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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都市言情] [莉莎‧克萊佩]午後的戀情(賀氏系列)(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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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27 11:39:23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八章
  
  他們直接騎馬回瑞黎園,埃布爾快活地慢步跑著。已經接近晚餐時間,裡奧和凱莫可能都已結束一天的工作。碧茜真希望自己有時間先讓她的家人對事情的最新進展有心理準備。同時她也很慶幸奇威還在愛爾蘭,因為他有對所有外來者都先抱著懷疑態度的毛病,絕不可能輕易放過克禮。還有,裡奧可能會反對。最好的做法是先找凱莫,因為他是家族男性,中最講理的一個。
  
  然而碧茜試著跟克禮建議該先找誰,以及該說些什麼時,他只用一個親吻打斷她,然後說他自己會處理。
  
  「好吧,」碧茜不情願地讓步。「不過我警告你,他們可能會反對這樁婚事。」
  
  「我也反對這樁婚事,」克禮提醒她。「至少在這部分我們意見一致。」
  
  他們進屋並直接到家族起居室,凱莫和裡奧正在交談,凱琳坐在一張小書桌前。
  
  「費克禮,」凱莫抬頭,面帶輕鬆的微笑招呼客人,「你來看新的木材廠嗎?」
  
  「謝謝,不過我來是另有原因。」
  
  站在窗戶附近的裡奧由克禮縐巴巴的衣服看向衣衫微亂的碧茜。「碧茜'親愛的,妳穿這樣跑出莊圈外嗎?」
  
  「只有這一次,」她帶著歉意說。「當時我有急事。」
  
  「和費上尉有關的急事?」裡奧銳利的目光移向克禮。「你要討論什麼事?」
  
  「是私事,」克禮以平和的口吻說。「和令妹有關。」他由凱莫看向裡奧。一般而言,要跟他們兩個當中哪個談,應該毫無疑問。裡奧是莊園領主,又是大哥,是當然的商談對象。只不過賀家人對角色的分配,好像自有一套規矩。
  
  「我該跟你們當中哪一個談?」克禮問道。
  
  兩個人都指向對方而且同時回答。「他。」
  
  凱莫對裡奧說:「你是子爵。」
  
  「平常都是你處理這種事。」裡奧抗議。
  
  「沒錯,但你一定不會喜歡我對這件事的意見。」
  
  「你不會真的在考慮同意他們在一起吧,會嗎?」
  
  「在賀家眾姊妹中,」凱莫平靜地說,「碧茜最適合自己選擇丈夫。我相信她的判斷。」
  
  碧茜對他露出燦爛的微笑。「謝謝你,凱莫。」
  
  「你的腦筋有問題嗎?」裡奧問他的妹婿。「你不能相信碧茜的判斷。」
  
  「為什麼不能?」
  
  「她太年輕,」裡奧說。
  
  「我二十三歲了,」碧茜提出異議。「我要是狗狗,這歲數早就上天堂了。」
  
  「而且妳是女性,」裡奧堅持。
  
  「你剛才說什麼?」凱琳插進來。「你是暗示女性判斷力比較差嗎?」
  
  「在這類的事情,是的。」裡奧指著克禮。「看看像尊希臘天神般站在那裡的那傢伙。妳認為她是因為他的智能而選擇他嗎?」
  
  「我是劍橋畢業的,」克禮的語調辛辣。「我應該帶文憑來嗎。」
  
  「在這家族,」凱莫插嘴說。「不用大學學位來證明一個人的聰明才智。瑞黎子爵就是兩者之間毫無關聯的最佳例證。」
  
  「費克禮,」裡奧說,「我無意冒犯,不過—」
  
  「對他來說,那是再自然不過的事,」凱琳甜甜地插嘴。
  
  裡奧對妻子皺皺眉頭,然後又把注意力轉回克禮身上。「你和碧茜認識的時間並不長,尚未到可以考慮結婚,就我所知是只有幾星期吧。還有,梅茹思怎麼辦?你們兩個不是訂婚了嗎?」
  
  「這些論點都很有力,」克禮說。「我會一一回答。但首先你們該知道的是,我也反對這件婚事。」
  
  裡奧不解地眨眨眼。「你是說你反對跟梅小姐的婚事?」
  
  「嗯...沒錯。但我也反對我跟碧茜的婚事。」
  
  室內頓時一片沈寂。
  
  「這是某種詭計,」裡奧說。
  
  「不幸的是,這不是。」克禮回答。
  
  又是一陣沉默。
  
  「費上尉,」凱莫仔細斟酌用詞後說。「你是來要我們同意,你和碧茜結婚的嗎?」
  
  克禮搖頭。「如果我決定要跟碧茜結婚,有沒有你們的同意我都會做。」
  
  裡奧看著凱莫。「親愛的上帝,」他厭惡地說。「這個比盧哈利更麻煩。」
  
  凱莫一臉無可奈何的表情。「或許我們該到書房跟費上尉詳談,順便喝點白蘭地。」
  
  「我要自己喝一瓶,」裡奧些激動地說,率先往書房走。
  
  除了省略幾個親密細節之外,克禮把-切都告訴他們。他毫不保留地說出自己的問題,但同時也下定決心要保護碧茜不受批評,即使是來自她家人的批評。
  
  「玩弄這種手段實在不像她,」克禮跟他們說了那些信的事之後,裡奧搖著頭說。「天知道她當時究竟著了什麼魔,竟然做這種事。」
  
  「那不是玩弄手段,」克禮語氣平靜地說。「後來的演變也超出我們兩人的預期。」
  
  凱莫沈思地注視他。「這些看似令人興奮的發現,費克禮,很可能反而讓人做不出正確判斷。你真的非常確定你對碧茜的感情嗎?因為她是—」
  
  「很獨特的,」裡奧接著說。
  
  「我知道。」克禮感覺自己的嘴角因笑意微微揚起。「我知道她有非故意的偷竊癖,她穿男性的騎馬褲,喜歡引用希臘哲學家的話,而且讀過太多獸醫手冊。我知道她收養其它人付錢要人殺掉的動物當寵物。」想著碧茜,他感到一種渴望的疼痛。「我知道她永遠不可能在倫敦長住,只有離自然很近的地方才是她的歸屬。我知道她很有同情心、聰慧而且勇敢,她唯一真正害怕的就是被拋棄。而我永遠不可能拋棄她,因為我碰巧愛她愛到要發狂。不過有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裡奧間。
  
  克禮的回答只有一個字,卻滿含蕭索的意味。「我。」
  
  克禮花了好幾分鐘解釋完所有的狀況他自戰後開始、無法合理解釋的行為,以及類似瘋狂的各種症狀。他們看似平靜地接受他透露的一切,倒也沒有讓他太驚訝,只是心裡不免想著﹒這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家族?
  
  克禮說完後,緊接著是片刻的寂靜。
  
  裡奧期待地看著凱莫。「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
  
  「現在是賣弄你那些羅氏格言的時候啦,什麼公雞下蛋、豬在果園跳舞之額的。你老喜歡說這些,說一句來聽聽吧。」
  
  凱莫嘲弄地看他一眼。「我現在一句也想不出來。」
  
  「天哪,我被迫聽過幾百句,而費克禮一句也不用聽嗎?」
  
  凱莫不理會裡奧,注意力轉向克禮。「我相信你提到的那些問題,都會隨時間而漸漸消失。」他停頓一下。 「如果我們的妹婿奇威在這裡,他可以證實這一點。」
  
  克禮專注地望著他。
  
  「他沒上戰場打過仗,」凱莫平靜地繼續說。「但,暴力和傷書不只來自於戰場。他也有自己的問題要處理,而且成功克服了它們。我認為你也做得到。」
  
  「我認為費上尉和碧茜應該等一等,」裡奧說。「等待不會有任何損失。」
  
  「這可說不定,」凱莫說。「就像羅馬人說的.『蹉跎光陰,終將一事無成。』」」
  
  裡奧一副得意的表情。「我就知道一定會有格言出現。」
  
  「我無意冒犯,」克禮喃喃說,「但這段談話不會有結果。你們當中至少該有一個指出,碧茜值得匹配更好的男人。」
  
  「那正是我對內人說過的話,」裡奧說。「也是我在她找到那個更好的男人之前,趕緊把她娶到手的原因。」他微笑地看著正生氣地瞪著他們的克禮。「到目前為止,我並不覺得你那些缺點有多嚴重。你酗酒,有時不大能控制衝動,而且會突然發脾氣。這些剛好都是賀家人的特質。我想你大概認為碧茜理想的結婚對象,應該是認為所謂的刺激是收集鼻煙盒、寫十四行詩、個性安靜的年輕紳士吧。嗯,我們試過,但從來沒有成功。她不想那種男人,她要的顯然是你。」
  
  「她太年輕又充滿了理想主義,不知道這樣是不對的,」克禮說。「我覺得她的判斷力有問題。」
  
  「我也同意,」裡奧反擊。「不幸的是,我幾個妹妹都不讓我為她們選擇丈夫。」
  
  「兩位請別急,」凱莫語氣平靜地充當和事佬。「我要問你一個問題,費上尉…如果你打算在無限期的未來才跟碧茜求婚…在那之前你打算繼續跟她見面嗎?」
  
  「當然,」克禮誠實地說。「我不認為有任何事物能讓我遠離她,但我們會很謹慎。」
  
  「我很懷疑,」裡奧說。「碧茜對謹慎所有的知識,就是這兩個字該怎麼寫。」
  
  「過不了多久就會有流言出現,」凱莫說,「還有批評,而那些都會傷害到碧茜的名聲。既然你終究要跟她結婚,拖延不可避免的事實在沒有意義。」
  
  「你是說你想要我跟她結婚?」克禮無法置信地間。
  
  「我不想要,」表情有些悲傷的凱莫回答。「但我也不能說我喜歡另一個選擇。碧茜會很難過的。此外,我們當中哪一個要自告奮勇去告訴她,她必須等到不知何時呢?」
  
  三個人都不說話。
  
  碧茜知道當晚她不會得到多少休息,心頭的憂慮和問題讓她無法成眠。克禮非但沒留下吃晚餐,反而在和凱莫與裡奧談過話後,立即離去。
  
  雅蜜送雷恩的弟弟亞歷上床後下樓來,聽到消息後毫不掩飾她的喜悅。「我喜歡他,」她擁抱一下碧茜,然後往後退,微笑看著她。「他看起來是個有榮譽感的好人。」
  
  「而且很勇敢,」凱莫接口說。
  
  「對,」雅蜜嚴肅地回答,「大家都不會忘記他在戰時的英勇事跡。」
  
  「喔,我指的不是那個,」凱莫對她說。「我說的是他願意和賀家姊妹之一結婚。」
  
  雅蜜對他吐吐舌頭扮鬼臉,他咧嘴笑起來。
  
  這對夫妻的關係很自在,又有玩鬧與調情的加味。碧茜猜想著她和克禮是否能擁有類似的關係,他是否願意放下自我防衛讓她接近他。
  
  碧茜蹙眉在雅蜜旁邊坐下。「我一直問凱莫和裡奧,他們究竟跟克禮談了些什麼,但好像什麼都沒決定,他們只喝了一些白蘭地。」
  
  「我們向費克禮保證,我們十分樂意讓他擁有妳和妳的動物園。不過,」裡奧回嘴。「後來他說,他需要時間思考。」
  
  「思考什麼?」碧茜追問。「有什麼要考慮的?他為什麼需要這麼長的時間決定?」
  
  「他是男人,親愛的,」雅蜜和藹地解釋。「持續的思考對他們來說是困難的。」
  
  「和女人剛好相反,」裡奧反擊。「女人決定事情根本不需要任何思考。」
  
  克禮在早上來到瑞黎園,雖然身穿休閒的散步服,卻一副十足的…嗯,軍人架勢,他以平靜而無懈可擊的禮貌態度要求陪碧茜去散步。碧茜雖然很高興看到他,卻也有些不安。他看起來謹慎而嚴肅,像要去執行不怎麼愉快的任務。
  
  這完全不是個好兆頭。
  
  不過碧茜保持愉快的態度,帶著克禮走向樹林裡她最喜愛的散步路線之一。它沿著樹林外圍蜿蜓,右手邊是農地,左手邊是林地,然後轉個彎切進樹林裡,再經過幾條古道,在一條小溪前結束。他們往前走時,埃布爾不斷地來回跑著、認真地到處聞嗅。
  
  「你只要看到像這樣的小空地,」帶著克禮來到一小塊斑駁陽光照亮的草地,碧茜說。「可能都是青銅器時代留下來的園地遺跡。那時的人不懂施吧,所以在土地生產力變差時,他們便再開墾另一塊新地。舊的地就佈滿金雀花、嚴類和石南。而這裡—」她指著空地附近一棵橡樹的樹洞,「是我在夏初時目睹一隻小鷹破殼而由的地點。鷹不築自己的巢,而是佔用其它鳥類築的巢。牠們飛行速度極快,在天空中看起來就像會飛的鐮刀。」
  
  克禮專心聽著。微風輕拂暗金色頭髮,嘴角掛著微微笑意,他看起來俊俏得讓人無法不盯著他看。「妳知道樹林裡所有的秘密,對嗎?」
  
  「還有非常多東西可以學習,我只懂些皮毛而已。我的本子裡有很多動植物的素描,而且還一直發現更多值得研究的新生物。」她渴望祖歎口氣。「聽說倫敦要成立一個自然歷史協會,真希望我可以參加。」
  
  「妳為什麼不能參加?」
  
  「他們不准女性入會,」碧茜說。「那些社團都是這樣,一屋子留鬍子的老先生,一面抽煙斗一面交換昆蟲筆記。真是可惜,我敢說我對昆蟲的瞭解跟他們任何人一樣多。」
  
  他緩緩綻出微笑。「我很高興妳既不抽煙斗也沒留鬍子,」他說。「話說回來,像妳這樣喜愛動物與昆蟲的人不能參與討論,質在很可惜。說不定我們可以說服他們為妳破例。」
  
  碧茜驚訝地看他一眼。「你會那麼做嗎?你不反對女人擁有這種非傳統的興趣?」
  
  「我當然不反對。和一個擁有不尋常興趣的女性結婚,然後又強迫她做回普通女性,豈不是太沒道理了嗎?」
  
  她雙眼圓睜。「你現在是跟我求婚嗎?」
  
  克禮把她轉過來面對他,手指輕撫著她下巴,哄她抬起臉。「我要先討論幾件事。」
  
  碧茜滿懷期待地看著他。
  
  他的表情嚴肅起來。握住她的手,和她一起沿著長滿青草的小徑走著。「首先…我們不會同床。」
  
  她眨眼,然後有些猶豫地問..「我們的關係將是柏拉圖式?」
  
  他踉蹌一下。「不。天哪,當然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們當然會有親密關係,但不睡同一張床。」
  
  「但是…我覺得我會喜歡和你一起睡。」
  
  他收緊握著她的手。「我經常作惡夢,那會使妳睡不好。」
  
  「我不介意。」
  
  「我說不定會在睡覺時失手掐死妳。」
  
  「噢。嗯,這一點我倒是有些介意。」兩人緩緩往前走的同時,碧茜蹙起眉。「那我也可以有個要求嗎?」
  
  「可以。什麼事?」
  
  「從現在起,你可以遠離烈酒,改喝葡萄酒嗎?我知道你把烈酒當作治療那些問題的藥方,但也可能那只讓問題更加嚴重。而且—」
  
  「妳不必說服我,親愛的。我已經決定不再酗酒。」
  
  「噢。」她對他露出微笑,心裡十分高興。
  
  「我對妳還有最後一個要求。」克禮說。「不可以再做危險的事,像是爬樹、訓練半野生的馬,或者把兇猛的動物從陷阱裡救出來,諸如此類的。」
  
  碧茜抗議地看他一眼,抗拒著未來的對她自由的任何限制。
  
  克禮瞭解她的想法。「我不是不講理,」他立刻說。「但也不想擔心妳隨時可能受傷。」
  
  「人隨時都可能受傷。女性的裙襬著火,或者有人不慎從飛馳的馬車摔下,或者絆到東西跌倒—」
  
  「我就是這意思。生命本已危機重重,若再加上那些危險行為,我會更加擔心。」
  
  碧茜突然明白家人對她的限制,遠比丈夫的要求少了許多。她不得不提醒自己,婚姻會用其它的好處補償她。
  
  「…我不久就必須去麗河頓園,」克禮說。「我必須學習管理莊園的許多事務,還有木材市場的部分。據產業管理人的說法,麗河頓園木材供應不穩定。另外,當地正在鋪設鐵路並設置火車站,如果有良好的道路配合,對我們將非常有利。我必須在計劃時就參與,否則日後沒立場抱怨。」他打住並將碧茜轉過來面對他。「我知道妳和家人關係親密,妳能忍受離開他們嗎?我們會留著費家莊,但大多數時間將住在麗河頓園。」
  
