水面,孟奇內心就霍然一驚,怎麼會這麼輕?

    他感覺自己沒用什麼力氣,木桶就被提了起來。

    「重嗎?」孟奇疑惑地詢問著真慧。

    真慧老實巴交地走了過來,提了提孟奇身前滿滿的兩桶水,提的青筋暴突,臉部扭曲,然後點了點頭:「重。」

    「不是水的問題?」孟奇輕吸了口氣,內心暗道,「難道這具身體天生一把好力氣?呃,看皮膚,看衣著,看飾物,以及馬臉大叔口中的侯爺,這具身體恐怕出身顯貴,也許以前練過武,打好了基礎,力氣比正常小孩大很多。」

    不管是什麼原因,孟奇對挑水再沒有畏懼,俯下身體,擔起了兩桶水,跟著前面的武僧隊伍踏著石階爬山。

    隊伍迅速拉長分開,多年錘煉的武僧們擔著鐵桶和水也能健步如飛,很快消失在山林裡。

    孟奇為了不引人注目,與真慧等幾個雜役僧拖到了最後,而真德等武僧院的新晉小沙彌由於剛進寺一天,尚沒有進步,也與他們一樣。

    感受到孟奇等人的目光,真德等武僧院小沙彌臉色漲紅,紛紛沉下腰,擺好姿勢,大踏步前進,不想與這群雜役僧落到一起。

    看到他們速度加快,孟奇內心一動,也學著他們沉下腰,擺好姿勢,頓時覺得裝滿水的木桶更輕了。

    「這個姿勢很簡單嘛……」孟奇摸索著讓自己更輕鬆的發力技巧,步伐漸漸加快,不知不覺就甩開了真慧,超過了真德。

    「哼,開始要穩,要不然後面走不動!」真德忿忿不平地在孟奇背後說了一句。

    孟奇嘿了一聲,覺得自己明天有必要換大木桶,否則沒有鍛鍊的效果了。

    不過山路難行,又是往上,孟奇到了後來,還是出了一身汗,氣喘吁吁。

    「注意控制呼吸。」忽然,有道嚴肅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孟奇側頭望去,這才發現巡邏的戒律僧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自己旁邊,示範著呼吸的節奏,他又驚又喜,學著調節了呼吸,很快沒有了氣亂力盡的現象,一路回到了寺廟

    「明天換大桶挑水。」戒律僧吩咐了一句,又往下去迎其他小沙彌。

    孟奇嘴角抽搐了一下,雖然自己心裡也有這個想法,但還是頗為擔心力氣不夠啊。

    過了一陣子,真慧真德等小沙彌也擔著水上了山,看到神閒氣定的孟奇正在那裡呼吸著「晨曦」。

    「只,不過,力氣,大而已。」真德喘著氣,嘀咕了一句,與其他武僧院小沙彌一樣,覺得在明明比不過自己等人的真定面前丟臉了!

    然後,他們沒有停留,急衝沖離開了這裡。

    「小師弟,順口氣,還好吧?」孟奇壓根兒就沒關注他們,問著大口喘氣的真慧。

    真慧點了點頭:「很,很好,早,早膳!」

    …………

    用過早膳,天剛濛濛亮,東方一片赤紅。

    孟奇卻沒有大體力勞動後的痠軟,反而更覺清醒,神完氣足。

    「這具身體真的很不錯啊……」孟奇打量著齋堂裡一個個累得東倒西歪的雜役僧,欣喜之感油然而生,不管如何,一具好身體是自己將來的依仗。

    「新來的跟我去講經院。」玄心拿著一根雞腿,笑嘻嘻地站在齋堂門口,見到孟奇望過來,輕輕頷首道,「做得不錯嘛,不要給武僧院那群小崽子臉面,晚上回來,師叔有獎勵給你。」

    「獎勵?」孟奇心中一喜,雖然有點討厭玄心,但獎勵誰不愛?

    玄心還未回答,真慧就木木呆呆地道:「玄心師叔,開竅之後不得食肉,你違背戒律了。」

    孟奇腦袋嗡了一下,想轉身摀住真慧的嘴巴卻慢了一拍。

    果然,玄心的笑容一下就僵硬在了臉上。

    他嘴角扯動了一下,皮笑肉不笑地道:「師叔我從不違背戒律。」

    說完,他再也不提獎勵之事,臉色難看地走出了齋堂。

    直到這個時候,齋堂內才響起了一道道低笑聲。

    真慧不太明白地看著孟奇:「師兄,他們笑什麼?」

    笑你太傻太呆……孟奇內心回答著。

    不過真慧關心的不是這個問題,馬上就轉移了注意力:「師兄,為什麼玄心師叔說他沒有違背戒律,可他明明在啃雞腿啊!」

    「因為他還沒有達到開竅的境界……」孟奇聲音飄渺地回答道,覺得有必要給真慧講講做人的道理,免得他老是犯傻得罪人,從而牽連到自己。

    「哦!玄心師叔還沒有開竅。」真慧恍然大悟,一臉喜色,似乎解開了什麼至關重要的秘密。

    孟奇見外面的玄心沒有停止腳步,顧不得給真慧講世事洞明人情練達的事情,招呼著他跟了上去。

    一路繞過大小佛殿院落,孟奇只聽到一片誦經之聲,空靈悠遠,分外洗滌人心。

    「暮鼓晨鐘,驚醒世間名利客;經聲佛號,喚回苦海夢迷人……」不知怎麼的,孟奇就想到了這幅對聯,此情此景,實在太貼切不過了。

    「咦,真定師侄,你也聽過水月庵門口的這幅對聯?」玄心笑呵呵地問道。

    孟奇汗毛一立,故作鎮定地道:「聽家父提過。」

    只能推到那莫名其妙的侯爺身上了。

    玄心也不奇怪,語氣唏噓地道:「師叔我曾經去過水月庵,見過門口這幅對聯,所以印象深刻,那時候,庵主以多年地榜第一的實力,強行衝擊法身境界,希望能證得『大慈大悲觀自在菩薩金身』,可惜卻失敗坐化。」

    「大慈大悲觀自在菩薩金身?」孟奇愕然出聲,心中莫名火熱。

    玄心收起唏噓,呵呵笑道:「水月庵立派之根本就是《觀自在菩薩心經》,若成正果,可得『大慈大悲觀自在菩薩金身』,屬於大菩薩、大阿羅漢金身之一,遠遠高於普通菩薩金身和羅漢金身,只次於如來金身、阿彌陀法身和菩提金身,嘖,可歷代以來,水月庵也就只有開派庵主證得。」

    「這樣啊……」孟奇覺得自己臉皮發燙,心臟亂跳,這個世界竟然有菩薩金身,佛祖金身等,真是又刺激又讓人神往。

    此時,眾人踏入了「講經院」後,玄心收斂起嬉皮笑臉,不再說話,一本正經地帶著孟奇等人進了一處偏殿。

    「玄恩師兄,這是雜役院新進的沙彌。」玄心低宣了一聲佛號後,指了指孟奇等人。

    誦經堂內高坐前方的是一位眉毛雪白的枯瘦老僧,同樣穿著黃色僧衣,面前擺著書籍和木魚,手中握著戒尺。

    「你們分別坐下。」他指著下面還空了大半的蒲團,而每張蒲團前面都有一張小幾。

    孟奇和真慧等人不敢說話,各自找了位置跪坐下來,又等了半刻鐘,一個個小沙彌陸續趕到,其中就有真德等一起入寺的「同伴」。

    他們詫異地看了孟奇等人一眼,顯然沒想到雜役僧也能到講經院學習。

    玄恩敲了敲面前的木魚,讓小沙彌們都安靜了下來,然後聲音不高不低地道:「未來三年,只要你們不違背寺規,每日此時,都可來此識字,除了普通文字外,還得修習梵語,以便研讀古經。」

    他頓了頓道:「但今日教授你們文字之前,先得引導你們踏入武道。」

    聽他這麼一說,孟奇精神一振,腰背下意識挺得筆直,雜役僧也能得到引導?