  不跟家人一起住是個令人吃驚的想法。他們一直都是她世界的全部,尤其雅蜜更是她生命中的盤石。這念頭令碧茜心中出現一絲焦慮,但也有興奮。一個新的家,新的家人、新的地方可探險…還有克禮。最重要的是克禮。
  
  「我相信我可以,」碧茜說。「我必定會想念他們。不過在這裡,我大部分時間也是自己做自己的事。我的哥哥姊姊理所當然都忙著各自的家庭和事業。只要隨時能來看看他們,我就很高興了。」
  
  克禮愛撫著她的面頰,指節輕輕滑至她的頸側。他眼中有著瞭解、同情,還有其它令她皮膚瞬間泛紅的情緒。
  
  「只要能讓妳高興,」他說,「什麼事都可以。」他把她拉近,親吻她的額頭,然後一路吻鼻尖。「碧茜,現在我要問妳一件事。」他的唇找到她微笑著的嘴。「我的愛人…我寧願選擇到目前為止與妳共度的短暫時光,也不要和其它女人在一起一輩子。妳根本不需要寫那張要我回來找妳的信,我這輩子一直想找到妳。我想世上沒有任何男人能符合妳應得的丈夫的條件…但我請求妳讓我試試。妳願意跟我結婚嗎?」
  
  碧茜把他的頭拉近她的,嘴唇附在他耳邊。「願意。」她呢喃,並且因為衝動而輕咬他的耳朵一下。
  
  被這愛的輕咬嚇一跳的克禮俯視著她。碧茜看見他眼中的歡愉與報復的承諾,不禁呼吸加速。他在她唇上印下強烈的一吻。
  
  「妳想要哪一種婚禮?」他間,並且在她回答前又偷吻她一下。
  
  「可以把你變成我丈夫的那一種。」她以手指輕觸他堅毅的唇部線條。「你想要哪一種?」
  
  他無奈地微笑。「快速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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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27 11:39:41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九章
  
  克禮自忖兩周不到的時間,他已與未來的姻親相處甚歡,這在算不得好兆頭。儘管以前他因為他們的種種怪癖而躲避他們,現在則十分喜歡他們的陪伴,幾乎每天晚上都在瑞黎園度過。
  
  賀家人愛拌嘴、一起大笑,而且似乎的很喜歡彼此,這使他們與克體認識的其它家族截然不同。他們對所有的事物都有興趣,新的觀念、新的發明與發現,顯然全家人在知性傾向這方面,都深受他們已過世的父親賀愛德的影響。
  
  克禮感覺這個快樂而常常有些混亂的家庭對他非常有幫助,而喧鬧的倫敦則否。不知怎地,有著某些質樸特質的賀家人撫慰了他靈魂受傷的部分。他喜歡他們每個人,尤其是身為家族—或如他所說的「部落」—領導人的凱莫。凱莫是家族的鎮定劑,總是平靜又充滿包容力,但必要時也偶爾鞭策家人前進。
  
  裡奧則沒那麼可親。他迷人而有些高高在上,尖銳的幽默令克體不自覺想起以前冷嘲熱諷的自己。例如,他就曾說過碧茜只適合待在馬廄。他不記得自己說過,但不幸地,聽起來就像是以前的他會說的話。當時他還不完全明白言語比刀劍更鋒利的道理。
  
  過去兩年當中,他學到許多教訓。
  
  不過就裡奧而言,碧茜也跟克禮保證過,他雖然牙尖嘴利,卻是充滿愛心而且忠誠的哥哥。「你最後一定會很喜歡他,」她說。「不過你會比較喜歡跟凱莫相處並不令人驚訝,因為你們兩個都是狐狸。」
  
  「狐狸?」克禮頗感有趣地重複。
  
  「對啊,我向來善於分辨出某人是哪種動物。狐狸是獵食者,但不憑恃暴力。牠們纖細而聰明,喜歡智取他人。雖然有時候會遠行,但牠們永遠都喜歡回到舒適安全的家。」
  
  「我猜裡奧是獅子,」克禮嘲諷地說。
  
  「噢,沒錯。戲劇性、喜怒形於色,而且他討厭被忽視,有時候還會呼你個大巴掌。不過在那些尖銳的爪子和咆哮之下,他其實是一隻小貓咪。」
  
  「妳是什麼動物?」
  
  克禮向來想像自己會有個舉止合宜、把家裡打理得井井有條的妻子,不過看來他即將擁有的,是一個穿長褲到處跑、讓動物在每個房間漫遊、潛行或跳來跳去的妻子。
  
  碧茜那些一般女性不會有的技能,讓他很是著迷。她懂得使用槌子和刨刀,騎術是他見過的女性中最好的,或許也比一些男性好。她極具創意,擁有極佳的記憶力與直覺。不過克禮越是瞭解碧茜,越察覺到她內心深處的不安全感。那是一股驅使她離群獨處的孤寂感,他認為或許與她雙親—尤其她母親—的猝死有關,因為碧茜感覺被她拋棄了。又或者,和賀氏家族受到始料未及、社交上的排擠窘境有關。身為上流社會的成員不僅僅是遵守一條條禮儀與規矩,還有從出生起便要逐漸灌輸的思考與行為模式,以及和他人互動的技巧。碧茜絕不可能擁有年輕貴族女性的那種世故。
  
  而那正是他最愛她的地方之一。
  
  向碧茜求婚後第二天,克禮強迫自己去見茹思。他原本計劃要為自己並未公平對待她而道歉,結果看見茹思對欺騙他毫無悔意,他對她的任何歉意也跟著消失無蹤。
  
  還有,當時的場面一點都不好看。她的臉脹成深紅色,發瘋似地尖叫怒罵。
  
  「你不可以為那個怪女人和她奇怪的家庭拋棄我!你會成為笑話。那家子有一半是居無定所的吉普賽人,另一半則是瘋子,既沒人際關係也不懂社會禮儀。他們是骯髒的佃農,你一定會後悔到你死的那一天。賀碧茜是個粗魯又沒教養的女孩,說不定還會生出一隻小狗或小豬。」
  
  她停下來喘口氣時,克禮平靜地說:「不幸地,不是每個人都像梅氏家族這樣高尚與優雅。」
  
  這句話正中茹思的痛處,想當然耳,她繼續像漁婦般尖叫。
  
  就在那時克禮腦海中出現一個影像…不是跟戰爭有關的那些,而是祥和的…前一天碧茜在照顧一隻受傷的鳥時,那平靜而專注的臉。她把一隻小麻雀的斷翅縛在牠身上,然後教克禮怎麼喂小鳥吃東西。克禮專心看著醫療過程,也為碧茜靈巧又充滿力量的雙手懾服。
  
  注意力回到眼前正在咆哮的女人身上,克禮不禁想同情最後要娶茹思的男人。
  
  後來茹思的母親聽見客廳裡的喧鬧聲而進來,也試著安撫她。沒多久克禮便告辭離開,心中為浪費在梅茹思身上的時間感到惋惜。
  
  十天後,茹思和一個長期追求她的當地仕紳私奔的消息,使巨石鎮所有人都大吃一驚。
  
  那兩人私奔當天,茹思寫給碧茜的一封信送到瑞黎園來。那封污跡斑斑、字體因憤怒而潦草的信中,滿是嚴厲的指責與不懷好意的預測,再加上許多拼錯的字。滿懷困擾與罪惡感的碧茜把信拿給克禮看。
  
  他抿著唇把信撕成兩半後還給碧茜。「嗯,」他閒聊似地說。「她終於寫信給某人了。」
  
  碧茜努力擺出斥責的表情,終究還是笑了出來。「別拿這件事開玩笑,我覺得很愧疚。」
  
  「為什麼?茹思可一點也沒。」
  
  「她怪我把你從她身邊搶走。」
  
  「我從一開始就不曾是她的,而且這也不是什麼傳遞包裹的遊戲。」
  
  這話讓她露齒而笑。「如果你是包裹,」她充滿暗示地對他眨個眼。「我好想把你打開。」
  
  她靠過去要親吻他時,克禮搖頭。「別分心,否則這件事永遠無法完成。」他把一塊木板放好,期待地看著她。「開始釘吧。」
  
  他們在乾草棚裡,她帶他來這裡整修一個她打造的鳥巢。克禮饒富興味地看著碧茜在木板邊緣整齊地釘上一排釘子,他從沒料想到女性精於使用工具時會是這麼迷人。而且他無法不欣賞她每次彎身時,長褲在臀部繃緊的模樣。
  
  他有點辛苦地試著控制他的身體,壓制急切升高的慾望。碧茜散發出的誘惑,他已快無法承受。每回親吻她,她純真而性感的回應總是把他逼到自我控制的極限。
  
  從軍參戰前,克體在男女關係方面從沒有任何問題。性只是另一種他可以毫無罪惡與壓抑的享受,是輕鬆的娛樂,但經過軍旅生涯長期的禁慾之後,他很在意第一次和碧茜做愛,他不想傷害或嚇到她。
  
  任何自我控制都是困難的。
  
  在某些一情況下特別困難。例如有一晚雙胞胎之一不小心踩到碧茜的貓幸運,後者發出貓咪特有的、震耳欲聾的尖叫聲。接著雙胞胎開始哇哇大哭,凱琳趕緊過去安撫他們。
  
  那場小混亂令克禮大吃一驚,渾身緊繃而微微顫抖的他閉上雙眼,一下子彷彿回到漫天烽火的戰場上。深呼吸幾次後,他才發覺碧茜就坐在他身旁。她沒問任何問題,只是安靜地陪著他。
  
  然後埃布爾也過來,下巴擱在他的膝蓋上,幽幽的棕眼望著他。
  
  「他瞭解,碧茜輕聲說。
  
  克禮伸手輕輕拍撫那毛髮租糙的頭,埃布爾用鼻於磨蹭他做手,舌頭舔著他的手腕。是的,埃布爾瞭解。牠同樣經歷過槍林彈雨,也知道子彈穿透肌肉的痛楚。「我們是最佳拍檔,對不對,老朋友?」克禮喃喃說。
  
  碧茜完成手上的工作,放下鐵錘並拍拍手上的灰塵時,他的思緒也被拉回現在。「好了,」她滿意地說。「可以給下一個鳥家族使用了。」
  
  她手腳並用地爬到克禮半躺著的地方,在他旁邊像貓一樣伸展身體。他睫毛半垂地審視著她,所有的感官都想把她吸進去,耽溺在她柔軟的肌膚、她豐映堅實的嬌驅在他底下的觸感中。但她試著把他拉近時,他卻抗拒。
  
  「妳的家人會懷疑我們做的是木工以外的事,」他說。「妳身上會沾滿乾草。」
  
  「我向來沾滿乾草。」
  
  她微彎嘴角的笑容和靈動的藍眸瓦解他所有心防。他溫柔地朝她低頭,以溫暖而略帶試探的吻蓋住她的嘴。她雙臂攬住他的脖子。他好整以暇緩緩探索她,與她嬉戲,直到感覺她羞怯地伸出舌尖回應。那刺激直達他的鼠蹊,引燃另一波肉慾的熱流。
  
  她穩穩地撐著他,髖部本能地在他身下調整位置。他無法自己地頂著她女性的柔軟處,以令兩人都心醉神迷的動作推進。碧茜呢喃著他的名字,頭枕著他的手臂往後,展現喉嚨、尋求他嘴唇潮濕的愛撫。他的舌找到敏感部位,感覺她攝動的同時開始以舌尖恣意施為。他的手移至她的乳房,隔著襯衫和內襯罩住那自然的半圓體,溫暖的手心揉搓著緊繃的頂點。
  
  她發出細碎而歡愉的呻吟。
  
  不斷扭動又在他底下拱起身體的她是如此美妙,讓克禮覺得自己開始沈溺在慾望當中,他的身體凌駕逐漸模糊的理智。解開她的衣服並解放他飽受折磨的男性讓自己進入她,得到最終對解放是如此輕而易舉—
  
  他呻吟著翻身仰躺,但她仍緊抱著他不放。
  
  「跟我做愛,」她上氣不接下氣地說。「現在。這裡。拜託,克禮—」
  
  「不,」他坐起來,勉強拉開她的手。「這裡隨時都可能有人進來。」
  
  「我不在乎。」碧茜將發熱的臉埋在他胸前。「我不在乎,」她瘋狂地說。
  
  「我在乎。妳值得的遠不只是乾草堆裡的茍合,更別提禁慾兩年多的我。」
  
  碧茜睜大眼睛抬頭望著他。「真的?你保持貞節那麼久?」
  
  克禮嘲弄地看她一眼。「「貞節」指的是一種思想上的純淨,我可以跟妳保證那不適用在我身上。不過我一直都保持獨身。」
  
  碧茜爬到他背後,拍掉黏在他背上的乾草。「那時都沒機會跟女性在一起嗎?」
  
  「有。」
  
  「你為什麼沒有做?」
  
  克禮扭頭看看她。「妳真的想知道?」
  
  「對。」
  
  「碧茜'妳知道女孩子問這種不規矩的問題,有什麼下場嗎?」
  
  一在乾草堆上被蹂躪?」她滿懷希望地問。
  
  克禮搖頭。
  
  碧茜從背後抱位他,他感到她乳房壓在背上那刺激的壓力。「告訴我,」她湊近他耳邊說,帶著濕意的鼻息令他頸背的毛髮愉悅地豎立起來。
  
  「有隨軍妓女,」他說,「她們永遠都忙著服務士兵。但她們實在不怎麼有吸引力,而且助長許多疾病在軍團中散播。」
  
  「好可憐,」碧茜真誠地說。
  
  「妳指的是妓女還是士兵?」
  
  「所有人。」
  
  同情而非不齒的反應,多麼典型的她,他想著。克禮拉起她的一隻手,在她的手心印下一吻。「也有一、兩位隨軍團而行的軍官太太邀請過我,但我不愛跟有夫之婦牽扯,尤其之後我或許會跟那個丈夫並肩作戰。後來,我在醫院的時候,也有幾個護士似乎願意…當然是一般護士,不是修女…但是漫長的圍城加上挖過數不清的墳墓…然後又負傷我對性事真的提不起興趣,所以就維持那樣。」他扮個鬼臉。「而且我還在等待。」
  
  碧茜親吻他的脖子,又用鼻子磨贈著,令他感到另一陣興奮竄遍全身。「我會照顧你,可憐的小伙子,」她喃喃地說。「別擔心,我會溫柔地馴服你。」
  
  這種混合了慾望與幽默的感受是前所未有的。克禮轉身抱住她,把她移到他腿上。
  
  「喔,妳一定會照顧我,」他對她保證,然後嘴巴壓住她的。
  
  當天稍後,克禮和裡一起去看瑞黎園的木材廠。瑞黎園的木材生意在規模上與麗河頓園無法相提並論,但經營手法卻細緻得多。根據裡奧的說法,目前不在的妹婿閔奇威是木材業的專家,非常善於辨認可利用的木材、拔除雜林以及重複造林。
  
  在伐木場,有好幾座依蓓萍的丈夫盧哈利建議而設計出的創新設施。帶克禮看過一座讓切割好的木料能有效率且安全運送的先進滾筒與軌道後,裡奧和他一起返回屋裡。
  
  他們的談話內容轉向木材市場與相關商業。「只要與市場相關事項,」裡奧說。「不論是拍賈或自訂契約的買賣,都是凱莫負責處理。他掌握財務的能力比我所認識的任何人都強。」
  
  「你和你幾個妹婿劃分領域、各展所長,讓我覺得非常有趣。」
  
  「我們配合得很好。奇威喜歡土地,凱莫擅長數字....至於我,則扮演無為而治的角色。」
  
  克禮可沒被唬卡到。「你對整個企業的瞭解程度讓我無法相信這句話。你在這地方下了很長很多的功夫。」
  
  「是的。不過我一直希望如果我假裝無知,他們便不再要我做事。」
  
  克禮微笑,專注地看著兩人走路時,被靴子踩著、背後的陽光形成的長長影子。「我不必假裝無知,」他正色說。「我對木材業幾乎一無所知。我哥哥一輩子都在準備,我或其它人,從沒想過我將必須頂替他。」他打住,暗自希望最後那句話沒說出口,聽起來像他索取同情。
  
  不過裡奧卻以友善且實事求是的口氣回答:「我瞭解那種感覺。不過奇威可以幫你。他可是知識的泉源,而且最好為人師。只要跟他相處兩個星期,你立刻變成該死的木材專家。碧茜跟你說奇威和薇妮要從愛爾蘭回來參加婚禮嗎?」
  