    這樣的疑惑也讓真德等人瞪大了眼睛,那雜役院和武僧院有什麼區別?

    「不管是道門靜功,還是世俗流法,武道修習之路的第一步皆大同而小異,是為氣脈初通,強神健體。」玄恩沒有理會真德等人的疑惑,自顧自地講述道。

    孟奇聽得專心致志,生怕漏了一個字。

    「這一步在道門叫做『百日築基』,意指奠定武道修行之基,所謂『百日』,既正常而言,百日之內,任督等經脈氣滿自開,我佛門則稱之為『定中修身』,因為唯有心靜入定,不散不亂,真氣方能自然化生,填補竅穴,開通氣脈,而世俗稱為『開脈』。」

    玄恩大致介紹著「定中修身」(百日築基)的要點:「人身有三百六十五處大竅,每化生一口真氣後,皆要填入竅穴,而每一處大竅需九口真氣方為充足……」

    「每次入定一刻鐘,只能化生一口真氣,故根據各人每日修行時間,大致百日到一年,既可完成這一步。」

    「入定之時,六根清淨,不妄想不急切,一刻鐘後,自有真氣化生,其中一半由督脈上行至頭頂百會穴,再下行於上顎,生成一口『金津』,另外一半,則由任脈上行,及於下顎,化成一口『玉液』。」

    「『金津玉液』相逢,會匯成一口清且甜的唾液,這在我佛門稱為『甘露』,之後吞嚥『甘露』,填入相應竅穴……」

    玄恩反覆將要點講了幾遍後道:「等到『定中修身』完成,則精氣神皆足,氣脈初通,身體強健,如此方能進入下一步『禪定蓄氣』,我佛門又稱為『長養聖胎』。」

    說完,他要求各個小沙彌嘗試入定。

    此非禪定,只要求心靜,並不算難,對思緒較少的小孩子而言,相對簡單。

    可孟奇作為一個成年人,雜思甚多,久久無法心靜入定,這讓他急躁不已,可越是心急,越是無法入定。

    等到他急得滿頭大汗時,突然感覺胸口有陣清清涼涼的感覺傳來,頭腦為之一清。

    「那尊小玉佛?」孟奇心中一喜,沒去多想,慢慢收斂了心神,進入了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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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6 01:54:31
第五章 小玉佛

    煩亂思緒消失,心靜神定,不急躁不擔憂,孟奇漸漸感覺到有真氣化生,分別經任督二脈,在上下顎分別凝成金津玉液,匯出一口既清且甜的「甘露」。

    「甘露」緩緩浸入任脈,依照孟奇存思填入竅穴。

    若是身體有虧,則「甘露」不甜,必須經過這樣的真氣化生,強神健體來補足,而孟奇現在的狀況,說明他的身體處在當前最好的狀態。

    「這具身體似乎已經完成了『百日築基』?」不太愛佛門的小沙彌孟奇睜開眼睛,回味著剛才的狀況,根據玄恩師叔的描述,「自己」應該已經過了「百日築基」的階段,可以開始「禪定蓄氣」了。

    不過孟奇想了想,還是穩住了心思,過去完成的「百日築基」歸過去,自己若想在武道之路上走得更遠,那麼必須親身體驗每一步,容不得一點跳躍,這樣才能走得更穩走得更遠。

    玄恩見一刻鐘過去,敲了敲木魚,用清脆入心的響聲驚醒眾人,然後一一過問各人入定的狀況,包括是否能入定,生成的「甘露」品質如何,並分別給予指導。

    末了,他點了點頭道:「各人回去之後再嘗試,我們開始識字。」

    翻開面前用來識字的經文,孟奇不出意外地發現,上面的字自己基本認識。

    這讓他內心喜悅,好歹沒有成為文盲,需要從頭學習,現在的自己,足以「稱霸」講經堂了!

    「拿起毛筆,練這個字。」玄恩吩咐道。

    孟奇心中的喜悅立刻煙消云散,自己上一次寫毛筆字,還是在小學的時候,果然,提筆寫出的字極其醜陋。

    「需要多加練習。」玄恩背負雙手,從孟奇身邊經過。

    孟奇沮喪地點了點頭,突地悚然一驚,若這幅字被玄藏看到,他會不會懷疑什麼?自己這具身體很可能出生於顯貴之家,連「百日築基」都完成了,不可能不從小練字!

    艱難地張了張嘴,孟奇覺得對玄恩解釋亦是無用,反而欲蓋彌彰,於是抓緊時間地練字,到時若玄藏問起,可以說剛開始階段不適應雜役院的活計,手臂痠軟,所以字不成字。

    到日近正午,玄恩宣佈眾小沙彌可以離開時,孟奇悄悄把自己練字的白紙帶走了,打算毀屍滅跡。

    用過午膳,孟奇和真慧等人則被安排去打掃寺內各處,直到夕陽西下。

    勞碌了一天後,玄心又將眾人招集了起來,繼續講述自己的江湖威風史。

    「……水月庵就講到這裡,你們日後若遇上她們,敬而遠之即可,而金剛寺,則與我少林不睦,你們千萬得小心。」

    啊?雜役僧們雖然在出家前也聽過不少江湖掌故,世家軼聞,可誰也不知道,同為佛門四大寺的少林寺和金剛寺竟然關係不睦到需要小心!

    看到他們睜大的眼睛,玄心滿意地點頭道:「血刀頭陀本是野狐禪,可卻有了千載難逢的奇遇,得到了《如來神掌》第五式,從中悟出了兩門根本大法,開創了金剛寺一脈,所以,他們一直覬覦我少林密存的《如來神掌》第三式,想通過比較,參悟出如何證就『如來金身』,兩派暗中生了不少齷蹉。」

    「如來金身……」孟奇眉頭一跳,覺得這個事情有點玄幻了,同時又莫名心熱。

    突然,院門處有人敲門,玄心嚇得跳了起來,一臉惶恐地看著那裡,脫口而出:「玄苦師弟,我沒犯戒……」

    話未說完,他表情一沉:「這位師侄,你來我雜役院做什麼?」

    孟奇回頭看去,只見院門口站著一位還算熟悉的小沙彌,那是和自己、真慧、真德等人一起入寺的小孩,是其中最大的兩位之一,大概有十五歲。今天在講經堂學習時,他和雜役院其他小沙彌聊得很是投契,沒有歧視這邊的表現。

    似乎叫做「真永」?孟奇回憶著他的法號。

    真永瘦高個子,長得普普通通,但笑起來時會露出滿口白牙,分外燦爛:「玄心師叔,我從幾位師弟那裡聽說您見多識廣,對武林典故瞭如指掌,而我最是愛聽這些事情,所以,一時心切,貿然上門,還請見諒,允我旁聽。」

    這個時候,武僧院屬於自行安排「定中修身」的時間。

    被真永捧了一句,玄心似乎又飄飄然起來,滿臉笑容地道:「不妨事,不妨事,坐下聽講即可,多點江湖見聞,將來行走天下才不會吃虧。」

    真永左右看了看,直接坐到了孟奇旁邊,低聲道:「真定師弟,沒擠到你吧?」

    「沒有。」孟奇搖了搖頭,覺得真永這小沙彌談吐也是超乎年齡的成熟,十四五歲的年紀,說話倒像個成年士子。

    「我看真定師弟你似乎能識字斷句,日後還請多多照拂,有用到師兄的地方,但憑開口。」真永自來熟地笑道。

    孟奇心中一動,想到他是武僧院的武僧,也笑著回答:「小事一樁,師兄何必如此。」

    兩三句交談下來,兩人似乎就引為知己,相見恨晚。

    玄心見狀,咳嗽了一聲,讓大家安靜,然後繼續說道:「金剛寺除了兩門根本大法,需要注意的是他們的刀法。」

    「血刀頭陀自身乃刀道大家,又參悟了『如來神掌』第五式的部分奧秘,所以,他證得『怒目金剛法身』之後創下的三大刀法乃天下刀道之巔,能與它們媲美的實在不多……」

    他的講述聽得雜役僧們眉飛色舞,心緒飄忽,可聽著聽著,大家就有點抑鬱了,真永當即舉手發言道:「玄心師叔,那我少林就沒有可以媲美的刀法嗎?」

    是啊,我少林武功不是號稱包羅萬像嗎?雜役僧們也有著門派驕傲感。

    玄心嘖了一聲:「我少林刀法確實不多,但能與這三大刀法媲美的還是有一門,是七十二門絕技之中的『阿難破戒刀法』,都屬於能溝通天地法則的外景巔峰級絕學,當然,也得踏入『外景』境界才能發揮這門刀法的真正威力。」

    他大致介紹著這門刀道神功,聽得僧人們心生嚮往,激動不已。

    「好了,夜已深,各自回房用功。」玄心沒有形象地打了個哈欠,末了狀似不在意地道,「其實我不是怕玄苦師弟,只不過雜役院歸雜物院管,我這是給他留臉。」

    他對自己剛才的驚嚇耿耿於懷。

    「是嗎?」門口突地響起一道醇厚的聲音。

    玄心的臉色頓時就發白了,連忙堆起笑容道:「玄苦師弟,我,我……」

    玄苦方面大耳,依然一襲黃色僧袍,但右手多了一串棕紅色的佛珠。

    這與孟奇白天在戒律院戒律僧手上看到的一樣,只不過一為暗黃,一為棕紅。

    「玄心師兄,我已不在雜物院,目前是戒律院執事僧。」玄苦一本正經地說道。

    「難怪師弟你過來巡視。」玄心故意岔開了話題。

    這更恐怖好不好……孟奇暗自翹舌,不講人情的玄苦師叔居然入了戒律院,將來要是被抓到小辮子……

    玄苦環視了院子一圈,點了點頭道:「各自回房吧,不要忘了用功。」

    回到禪房後,孟奇悄悄拿出小玉佛,背對著真應、真觀等人檢查,只覺觸手溫潤,絲絲涼意透入身體,讓人頭腦為之一清。

    「真是一樁異寶啊!」孟奇內心歡喜,翻來覆去地查看,想發現更多秘密,但始終沒有收穫,只好收斂住心思,不再去想這些事情,開始嘗試入定,而在小玉佛的幫助下,這次的入定非常輕鬆。

    化生真氣之後,孟奇忽地皺起了眉頭,想了想,直接將小玉佛取了下來。

    武道修行的第一步,可不能依賴外物,若成了習慣,將來就像杵著枴杖前行。

    沒有了小玉佛後,孟奇的心思漸漸活泛,好在有前面兩次成功的經驗,此時又明月高懸,夜深人靜,終於收斂住了心神,定而得靜,靜而生慧,慧而真氣自生。

    吐納真氣,填入竅穴,足足一個半時辰後,孟奇才再次睜開眼睛,不是他不想繼續修煉下去,而是必須保證休息,否則明天的挑水掃地可是會消耗極大體力的。

    由於剛剛做完「定中修身」的功夫,孟奇此時神清氣爽,短暫無法入睡,側頭看了看,剛好見真慧望了過來,似乎也是才結束修煉。

    「小師弟,還沒睡?」孟奇心中一動,打算給他講講人情世故。

    真慧點了點頭,呆呆地道:「快了。」

    「嗯,那師兄得給你講些事情,有些話……」孟奇開始了長篇大論,但說著說著,卻發現真慧眼皮垂下,彷彿即將入睡。

    他根本聽不進去啊……孟奇嘴角抽搐了一下,皺眉思索起來,很快想到了一個好辦法:「這貨對江湖故事好像很感興趣,那我可以將人情世故融入裡面嘛!」

    其實,若非身處異鄉,孤身一人,別人通不通人情世故,孟奇是壓根兒不會關心,但現在,他卻想通過這種方式排解一下莫名穿越的苦悶。

    「小師弟,我曾經聽過一位大俠的故事,你要不要聽?」孟奇笑眯眯地問道。

    真慧的眼睛一下睜開,用力點頭:「謝謝師兄!」

    這貨說話總是這麼不著調……孟奇撓了撓光頭,望著窗外明月,聲音飄渺地道:「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位丘處機道長,經過了一個叫做牛家村的地方……」

    這個故事彷彿架通兩個世界的橋樑,讓孟奇一時沉醉其中,忘了只是在給真慧講故事。

    …………

    三個月後,孟奇身子躥高了一截,「百日築基」則由於時間不夠,只完成了一半。

    而小沙彌真慧因為孟奇一個個精彩激烈的「江湖故事」,對他愈發崇拜,幾乎言聽計從。

    可是,孟奇依然沒有得到離開雜役院,進入武僧院的機會。

    「真定師弟,你們去哪?」真永走入雜役院,剛好看到孟奇和真慧拿著掃帚準備外出,此時正是午膳之後。

    孟奇有點興奮地回答:「玄心師叔安排我們去打掃藏經閣。」

    說到這事,孟奇有著意外的驚喜,剛才用過午膳,玄心就吩咐自己和真慧去打掃藏經閣,並表示日後那裡都歸屬自己兩人。

    雖然玄心明確說他們只負責下面兩層存放佛經的地方,上面自有高僧清理,孟奇還是忍不住激動,藏經閣啊,傳聞存放少林七十二門絕技的藏經閣啊!多少武俠玄幻故事裡,讓人獲得奇遇的地方!

    「不知道《如來神掌》《易筋經》《摩柯伏魔拳》《大夢真經》在不在藏經閣……」孟奇神遊天外地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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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7 01:06:14
第六章 羅漢拳

    「藏經閣?」真永揚了揚眉頭,然後笑得露出一口白牙,「真定師弟,正好武僧院要午時之後才練拳,不如我跟著你們去藏經閣,幫你們打掃,嘿嘿,老實說,我對那裡也很好奇。」

    「可是……」孟奇擔心這會違背戒律。

    真永笑容燦爛地道:「放心,寺內所有僧人都能自由出入藏經閣下面兩層的,我只是平時沒空而已,不信你可以去問玄心師叔。」

    話音剛落,真慧就嗖一聲跑進了玄心的禪房,看得真永一愣一愣。

    孟奇乾笑道:「真慧就是這麼認真的人。」

    「應該的,應該的。」真永失笑道。

    這段時日來,他經常到雜役院找孟奇請教識字斷句的問題,也經常幫他和真慧做些雜活,為人頗為豪爽,又善於說話。

    「玄心師叔說真永師兄說的對。」真慧跑了出來,大聲地說道。

    「那我們出發吧。」真永呵呵笑道。

    藏經閣位於少林寺後山一處懸崖之上,是座四層舊樓,孤高而立,飛鳥靠近亦會非常顯眼。

    進了藏經閣,孟奇在桌子上給自己倒了杯白水,仰頭飲下,這一路實在太遠,秋老虎又分外兇猛,渴死他了!

    而真慧卻走到了擺放佛經的書架前,一本本地抽出,一本本地認真翻看。

    「嘿,真慧師弟,你在做什麼?你喜歡看佛經?」真永好笑又疑惑地問道。

    孟奇也不解真慧的舉動,重新倒了杯水,一邊喝一邊看了過去。

    真慧的表情非常嚴肅,隱約透著點希冀:「經書的夾縫裡可能寫著絕世神功。」

    噗,孟奇一口水噴了出來,噴的真永滿頭滿臉,這貨是武俠玄幻故事深度中毒了嗎?還是他這麼信任自己,自己說什麼,他就信什麼?