  克禮搖頭。婚禮將於一個月後,在村裡教堂前的草地舉行。「我為碧茜高興,她很希望整個家族都能出席。」他發出一個笑聲。「我只希望屆時不會有一列動物陪她走過教堂走道。」
  
  「算你幸運,我們已經送走大象,」裡奧說。「要不然,她說不定會要牠擔任伴娘。」
  
  「大象?」克禮飛快地瞥他一眼。「她養過大象?」
  
  「只有一陣子。後來她為牠找到新家。」
  
  「不。」克禮搖著頭。「認識碧茜以後,我幾乎可以相信每件事。但這不可能。」
  
  「她真的養過一頭大象,」裡奧堅持。「我發誓。」
  
  克禮還是不信。「我猜牠是有一天出現在門口,而有人不小心餵了牠?」
  
  「問碧茜,她就會告訴你—」
  
  他們走近似乎正發生某種騷動的馴馬場時,裡奧突然住了口。空氣中傳來馬匹憤怒的嘶叫聲,一匹上頭有人的純種馬正以後腿直立、拱背騰空躍起。
  
  「該死,」裡奧邊說邊加快腳步。「我跟他們說過不要買那匹壞脾氣的小馬—牠已經被人弄壞了,連碧茜也不可能矯正牠。」
  
  「那是碧茜嗎?」克禮問,警覺陡然竄起。
  
  「不是碧茜就是凱莫—沒有別人會那麼頑固而去騎牠。」
  
  克禮開始跑。不是碧茜,不可能是。她已經跟他保證過不會再讓自己冒險。但他跑到馴馬場時,看見她的帽子飛掉,深色的頭髮鬆脫,而憤怒的馬再度騰空躍起。碧茜令人驚訝而輕鬆地攀著那匹動物,同時輕聲細語地安撫牠。馬兒因碧茜的努力,似乎逐漸安靜下來。但下一瞬間牠突然高高躍起,壯碩的身軀只靠兩條細瘦的後腿平衡。
  
  然後馬兒扭動身軀開始落下。
  
  時間變慢,碩大的馬身倒下,碧茜纖弱的身體在下方著地。
  
  正如在戰場上多次發生的那樣,克禮的本能接管一切,激發出比思考更迅速的行動。他什麼都聽不見,卻感覺自己的喉嚨因嘶啞的叫喊而震動,同一時間身體飛過馬場柵欄跳過去。
  
  碧茜也依本能反應。馬身開始墜落時,她扯開踩在馬鐙上的雙足,在半空中跳離馬匹,著地時順勢翻了兩、三圈。這時馬兒在離她僅十來公分之處倒地。
  
  暈眩的碧茜動不動地躺著時,發狂的馬兒掙扎起身,四蹄在她旁邊以令頭顱碎裂的力道猛踩地面。克禮一把將她拉起來,抱到馴馬場邊緣,裡奧則接近暴怒的馬,並想辦法拉住韁繩。
  
  克禮把碧茜放到地上,雙手在她的四肢與頭上摸索,試著找出任何可能受傷的部位。而她因為剛才的意外而岔了氣、正氣喘吁吁地用力呼吸。
  
  她困惑地抬頭看著他。「發生什麼事了?」
  
  「馬騰跳起來又倒下。」克禮的聲音刺耳。「告訴我,妳叫什麼名字。」
  
  「你為什麼要問我這個問題。.」
  
  「妳叫什麼名字?」他堅持。
  
  「賀碧茜,還有一個中間名是荷依,」她圓睜的藍眸注視他。「現在我們知道我是誰了…但,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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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27 11:39:54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十章
  
  克禮的表情讓碧茜嘻嘻竊笑,並調皮地皺皺鼻頭。「我逗你玩的,真的。我當然知道你是誰。我一點事也沒有。」
  
  碧茜從克體的肩上,看到後面的裡奧告地搖著頭,邊用一根手指畫過喉嚨。
  
  這時她才為時已晚地明白這可能不是開玩笑的恰當時刻。賀家人也許一笑置之的話,或許會引燃克禮的怒火。
  
  他不可置信而極度憤怒地盯著她。此刻她才發現他因為替她害怕而全身顫抖。
  
  這絕不是表現幽默的時機。
  
  「對不起—」她語帶懊悔地說。
  
  「我跟妳說過不要訓練那匹馬,」克禮怒氣沖沖地說,「而且妳也同意。」
  
  碧茜立刻覺得有必要保護自己。她向來喜歡做什麼就做什麼,而且這當然不是她第一次從馬上摔下,也不是最後一次。
  
  「我們不是那樣說的,」她說之以理, 「你要我別做危險的事。在我看來,這並不危險。」
  
  這話非但無法安撫克禮,反而讓他更生氣。「從妳剛剛差點被踩扁的事實看來,我說妳錯了。」
  
  碧茜決心要贏這一場辯論。「嗯,反正那也不重要,因為我承諾的生效時間是在我們結婚以後。我們還沒結婚呢。」
  
  裡奧用手蒙住跟晴、搖搖頭,然後消失到她看不見的地方。
  
  克禮燃燒般的目光瞪著她,張嘴要說話,然後又閉上。他不發一語地撐起身體站直,大跨步走向馬廄。
  
  碧茜坐起來,不解又惱火地望著他的背影。「他要走了。」
  
  「看來是這樣。」裡奧走向她,伸手把她拉起來。
  
  「他為什麼在吵架吵到一半的時候,就這樣走掉?」碧茜問,一面生氣地使勁拍打褲子上的塵土。「他不應該就這樣走掉,應該留下來吵完啊。」
  
  「如果他留下,甜心,」裡奧說,「我很有可能得把他的手從妳脖子上扯開。」
  
  看見背脊挺得筆直的克禮騎著馬從馬廠出來,接著策馬快跑時,他們的交談突然中斷。
  
  碧茜歎口氣。「我一心只想贏過他,沒考慮到他的感受,」她承認。「看見馬那樣倒下來,他大概很為我害怕吧。」
  
  「大概?」裡奧重複。「他的表情彷彿和死神打過照面。我敢說那一定引發了他的那些魔咒—或者不管妳怎麼稱呼它們—之一。」
  
  「我得去找他。」
  
  「穿這樣不能去。」
  
  「看在老夫的份上,裡奧,就這一次—」
  
  「沒有例外,親愛的。我很瞭解我的妹妹。給妳們一寸,妳們會進一尺。」他伸手撥撥她鬆脫的頭髮。「還有…記得帶伴護去。」
  
  「我不需要伴護。那一點也不好玩。」
  
  「沒錯,碧茜,這正是帶伴護的原因。」
  
  「嗯,在我們家,任何能陪我去的人,恐怕都比我更需要伴護吧。」
  
  裡奧張嘴要反駁,按著又閉上。能讓兄長啞口無言的情況,還真是少見。碧茜按捺著笑意,大步朝屋子走去。
  
  還沒回到費家莊,克禮已經原諒碧茜了。他很清楚碧茜習於無限制的自由,而且她就跟那匹馬一樣不想受任何拘束。要她適應諸多限制,需要一段時間。他早已知道此事。
  
  但稍早他過度驚慌,完全無法清晰思考。她對他太重要—她是他的生命,單單她可能受傷的念頭,他已無法承受。目睹碧茜幾乎喪命,那排山倒海般的恐懼和憤怒在他體內爆發,令他陷入完全的混亂。不,不是混亂,而是某種更可怕的狀態。那是種幽暗,灰色而沉重的濃霧包裹住他,阻絕所有的聲音和感覺。他感覺彷彿靈魂都幾乎出竅了。
  
  在戰時,還有在醫院時,這種靈肉分離的麻木感不時出現。沒有治療方式,只能等待它自己消失。
  
  跟管家說不要任何人打擾之後,克禮走進陰暗而寧靜、感覺像避難所的書房。他翻尋餐具架,找到一瓶雅瑪色白蘭地,隨即倒了一杯。
  
  辛辣的烈酒燒灼他的喉嚨。這正是他想要的。他一口喝完杯裡的酒又倒第二杯,希望它能祛除他靈魂中的寒意。
  
  他聽見門上的刮擦聲,走過去開們。埃布爾快樂地搖著尾巴進來,四處聞嗅著。「沒用的笨狗,」克禮彎腰拍撫牠。「你聞起來像東區小酒館的味道。」狗兒懇求地頂頂他的手心。
  
  克禮蹲下來,有些感傷地看著牠。「如果你會說話,你會說些什麼?」他問。「我想你不說話是比較好的。那正是養狗的原因。沒有對話,只有充滿愛慕的目光和永不停止的喘息。」
  
  有人從他背後的門口開口說話,嚇了他一跳。「希望那不是你…」
  
  爆發的本能令克禮瞬間轉身,扣住對方柔軟的脖子。
  
  「…對妻子的期待,」碧茜發著抖說完。
  
  克禮渾身靜止。他顫抖地吸氣並用力眨眼睛,試著在一團混亂中思考。
  
  天哪,他到底在做什麼?
  
  他把碧茜壓在門框上,扣住她的咽喉,另一隻手已握拳往後拉。只差一秒不到的時間,他便可能朝她的臉揮去令她臉部纖細骨頭碎裂的一拳。
  
  鬆開拳頭並放下手臂所費的氣力,更是嚇壞了他。還放在她喉間的手,感覺到拇指下跳動的脈搏,以及吞嚥時輕微的波動。
  
  他望著她湛藍的雙眸,感到暴力氣息被一陣絕望迅速沖走。
  
  模糊地低咒一聲,他抽開手並走去拿酒。
  
  「柯太太說你吩咐不要有人打擾,」碧茜說。「當然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擾你。」
  
  「不要從我的背後接近我,」克禮粗聲說。「永遠不要。」
  
  「我應該比所有的人知道這一點。我不會再犯了。」
  
  克禮吞一大口燒灼般的烈酒。「為什麼妳最應該知道?」
  
  「我常與不喜歡事物從牠背後接近的野生動物相處。」
  
  他充滿威脅地看她一眼。「妳和動物相處的經驗正好可以用在我們的婚姻,真是太好了。」
  
  「我沒那個意思…嗯,我要說的是,我應該更體諒你的弱點。」
  
  「我沒有弱點,」他怒氣沖沖地說。
  
  「抱歉,那我們換個說法吧。」她既溫柔又撫慰的聲音,已足以讓眼鏡蛇、老虎、貂熊和袋狸等形形色色的動物全窩在一起打盹兒。
  
  克禮緊咬著牙,像尊石像般一動也不動地保持沉默。
  
  碧茜從長裙口袋裡掏出一塊似餅乾的東西,埃布爾立刻迫不及待地跑過去吃掉。她帶著狗兒走向門口,示意要牠出去。「到廚房去。」她以鼓勵的口吻說:「柯太太會拿東西給你吃。」埃布爾一溜煙就跑走了。
  
  關上門並鎖好後,碧茜走向克禮。她身著淺紫色連身長裙、頭髮整齊地以幾支髮梳固定,看起來既清新又女性化,與那個愛穿長褲的佳女孩有著天壤之別。
  
  「我可能會失手殺死妳'」他野蠻地說。
  
  「那並未發生。」
  
  「我可能傷到妳。」
  
  「那也沒發生。」
  
  「上帝,碧茜。」克禮拿著酒杯走到壁爐前的椅子坐下。
  
  她帶著絲質衣料的窸窣聲跟在他後面。「我其實不是碧茜,而是比她更好的雙胞姊妹。她說從現在起,你可以擁有我。」她看向自蘭地。「你保證過不喝烈酒。」
  
  「我們還沒結婚。」克禮知道自己應該為自己以嘲諷的語氣重複她先前說過的話而感到羞恥,但他就是忍不住。
  
  碧茜毫不畏縮。「我為那件事道歉。擔心我的安危一點也不好玩。我很魯莽,常常高估自己的能力。」她在他腳前蹲下,雙臂擱在他膝上。她那雙周圍擴著黑色長睦毛、真摯的藍眸懺悔地直視著他。「我不該跟你那樣說話。在我家,爭執是一種常態—我們常忘記其它人或許會很在意。」她的指尖在他腿上畫著複雜的圖案。「不過我也有些優點,」她繼續說。「例如,我不介意有狗毛。而且我會用腳趾夾起小東西,這是挺有用的技能呢。」
  
  克禮感覺麻木感像春天的冰逐漸化掉。原因與他喝的白蘭地無關,都是碧茜的緣故。天哪,他好愛她。」
  
  但隨著感官知覺逐漸恢復,他趣發感到體內的騷動。在脆弱至不堪一擊的自制力之下,需要洶湧地出現。太多的需要。
  
  克禮把沒喝完的酒放在地毯上,把碧茜拉進雙腿間,湊上前將唇壓在她的前額之際,嗅到她肌膚誘人的甜蜜氣息。他在椅子上後退,專注地望告她。她看起來像個天使般誠實無欺,彷嘴完全不沾人間煙火。小壞蛋,他溫柔而逗趣也想著,輕撫著她擱在腿上的織織小手,深深吸口氣再緩緩吐出來。
  
  「所以妳的中間名是荷依,」他說。
  
  「對,來自中世紀一個法國修女。我父親非常喜歡她寫的文章。事質上,這讓我想到…荷依因為和彼得﹒埃布爾拉(譯註:十二世紀法國最著名之神學與哲學家。)之間往返的情書而有名。」碧茜臉色一亮。「我可以說是「實至名歸』,不是嗎?」
  
  「埃布爾拉後來被荷依的主教叔叔去勢,而她被送去修院,我不怎麼喜歡這種比較。」
  
  碧茜露齒而笑。「你什麼都不用擔心。」她繼續注視著他,微笑逐漸褪去。「你原諒我了嗎?」她問。
  
  「為妳做危險的事?…絕不,妳對我太珍貴了。」克禮抬起她的手親吻它。「碧茜,妳穿這件衣服美極了,而且我太過喜愛妳的陪伴。但我還是得送妳回家。」
  
  碧茜沒動。「等這件事解決。」
  
  「已經解決了。」
  
  「不,我們之間還有一道牆。我感覺得到。」
  
  克禮搖頭。「我只是.....有些分神。」他伸手扶她的手肘。「我扶妳站起來。」
  
  她不從。「有件事不大對,你好遙遠。」
  
  「我就在這裡a」
  
  沒有任何言語能形容這種可怕的疏離感。他不知道它為何出現,或如何讓它消失,只知道,它終會慢慢消失。至少以前是這樣。然而它也可能出現並再也不離開。天哪。
  
  碧茜注視著他,雙手輕輕捏著他的腿,她非但沒站起來,反而挨著他抬高身體。
  
  她的嘴輕柔探詢地與他的接觸。他感裡些微的震驚,心臟彷彿記起該再度跳動,突然強烈搏動起來。碧茜柔軟炙熱的唇以他教她的方式逗弄著,他感覺慾望迅速竄高。她的重量全壓在他身上,雙乳以及裙擺都擠在他的腿間。他暫且投降,嘴與她的密合,並以他渴望佔有她的方式,深入而猛烈地親吻她。碧茜立即變得柔順服從,而且知道他會為之瘋狂。
  
  他想要她的一切,想用她來滿足所有的渴望與衝動,但她的純真讓他不敢妄為。克禮扯開嘴,將她推到一臂之外。
  
  她大睜的雙眼中滿是不解。
  
  令他鬆口氣地,她撐起身子站起來。
  
  然後她開始解開上衣的帶子。
  
  「妳在做什麼?」他以粗啞的聲音說。
  
  「別搶心,門上鎖了。」
  
  「我不是那—碧茜—」待他踉蹌地站起時,她的上衣領口經斜斜地打開。他耳
  
  中開始響起急促而原始的鼓聲。「碧茜,我沒心情開始另一次處女的實驗。」
  
  她對他露出完全純真無恥的表情。「我也不想。」
  
  「妳和我在一起不安全。」他伸手把她的上衣領口拉攏。他忙著把帶子系回去時,碧茜撩起長裙的兩側。一個拉扯又扭動一下後,她的襯裙落到地板上。
  
  「我脫衣服比你幫我穿回去的速度更快,」她對他說。
  
  克禮咬著牙,看著她把衣服推到腰下。「該死的妳,我不能做這件事。現在不行。」他正在冒汗,肌肉緊繃。受壓抑的需要產生的力道,令他的聲音顫抖。「我會失控。」他一定無法阻止自己傷書她。他們的第一次,他一定要在絕對自製的情況下,先籽解部分慾望後才接近她…但此時此刻,他一定會像肉食動物般撲上她。
  
  「我瞭解。」碧茜抽下頭髮上的梳子,丟到堆在旁邊的絲質衣裳上,甩甩頭讓貂毛般閃亮的鬈發落下。她對他露出的表惰,令他全身毛髮都豎立起來。「我知道你認為我不瞭解,但其實我瞭解。而且我就像你一樣需要。」她一一解開束腹的鉤子,將之丟到地上。
  
  親愛的上帝,已經太久沒有女性為他寬衣解帶了。克禮無法移動或說話,只能興奮、飢渴而腦袋一片空白地站在那裡,飽覽眼前的美景。
  
  看見他注視她的樣子,她更刻意慢慢把襯衣從頭頂脫掉。她的胸脯高聳而柔和渾圓,頂端呈玫瑰紅色,而且隨她彎腰脫下襯褲的動作優美地晃動著。
  
  她站起來面對他。
  
  儘管行徑看似大膽,碧茜其實很緊張,而且從頭紅到腳趾。不過她仍然專注地看著他,將他所有的反應盡收眼底。
  
  她是他見過最美的小東西,苗條而柔軟,雙腿穿著淺粉紅的長襪與束襪帶。她完全擊潰他。閃亮的頭髮簾幕般被垂下來,直達腰間。她大腿間的小三角地帶看起來像是油亮的毛皮,與她瓷器般雪白的肌膚成明顯對比。
  
  他同時感覺既虛弱又野蠻,洪流般的慾望在體內四處氾濫。除了進入她,其它的一切都不重要了…只要能擁有她,他死不足惜。他不明白她為何要故意逼得他後無退路,為什麼她不害怕?他的喉間發出一個刺耳的聲響。雖然在意識中沒做出行動的決定,他卻發現自己走過兩人之間的空間並抓住她。他張開手指沿著她的背部移動,來到她圓弧的臀。他將她往上拉近緊貼著他,找到她的嘴,近乎蹂躪地親吻她。
  
  她完全臣服,身體和嘴都任他予取予求。他的嘴佔據她的之際,手往下探進她大腿間,找到她女性柔軟的熱源當中。她挨著他的嘴喘息著,踮起腳尖拱起身子。他就這樣緊抱著她,一面親吻,一面以手指深入她。
  
  「讓我感覺你,」她喘息著說,雙手在他的衣服上摸索著。「拜託…」
  
  克禮掙扎著脫掉背心和襯衫,匆忙中只見釘子四散迸落。上半身裸露後,他將她抱個滿懷,兩人同時呻吟並靜止下來,體會著肌膚相親、他的胸毛輕輕摩擦她胸脯的感覺。
  
  他半抱半拉地把她帶到靠背長椅前面,放在柔軟的椅墊上。她緩緩坐到椅子上,頭和肩膀靠著一端,一隻腳垂到地板上。她還未及合上雙腿,他已經置身其間。
  
  他雙手撫過長襪,發現它們是絲做的。他從沒見過粉紅色長襪,只見過黑色或白色。他愛它們。他愛撫著她的腿,隔著絲襪親吻她的膝蓋,解開束褲帶並親吻它們在她腿上留下的紅色痕跡。碧茜沒發出任何聲音,只是不斷輕顫著。他的唇緩緩接近她大腿內側時,她無助地扭動身子。她腰肢放蕩的小動作令他更加瘋狂起來。
  
  他把長襪卷下來脫掉。陷入高漲的情慾中,由她的嬌軀往上看向她因激情而顯得醺然的臉蛋、半閉的雙眸和瀑布般垂落的黑髮。他以雙手分開她的腿,吸入她嬌軀散發出之異香的同時,舌頭輕舔過那柔軟的三角地帶。
  
  「克禮,」他聽見她的懇求,她的雙手急切地壓著他的頭。震驚莫名的她明白他打算做什麼時,整個驗都脹紅起來。
  
  「是妳開始的,」他聲音濁重地說。「現在我要結束它。」
  
  不給她抗議的機會,他又彎身一路吻入那柔軟的秘密通道,用舌頭撐開她。她呻吟著繃緊身體,彎曲膝蓋,像要用身體包裹住他似地拱起背脊。他把她推回去,張開她並掠取他想要的。
  
  整個世界只剩下嬌嫩、顫抖的女體、女人的味道,他的女人,她的蜜液比醇酒、鴉片或異國香料都更醉人。他舌頭溫柔的牽引令她呻吟起來。她的回應變成他的,她發出的每個聲音拉扯著他的鼠蹊部,急切的輕顫令他體內燃起無數的火苗。他專注地沿著她最敏感的部位移動,為那潮濕的絲鍛眩惑。他開始以規律的節奏輕彈、戲弄她,毫無憐憫地驅策她。她停止所有動作,全身因席捲而上的狂喜而緊繃,令他知道,除了他正在給她的歡愉,什麼都不存在了。他迫使她接受又接受,直到她沉重的呼吸化成不斷重複的叫喊。高潮比他曾給過她的任何事物都更強烈而深沈…他聽見、感覺也品嚐到它。
  
  當最後一陣撞擊止息時,他將她往下推,嘴同時來到她的雙峰。她雙臂環抱住他的脖子,得到滿足的嬌軀已為他準備好,而且為已在她腿間安置好的他分開雙腿。他伸手摸索著解開長褲,拉扯著釋放自己。他的自製蕩然無存,全身充滿疼痛的需要。他完全無法言語,無法說出請別阻止我,我沒辦法停,我一定要擁有妳。他再也沒有抗拒的力量。他俯視著她,嘶啞而疑問的噪音喚著她的名字。
  
  碧茜發出輕哼的聲音並愛撫他的背。「別停,」她喃喃地說。「我要你,我愛你…」
  
  她將他拉近並歡迎地拱起身體的同時,他毫無保留而堅持地佔有了她。
  
  他從未佔有過處女,一直假定那不過是快速而容易的突破。但她好緊,沒有經驗的肌肉緊縮著,要拒他於門外。他推進那純真的抗拒中,一路強行深入,她喘息著緊抱住他。他在她體內移動,當所有的本能都尖叫著要他奮力衝刺進入那性感熱源之際,還要努力讓動作保持輕柔,令他不住地顫抖。接著她的肌肉不知怎地接受了不可能將他屏除在外的事實,她放鬆下來。她的頭靠在他的手臂上,臉轉向他堅硬的二頭肌。他發出一聲釋然的呻峙,開始衝刺,除了在她體內、被她愛撫那種盲目的喜悅,什麼都感覺不到。極致如死亡的狂喜洶湧襲過他全身上下。
  
  他完全不想延長芒。高潮的浪頭迅即湧至,令他屏息地拍打著他,按著他一頭栽進狂暴而令人不斷輕顫的釋放,痙攣-一陣陣刺穿他。即使他正狂暴地在她體內抽送,背部卻像要保護她似地拱起,雙臂也仍緊擁著她,同時陷入恍若永無止境的高潮。
  
  她在高潮余咱中顫抖著,興奮的反應由頭頂傳到腳趾。他抱著她,安撫似地把她的頭按在胸前。他火熱的雙眼前一片模糊,然後他以天鵝絨椅墊吸乾淚水。
  
  過了好半晌他發覺顫抖的人不是她,而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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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27 11:40:09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十一章
  
  時間在滿足的平靜中過了幾分鐘。碧茜安靜地偎在克禮的懷抱中休息,雖然他抱得太緊也沒抗議。慢慢地,她開始能分辨出不同的感覺…他的體溫和重量、汗水的氣味,還有他們依然結合之處的濕濡。她感覺酸痛,但那同時也是種溫暖、圓滿的喜悅。
  
  克禮原本急切的擁抱開始放鬆,一隻手伸上來把玩著她的髮絲。他的嘴轉向她頸間柔嫩的肌膚,空著的手則在她的背和體側游移。一波釋然的戰慄緩緩傳遍全身,他將手臂伸到她背後,讓她往上,繼而以唇罩住她的乳房。他的嘴潮濕的拉扯令她顫巍巍地吸口氣。
  
  他移動好讓兩人都翻個身,讓她躺在他身上。他的男性已經滑開,她感覺它像某種親密的烙鐵般貼著她腹部。她抬起頭望著他的臉,望入那雙眼珠有些放大的灰眸中,享受著溫暖的他在她底下的感覺。雖說事實是否剛好相反還是個大問號,她有種已經馴服他的感覺。
  
  她的嘴唇壓在他的肩上,他的皮膚甚至比她的更光滑,像是拉緊的鍛子般覆在堅實賁起的肌肉上。她找到刺刀造成的疤痕,用舌尖碰觸那縫得很不平整的部位。
  
  「你並未失控,」她輕聲說。
  
  「在某些時候,我有。」他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剛從長睡中甦醒的男人。他開始把她披散的髮絲聚攏。「這是妳的計劃嗎?」
  
  「你是問我是不是刻意要引誘你嗎?不,那完全是臨時起意。」見他不作聲,碧茜抬頭對他露齒而笑。「你可能會覺得我是輕佻的女人。」
  
  他用拇指輕輕描過她腫脹的下唇。「事實上,我當時在想的是,要怎樣把妳弄到樓上的臥室去。不過既然妳提起…妳的確是輕佻的女人。」
  
  她笑著輕咬一下他拇指的尖端。「我很抱歉先前惹得你那樣生氣。從現在開始,凱莫將負責訓練那匹馬。我以前從來不必聽任何人的話,所以我得想辦法習慣。」
  
  「是的,」他說。「現在就開始。」
  
  碧茜本來想對他專橫的口氣抗議一下,但他眼中還有一絲危險的光芒,她因此明白他就像她一樣焦躁不安。女性對他有這麼大的影響力,讓他很不自在。
  
  好吧。她當然不會事事順從他,幾件事讓他一些倒是可以的。「我保證從現在開始會更小心,」她說。
  
  嚴格說來克禮並未微笑,不過他的唇苦笑似地微微上揚。他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在長椅上,走到他被丟在地板上的衣服前,找到一條手帕。
  
  曲身側躺的碧茜看著他的一舉一動,對他的情緒變化有些不解。感覺上他好像已經恢復為原來的他,大部分是,但他們之間還是有種距離感,某種壓抑的感覺。那是即使在他們才以最親密的方式溝通之後,他們不願分享的感覺,仍有不想說出來的話。
  
  她突然明白這距離不是第一次出現。它從一開始就存在,是對他個性的各種細微處已更瞭解,才讓她更清楚察覺到。
  
  克禮走回來,把手帕遞給她。雖然碧茜自覺在剛才經歷的一切之後,應該不可能臉紅,但是在輕拭酸疼、潮濕的腿問時,她還是滿臉通紅。血跡當然在預期當中﹒但它同時包讓她完全明白自己無可換回地改變,不再是處女了。新而脆弱的感覺襲上心頭。
  
  克禮為她穿上他的襯衫,用還有著他體味的白色亞麻布料裹住她。
  
  「我應該穿我自己的衣服回家去,」碧茜說。「我家的人知道我沒帶伴護跟你一起在這裡,但他們也有忍耐的極限。」
  
  「妳今天下午都要待在這裡﹒」克禮以平和的語氣說。「妳不可以大刺刺踏進我的家門,對我為所欲為,然後當我是妳非處理不可的雜務,拍拍屁股走人。」
  
  「我令天很忙,」她抗議。「我從馬上摔下來,然後來誘惑你,現在又全身瘀育酸痛。」
  
  「我會照顧妳o」克禮表情嚴肅地俯視著她。「妳要跟我爭辯嗎?」
  
  碧茜努力裝出溫順的語氣。「不,先生,」
  
  他緩緩露出微笑。「這種服從太沒誠意。」
  
  「我們來練習,」她以雙臂摟住他的脖子說。「給我一個命令,看看我會不會服從。」
  
  「吻我。」
  
  她的嘴壓上去,之後是一段很長的沉默。他的雙手溜進襯衫下面,溫柔地折磨她,直到她靠過去緊貼著他。她感覺體內彷彿變成熔岩,而且全身虛弱地渴望著他。
  
  「到樓上去,」他挨著她的唇說,並且宛如她毫無重量似地輕易抱起她。
  
  他們走近門口時,碧茜臉色一變。「你不能這樣就帶我上樓。」
  
  「為什麼不行?」
  
  「我只穿著你的襯衫。」
  
  「那不重要。開鬥。」
  
  「萬一僕人看見了怎麼辦?」
  
  他眼中閃過打趣的神色。「現在妳才擔心合宜的問題?打開這扇天殺的門,碧茜。」
  
  她照做,並在他抱她上樓時緊閉雙眼。即使有僕人看見他們,也沒人作聲。
  
  帶碧茜進入他的房問後,克禮要人送來熱水、半身浴盆和一瓶香檳。而且他不顧她的躲閃與抗議,堅持要替她清洗。
  
  「我不能只是坐在這裡'」她跨入浴盆並小心地放低身體,「讓你做一件我完全可以自己做的事。」
  
  克禮走向放有香檳與兩個細長酒杯之銀托盤的五斗櫃,為碧茜倒了一杯並拿過來給她。「這樣妳就有事做了。」
  
  淺啜一口冰涼、冒著細微氣泡的美酒,碧茜往後靠著並注視他。「我從沒在下午喝過香檳,」她說。「當然更從沒在洗澡的時候喝,你不會讓我淹死吧,對不對?」
  
  「妳不可能在半身浴盆裡淹死的,親愛的。」胸膛祼露而且看起來矯健無比的克禮蹲在浴盆旁邊。「而且不會,我絕不會讓妳發生任何危險。我為妳安排了其它的計劃。」他在海綿和自己的雙手上塗肥皂,開始為她清洗身體。
  
  從還是小小孩開始,她就一直自己洗澡。這給她一種安全、被照顧的感覺。她往後靠,懶洋洋地輕觸他的前臂,指尖在一層泡沫中移動。海綿慢慢地在她身上移動,她的肩膀和雙乳,她的雙腿和膝蓋後面。他開始清洗她更親密的部位,所有的安全感在她感覺他的手指滑入她裡面時,完全消失無蹤。她驚喘一聲,掙扎著伸手握位他的手腕。
  
  「別把酒杯弄掉了,」手還在她雙腿間的克禮喃喃說。
  
  碧茜差點被她喝的下一口酒嗆到。「這實在太邪惡了,」她說。他探索的手指找到她體內深處一個特別敏感的部位時,她不禁半合起眼睛。
  
  「喝妳的香檳,」他溫柔地說s
  
  她又喝下另一小口,同一時間他入侵的手指以微妙的圓圈方式移動著。碧茜無法呼吸。
  
  「你那樣做時我沒辦法吞嚥,」她無助地抓著玻璃杯說。
  
  他的眼神恍若愛撫。「給我喝一口。」
  
  她費力地把酒杯拿到他唇邊,讓他喝一口,他則繼續在水底下愛撫、逗弄她。他的嘴來到她嘴上,這個吻帶著香檳甜美的氣息。他的舌以令她的心臟如雷鳴般跳動的方式嬉戲著。
  
  「現在喝掉剩下的那些,」他輕聲說。她暈暈然地看著他,腰部彷彿自有意志開始上下擺動,使佈滿肥皂泡沫的水不停攪動。她裡裡外外都感覺好熱,她的身體渴望著他遲遲不給的歡愉。「喝完,」他提醒她。
  
  喝掉最後一大口,杯子隨即從她沒知覺的手上被拿走,放在一旁。
  
  克禮再度吻她,空著的手臂滑到她頸後。
  
  碧茜摟住他的手臂,強忍住一聲呻吟。「拜託,克禮,我需要更多。我需要—」
  
  「要有耐性,」他低喃。「我知道妳需要什麼。」
  
  她在他撤走手指時挫折地喘息,然後他扶她從浴缸站起來。她因虛弱而幾乎站不起來,膝蓋威脅著要放棄。他極有效率地擦乾她,一隻手臂撐在她背後,帶著她走向床鋪。
  
  他在她旁邊躺好,把她摟在懷裡,開始親吻及愛撫她。碧茜像貓一樣地歸動身體,同時試著學習他正在教給她的課程。那是一種由皮膚和雙手構成的語言,比言語更加原始…每個碰觸都是承諾與撩撥。
  
  「不要掙扎,」他呢喃著,手悄悄再度探向她緊繃的大腿間。「讓我給妳…」他的手罩住她並施壓,手指進入她並逗弄,但她想要的仍未獲得,只一直低語要她放鬆、順從、放鬆。將自己毫無保留地交給他,感覺上有點恐懼。但她那樣做了。她任頭部往後批在他的手臂上,身體變得順從,雙腿張開。高潮瞬間湧上,她的肌肉緊縮,所有意識集中在他正輕捻慢挑的私密部位。
  
  碧茜終於由狂喜的迷霧回到現實,看見他眼中有著擔憂。他專注地看著她裸露的身體側面,手輕掠過稍早落馬造成的大片瘀傷。
  
  「這沒什麼,」她說。「我幾乎每天都有瘀傷或擦傷。」
  
  這話並未讓他寬心。他揚起嘴角,搖搖頭。「待在這裡別動,我馬上回來。」
  
  這命令根本沒必要,碧茜一點也不想動。她往枕頭上面挪移一下,臉頰貼著亞麻枕頭套。她歎口氣並打個盹兒,直到感覺克禮又回到床上。
  
  他一手放在她的髖骨附近,塗著某種藥膏的手掌感覺滑溜溜的。濃濃的藥草香飄到她的鼻子前面,她動了動。「噢,真好聞。那是什麼?」
  
  「丁香油膏。」他仔細地把藥膏塗在她瘀傷的地方。「我哥哥和我小時候常全身塗滿這玩意兒。」
  
  「我知道你們的一些探險故事,」碧茜說。「強恩告訴黛莉和我的。你們兩個在晚餐前偷了李子餡餅那一次…還有他激你從樹上跳下來,結果你跌斷手臂…強恩說你經不起激將法。他說要叫你做什麼都很簡單,只要說你做不到就行了。」
  
  「當時的我是白癡,」克禮可憐兮兮地說。
  
  「『壞小子』是他用的字眼。」
  
  「那是從我父親那裡傳下來的。」
  
  「事實並非如此,至少強恩這麼說。他說你老被說像你父親,其實是很不公平的,你並不真的像他。」克禮推一下要她仰躺,碧茜順勢翻個身。他強壯又溫柔的手把藥膏揉進她緊繃的肌肉,丁香油使她的皮膚感到微微的清涼。
  