    真永茫然地抹著臉,看了看孟奇:「真定師弟,這有何好笑之處?真慧師弟說的也不是沒有可能。」

    「是啊,這還是師兄偷偷告訴我的!」真慧異常認真地翻著。

    「呵呵。」孟奇只能如此回答了,然後收拾起滑稽的心情道,「小師弟,先別急,反正我們每日都得來,先清掃,要不然會被責罰的。」

    聽到自己最信任的師兄這麼一說,真慧立刻放下了經書,與孟奇、真永一起打掃藏經閣。

    到了午時三刻,差不多打掃完成,正當孟奇準備「翻看」經書時,真永忽然捂著肚子,火急火燎地道:「哎呀,兩位師弟,人有三急,師兄先去方便一下。」

    說話間,他一溜煙就跑到了樓梯口,發出蹬蹬瞪的腳步聲,消失在了孟奇兩人眼前。

    孟奇不甚在意,招呼著真慧仔細分辨佛經的分類存放位置,看有沒有值得關注的地方。

    過了大概一刻鐘的樣子,真永臉色蒼白地捂著肚子走了回來。

    「真永師兄,沒事吧?」孟奇關心地問了一句。

    真永搖了搖頭:「好像吃壞了肚子。」

    他也學著孟奇和真慧,在書架前慢慢瀏覽書名,忽然,他輕笑道:「這裡竟然有『羅漢拳』的拳譜。」

    「羅漢拳?這不是師兄你們平時練習的拳法?」孟奇連忙探頭過去。

    真永抽出那本書,遞給孟奇:「是啊,我還以為會在樓上的,想不到在這一層。」

    孟奇接了過來,貪婪地翻看著,想要將裡面的內容全部記住。

    「嘿嘿,真定師弟,需不需要師兄指點你一下?」真永笑嘻嘻地說道。

    孟奇心中一喜,又不太放心地道:「這,這可以嗎?」

    未得允許偷學武功可是違背寺規的事情!

    真慧也瞪大了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隱含興奮地看著真永。

    真永指著這本拳譜道:「既然拳譜放在所有僧人隨意出入借閱的地方,那說明這屬於人人皆可學的基礎,不算違背寺規。」

    「嗯。」孟奇還是不放心,拿起拳譜,回到一樓,打算詢問那負責經書借閱的老僧。

    這老僧眉毛枯黃,皮膚深皺,一副隨時會倒斃的樣子,此時正雙眼似閉非閉地打盹。

    「太師叔祖,這本拳譜沒放錯地方吧?」孟奇小心翼翼地問道。

    根據玄心的說法,這守閣老僧法號「空慧」,與方丈空聞屬於一輩,比孟奇足足高了三輩——少林是「心空無玄真,清淨智慧深」的順序。

    空慧眼皮睜開,雙眼渾濁地掃了孟奇一眼,慢條斯理地道:「羅漢拳流傳甚廣,無特殊之處。」

    也就是說,自己可以學!孟奇內心狂喜地想道,雖然這是一門很普通的拳法,但終究比什麼也沒有強!

    他歡喜地拿著拳譜回到二樓,鄭重地對真永行了一禮:「還請師兄指點。」

    之後,一直到午時將過,孟奇和真慧都在藏經閣學武,只覺渾身力氣似乎有凝成一股的跡象。

    由於要回去練武,真永匆匆忙忙告別,孟奇和真慧則心滿意足地漫步於崖上。

    走著走著,孟奇發現真慧的目光不對,老是盯著外面的萬丈深淵。

    「小師弟,你在看什麼?」孟奇頗為疑惑。

    真慧皺著眉頭道:「師兄,要是跳下去,會不會得到絕世秘籍或仙兵神器?不對,沒看到神仙舞劍……」

    孟奇的表情頓時僵硬在了臉上,完了,帶壞小孩子了。

    不行,得扭轉過來!孟奇想了想,見真慧如此好騙,於是半是「挽救」半是惡趣味發作地道:「小師弟,今晚我們換個故事吧。」

    「什麼故事?」真慧很是興奮。

    孟奇嘿嘿笑道:「大明湖畔夏雨荷的故事。」

    「唔,她是絕世高手嗎?」真慧又好奇又開心地問道。

    「……」孟奇一時竟然無言。

    …………

    高空的明月被烏云遮蓋,寒風徹骨,刮得紙糊的窗戶吱咯作響,雜役僧們每人又多了一床棉被,可真應、真觀依然冷得蜷縮成一團。

    孟奇對此毫無所覺,盤膝而坐,心靜入定,只覺真氣上行,匯成金津玉液,衍化楊枝甘露,填入相應竅穴。

    這口真氣剛一填入,孟奇立刻感覺周身三百六十五處大穴皆有暴漲之感,真氣湧出,主要經脈就像被洪水沖刷了一遍,一一脹開,正所謂「氣滿經脈自開」。

    常人這一步需要花費一定時間,可孟奇這具身體本身就已經完成了「百日築基」,此時氣滿自溢,經脈毫無阻礙,皆是初通。

    孟奇緩緩睜開眼睛,只覺周身清爽,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氣,明白自己已是邁過了武道修行的第一步。

    他強忍住下床練一趟羅漢拳的衝動,長長地吐了口氣,內心並沒有太大的突破喜悅,一是「百日築基」相對簡單,沒什麼艱難之處,水到渠成而已,二是又過去了幾個月,自己的羅漢拳也使得有模有樣了,可脫離雜役院依然看不到一點希望。

    而不脫離雜役院,更高深的武學,能突破天人之別的神功,自己絕對沒辦法觸及!

    「哎……」孟奇千般焦躁萬般煩惱盡數化成了一聲長嘆。

    …………

    「真定,這兩日講經堂停講,你負責打掃禪心院,不得招惹貴客。」這日清晨,用過早膳後,孟奇被玄心叫了過去。

    「貴客?玄心師叔,不知是哪派高人?」孟奇想打聽清楚,免得犯了客人忌諱。

    玄心笑了笑:「真武派、玄天宗、洗劍閣、浣花劍派、青辰派和大江幫等大晉宗門受我少林之邀,派門中高手帶年輕弟子前來共論武道,其實就是給各派天資卓絕的年輕弟子一個比武切磋,增廣見聞的機會。」

    孟奇倒吸了口涼氣,這可都是玄心講過的天下武道大宗!比如真武派和玄天宗是道家三宗之二,洗劍閣、浣花劍派屬於持劍六派,青辰派、大江幫則位於天下六擘的行列。

    「天資卓著的年輕弟子?」孟奇下意識問道,畢竟他也算是少林真字輩的年輕弟子,總有點攀比之心。

    玄心摸著自己圓鼓鼓的肚子,哈哈大笑:「你問這做什麼?難道還能與他們比試不成?你一個剛完成百日築基的雜役僧,與他們相比,一個是淤泥裡的癩蛤蟆,一個是天上的鳳凰,不說比試,連站在一起的資格都沒有!」

    他辛辣的嘲諷讓孟奇頗為羞惱,氣血上湧,一張臉漲得通紅,他雖然心理年齡也有二十多歲了,有著不淺的社會經驗,但畢竟年輕氣盛,還是免不了少許爭強好勝之心,此時被人如此鄙夷,再想到與那些天之驕子的差距,自然難以克制情緒波動。

    玄心似乎毫無所覺,繼續說道:「我聽說這次來的各派年輕弟子之中,有好幾位都是未滿二十,就已踏入開竅境界,說不得將來有望進入人榜,你呢,會什麼武功?懂什麼絕學?不過我少林也是人才輩出,這一代的真常、真本、真妙也不比他們稍差。」

    說著,他斜著眼睛看向孟奇:「還不快去打掃禪心院。」

    孟奇咬了咬牙,平復了心情,提著掃帚往禪心院方向走去。

    玄心看著孟奇的背影,臉上的笑容漸漸褪去,只保留著嘴角一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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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天之驕子