  「強恩總是試著在每個人身上找出優點,」克禮喃喃說。「有時他看見的是他想相信的,而非實際的真相。」
  
  他繼續在她肩膀上按摩時,她皺起眉。「我看見你的優點。」
  
  「別對我抱持不切質際的幻想。跟我結婚這件事,妳只能自求多福。妳不瞭解自己將面對什麼情況。」
  
  「你說得對,」他沿著她脊椎兩側按摩峙,碧茜舒服得拱起身身體。「任何女人都會為我現在所面對的情況同情我。」
  
  「跟我在床上消磨一個下午是一回事,」克禮陰鬱地說。「日復一和瘋子生活在一起﹒又是另一回事。」
  
  「我對所謂和瘋子一起生活非常瞭解,我姓賀啊。」碧茜在他用雙手按摩下背部時,不禁輕歎起來。她全身感覺既放鬆又微微刺痛,所有的瘀傷和疼痛都被拋在腦後了。她扭過頭去看看他,只見他一臨嚴峻。她有種要逗他開心的強烈衝動。「你漏了一個地方。」
  
  「哪裡?」
  
  碧茜撐起身子,翻身爬到克禮跪著的地方。他已經穿上天鵝絨晨袍,分開的前擺讓人得以一瞥誘人的古銅色皮膚。她雙臂環住他的脖子,然後親吻他。「裡面,」她呢喃。「那是我最需要撫慰的地方。」
  
  她的嘴角微微泛起笑意。「這樂膏會太刺激。」
  
  「不,不會。感覺好極了。來,我示範給你看—」她摸過去搶那罐藥膏,再用指尖沾滿。空氣中充斥著丁香油濃郁的香氣。「先別動—」
  
  「我見鬼的才不要。」聲音帶著興味,他伸手要抓她的手腕。
  
  碧茜像雪貂般敏捷地躲開,滾了一圈、兩圈,然後伸手要拉他袍子上的腰帶。「你用它塗滿我全身,」她格格笑著指控。「懦夫。現在輪到你了。」
  
  「不可能。」他抓住她、兩人格鬥著,他沙啞的笑聲令她興奮。
  
  終於設法爬到他身上後,他被喚起的肉體令她驚喘一聲。她繼續和他角力,直到他輕鬆地壓住她,扣住她的手腕。袍子在他們扭打時鬆開,兩人裸露的身體互相摩擦。
  
  閃閃發亮的銀眸望入藍眸中。已經笑得有些喘不過氣的碧茜看見他望著她的眼神時,不禁感到暈暈然。他低頭親吻並舔過她的微笑,彷彿真的嘗得到它的味道。
  
  克禮放開她的手腕,翻身側躺並朝她敞開晨袍前襟。
  
  碧茜疑問地看他一眼,動動手指。「你要我要我用這個碰你?」
  
  他沒作聲,只用眼神激她。
  
  害羞但好奇的她手往下探,小心翼翼地握緊他,兩人都因那冰涼與溫熱並存,以及油膏毫無障礙地在具威脅性的堅硬上滑動的感覺而有些吃驚。「像這樣嗎?」她輕聲說,一面輕柔地搓揉。他咬牙吸氣,聽毛半垂,但並未阻止她。
  
  她用拇指指腹在那光滑、深色的尖端畫個團圈,接著手指圈住那沉重、堅硬的男性,往下滑動,為他的觸感驚奇不已。他任她盡情把玩、探索,皮膚變成發燒般的顏色,胸膛的起伏加快。她完全被雙手下他嚴苛控制住的力量迷住,張開手指沿著他髖骨的部位來到他大腿正面。她撫摩著硬如岩石的肌肉,輕刮過閃亮的毛髮表面,然後回到他的鼠蹊部。她輕柔地罩住他下部的重量、把玩著,再用兩手握住堅硬的他。
  
  濁重的喉音向他胸口發出。他褪掉袖子,把袍於推到一旁,然後緊抓住她的髖部。看見他硬挺的男性象徵以及原始而專注的眼神,她的心臟不禁狂跳起來。她被抱到他腿上,他的男性打開她,挺進那陣陣刺痛的柔軟中。他把她往下推,讓她跨騎並苦受所有此他時,她唇間逸出一聲嚶嚀。他抵達她體內一處新的所在,感覺疼痛但那種不可思議的美妙又與她緊繃的肌肉回應地悸動苦著
  
  藥膏在數秒內發揮效用,有清涼效果的香料紓解她發熱肌肉的同時,也喚醒了所有感官神經。她急切地悸動著。克禮攫住她腰間,將她往下壓的同時也向上衝刺。
  
  「克禮…她無法控制地扭動並抬高身體,他也一次次把她的腰臀往下壓。他的腿從她的後面支撐著,他一手伸向兩人結合的地方。他專注地看著她並挑弄她,手指煽情地輕撫過她,同時身體毫不放鬆地繼續深而激情的回轉動作。
  
  「休戰,」她勉強說出來。「我無法承受更多了。」
  
  「但妳會承受。」他伸手把她往下扳並親吻她。
  
  「求求你,結束它吧。」
  
  「再等一下。」他雙手移向她的背。「妳這麼美,」他低聲呢喃。「這麼敏感。我可以永遠不停地跟妳做愛。」
  
  「克禮—」
  
  「讓我再次帶妳登上歡愉的高峰。」
  
  「不,我已經筋疲力竭了。」她用牙齒輕咬他的下唇。「現在就結束,」她說。
  
  「再等一下。」
  
  「我會讓你結束。」
  
  「用什麼方法呢?」
  
  碧茜打量著他高傲而俊美的五官,還有閃爍著挑戰的眼睛。身體仍因他絲毫不停歇的推進而微微震動著,她俯身把嘴巴靠在他耳朵旁。
  
  「我愛你,」她順著他的節奏輕聲說。「我愛你。」
  
  這樣已經足夠。他呻吟著中止呼吸,他長驅直入她的深處並靜止下來,健壯的身體因強力的釋放而輕顫著。他的雙臂悄悄環住她,將多年來痛苦的渴望注入她體內。她繼續對著他輕聲細語,承諾著愛、安全,以及用新的夢想取代破碎的那些。
  
  承諾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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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27 11:40:34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十二章
  
  倫敦社交結束後,貴族階級轉到鄉間續他們的社交娛樂。舞會、晚宴的邀請函雪片般飛來飛去。獵場管理人放出松雞讓愛好此道者獵個痛快,獵鳥槍全都上好油並清理乾淨,騎馬道整修完畢。美酒和各式珍饈由布里斯托與倫敦的港口運到各地。
  
  在漢普郡,最搶手的邀請是瑞黎園在九月中旬為宣佈碧茜和費克禮的訂婚所舉行的晚宴。賀家舉辦的社交活動通常頗受歡迎,但這一次不同。每個受到邀請的人都立即接受,接著是一大堆要求獲得邀請的信函與詢問,有些語氣還頗為強烈。
  
  對於突然爆升的人氣,賀家人只能歸因於英國最受尊崇的戰爭英雄。而絲毫不掩飾對人群的厭惡的克禮,對整件事的態度是快快不樂。
  
  「你得承認,」裡奧說。「我們當中最不想跟上流社會沾上邊的人,居然是整個上流社會最想拉攏的人,這事實在有趣。」
  
  「少說風涼話,瑞黎爵爺,」克禮咕嚼著,裡奧則是咧嘴笑起來。
  
  不過「我們當中」這不經意的用詞卻令克禮滿心溫暖。他們輕鬆而友善的關係,令他想起往昔他與強恩的兄弟情誼。當然無人能取代強恩的地位,但克禮發覺他未來的大舅子和連襟是很好的夥伴。至少他對裡奧和凱莫有這種感覺,至於奇威則有待日後觀察。
  
  九月一日,奇威和他的妻子薇妮帶著小兒子傑森從愛爾蘭歸來。原本就不懂含蓄為何物的賀家人全都陷入歡天喜地的狂熱中。混亂的全家團圓過程中,克禮一直待在家族起居室的一旁,望著全家人互相擁抱及歡笑。奇威和凱莫擁抱並熱情地彼此拍背,連珠炮似地以吉普賽語交談。
  
  克禮曾於戰前在一、兩個社交場合見過奇威,但除了體格壯碩而且寡言之外,克禮對他實在沒什麼印象,當然也從未想過有一天他們會成為一家人。
  
  薇妮身材苗條而優雅,有著大大的藍眸與淡金色秀髮,幾乎不食人間煙火的氣質,與賀家姊妹大異其趣。她從房間中央那小群人當中走到克禮面前,將手伸給克禮。「費上尉。我們何其幸運,有你加入這個家族。這家族一直都是陰盛陽衰,五比四,現在你會讓我們的成員成為平衡的十個。」
  
  「我還是覺得屈居劣勢,」裡奧說。
  
  奇威也走向克禮,以強勁的力道與他握手,並且評定地看他一眼。「凱莫說以一個非吉普賽人的標準來說,你挺不賴的,」他說。「而且碧茜說她愛你,這暗示我該同意讓她跟你結婚。不過我還在考慮這件事。」
  
  「如果我顧意接收所有的動物,」克禮說。「會有幫助嗎?」
  
  奇威思考一下。「你可以跟她結婚。」
  
  起初晚餐桌上的話題既變化快速又熱烈,但後來轉到愛爾蘭及奇威即將繼承的莊園,氣氛突然變得嚴肅起來。
  
  大約十年前,愛爾蘭發生過一次嚴重而漫長的馬鈴薯蟲害,導致一場那個國家至今尚未從中恢復的大災難(譯注:這裡指的是一八四五年至一八五二年開發生的「大饑荒」,導致約一百萬人死亡,一百萬人移居外國)。英國政府認為問題有朝一日自然會獲得解決,只提供了短期紓困的極少協助。
  
  全國性的饑荒降臨在原已極度貧窮的愛爾蘭,繼之以各種傳染病,讓許多人全家死在路邊或他們的泥造小屋裡。而像卡文這攘的地主,把身無分文的佃農逐出他們的家圈,而且對那些留下來的毫不留惰,造成層出不窮的官司纏訟,以及延續到後代的敵對恨意。
  
  「卡文的領地和佃農都已經被忽視多年,」奇威說。「祖父只關注他在英格蘭的產業,根本不可能在那裡做任何改善或修復。那片土地沒有排水系統、沒有耕種的器具。佃農只知道最原始的耕種方法,住的是泥和石塊砌的房子,而且多數的牲口都為了付佃租賣掉了。」
  
  奇威停頓一下,臉色嚴肅。「回巨石鎮前我跟卡文見過面,他甚至連一先令的錢都不想花在那些仰賴他的人身上。」
  
  「他還能活多久?」雅蜜問。
  
  「不到一年,」奇威回答。「如果他能撐過聖誕節,我將非常驚訝。」
  
  「等他不在,」薇妮接著說。「我們就可以把他的財產用在那些土地上。」
  
  「但那裡需要的不只是金錢,」奇威說。「我們得把那些泥造小屋換成穩固的農舍,教佃農全新的耕種方式。他們什麼都需要,器真、燃油、牛只、種子…」他的聲音戛然而止,然後深不可測地看凱莫一眼。「費洛(譯注.:羅姆語的「兄弟」),那會讓我們在瑞黎園所做的一切看來像是兒戲。」
  
  凱莫看似心不在焉地伸手,扯著前額的頭髮。「我們現在就開始準備,」他說。「我需要卡文領地所有財務與資產的數據,可能得賣掉他的—你的—一些英格蘭產業來籌資。你必須先估計需要做哪些事,哪些又是最優先的。我們沒辦法一次做完所有的事。」
  
  「這實在讓人不知所措,」奇威以平直的口吻說。
  
  由餐桌上突如其來、驚訝的沉默判斷,克禮知道奇威很少、或甚至從未說過不知所措的話。
  
  「我會幫你,費洛,」眼神堅毅的凱莫說。
  
  「我開始有種你們兩個致力拯救愛爾蘭的同時,」裡奧說,「我必須獨自管理瑞黎園的不妙預感。」
  
  碧茜注視著克禮,嘴角有微微的笑意。「看來我們也只能自立自強了,不是嗎?」她低語。
  
  那正是他一直在想的事。
  
  奇威機警的視線掃向克禮臉上。「既然你哥哥已經過世,你即將繼承麗河頓園。」
  
  「是的。」克禮的唇彎成一抹自嘲的微笑。「而和我早已準備承擔家業的哥哥剛好相反,我除了開槍殺人和挖戰壕之外,幾乎什麼都不懂。」
  
  「你懂得如何把人組織起來,」奇威指出。「如何擬訂並執行計劃,如何評估風險並在需要時修正。」他對凱莫露齒一笑。「我們開始重整瑞黎園產業時,曾經對自己說過,犯錯就是學習最好的機會。」
  
  此時克禮終於完全瞭解,他與這家族的男性雖然來叫不同的家庭背景,彼此間其實有很多共同點。他們全部在快速變動中的世界試著把握機會,面對前所未見的挑戰。整個社會都在經歷巨變,舊有階級制度岌岌可危,權力逐漸移轉到新手身上。你可以認定那與自己無關,或者向前邁進、參與形塑即將到來的新時代。各種可能性既有趣又令人筋疲力竭—他在奇威和其它人臉上看出這一點,但沒有人會逃避該做的事。
  
  克禮審視坐在離他幾個座位之外的碧茜。那雙午夜般湛藍的眼睛既純真又充滿智慧,充滿令人驚訝的洞察力。她擁有十分獨特的特質組合,可以表現得非常沉著鎮定,又可以像孩子一樣玩樂。她有極高智慧、直覺敏銳,而且該諧逗趣。跟她說話就像打開寶盒,找到各種令人意外而欣喜的寶貝。
  
  克禮比碧茜大六歲,旦感覺他們之間彷彿有百年的差距。他想要、需要接近她,同時也必須關閉他所見過、做過那些最糟的事物、好讓它們永遠碰不到她。
  
  自從兩周前那個下午至今,他下定決心在婚前不再佔她便宜,一直沒再跟她做愛。但激情的回憶一直誘惑著他。他無法拿跟碧茜在一起的經驗,與以前那些提供輕鬆而世故之娛樂的女人作比較。碧茜直率的熱情是獨一無二的。
  
  這麼純真又美好,她不該承受命運之神加予他的重擔,但他對她的渴望大到管不了那麼多。他要定了她,而不管命運將以何種災禍回報,他一定會保護碧茜免受其害。
  
  或者必要時,免於他對她的傷害。
  
  瑞黎園舉辦的晚宴上,一聲由大廳傳來的尖叫讓所有人的談話頓時被打斷。
  
  「什麼玩意兒?」克禮的外祖父亞羅德爵爺皺起眉頭問。他正端坐在家族起居室裡一張長椅上,接受各方賓客的致意。到漢普郡的長途旅程使他脾氣暴躁又疲憊,因而命令從倫敦一路陪他來此的黛莉要隨侍在側。
  
  克禮見他大嫂望著起居室門口的渴望眼神,不禁忍住咧嘴而笑的衝動。雖然她與老爵爺向來處得不錯,但前一天已經跟這怪老頭關在私人馬車上一整天了。
  
  「為什麼會有人在宴會上尖叫?」還皺著眉的亞羅德爵爺繼續追問。
  
  克禮維持平和的表情。只要和賀家人有關,什麼事都有可能。
  
  「我該去看看嗎?」黛莉問,顯然急著想擺脫她已逝丈夫的外祖父。
  
  「不,妳留在這裡,我或許會需要什麼東西。
  
  黛莉按僚住一聲歎息。「是,爵爺。」
  
  碧茜走進起居室,一路穿過眾賓客間,來到克禮面前低聲說:「你母親剛剛和梅杜莎打照面。」
  
  「尖叫的是我母親?」克禮間。
  
  「發生什麼事?」一直坐著的老爵爺問。「尖叫的是我女兒?」
  
  「恐怕是的,爵爺,」碧茜略帶歉意地說。「她撞見我那只從畜欄跑出來的寵物刺蝟。」她看克體一眼,又以愉快的口吻繼續說:「以前梅杜莎胖得根本爬不出牠的窩,看來牠做的運動有做了!」
  
  「那聲尖叫跟刺蝟的刺有關嗎,親愛的?」克體忍住笑意間。
  
  「噢,不,你母親沒被刺到。不過梅杜莎讓她頭痛,雅蜜帶她到樓上的房間去休息。」
  
  黛莉翻翻眼珠子。「她隨時都在頭痛。」
  
  「妳為什麼養刺蝟當寵物?」亞羅德爵爺問碧茜。
  
  「牠沒有保護自己的能力,爵爺。牠還是小刺蝟時,我哥哥把牠從圍籬洞裡救起來,我們又找不到牠母親,所以我從那時起就照顧牠。只要小心,刺蝟是很好的寵物。」她停頓,並且以明顯感興趣的態度看著伯爵。「天哪,你是老鷹,對不對?」
  
  「我什麼?」老人瞇起眼睛問。
  
  「老鷹。」碧茜專注地望著他。「你的五官非常突出,連坐著都散發權威的氣息。而且你喜歡旁觀他人。你能馬上對某人做出判斷,不是嗎?難怪你總是能做出正確的決斷。」
  
  克禮相當確定他外公絕不會對她客氣,正打算出聲調解時,卻驚訝地發覺針對碧茜仰慕的目光,亞羅德爵爺的反應是洋洋得意。
  
  「我能,」伯爵同意。「而且事實上,我的判斷極少錯誤。」
  
  黛莉又轉轉眼珠子。
  
  「你看起來好像有點冷,爵爺,」碧茜說。「你坐的地方一定有風。等一下—」她急忙去拿來一張藍色小毯子,將柔軟的羊毛毯覆蓋在他的膝上。
  
  房間裡一點也稱不上涼,而且也不可能有什麼風進來。不過,亞羅德伯爵還是欣然接受那條毛毯。想起外祖父屋裡總是過熱的房間,克禮這才想到他或許會覺得冷。至於碧茜是怎麼猜到的,那就真是個謎了。
  
  「黛莉,」碧茜央求。「請讓我坐在爵爺旁邊。」彷彿那是什麼令人垂涎的特權。
  
  「如果妳堅持。」黛莉像彈簧般從長椅上跳起來。
  
  碧茜坐下前,先在長椅下一陣翻找,抓起一隻正在打瞌睡的灰貓,抱到伯爵腿上。「給你。腿上有隻貓是最快讓人溫暖起來的方法。牠叫幸運。如果你摸摸牠,牠會呼嚕呼嚕叫喔。」
  
  老人面無表情地看著牠。
  
  令克禮十分驚訝地,老人開始撫摸光滑的灰色毛皮。
  
  「這隻貓少一條腿,」他對碧茜說。
  
  「是的,我本來要用獨臂將軍納爾遜的名字為牠命名,但牠是母的。牠本來是奶酪店的貓,一隻腳被陷阱夾到了。」
  
  「妳為什麼給牠取名幸運?」伯爵間。
  
  「我希望這名字能改變牠的命運。」
  
  「有嗎?」
  
  「這個嘛,牠正坐在伯爵腿上,不是嗎?」碧茜指出,亞羅德伯爵呵呵大笑。
  
  他摸摸貓咪剩下的那只前掌。「牠能適應也算很幸運。」
  
  「牠是下定了決心的,」碧茜說。「你真該看看牠剛失去那條腿之後,常常想要用那條不見了的腿走路,或是從椅子上跳下去,因此經常摔倒。但是有一天牠似乎突然明白,並且接受那條腿永遠不會再回來的事實。後來牠的動作就幾乎像以前一樣靈敏了。」她語帶深意地說。「訣竅就是忘記失去的…並學習以現有的一切繼續生活下去。」
  
  亞羅德伯爵一臉欣賞地看著她,嘴唇上彎。「妳真是聰慧的小姑娘。」
  
  克禮和黛莉以驚訝的表情看彼此一眼,而碧茜和伯爵則繼續全神貫注地交談。
  
  「男人向來喜歡碧茜,」黛莉轉過去對克禮低聲說。「難道你本來以為你外祖父會反對她嗎?」
  
  「沒錯,他不喜歡任何人。」
  
  「看來懂得滿足他的虛榮心,並專心聽他說話的年輕女性,剛好就是例外。」
  
  克禮看看碧茜發亮的臉蛋。老伯爵當然抗拒不了她,碧茜自有她全心全意看著某人、讓對方自覺是所有人當中最有趣者的魅力。
  
  「我無法理解她為何沒在此之前結婚,」克禮說。
  
  黛莉繼續壓低聲音回答。「大多數貴族階級把和賀氏家族的關係視為減分。此外,如你所知,紳士們雖然喜歡碧茜,卻不想跟不合社會常規的女孩結婚。」
  
  這話讓克禮蹙起眉頭。「一旦認識她之後,我不得不承認自己的錯誤。」
  
  「幸好你回頭是岸,」黛莉說。「我本來還不認為你能不帶偏見地看待她。以前有不少男性對碧茜非常愛慕,但都沒追求她。拿薛先生為例,他請求他父親允許他正式追求她,但他父親卻威脅要切斷他的經濟來源。於是他只好遠遠地愛慕她,明知不會有結果,還是一有機會就跟她調情。」
  
  「那些日子結束了,」克禮說。「如果他膽敢再接近她…」
  
  黛莉咧嘴笑起來。「小心啊,近來已經不流行嫉妒了。別人欣賞自己的妻子時,男人應該要有一笑置之的雅量。」
  
  「我會笑著把那個人丟出窗外。」黛莉的大笑使克禮停頓一下,顯然她認為他在開玩笑。決定改變話題的他說..「我很高興看到妳又出門參加社交聚會了。」他是真心的。因為結婚沒幾年強恩就被診斷出肺病,黛莉幾乎所有時間都在照顧他。接下來還有守喪期。全部加起來,對她真是漫長又弧寂的折磨。她應該找些生活樂趣,尤其應該要有人作伴。「妳可曾中意哪位紳士?」
  
  黛莉扮個鬼臉。「你是指還沒被我的兄弟嚇走的嗎?不,還沒有人讓我產生那方面的興趣。我很肯定那一大筆遺產可以讓我在倫敦的獵財者間頗受歡迎,不過無法生育對我是個減分。」
  
  克禮有些驚訝地看著她。「是嗎?妳怎麼知道?」
  
  「我和強恩結婚三年,沒有任何孩子,連一次流產都沒有。而且大家都說這種問題出在女方身上。」
  
  「我碰巧不信這種說法。沒有孩子不一定都是女人的問題—那是未經證實的。此外,強恩在你們婚後,大多數時候都臥病在床。妳和另一個男人有小孩是絕對可能的。」
  
  黛莉苦笑。「就看命運如何安排吧。但我已經累到骨子裡,並不渴望再婚。我感覺自己不像二十五歲,反而比較像九十五歲。」
  
  「妳還需要一些時間,」克禮喃喃說。「總有一天妳會改變的,黛莉,」
  
  「或許吧,」她以懷疑的口吻說。
  
  他們的注意力被碧茜和老伯爵逐漸熱烈起來的交談吸引過去。
  
  「…我跟瑞黎園裡任何伐木工人一樣會爬樹,」碧茜這麼告訴他。
  
  「我不相信,」伯爵大聲說,顯然覺得這很有趣。
  
  「噢,當然是真的。我只要脫掉累贅的裙子和束腹,穿上長褲,就—」
  
  「碧茜,」黛莉趕緊在這段閒聊進行到更多不當的服飾細節前插話。「我剛才看見蓓萍在隔壁房間。我已經太久沒見到她了,而且從沒機會認識她的丈夫。」
  
  「噢。」碧茜不情願地把注意力從伯爵身上轉開。「我帶妳過去找他們好嗎?」
  
  「好。」黛莉抓住她的手臂。
  
  表情不悅的亞羅德伯爵在黛莉拖著碧茜走開時皺起眉頭。
  
  克禮勉強忍住笑意。「你覺得她如何?」
  
  伯爵毫不猶豫地回答。「如果我年輕個五歲,我會自己跟她結婚。」
  
  「五歲?」克禮懷疑地重複。
  
  「十歲好了,該死的你。」不過伯爵滿是歲月痕跡的臉上出現微微的笑意。「我很贊成你的選擇。她是個活潑的姑娘,不知畏懼為何物,有獨特的美。而且有那樣的魅力,她甚至不需要美麗的外在。你一定要握緊韁繩,但那樣的麻煩是值得的。」他打住,一臉深思的表情。「一旦你擁有那樣的女人,就再也不可能安於尋常女性了。」
  
  覺得碧茜美得無與倫比的克禮正準備針對她美麗與否的問題加以辯駁,卻又被最後那句話吸引住。「你指的是外婆嗎?」他問。
  
  「不。你外婆是我認為自己應該與之結婚的那種女性。那時我愛的另有他人—一個地位遠低於我的女孩。我放開她,並永遠後悔。」他歎口氣,陷入久遠回憶的沈思中。「沒有她的一生.....」
  
  克禮很想問更多…不過此時此地並不適合聊這種話題。然而他己對他的外祖父有更深入的瞭解。對男人來說,當可能跟像碧茜這樣的女性結婚時,卻和像茹思那樣的對象結婚,究竟會有什麼影響?一定很痛苦。
  
  稍晚,一盤盤香檳被端出來,眾賓客引頸期待婚約的宣佈。
  
  只不過應該做這件事的人卻暫時不見蹤影。
  
  一陣短暫搜尋之後,大家找到裡奧並催他進入大廳。他充滿魅力地舉杯,列出好幾個逗趣的、兩人應該結婚的理由。大多數人都全神貫注地聆聽並不時報以笑聲,克體卻還是聽見附近的兩個女人很不以為然地低語。
  
  「…瑞黎子爵被找到時,正躲在角落和一個女人調惰。他們只好把他拖來。」
  
  「那女人是誰?」
  
  「他的妻子。」
  
  「噢,老天爺。」
  
  「就是說呀。已婚夫婦還玩這種遊戲,實在太不合宜了。」
  
  「我猜賀家人就是不夠聰明。」
  
  克禮壓下笑意,真想轉過去跟那兩隻老母雞說賀家人其實更聰明。他低頭看一下碧茜,不過她顯然沒聽見那段沒營養的話,注意力都在哥哥身上。
  
  裡奧說完對未婚夫妻將來的幸福與家道昌盛的祝福,所有賓客附和地舉杯。
  
  克禮拉起碧茜戴著手套的手,在她手腕背面印上一吻。他真想抱起她離開擠滿人的大廳,將她完全佔為已有。
  
  「快了,」碧茜像是看穿他的心思般地輕聲說。「還有別那樣看我,」她又說。「會讓我膝蓋發軟。」
  
  「那我就不說出我此時此刻想對妳做的事,妳一定會像九柱球戲的柱子一樣倒下。」
  
  這私密而愉快的片刻太快結束。
  
  站在裡奧附近的亞羅德伯爵排開眾人走到前面,舉起香檳杯。「我的朋友,我希望為這歡樂的場合貢獻一則來自倫敦的消息。」
  
  眾人安靜下來以表尊重。
  
  一陣報冰涼的感覺竄下克禮的背脊。他看裡奧一眼,後者一脆不解地聳聳肩。
  
  「什麼消息?」碧茜低聲問。
  
  盯著外祖父的克禮搖頭。「上帝助我,我不知道。」
  
  「前來漢普郡前,」亞羅德繼續說,「劍橋公爵閣下告訴我,將頒發維多利亞十字勳章給我的外孫。這個去年一月設立的勳章,是對戰場上英勇的表現最高的表揚。明年六月女王將親自在授勳典禮上為費上尉別上勳章。」
  
  室內每個人都鼓掌叫好。克禮感覺他體內的暖意全數流逝。這根本不是他要的,又一枚別在他胸前、天殺的勳章,再一次表揚他根本不想記得的事,見鬼的儀式。而它居然侵犯他生命中最甜蜜珍貴的時刻之一,實在令人作嘔。尤有甚之,他外祖父在做這件事之前,竟然連事前警告他一下都沒有。
  
  「維多利亞十字勳章是要表揚什麼事件,爵爺?」某人問。
  
  亞羅德伯爵對克禮微笑。「或許我的外孫猜得到。」
  
  克禮搖頭,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見克體一臉興致缺缺,伯爵臉上掠過惱怒的神情。「費上尉得到敘獎資格,是因一位軍官目睹並說明他在敵軍猛烈的炮火中,背著另一位軍官到安全所在。當時嘗試攻佔俄國步兵坑的我軍正節節敗退。拯救那位軍官後,費上尉堅守陣營,直到援軍到抵達。俄軍陣地攻下,而那位受傷的軍官,魏中校,也獲救。」
  
  一連串喝采與恭喜響起的同時,克禮卻不確定自己說得出得體的話。他強迫自己喝完香檳,筆直而鎮定地站著,事質上卻感覺自己正由一處危險的懸崖往下滑。幸好他找到力量阻止它,並擋住那瘋狂的感覺,伸手擁抱他既需要又害怕的隔絕感。
  
  求求禰,上帝,他想著。不要是為了救活魏中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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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27 11:41:46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十三章
  
  碧茜感覺動也不動的克禮其實已經快爆炸,但仍然等到他喝完香檳。「喔,天哪,」她以四周的人都聽得見的音量說。「我恐怕受不了這種興奮了。費上尉,可以請你陪我到小客廳去嗎?」
  
  由於女性表現脆弱是被鼓勵的,這問題引來同情的響應。
  
  碧茜努力裝出虛弱蒼白狀,緊攀著克禮讓他帶她走出去。不過他們沒到小客廳,而是到戶外碎石步道旁的一張長椅。
  
  他們坐在一起,無聲地溝通著。克禮伸臂摟住她,嘴壓在她的秀髮上。她聆聽著附近各種屬於夜晚的聲音;昆蟲的唧唧叫聲和沙沙聲、青蛙如音樂般優美的對話,以及鳥類和蝙蝠振翅的聲響。最後,她感覺克禮的胸膛一起一伏,他長歎一聲。
  
  「我很抱歉,」她平靜地說,知道他正想著自己沒能救出的好友柏麥克。「我知道這勳章為何這麼令人痛恨。」
  
  克禮沒回應。由他身上輻射出、極其明顯的緊繃,她瞭解在他那些不堪回首的痛苦回憶中,這一件是最可怕的。
  
  「有可能拒絕勳章嗎?」她問。「收回它?」
  
  「他們不會主動收回,我必須做違法或符合除名條款規定的壞事。」
  
  「我們可以安排讓你去犯個罪,」碧茜建議。「我相信我的家人一定有很好的點子。」
  
  克禮看著她,雙眼有如月光下的鍍銀玻璃。有那麼一刻,碧茜擔心他會因為她輕浮的建議而惱火。不過接告他喉間發出笑聲,然使把她抱在懷裡。「碧茜,」他輕聲說。「我永遠都需要妳。」
  
  他們又在外面逗留了比一般禮儀允許的、更久的時間,親吻、愛撫著彼此,直到兩人都因受挫的需要而喘不過氣來。他低低呻吟一聲,把她從長椅上拉起來,帶她回到屋裡。
  
  碧茜與眾賓客愉快地閒聊、假裝對他們提供的建議很有興趣之際,也不時偷看克禮。他一副冷靜到極點的鎮定神態,舉止間將軍人的自製發揮得淋漓盡致。每個人都在奉承他,包括社會地位及階級在他之上的人。在克禮控制得宜的外表下,她仍然感覺到他努力嘗試再融入一度如此熟悉的環境時的不自在,或許還有敵意。他在那些絲毫不想瞭解戰爭真相的老朋友當中,會不知所措。勳章、金穗和愛國歌曲是大家覺得可以輕鬆談論的話題,因此他只能小心而短暫地表現出真正的感受。
  
  「碧茜,」黛莉來到她旁邊,在她參與另一個話題之前把她拉走。「跟我來。我要給妳一個東西。」
  
  碧茜帶她到位於屋子後方、通往一樓一個奇怪房間的樓梯。像有生命般依附主建築生長、沒有明顯用途的房間和空間,是瑞黎園大宅許多有趣的地方之一。
  
  她們一起坐在階梯上。
  
  「妳真的帶給克禮許多好處,」黛莉說。「他剛從戰場返家時,我以為他已經失去所有快樂的能力。但他現在似乎自在得多…不再那樣憂鬱或精神緊張。連他母親都提到他的改變—而且她很感激。」
  
  「她對我非常親切,」碧茜說。「雖然我並非她期待的媳婦該有的樣子。」
  
  「的確不是,」黛莉咧嘴笑著承認。「不過,她也決心要順應情勢。妳是把麗河頓園留在家族裡我們這一房唯一的機會。如果妳和克禮沒有子嗣,繼承人將是她的表兄弟,而那是她無法忍受的。我想如果我有孩子,她會比較喜歡我。」
  
  「我很遺憾,」碧茜拉起她的手喃喃說。
  
  黛莉的微笑變得苦澀。「到現在,我總算學會有些東西是不能強求的,你若非自怨自艾,就是接受事賞。強恩過世前不久跟我說,我們應該為擁有過的時間而心存感激。他說在生命即將走到盡頭時,他已經把世事看得很清楚。而這也跟我要給妳的東西有關係。」
  
  黛莉小心地從袖子裡拿出一份折得很整齊的羊皮紙文件。那是一封未封緘的信。
  
  「妳讀信之前,」黛莉說。「我必須解釋一下。強恩過世前一周堅持親手寫這封信,而且告訴我如果克禮回來,把信交給他。但是看過信之後,我卻不曉得該怎麼辦。克禮剛從克里米亞返家時情緒非常不穩…說就想再等一下比較好。因為不管強恩交代我做什麼,我知道最重要的是,不能在克禮經歷過那一切後繼續傷害他。」
  