    禪心院是少林接待客人的地方,由多重院落組成,此時光禿禿的大樹林立,一層薄雪覆蓋其上。

    孟奇揮舞掃帚清理著院內殘雪,突然,一間廂房的門打開,一個頭挽雙髻的小道士站在門邊喊道:「兀那小和尚,屋子裡有些髒,你來打掃下。」

    「好的,施主。」孟奇單手行了一禮,提著掃帚就走向廂房,而那依然殘留點稚氣的小道士已經回到了屋中。

    孟奇到了門邊,往裡一看,只見屋內有著七八個人,各自穿著皆是不同,色彩紛呈,比少林單調的服飾入眼多了。

    咦,好像還有女孩子?孟奇沒敢仔細打量,免得失了禮數,但剛才匆忙一眼,似乎看到了一位身穿鵝黃長裙的少女。

    這個世界的少林看來並不禁止女客入內啊……孟奇小心地越過幾位客人,打算清掃地面摔碎的茶杯。

    突然,一隻腳不知從什麼地方伸了過來,恰好位於孟奇腳前。

    孟奇來不及收腿,一下絆到了上面,只覺身體重心失去,跌跌撞撞往前匍匐。

    詫異之中,孟奇模糊看到這試圖絆倒自己的人正是剛才那頭挽雙髻的小道士,他五官深刻,最引人注目的則是那雙彷彿兩把飛刀的粗黑眉毛,此時,他看也沒看孟奇,雙目炯炯地盯著孟奇的前方。

    孟奇揮舞著雙臂,努力保持平衡,防止摔倒,可那小道士伸腳時機把握得非常好,讓他始終無法恢復重心,只能悲哀地看到地面越來越近,腦海裡幻想著自己摔了個狗啃屎的悽慘模樣。

    這時,一抹鵝黃之色映入了孟奇眼簾,緊接著,一把被銅綠色沉重劍鞘包裹的長劍宛如天外飛鴻,莫名出現,輕輕抵在了孟奇胸口。

    這把長劍用力很輕,孟奇幾乎感覺不到疼痛,可它的角度力度都恰到好處,一下就讓孟奇止住了下跌之勢,恢復了平衡。

    孟奇有點茫然地抬起頭,恰好看到一張明豔不可方物的臉蛋,她黛眉大眼,黑髮簡單挽起,柔順披下,身著一襲鵝黃長裙,年齡大概在十六七歲,可卻看不出一點稚嫩之色。

    她粉唇微啟,聲音清脆如黃鸝:「玄天宗自號天帝道統,就是這麼個欺負小孩子的道統?」

    哼,那玄天宗的小道士沒有回答,只是輕輕哼了一聲。

    這少女轉頭看向孟奇,忽地笑了起來,嘴邊兩顆梨渦隱現,讓她顯得非常甜美:「小和尚,別管那壞人,他只不過想借你試探一下我的劍法。」

    說到這裡,她嘴巴輕輕抿了抿,腦袋微微一揚:「可就算讓他看到了我的劍法,那又如何?」

    她並未直說,可孟奇卻感受到了一種對自身實力的驕傲和自信。

    「多謝姑娘相救。」孟奇站穩了身體,下意識答謝道。

    這少女收回長劍,噗嗤笑了出聲:「你倒像個世家公子,而不是小和尚,該稱呼女施主的。」

    然後她長劍倒轉,還了一禮:「嗯,我叫江芷微,洗劍閣弟子,讓你捲入我們之間的爭鬥,真是不好意思。」

    這時,玄天宗的小道士再次哼了一聲:「我只是沒想到少林的弟子這麼弱,隨便一下就絆倒了。」

    他眉毛揚起,配合臉上的稚氣,有點逞強的味道。

    「他只是雜役僧,要不讓我掂量一下你家雜役的武功,看看是不是與你一樣的強?」江芷微嘴角含笑地反諷道。

    「你!」小道士一下站了起來。

    「你們在做什麼?」門口忽然響起一道沉厚的聲音。

    孟奇回頭看去,只見一位身著八卦長袍的年輕男子負手走了進來,他長眉入鬢,鼻子挺拔,雙眼目光如電。

    初看之下,孟奇還以為這英俊陽剛的男子有二十多歲了,可細細一打量,才從眉眼之間看出,他大概也只有十七八歲。

    氣質很成熟啊……孟奇收斂住剛才惱怒憋屈的情緒,暗自評價道。

    「張師兄,清景絆倒這小和尚試探我劍法。」江芷微簡單地陳述了事情,沒有添油加醋。

    張姓師兄看向清景,不怒自威地道:「既然出了山門,你一舉一動都代表著玄天宗,莫要失了體面。」

    「是,張師兄。」小道士有些委屈地回答,不過看起來這張姓師兄在各派年輕弟子裡威望很高,屋內其他人都默不作聲,沒人幫清景說話。

    「是我太魯莽了。」小道士轉頭對孟奇說道,然後迅速扭過了腦袋。

    孟奇輕輕吸了口氣,多餘的話沒說,只是道:「小僧真定。」

    張姓師兄輕輕頷首,對孟奇道:「真定師弟,我是真武派張遠山,蒙各派好友看重,稱我一聲師兄,今日之事,還望見諒。」

    是我自己武功低微而已……這句話孟奇沒有說出口,點了點頭,示意這等小事自己不會放在心上,然後雙手合十,低宣了一聲佛號,埋頭將地面打掃乾淨,退出了房間。

    「這小和尚還算有點骨氣……」遠遠的,孟奇依稀聽到江芷微這麼評價了一句。

    回到雜役院,距離午膳還有一段時間,孟奇卻心緒難平,迫切地想要練功,可「百日築基」已經完成,「禪定蓄氣」又沒有功法,只好躲到禪房裡,一遍又一遍地練羅漢拳,以此錘煉肉身。

    午膳之時,真慧等人並未回來,據說是被安排打掃達摩院去了,那裡是這次各派弟子交手切磋的地方。

    一直到了晚間,孟奇才看到真言、真慧等人回來,一臉的興奮激動,互相之間交流個沒完。

    「下午就開始比試切磋了?」孟奇心中一動,快步上前問道。

    真慧用力地點頭:「嗯,好精彩!可惜師兄你不在場。」

    真言微微頷首,接著嘆了口氣:「他們的年齡和我相差彷彿,可武功卻十倍於我,哎……」

    人比人,氣死人……孟奇腦海裡突地冒出了這句話,然後好奇地問道,「最終獲勝者是誰?」

    「最後好精彩,長劍,道士……」真慧雙手搖擺,激動地陳述道,可他語言組織太過混亂,孟奇居然沒能聽懂。

    真言則微笑道:「最後的決戰是在真武派張遠山與洗劍閣江芷微姑娘之間進行,嘿嘿,他們之前打敗了各派年輕弟子,包括真妙和真本。」

    對兩位同入寺的師兄戰敗,真言是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

    「真武派,洗劍閣?」不知什麼時候,玄心走了過來,「嘿,這兩派的年輕弟子竟然冤家路窄地碰上了。」

    「冤家路窄?」孟奇感覺張遠山和江芷微關係不壞啊。

    玄心嘖了一聲:「道家有一門可以媲美《如來神掌》的神功,叫做《截天七劍》,亦是失落已久,真武派和洗劍閣立派之基分別是其中一式,互相之間,嘿,和金剛寺與我少林的關係類同,而且,洗劍閣只尊道祖,不入道家,最後誰敗了?」

    「真武派張遠山以半招之差敗給了江芷微姑娘。」真言趕緊回答,他這是按照達摩院首座空見神僧的評價說的。

    玄心愣了一下:「洗劍閣的小姑娘贏了?不會又是一個蘇無名吧,嘿嘿,小心剛極易折。」

    眾僧討論這次的比武切磋到很遲,回到禪房後,孟奇久久無法心靜,想到人中龍鳳般的張遠山、江芷微,再想想自己,實在是煩躁不已。

    窗外明月透過薄薄的云層,在床前映照出一片水波清淺的景色。

    「什麼時候才能脫離雜役院,真正地開始武道修習啊……」孟奇想著想著,按捺不住,決定問一問真觀、真應兩個積年雜役僧,玄藏師叔將自己安排在這裡,一定有他的目的。

    「真觀師兄,真應師兄,你們知道怎麼脫離雜役院嗎?或者有什麼具體要求?」只要要求明確,而不是存乎一心,孟奇就認為自己有希望達到。

    聽到這句話,愛睡覺的真應一下坐起,朗聲大笑:「費盡思量,才入了少林,可三年又三年,始終被困在這裡,還有兩年,就得被送出寺了,一事無成,哈哈,一事無成,讓我怎麼面對家中父老!」