  碧茜睜大眼睛。「妳認為這封信可能會傷害他?」
  
  「我不確定。雖然他是我的小叔,我對克禮的瞭解卻不足以做任何判斷。」黛莉無助地聳聳肩。「妳讀過信就會知道我的意思。等確定對他有好處,而非製造無心的傷害,我才會把它交給克禮。我信任妳的組智慧,碧茜,所以交給妳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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狀態︰ 離線
發表於 2014-10-27 11:41:54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十四章
  
  一個月後,婚禮在晴朗而乾燥的十月天,於村裡教堂前的草地舉行。儀式完全遵守村裡的傳統,讓巨石鎮民非常高興。男女雙方參加婚禮的相關人士都在離教堂幾條街外下車,沿撒了花朵和象徵多產之香草的街道走到教堂。越來越多人在他們經過時加入,結果後來那看起來不大像是婚禮行列,反而比較像是快活的狂歡人群。
  
  碧茜的小騾子赫克托馱著兩個裝有許多花的大籃子,非常莊重地走在人群最前面,跟在牠兩旁的女人則負責抓起新鮮的花瓣和花朵撒到地上。赫克托頭戴裝飾著花彩的草帽,彎曲的耳朵從帽子兩旁的洞裡探出來。
  
  「天哪,埃布爾,」克禮可憐兮兮地對他身旁的狗說。「我認為和那頭騾子比起來,你的造型好多了。」埃布爾才剛洗過澡和修剪毛髮,脖子上套著白玫瑰花編成的項圈。狗兒看起來有些緊張,顯然和克禮一樣不喜歡他們週遭密密麻麻的人群。
  
  因為一大群女人佔據街道的一側,而男人在男一側,克禮只能偶爾看見碧茜。她被一群村裡的女孩包圍著,後者全部身著白衣藉以保護新娘免於邪靈的傷書。身為新郎的克禮則被他昔日步兵團和步槍隊同袍組成的榮譽衛隊圍繞著。
  
  他們終於抵達擠滿人的教堂,空氣中充滿快活的小提琴音樂。
  
  克體走到聖壇前等著,碧茜則和裡奧一起留在後方。
  
  「碧茜,」她哥哥問,「妳對赫克托做了什麼?」
  
  「牠是頭花騾子,」她講道理地說。
  
  「希望妳聽到牠正在吃牠的帽子時不要太難過。」
  
  碧茜忍住格格笑的衝動。
  
  裡奧俯頭靠近她喃喃說:「當我在聖壇前把妳的手交出去峙,碧茜,我要妳記住一件事。我不是真的把妳送走,只是允許他有機會像我們其它人那麼愛妳。」
  
  碧茜眼中泛著淚光,身子斜倚著他。「他的確愛我,」她低聲說。
  
  「我也這麼想,」她哥哥同樣低聲說。「否則我不會讓妳跟他結婚。」
  
  這天早晨接下來的時間和下午在一連串令人目眩的快樂時刻中過去。交換婚誓之後,他們在榮譽衛隊舉劍形成的拱門下離開教堂。依巨石鎮另一傳統,關著的大斗要等新郎付過路費才打開。克體伸手從天鵝絨袋子裡掏出一把金幣,將之撒向群眾。雨點般撒下的金幣引來一陣興奮的尖叫。另外三把金幣接著撤出去,大多數都在掉到地上之前就被接住了。
  
  撿完所有金幣後,群眾湧向教堂草地上的長桌,上頭擺滿巨石鎮上所有人帶來的蛋糕。碧茜和克禮互喂蛋糕的同時,村民朝他們撒著象徵早生貴子的麵包屑。
  
  眾人繼續草地上的慶祝之際,新郎新娘及雙方賓客出發前往瑞黎園。接下來盛大的婚禮早餐在無數回合的敬酒與歡樂氣氛中結束。
  
  冗長的慶祝活動結束後,碧茜終於可以鬆口氣,到樓上換掉結婚禮服。雅蜜和女僕幫忙脫下笨重的禮服時,紛紛落下的麵包屑讓她們三個人都笑起來。
  
  「這是我最不喜歡的巨石鎮傳統婚禮的部分,」碧茜一面拍掉黏在她手臂上的麵包屑,一面可憐兮兮地說。「不過,許多鳥可能會很快樂。」
  
  「說到鳥,親愛的.....」雅蜜等到女僕離開去抬浴缸進來才說。「就讓我想起山謬﹒柯立芝(譯註:英國詩人、哲學家,以詩、散文與評論莎士比亞的作品聞名)一首有關春天的詩句,「蜜蜂騷動,鳥兒振翅—」
  
  碧茜以詢問的眼神看著她。「妳為什麼突然提到這首詩?現在是秋天,不是春天。」
  
  「是的,不過那首詩裡提到了鳥類的交配。我想妳或許在那方面會有些問題要問我。」
  
  「跟鳥有關的嗎?謝謝妳,不過我對鳥的瞭解比妳多更多。」
  
  雅蜜歎息,放棄委婉的嘗試。「別提什麼鳥了。今天是妳的新婚之夜,妳想問我任何問題嗎?」
  
  「噢。謝謝妳,但克禮已經,呃…提供過這方面的數據了。」
  
  「他有嗎?」
  
  「有,但他用的是和鳥與蜜蜂不同的譬喻。」
  
  「是嗎?他用什麼譬喻呢?」
  
  「松鼠,」碧茜說。然後她把頭轉向一邊,藏起因姊姊的表情而出現的笑意。
  
  雖然隔天就要到科茲握作為期兩周的旅行,碧茜一直以為他們會在費家莊度過新婚夜,也已經命人送了裝有幾件衣服、盟洗用品和睡衣的路行箱過去。所以當克禮說他另有計量時,她頗為驚訝。
  
  和家人道別後,碧茜與克禮一起走向前門的車道。他已經換掉飾有金光閃閃之勳章的制服,穿著簡單的斜紋呢外套,頸間打個白領巾。她比較喜歡這種不那麼講究的打扮,他穿軍裝時所散發出的耀眼光芒近乎難以承受。秋日金黃飽和的夕陽正逐漸沒入樹頂之下。
  
  碧茜原本期待會有馬車,結果在車道等待的卻是克禮的紅褐色大公馬。
  
  碧茜轉身疑問地看他一下。「我沒有自己的馬嗎?或者小馬拉的車?還是我應該跟在你後面小跑步?」
  
  他的唇扯動一下。「如果妳願意,我們共騎。我有個驚喜要送給妳。」
  
  「你還真是不按牌理出牌啊。」
  
  「是的,而我認為那會讓妳很高興。」他先扶她上馬,自己再一躍而上坐在她後面。
  
  無論所謂驚喜是什麼,碧茜向後倚著他保護的臂彎時想著,此時此刻已是極樂。她細細品味著他的觸感、他所有的力量包圍著她,以及他輕鬆配合馬兒每個動作的身體。他們進入樹林裡時,他要她閉上眼睛。枕著他胸膛的碧茜放鬆下來。混著松脂與黑土氣味的林間空氣變涼的同時,似乎變甜了。
  
  「我們要去哪裡?」她挨著他的外套問。
  
  「就快到了。別偷看。」
  
  不久克禮勒馬停下,自己先下馬再扶她下來。
  
  碧茜看看四周,不解地微笑。這是衛斯克爵爺的秘密小屋,燈光從敞開著的窗戶流瀉而出。「我們為什麼來這裡?」
  
  「上樓看看,」克禮說完先去把馬繫好。
  
  碧茜拉起藍色長裝的裙襬,登上迴旋的樓梯,樓梯間牆上原本用來插火炬的托架上都掛著燈。到樓上後,碧茜跨過圓形房間的門坎。
  
  整個房間都改造過了。
  
  一個小火堆在原本漆黑的壁爐爐床裡燃燒著,油燈燈光令空氣染上一片金黃。古老的石牆上掛著以花朵為主題的織錦畫,原來的古老床架被有著雕刻床板和螺旋床柱的栗木大床取代。床上擺著一個厚床墊、豪華的被褥和亞麻被套,白色、蓬鬆的枕頭堆在床頭。角落的桌子鋪上淺紫色的鍛布,擺著有蓋的銀托盤,還有食物滿到快掉出來的籃子。冰鎮香檳的銀桶外水珠閃閃發亮。她的旅行箱就放在一幅更衣屏風旁邊。
  
  目瞪口呆的碧茜慢慢走進去,想把所有的東西看個清楚。
  
  克禮來到她身後。碧茜轉身面對他,他以疑問的目光審視著她。 「如果妳喜歡,我們就在這裡度過我們的第一個晚上,」他說。「如果妳不喜歡,我們就回費家莊。」
  
  碧茜幾乎說不出話。「這是你為我做的?」
  
  他點頭。「我問衛斯克爵爺我們可否在這裡過夜,他不反對重新佈置一下。妳—」
  
  他被撲上來抱住他、雙手緊扣住他脖子的碧茜打斷。
  
  克禮抱著她,雙手緩緩在她的背和腰間移動著。他的唇找到她雙頰、下巴柔嫩的肌膚,還有順服、柔軟的嘴。碧茜恍若置身層層喜悅的透明薄紗中,不知所云地回答他,在微顫的呼吸中感覺他彎曲、修長的手指擱在她的下顎。他以唇描繪著她的唇,舌尖溫柔地探索。他的味道可口、不可思議而且陽剛。令人迷醉。她需要更多的他,用力將他吸得更深,更用力親吻他,他無聲笑著抗拒。
  
  「等等。慢慢來…親愛的,全套驚喜還有一個我不希望妳漏掉的部分。」
  
  「在哪裡?」碧茜恍惚地問,手在他身前摸索著。
  
  克禮發出隱約的笑聲,扣住她的肩膀把她推遠些。他低頭注視著她,灰眼閃閃發光。
  
  「聽,」他輕聲說。
  
  隨著抨悴的心跳聲沈靜下來,碧茜聽見音樂的聲音。不是樂器,而是和諧的人聲。她有些發愣地走向窗前往外看。微笑令她的臉發亮。
  
  一小群克禮軍團的軍官仍穿著軍服,正排成一列唱著一首抒情且令人難忘的歌謠。
  
  我躺在格陵蘭的海岸,
  
  將我的姑娘抱在懷裡;
  
  永恆繚繞冰霜中的溫暖,
  
  半年的在晚稍縱即逝。
  
  於是我將愛妳一整個白天。
  
  每晚將親吻與嬉戲,
  
  若是和我一起,妳將天真地流浪。
  
  越過群山,在遙遠的地方…
  
  「我們的歌,」隨著串串能律漂浮到他們耳畔,碧茜喃喃說。
  
  「是的。」
  
  碧茜跪在地板上,交迭的雙臂擱在窗台上....她曾為一個在遠方打仗的軍人點燃過無數蠟燭的地方。
  
  克禮加入在窗前的她,跪下來並且雙臂撐在她兩旁。歌謠結束後,碧茜送給他們一個飛吻。「謝謝各位,」她對他們說。 「我會永這珍藏這個回憶。」
  
  一個軍官上前說:「或許妳並不清楚,費太太,但根據步槍旅的傳統,每個新郎榮譽護衛隊的成員都可以在新婚夜親吻新娘。」
  
  「胡說,」克體溫和地反駁。「我所知步槍旅唯一的傳統,就是避免結婚。」
  
  「這個嘛,你已經破壞那一條了,老友。」一群人全呵呵笑了起來。
  
  「不過我不怪他,」其中一個繼續說。「妳真是太美了,費太太。」
  
  「像月光那麼美,」另一個人說。
  
  「謝謝你們,」克禮說。「現在別再灌我妻子迷湯,你們可以走了。」
  
  「我們開始的,」一個軍官說。「就交給你來完成了,費克禮。」
  
  在一陣貓叫和祝福聲中,步槍旅成員離開。
  
  「他們把馬帶走了,」克禮帶著笑意說。「現在妳真的名副其實地跟我困在這裡了。」他轉向碧茜,手指移到她的下巴,要她抬起頭看他。「這是什麼?」他放柔聲音。「怎麼回事?」
  
  「沒什麼,」隔著淚霧看著他的碧茜說。「什麼事都沒有。只是…我曾經花很長的時間在這裡,夢想著有一天能跟你在一起,但從來不敢相信會成真。」
  
  「妳一定曾經相信,就算只有一點點,」克禮輕聲說。「否則就不會實現了。」他把她拉近他的腿間,安慰地抱著她。許久之後,他輕聲在她耳邊說..「碧茜,那個下午之後我一直沒再跟妳做愛的原因之一,是我不想再佔妳便宜。」
  
  「你沒佑我便宜,」她抗議。「我自願給你的。」
  
  「是,我知道。」克禮親吻她的頭。「妳慷慨、美麗,而且那麼熱情,我對其他女人再也沒有興趣了。但我想給妳的第一次不是那樣的,今晚我要修正過來。」
  
  碧茜因他語調中性感的承諾而不由自主地輕顫起來。「沒有那個必要。不過如果你堅持﹒...」
  
  「我的確堅持。」他的手順過她的背部,繼續抱著她,讓她感覺很安全。接著他開始一路沿著她的頸側親吻,他的嘴火熱而不慌不忙,於是她開始覺得沒那麼安全。他在一個敏感部位逗留之際,她不禁飛快地吸一口氣。
  
  他感覺到她不由自主吞嚥的起伏,抬起頭來對她微笑。「我們該先吃晚餐嗎?」他輕鬆地站起來,順勢也把她拉起來。
  
  「吃過那頓豐盛的婚禮早餐之後,」碧茜回答。「我絕不可能再餓了。不過」她對他露出燦爛的笑容,「我倒不介意喝杯香檳o」
  
  克禮捧著她的臉,迅速吻她一下。「就衝著那朵微笑,一整瓶都是妳的。」
  
  她的臉頰貼在他手心上。「可以拜託你先幫我解開衣服上的鉤子嗎?」
  
  他把她轉身背對他,開始解開洋裝背後一整排隱藏起來的鉤子。
  
  像這樣幫她寬衣感覺上就是丈夫該做的事,令人感到既欣慰又愉悅。她的頸背裸露出來後,他的唇在上面印下輕吻,然後在她背脊頂端灑下一連串的吻。
  
  「要我繼續解開胸衣嗎?」他湊在她耳朵旁邊問。
  
  碧茜為她的腿居然還撐得住暗暗稱奇。「不了,謝謝,那個我自己來就可以。」她趕緊逃到更衣屏風後面,把旅行箱也拖進去。打開箱蓋,碧茜找到折得很整齊的衣服、裝著牙刷與一整排髮夾的薄棉布袋子,還有其它小型、必需品。另外有一個用淡藍色紙張與同色鍛帶包裝的小包。碧茜拿起塞在鍛帶下的張小紙條,打開來看:這件睡衣由倫敦最時量的女裝店老開親手縫製,親愛的小碧為妳的新婚夜準備的禮物。它和妳平常穿的有極大差異,但會讓新郎很高興。相信我這一點。
  
  蓓萍。碧茜學起那件黑色薄紗做成、上飾以黑玉扣子的睡衣。由於她平常穿的都是白棉布的樸素睡衣,這一件看起來格外令人吃驚。不過,如果做丈夫的都喜歡這種…
  
  脫下胸衣和其它衣物後,碧茜從頭頂套上睡衣,讓清涼的絲料滑過身上。薄薄的布料覆住她的肩膀和上身,在腰間扣住,然後層層透明的裙擺直洩落地。她只要走動,側面直達腰間的高衩就讓她的腿露出來。至於她背後,低垂到她腰間的布料則令人震驚地暴露整個背。她取下髮夾和髮梳,放進箱裡的棉布袋中。
  
  她試探地從屏風後走出來。克禮剛倒好兩杯香檳,一轉頭整個人全呆住了,燃燒般的目光迅速把她從頭打量到腳。「我的天,」他喃喃說著,一口喝掉香檳把空杯子放在一旁,然後像怕另一個會從指尖溜掉似地緊捏著它。
  
  「喜歡我的睡衣嗎?」碧茜問。
  
  克禮點頭,視線一刻也沒離開她。「它其它的部分在哪裡?」
  
  「我只找到這個,」忍不住想戲弄他一下,碧茜轉頭看一下後背。「不知道我是不是穿反了…」
  
  「讓我看看。」她轉身露出毫無遮掩的背時,克禮發出刺耳的吸氣聲。
  
  雖然聽見他低咒一聲,但碧茜不以為件,心想蓓萍果然說對了。當他忘了那是給碧茜的而喝掉第二杯時,碧茜不得不忍住一個笑容。她走到床邊,爬到床墊上,享受著鬆軟的被褥和亞麻床單。她往後側躺,完全不想遮掩薄絲料開衩露出來的腿。
  