    他笑得比哭還難聽,隱有杜鵑泣血之感。

    「出雜役院?哼,這七年來,我就沒見人成功過!嘿,玄苦那禿驢根本就是在說大話騙我們做苦力!」真觀咬牙切齒,彷彿要生食誰的血肉般說道。

    聽到他們的回答,孟奇剛泛起的希冀就被一盆冷水給澆滅了,內心一片茫然。

    真應、真觀鬧了一陣,又沉默了下來,再次陷入「自閉」的狀態,而真慧的呼吸越來越悠長,顯然已經酣睡。

    孟奇望著窗外,難以入眠,覺得自己就像被困在籠子裡的小鳥,怎麼都無法掙脫,焦躁、急切、沮喪等情緒此起彼伏。

    不知過了多久,孟奇才墜入夢中。

    月光如水,照在孟奇身上,彷彿給他披上了一層輕紗,突然,他的胸口亮起一抹青碧之色,妖異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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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9 01:56:58
第八章 奇詭的再聚

    孟奇猛地翻身坐起,大口喘著氣,剛才他做了一個噩夢,夢到自己身份曝光,被證得了羅漢金身的方丈一掌拍死。

    雖然他從未見過方丈,但這個夢是如此清晰,讓他甦醒過後,也渾身顫慄。

    「這是哪裡……」忽然,一抹隱含戒備的清脆女聲鑽入了孟奇的耳朵。

    誰?禪房裡怎麼會有女人?孟奇大驚,左右一看,頓時愣在了當場,這哪裡還是自家的禪房!

    這是一片類似漢白玉的石塊鋪成的廣場,中央空空蕩蕩,周圍則是一圈龍、鳳、夔牛、貔貅等仙禽神獸的雕像,而在自己旁邊,昨日所見的洗劍閣少女江芷微、真武派弟子張遠山、玄天宗傳人清景正臉含疑惑地四下打量。

    孟奇掙紮著站了起來,同樣疑惑不解地看著這一切,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自己好端端地在禪房睡覺,怎麼會來到這裡,還遇到這些天資卓著的各派弟子,難道自己依然在做夢?

    突然,清景那張飽含怒氣的臉龐出現在了孟奇眼前,他雙眉飛揚,怒吼道:「你們少林想做什麼?想成為各派公敵嗎?」

    孟奇完全不明白他在說什麼,愈發茫然地看著他。

    「清景,先別急著下結論,再檢查下雕像後面,再看看事情發展。」張遠山保持著沉穩的態度。

    江芷微略微皺眉道:「小和尚只是雜役僧,此事就算與少林有關,他也不會清楚,何必為難他呢?而且,我不覺得我們有什麼值得少林圖謀的地方。」

    清景惱怒地揮了下右手:「這不是很明顯嗎?少林有空聞這位證得了『降龍羅漢金身』的陸地神仙,誰能瞞得過他的天眼通、天耳通,悄無聲息地將我們從少林寺內,從長輩身邊帶走?除了他自己動手,我實在想不到有別的可能!」

    「我,我沒在少林……」這時,一尊雕像後面走出來一個畏畏縮縮的漢子,大概三十歲上下,身材健碩,留著粗獷的絡腮鬍子。

    「還有誰?各位朋友出來一見,在下真武張遠山。」張遠山先是一怔,接著朗聲說道。

    「張師兄,原來你們也在這裡。」不同的雕像後面又分別走出兩人,一是頭髮用白手絹紮著的高挑少女,皮膚呈小麥色,另外一個則是普普通通的年輕男子,表情沉凝,嚴肅非常。

    張遠山沉默了一下,神情愈發鄭重:「原來是大江幫的戚夏師妹,你也是入睡之後醒來就在此間?」

    江芷微踱步到孟奇身邊,若有所思地說道:「她是大江幫副幫主戚元同前輩的幼女,這次也來了少林。」

    「我不認識……」孟奇只能誠實地回答,腦海裡無數想法翻滾,開始猜測自己等人到底遭遇了什麼。

    「是,但我們醒來的位置是在石像之後,聽到這邊有人說話,一時不敢出來相見。」戚夏黛眉緊鎖,指了指那個猥瑣漢子,「清景小道長的猜測恐怕有誤,這位是我大江幫的香主,江左言家無字輩的言無疆,他並未跟隨我等前來少林,此時應該還在江東茂陵。」

    「對對對!三小姐,我,我剛在茂陵天字一號賭場大贏了一筆,找了幾個當紅粉頭唱曲,可醒來之後,就在這個莫名其妙的地方了!」言無疆一臉的害怕和惶恐。

    江芷微低笑了一聲,不知是給孟奇介紹,還是自言自語般道:「無字輩,和『殭屍拳』掌門言無我算是堂兄弟了,輩分如此之高,卻只在大江幫混了個香主,這看來不是沒有原因……」

    清景皺了皺眉,兩三步間走到了言無疆面前,喝問道:「你這爛賭**之徒,平日裡肯定撒謊成性,如何證明你所言非虛?」

    他依然堅持自己的看法。

    言無疆的嘴唇翕動了幾下:「你,你自可去茂陵天子一號賭場詢問,看老子是不是剛贏了兩千一百兩銀子!」

    他仗著三小姐在場,漸漸平復了一點。

    「這位是?」張遠山皺了皺眉,轉頭問著那位不見笑容的普通男子。

    江芷微突地跨前一步,兩條好看的眉毛輕鎖:「這位兄台,我好像見過你?嗯,就在浣花劍派的隨行弟子裡?」

    這男子青衣小帽,二十歲出頭,卻沒有這個年齡該有的意氣風發和欲欲躍試,一張臉像是戴上了鐵打的面具,沒有沉重之外的其他表情,他輕輕點頭:「能蒙江姑娘記住,齊某不勝榮幸,在下是浣花劍派普通弟子齊正言,這次隨行來到少林。」

    張遠山右手拍了拍自家的左手,第一次流露出明顯的不解,這次的事情實在太古怪了,既有四派未來棟樑,亦有普通弟子和武功低微的香主,甚至還有掃地打雜的雜役僧,實在讓人難以看出挑選的標準。

    江芷微抿了抿嘴唇,挺拔小巧的鼻子皺了皺,苦笑道:「我原本以為這次是針對來少林的各派弟子,誰知道還有言香主在……」

    清景冷笑了一聲:「不管在場之人有沒有真正的共通之處,能從少林將我們悄無聲息帶走的有幾個?哼,空聞神僧,天榜第三,就算證得了『純陽道體』的沖和前輩,也辦不到此事!

    他還是將矛頭對準了少林,只不過想不通對方為什麼要做這等稀奇古怪之事。

    當!

    一陣悠揚的鐘聲響起,引得眾人皆往白玉廣場的中央望去。

    「歡迎來到輪迴世界!」

    「這裡有無盡的危險,但你們也能從這裡得到想要的一切!」

    宏大冰冷的聲音隨著鐘聲飄來,聽得孟奇皺起了眉頭,這樣的情況,自己似乎大概可能在哪裡見過聽過?

    「誰?出來!」清景腳下用力,快如奔馬地向著中央撲去,可那裡空空蕩蕩,什麼也沒有。

    「你們可以稱呼我『六道輪迴之主』。」這聲音繼續說道。

    孟奇下意識側頭看去,正好看到江芷微和張遠山雙眸發亮,璀璨閃耀,宛如黑暗裡迸發的紫電,專注而認真地看著聲音來處。

    接著,他們對視一眼,搖了搖頭。

    孟奇心一沉,他們也找不出聲音的源頭嗎?

    清景右手按住腰間刀柄,停在那裡,大聲說道:「你將我們抓來有何用意?」

    宏大冰冷的聲音說道:「世事輪轉,你們將經歷一個又一個的世界,完成我發佈的任務,累積善功,而善功可以兌換到你們想要的一切,無論是絕世武功、神兵仙器,還是延壽丹藥、天材地寶,只要你們聽說過的,這裡都有,你們不知道的,這裡也有!」

    「而每完成一次任務,你們都將回到自身所在的世界,等待下一次輪迴的開啟。」

    孟奇嘴巴半張,像是一隻缺氧的鯉魚,這,這不是無限流嗎?我不是在仙俠武道世界嗎?這畫風不對啊!

    「得到想要的一切?」清景嗤笑了一聲,對「神秘人」的說辭嗤之以鼻。

    他出身號稱天帝道統的「玄天宗」,對神功秘訣、珍奇寶物稱得上見多識廣,根本不信這莫名其妙的「六道輪迴之主」能蒐集齊那些傳說中的事物,畢竟有些就在自家宗門!

    「六道輪迴之主」沒有說話,高高的白玉穹頂上落下了一道光幕,最上面寫著「絕世神功譜」,而它的下方第一行就清清楚楚地寫著:

    「《如來神掌》全本,兌換價格:一百萬善功。」

    「如來神掌……」在場之人,誰沒聽過這門絕世神功?紛紛倒吸了一口涼氣,要知道,天下武道大宗裡就有兩派以其殘缺的招式為立寺之本!直指代表著無上大道的如來金身!

    孟奇一顆心不知不覺就變得火熱,暫時忘記了「畫風不對」的問題。

    接著,江芷微聲音隱含激動地念出了第二行:「《截天七劍》,缺第三、第六式,兌換價格:七十五萬善功。」

    張遠山的雙拳悄然握緊,真武派的兩門根本神功都是從《截天七劍》的第七式「道滅道生」衍化而來。

    清景先是震了一下,接著嘲笑道:「缺第三、第六劍,不是什麼都有嗎……」

    說著說著,他的笑聲漸漸變低,這種標明了缺什麼的方式比直接將什麼都寫上更讓人信服,似乎沒缺的事物真有一樣!

    「只缺第三、第六劍……」江芷微蠕動著嘴唇,一張明豔絕倫的臉龐綻放著耀眼的光彩,彷彿對《截天七劍》的追求是她最大的夢想。

    洗劍閣創派祖師亦是奇遇得到《截天七劍》的第一式「斬道見我」,才創下了《太上劍經》這門直指道體法身境界的劍道絕學,能凝就「太上道體」,而他坐化之前,對未能一覽《截天七劍》剩餘六式,一連說了三聲「甚憾」。

    孟奇艱難地吞嚥了口唾沫,目光下移,再次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八九玄功》全本,兌換價格,九十五萬善功。」

    「『八九玄功』,我怎麼沒聽說過?」清景彷彿忘記了對「六道輪迴之主」的嘲笑,疑惑地自語道。

    江芷微、張遠山、戚夏等人都搖了搖頭,示意自己同樣沒聽說過。

    而孟奇心裡卻在瘋狂地吶喊著:

    「八九玄功?八九玄功!」

    這一頁後面的武功,有不少是江芷微等人聽聞過的傳說事物,如《妖皇典》《人皇金書》《鳳凰浴火訣》等,也有著部分宗門的根本大法,如《天帝玉冊》《真武七截經》《太上劍經》等。

    而且,除了《天帝玉冊》缺了中冊,《人皇金書》少了第三頁外,其他都寫的是全本!

    「竟然是全本……」張遠山眼睛微微眯起,江芷微亦將右手按在了劍柄之上。

    作為宗門的得意弟子,看到自家的根本神功被列於此間,任憑兌換,他們自然心緒難平。

    正常情況下,對於覬覦自身宗門武功的人,各大門派一向是絕不放過,哪怕追到天涯海角,亦要除去。

    孟奇還不算合格的少林弟子,對此感受不深,而是震撼於最下方幾門自己「熟悉」的武功,如《天妖屠神策》《渾天寶鑑》《聖魔元胎》等。

    這一頁上的神功,兌換價格最低也是《易筋經》的十五萬,最高則是《如來神掌》等幾門絕世之學的一百萬,讓人看得熱血沸騰。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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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10 01:29:29
第九章 隱皇堡

    「呵呵,神都趙氏的《驚世書》也在啊。」戚夏似乎對神都趙氏相當厭惡,說話的語氣裡帶著明顯的幸災樂禍。

    神都趙氏,十四大世家之一,當今的大晉皇室!

    孟奇聽玄心提過,中古之後,世家為了對抗門派的壓榨,於是聯合起來,建立皇朝,共推最強之世家為皇室,一時天下側目,風起云湧,世家與門派平分秋色,但後來,成為皇室的世家似乎因為身登九五之尊寶座得到了什麼天大好處,加上門派挑撥,於是其他世家起了貪婪之心,讓王朝幾經更迭,目前穩定在大晉和大周(北周)這兩大帝國。

    其中,大晉有九大世家,與門派實力相仿,北周只有五大世家,頗受宗門限制。

    「長樂高氏的《心寂物外篇》和『代天神拳』也有,兌換價格和《驚世書》相仿,都在十五萬善功左右,比我宗門的《天帝玉冊》足足少了二十五萬,嘿,而且這還是殘缺的《天帝玉冊》。」清景的心情似乎變好了很多。

    年紀不大的他們,一時忘記了自己正身處莫名環境之中,下意識通過「兌換價格」來比較各自宗門根本大法的高低,而結果讓清景非常的高興和自豪。

    長樂高氏,北周皇室。

    「這上面有很多神功,我都沒聽說過……」江芷微見自家的《太上劍經》只能兌換二十五萬善功,一時有點悶悶不樂,趕緊轉移了話題。

    孟奇悄悄點了點頭,「見多識廣」如自己亦有一半以上的功法未曾聽聞。

    「六道輪迴之主」沒給他們繼續觀看的機會,光幕翻動,出現了第二頁,上書「法身級神功」。

    高有十幾米的光幕快速翻動,足足三頁才將這個等級的神功展示完畢,雖然都是一晃而過,但孟奇還是看到了《大夢真經》《金剛不壞神功》等,看到了《如來神掌》《截天七劍》拆開的每一式等,兌換價格從一萬到十三萬不等。

    之後,光幕又展示了「外景級絕學」、「開竅級武學」、「蓄氣期武功」、「築基期基礎」,孟奇依稀看到了《阿難破戒刀法》,看到了《九陽神功》《九陰真經》等。

    「羅漢拳,兌換價格:兩個善功……」孟奇看著最後一頁最後幾行的內容,頓時感覺自己好「清貧」。

    「這是兌換秘籍的價格,若想直接入門,則在原價上翻倍,最高五倍。」「六道輪迴之主」冰冷冷的聲音再次響起,接著呈現金黃底色的光芒消失,一面銀白的光幕出現。

    「絕世神兵譜。」孟奇眯著眼睛念出了最上面的字樣。

    「人皇劍,人皇所鑄,王道第一,缺,兌換價格:九十萬善功。」江芷微跟隨念出,然後笑了一聲,「這一頁缺好多。」

    這一頁只有十件神兵,但寫著「缺」字的足有六件。

    清景朗聲大笑:「當然,誰人不知『光陰刀』在我玄天宗?光陰如刀,刀刀催人老!」

    這是第三行所寫的絕世神兵:「光陰刀,疑為天帝所鑄,莫測第一,缺,兌換價格:九十萬善功。」

    這一頁上沒有缺字的共有四件,分別是標著殺生第一的「冥海劍」,神秘第一的「輪迴印」,污穢第一的「魔皇爪」,以及無物不刷的「菩提妙樹」。

    「這些竟然都有……」孟奇又感覺自己在做夢了,神話傳說都齊了!

    這樣的狀態下,之後翻過的「神兵法寶譜」、「寶兵譜」、「利器譜」、「百煉之器譜」、「普通兵器譜」,孟奇壓根兒就沒怎麼看,只是到了最後,聽見大江幫戚夏疑惑又凝重地道:「沒聽說琅琊阮家的『度人琴』丟失啊,怎麼『神兵法寶譜』上沒有寫『缺』字?」

    她好像有點傾向於相信這個莫名其妙的兌換譜了。

    江芷微點了點頭:「我洗劍閣的『斬我劍』就寫有『缺』字,許是……」

    她沒有說完,但大家的想法都類同,許是阮家鎮族神兵已經丟失卻秘而不宣。

    琅琊阮家,大晉九大世家之一。

    光幕繼續翻動,由銀白變成了青綠,出現了仙丹妙藥、天才地寶、各類雜物的兌換譜。

    在這裡,孟奇看到了生死人肉白骨的「大羅金丹」(價格:三十萬善功),也看到了普通的「益氣丸」和銀兩(一個善功兌換五十兩,但銀兩不能兌換善功)

    這時,光幕消失,表示能夠兌換的東西到此為止,孟奇略微有點失望,不是什麼都能兌換嗎?說好的高達呢?超級賽亞人血統呢?陽神呢?大成聖體呢?直死魔眼呢?

    「看來是和這個仙俠武道世界相襯的輪迴世界啊……」孟奇悄悄吐了口氣。

    「若我們想要脫離輪迴世界,該怎麼做?」忽然,張遠山開口問道。

    這個問題一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雖然「六道輪迴之主」列出的東西非常有**力,但想必危險也一樣的大,大家都不是太樂意冒著生命危險去追逐,畢竟張遠山、江芷微、清景和戚夏不像孟奇,在各自門派內都是作為未來棟樑栽培的,將來有望接觸鎮派神功。

    而孟奇自己才剛完成「百日築基」,會點羅漢拳,武功低微,實在不想現在冒險。

    「積齊三十萬善功,兌換『彼岸符』,自可遠離輪迴。」「六道輪迴之主」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冷漠,「善功來源:任務獎勵及物品兌換。若是譜上不缺,價只三成,若為譜上缺少之物,價格視情況在原本基礎上增加。」

    「哼,是不是把《天帝玉冊》中冊偷來兌換,我就能得到『彼岸符』?」清景怒氣勃勃地喝道,「原來你們少林打的是這個主意!」

    「可以兌換。」「六道輪迴之主」的聲音沒有一點波動,「凡試圖洩露輪迴世界存在給外人者,抹殺;凡殺害同伴、同陣營者,以當前主線任務獎勵的善功數額為基準,扣除兩倍於此的善功,善功不足者,抹殺;凡兌換秘籍互相交換者,抹殺,自身在任務世界獲得的秘籍,不在此列……」

    他用宏大莊嚴的聲音一一宣佈著規矩。

    話音一落,光影變化,孟奇等人完全地陷入了黑暗之中,等到前方光源亮起時,孟奇才發現自己已經從白玉廣場到了一處上下左右皆是石壁的甬道內。

    「『隱皇堡』堡主為奪皇位,發明了『奪心丸』,秘密控制了各派掌門,大俠麻良翰於偶然之中識破了這樁陰謀,於是邀請另外三大高手共闖『隱皇堡』,可他們一時大意,被機關之術困於堡中。」

    「主線任務,三個時辰內,擊殺『隱皇堡』堡主,共同完成者分別獎勵五十個善功,若任務失敗,集體抹殺!」

    「支線任務,拯救被困『隱皇堡』的四大高手,每救一人,參與者每人獎勵十個善功,任務失敗,無懲罰。」

    點點青綠陰火在石頭地面上燒出了一排排文字,幾個呼吸之後,陰火熄滅,一切如常。

    「哼,絕對是少林寺的陰謀!」清景的面容憤怒得快要扭曲了,「我絕對不會去做這莫名其妙的任務!你們到底想做什麼?」

    他瞪著孟奇,不明白怎麼真的有任務!

    孟奇攤了攤手,閉口不言,心想我總不可能像唬弄小師弟一樣給你講無限流的故事吧?

    這時,江芷微右手一抽,長劍出鞘,聲如龍吟,光似秋水。

    她看了看眾人,表情沉凝地道:「我認為我們最好去完成任務,能夠以這種方式將我們隨意變換位置的高手,至少是法身級的陸地神仙一流,若想殺掉我們,非常簡單,所以,還是按照他的吩咐去做吧,看看究竟會怎樣。」

    說最後半句話時,她的腦袋又是微微一揚。

    「江師妹言之有理。」張遠山點頭附和。

    戚夏想了想,也拔出了一根流轉著青光的分水刺:「事以至此,我們不能坐以待斃,按照『六道輪迴之主』的說法,完成一次任務後,我們能回去一段時間,到時候再想別的辦法,現在先完成任務!」

    她個子高挑,衣裙緊身,苗條婀娜,皮膚雖然呈小麥色,但光用肉眼去看,也能覺得嬌嫩如水,配上秀氣的外貌,頗有幾分江南水鄉少女的味道。

    「我,我都聽三小姐的!」言無疆戰戰兢兢地說道。

    孟奇看了他一眼,怎麼都無法將這個魁梧粗豪卻膽小如鼠的男人與玄心口中弄出「赤地百里」災禍的「殭屍拳」掌門「飛天夜叉」言無我聯繫起來,都是言家無字輩,差距咋就這麼大呢?

    浣花劍派的齊正言微微點頭道:「我雖見識淺薄,但也覺得江姑娘說的在理。」

    清景緊緊抿著嘴巴,側頭看向旁邊石壁上插著的火把,過了幾個呼吸才繃著一張臉道:「我自不怕什麼任務,你們若死在這裡,須怪不得我。」

    「生死各安天命。」張遠山見眾人齊心,露出了一抹微笑。

    江芷微下意識說道:「我自用手中之劍爭一番天命……」

    說到這裡,她笑了笑,沒繼續說下去,這是洗劍閣與真武派從「截天七劍」裡悟出的道理不同,屬於理念之爭,沒必要在這個時候製造內訌。

    她轉頭看向孟奇,微笑道:「小和尚,要一起去完成任務嗎?」

    孟奇相當感動,其他人都下意識忽略了自己這個雜役僧的意見,還好有人記得:「當然,還請江姑娘多多照拂。」

    這種時候,武功低微的自己只能緊緊跟著最強的幾人行動,對此,孟奇很清醒。

    江芷微撲哧一笑:「得稱呼江施主。」

    孟奇輕輕吸了口氣,搶在其他人說話前道:「我認為我們應該先救四大高手,再去圍殺『隱皇堡』堡主。」

    「這不是耽誤時間嗎?」清景依然覺得少林寺的都是壞人。

    孟奇看著江芷微、張遠山和戚夏道:「第一,我們不清楚『隱皇堡』堡主的實力,貿然前去,危險極大,第二,我不認為有什麼支線任務需要一開始就頒佈出來,而是應該真正觸及才發佈,我懷疑這個支線任務的真正含義是,『六道輪迴之主』不認為我們能獨立完成主線任務,因此讓我們先尋找幫手。」

    江芷微、張遠山等人聽得輕輕點頭,多四個瞭解情況的幫手自然更好,但就怕耽誤了時間,造成任務失敗。

    「哼,說的你很瞭解『六道輪迴之主』似的,你很有經驗?」清景斜眼看著孟奇。

    當然,玩遊戲和看小說的經驗……孟奇內心悄然說道,自己不是什麼智者,僅僅是對「任務」和類似的「輪迴世界」比較瞭解一些而已,或許對,也或許錯。

    話音剛落,孟奇的雙眼陡然睜大,只見前方一道黑影向著自己等人飛來,「他」始終沒有觸地,一直飛行在半空,就像一隻漂浮的惡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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