  克禮一面向她走去,一面扯掉他的襯衫。他渾身波動的結實肌肉與被陽光曬得翰黝黑的皮膚令人屏息。他是個美麗的男人,帶有傷痕的阿波羅,夢中情人。而且他是她的。
  
  她朝他伸出手,一手壓在他胸前的同時,感到呼吸卡在喉嚨。她以指尖掠過鬈曲、閃亮的胸毛。他彎身以半閉的雙眼看著她,嘴唇像平常興奮時那樣根起。
  
  在愛與欲交互衝擊中,她喘息著說:「克禮—」
  
  他用一隻手指碰她的唇,撫過顫抖的曲線,用拇指分開唇瓣。他親吻她,嘴巴以各種角度與她的膠合。每個吻都傳送一波深沈而甜蜜的震顫到她所有的神經末梢,在她體內燃起火焰,使她無法清楚思考。他雙手敏銳而輕巧地在她身上移動,給予承諾而非滿足。她正被以高超的技巧誘惑著。
  
  她感覺自己被轉過來仰躺,他的腿在她腿間推進。他的手指輕撫過她的乳房,找到遮蓋在絲料下乳頭那疼痛的頂點。他拇指刺激那朵蓓蕾,輕輕旋轉,令她興奮地蠕動。他用拇指和食指夾住她的乳尖,隔著薄紗輕輕捏著,令她體內竄過一陣火球般的慾望。她緊挨著他的唇呻吟,中斷兩人的吻好吸入更多空氣。
  
  克禮彎身欺近她胸前,他鼻息的濕氣穿透閃著微光的薄紗,使其下的皮膚發熱。他的舌碰觸緊繃的頂端,在絲料上來回彈動,隔著薄紗的刺激令人感到既挫折又愉悅。碧茜伸出顫抖的手,想扯下礙事的睡衣。
  
  「不急,」他輕聲說,同時舌頭在她的皮膚上移動,卻總不到她最需要的地方。
  
  她的手指來到他的臉頰和下顎,他刮了鬍子的皮膚感覺似粗糙的天鵝絨。她嘗試引導他的嘴,他無聲地笑著、抗拒著。「不急,」他又說一次,在她乳房間的柔軟皮膚上印下無數輕吻。
  
  「為什麼?」她在急促的呼吸間間。
  
  「這樣對我們兩個都比較好。」他扣住她胸脯下緣,手指溫柔地罩著那圓弧。「尤其是妳。那會讓歡愉更深刻…更甜美…讓我做給妳看,愛人…」
  
  他的舌在她身上嬉戲時,她的頭擺動著。「克禮…」她的聲音顫抖。「我希望…」
  
  「嗯?」
  
  這麼說實在很自私,但她就是忍不住說了出來。「我希望在我之前沒有其它女人。」
  
  他低頭看著她的樣子,讓她感覺自己像是正在蜂蜜中融化。他的嘴下降,以溫柔、急切的溫暖愛撫著她。「我的心只屬於妳,」他低語。「以前的都不是做愛。這對我來說也是第一次。」
  
  她望入他明亮而柔和的眼中,不解地思索著。「那麼人若相愛中時,那是不一樣的嗎?」
  
  「碧茜,我的摯愛,它超越我所知的一切。超越夢想。」他一手滑到她腰間,輕輕拉開薄紗碰觸她的肌膚。她的腹部在他誘惑的碰觸下緊繃起來。「妳是我活著的理由。要不是為了妳,我絕不會回來。」
  
  「別說那種話。」他發生不測的念頭是令人無法忍受的。
  
  「『一切都只為了要跟妳在一起的希望,』…記得我在信裡那樣寫過嗎?」
  
  碧茜點頭,感覺他的手探往透明絲質裙擺下時咬住唇。
  
  「我寫的每個字都出自真心,」他喃喃說著。「我原本想寫更多,但怕會嚇到妳。」
  
  「我原本也想寫更多,」她顫抖地說。「我想跟你分享所有的想法,每一個—」他找到她腿問那脆弱的部位時,她不覺驚喘一聲,打住沒說完的話。
  
  「妳這裡好溫暖,」他低聲說,不停撫摩著她。「好柔軟。喔,碧茜…光是文字已經讓我愛上妳…但我不得不承認…我比較喜歡這種溝通方式。」
  
  被激情沖昏了頭,她幾乎說不出話來。「這仍然是一封情書,」她說,一面伸手輕撫過他金黃色的肩膀斜面。「只不過是在床上寫的。」
  
  他微笑。「那我會努力,別把標點符號弄錯。」
  
  「而且不可以用獨立分詞,」她接著說,讓他笑起來。
  
  然而隨著他持續撫摸、折磨著她,她失去所有幽默的理智。太激動的感覺自四面八方湧來,讓她在逐漸高築的熱流中扭動著身子。克禮在狂喜的浪潮湧得太高時試著安撫她,雙手輕撫著她微顫的四肢。
  
  「求求你﹒」皮膚和髮根都已經出汗的她說﹒「我現在需要你﹒」
  
  「不,愛人。再多等一會兒。」他愛撫著她的腿,拇指往上移至她女性潮濕的皺折。
  
  她發覺這世上最不可能的,就是控制住高潮。他越是叫她控制,它就越強烈地湧向她。而且他很清楚,這個惡魔。他眼中閃著戲謔的光芒,對她輕聲說著…「再等一下,太快了。」而同時他的手指懶洋洋地愛撫著她腿間,嘴唇輕擦過她的胸脯。她全身上下充滿急迫的渴望。「別對它屈服,」他挨著她抽搐的皮膚說。「再等等…」
  
  碧茜喘息著全身僵硬起來,試著控制強烈的喜悅浪潮。但他分開雙唇納入她的乳頭,開始輕輕拉扯,於是她迷失了。她喊叫出聲,撐起身體緊抵著他的嘴和雙手,任憑猛烈的喜悅征服她。陣陣情慾的浪潮席捲全身時,她猛烈顫抖並呻吟,懊惱的淚水也湧了上來。
  
  克禮俯視著她,同情地喃喃說話。他的雙手撫慰地在她身上移動,吻去一顆奪眶而出的淚珠。「別難過,」他低聲說。
  
  「我無法阻止它發生。」她以悲哀的口吻說。
  
  「當然沒辦法,」他溫柔地說。「我只是在逗著妳玩。」
  
  「但我也想要持續更久一點。這是我們的新婚夜,而它已經結束了。」碧茜停頓一下,又怏怏不樂地繼續說:「至少我是如此。」
  
  克禮別開臉,但她看得出來他正努力忍住笑。他控制住自己後,微笑地俯視她,並拂開她臉上的髮絲。「我可以讓妳再一次準備好。」
  
  碧茜沉默地評估著自己筋疲力竭的神經與無力的身體。「我不覺得可以,」她說。
  
  「我覺得自己像被擰乾的廚房拖把。」
  
  「我保證會讓妳再準備好,」他語帶逗趣地說。
  
  「要花很長的時間,」還皺著眉頭的碧茜說。
  
  克禮把她抱進懷裡,嘴壓在她的上面。「但願如此。」
  
  為兩人都脫去所有衣服後,克禮在她靨足的身體各處親吻著,恣意品嚐著她。她伸展又拱起身體,呼吸逐漸加快。他像是在餘燼中再度點火般,依她微妙的反應持續誘哄出熱流。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撫過他陽剛的身軀、粗糙的毛髮與堅硬而觸感如緞的肌肉,還有那些逐漸變得熟悉的疤痕。
  
  他讓碧茜側躺,將她上面的膝蓋往上移。她感覺他從後面進入她,他的壓力打開她,將她撐至不可思議的緊繃。太多了,但是她還想要更多。她的頭落在他支撐的胳臂上,在他彎身親吻她的脖子時發出啜泣。他圍繞著她、充滿她…她感覺肌肉在熱流與慾望中膨脹起來,她的身體本能地配合著他。
  
  他在她耳邊呢喃著慾望、讚美與愛慕,告訴她想用哪些方式取悅她。接著他輕柔地讓她俯臥,用勝蓋把她的腿撐得更開。她呻吟著感覺他一手伸進她的小腹,罩住她並來回撫摩,同一時間他的節奏變得深沈而急切,比先前更快而刻意…而且毫不留情。洶湧的激情化為熊熊火焰之際,她呻吟著抓住被褥。
  
  她將登上另一個激情頂峰之際,他停止並把她翻過來。她無法自己地注視他有如融化的銀、又像醞釀著閃電風暴的雙眼。
  
  「我愛妳,」他輕聲說,而後她震驚地感覺他再次進入她。她手腳全環住他,親吻並咬住他肩上厚貫而誘人的肌肉。他發出一個低低的、像是咆哮的聲音,扣住她的臀部把她往上抬﹒更緊密地迎向他的衛刺。他每次往前推進,身體就親密摩擦著她的,一次次摩掌著她的女性,將她送入令所有細胞與神經都發光的高潮中。
  
  克禮將自己深埋進去並停在那裡,讓她身體濕濡、激烈的抽搐拉扯著他,兩人的釋放化為呻吟同時退出。然而需求未曾停止。肉體的解放開啟了對更多親密的渴求。兩人一起翻身側躺,克禮以交纏的方式環抱著她。即使現在,他還是不夠接近她,他想要更多的她。
  
  一段時間後,兩人下床享用包含肉派、色拉、成熟的黑李和加了接骨木花酒的蛋糕等冷食,一邊喝著香檳,然後把最後兩杯帶到床上。克禮說了無次露骨的敬酒詞,碧茜則是用她喝過香檳的冰涼嘴唇印在他身上許多不同的部位。他們嬉戲著,讓對方大笑,然後沉默片刻,望著逐漸燒到盡頭的蠟燭。
  
  「我不想睡,」碧茜喃喃說。「我要今晚、永遠延續下去。」
  
  她感到克禮挨著她的臉頰微笑。「不需要延續。我個人對明天晚上相當樂觀。」
  
  「果真如此,我就要睡了。我的眼睛再也睜不開了。」
  
  他輕吻她。「晚安,費太太。」
  
  「晚安。」看著他下床去拉熄殘餘的蠟燭,她露出帶著睡意的微笑。
  
  但他拿了一個枕頭和另一套被褥丟在地毯上。
  
  「你在做什麼?」
  
  克禮回過頭看她一眼,聳起一道眉毛。「妳應該記得我說過,我們不能睡同一張床。」
  
  「連新婚夜也不行嗎?」她抗議。
  
  「我就在伸臂可及的地方,愛人。
  
  「但是你睡在地皈上不舒服。」
  
  他過去捻熄蠟燭。「碧茜,和我過去睡過的某些地方比起來,這裡就像皇宮一樣。相信我,我會覺得很舒服。」
  
  碧茜不悅地蓋好被子側躺。房間變暗,她聽著克禮打理地鋪的聲響,而後是他均勻的呼吸聲。不久,她感覺自己滑入那歡迎的黑暗中…留下他與他睡夢中的魔鬼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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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27 11:42:11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十五章
  
  雖然,碧茜認為漢普郡是全英國最美麗的地,但她也欣然同意科茲渥區之美跟漢普郡在伯仲之間。科茲濯常被認為是英格蘭的中心,它由一連串橫跨葛洛斯特郡和牛津郡的深谷及丘陵所形成。那些彷彿只在故事書裡才出現、由小巧可愛的茅屋所組成的小村莊,以及遍佈在青翠山坡上的肥胖白色羊群,讓碧茜看得好快樂。
  
  由於羊毛是科茲渥地區獲利最豐的工業產品,當地人也把利潤都用於改善地景和建築教堂,所以許多地方都有石板刻著這樣的拉丁文..一切全拜綿羊所賜。
  
  碧茜很高興看到牧羊犬在此地也受到同樣的珍視。村人對待狗兒的態度,讓碧茜想起凱莫說過的一句羅姆人的諺語..「要讓客人感覺賓至如歸,就必須讓他的狗也有同樣的感受。」在科茲渥區的鄉村裡,人們到任何地方都帶著他們的狗同行,即使是進入教堂。教堂裡的長椅椅柱都被狗兒的皮繩磨出了許多凹痕。
  
  克禮帶碧茜去佈雷克爵爺產業的一棟茅草屋頂的小屋。佈雷克子爵是克禮外祖父亞羅德爵爺的老朋友,他很爽快地答應隨他們無限期地居住。小屋就在佈雷克宅郎的邊緣,建造一座古老穀倉的旁邊。它有一扇低低的拱門,斜斜的芧草屋頂,外牆爬著粉紅色的鐵線蓮,是一座迷人異常的屋舍。
  
  大房間裡有座石砌的壁爐,粗大的原木屋樑,舒適的傢俱,和俯瞰一片後花園的豎框窗戶。埃布爾跑上樓去探查樓上的房間,幾名男僕把他們的行李箱拿了進來。
  
  「妳還喜歡嗎?」看見碧茜如此興奮,克禮微笑地問道。
  
  「怎麼可能不喜歡?」她緩緩轉身看著週遭的一切。
  
  「用來度蜜月好像簡陋了點,」克禮說著,因為她跳到他身上、抱住他的脖子而笑了出來。「我可以帶妳去巴黎、翡冷翠—」
  
  「我說過了,我想要安靜溫馨的地方。」碧茜忍不住一再親吻他的臉。「好書…好酒…幾小時的散步…和你。這裡是世界上最完美的地方,想到最後必須離開,我已經開始捨不得了。」
  
  他笑著吻住她的嘴。-我們將要住上很愉快的兩個星期。」碧茜因為他熱情的吻而融化在他身上,她歎口氣。
  
  「一般的生活怎麼跟這裡相比啊?」
  
  「只要跟妳在一起,一般的活也同樣美好,」他低語。
  
  因為克禮的堅持,碧茜睡在樓上兩個只有木板條和灰泥薄牆相隔的兩間寢室之一。他知道不能跟他同房讓她很困擾,但是他的睡眠太不安穩,他的惡夢也太難以預測,所以他真的不敢冒險。
  
  即使在這個為快樂所包圍的地方,他還是睡不好。他仍被充滿炮聲、鮮血和子彈的惡夢昕驚醒,也會看見臨死之人慘烈的臉,而他會伸手去拿槍、拿劍或任何可以防衛自己的武器。惡夢特別嚴重的時候,埃布爾會爬上床腳跟他作伴。那就跟在戰場上一樣,埃布爾在克禮入睡時守護他,並在敵人靠近時警告他。
  
  不管夜晚如何擾人,幸好白天非同凡響地…充滿了快樂與寧靜,醞釀著克禮許多年不曾體會到的安定感。科茲渥地區的光線很特別,彷彿一種頗具在撫作用的乳白色輕柔地籠罩在山丘與農地上。上午通常都是大晴天,到了下午烏雲逐漸開始聚集。傍晚時分,小雨漸漸瀝瀝地落在美得驚人的秋葉上,替它們上了一層糖水般的釉彩,並從肥沃的土壤中抽出深沈清新的香味。
  
  事情很快便形成某種模式,簡單的早餐之後帶著埃布爾隨意散步,而後他們會到附近的城鎮去逛逛那裡的商店和麵包店,或者去廢墟或山上走走。跟碧茜出門散步是不能有目的地的,她經常停下來觀察蜘蛛、昆蟲、苔蘚和鳥巢。她傾聽戶外各種聲音的熱切,跟有些人欣賞莫扎特的音樂是一樣的。在她的耳中,大自然的天空、水和大地,本來就是一首美妙的交響樂。她每天都以全新的方式接近這個世界,完全地活在當下,與週遭的事物同進同退。
  
  有天晚上,他們接受了佈雷克爵爺與夫人的邀請,前往莊園的主屋吃晚餐。除此之外,他們幾乎與世隔絕,只偶爾有僕人送食物和乾淨的床單、毛巾等過來。許多的下午都在爐前或床上做愛。跟碧茜想處越久,克禮就越想要她。
  
  但是克禮決心不讓她看見自己的黑暗面,亦即那些連他也閃避不掉的回憶。他們談話時,難免會碰上無法穿越的障礙,她有些問題也非常接近危險區域,但這時碧茜都很有耐心地不再追問。當陰影籠罩著他的情緒,她也寬容以待。只是克禮有時會對她必須被迫去面對他天性裡這麼複雜的一面,感到有些慚愧。
  
  然而,她溫柔的刺探有時也會引發突如其來的怒火,但他不會惡言相向,只是縮進冰冷的沉默裡。而他們的睡眠安排是最常引發緊張的來源。他睡覺時就是不要任何人在他附近',但碧茜似乎無法接受這個事實。這不只是惡夢的問題,而是只要有人在他身邊,他完全無法入睡。任何碰觸或聲音都會讓他跳起來。每天晚上都是一場大掙扎。
  
  「至少陪我睡個午覺嘛。」有天下午,碧茜這樣誘哄他。「簡短的午覺,你會發覺感覺很好的。只要陪我躺一下—」
  
  「碧茜,」他的聲音充滿快要控制不住的絕望,「不要勉強我。除了把我弄亞發狂,妳得不到任何結果。」
  
  「對不起,」她順從地回答。「我只是想要親近你。」
  
  克禮理解。但她所渴望的全面親近,在他卻是不可能的。他只能以想得出來的其它方式,盡力彌補她。
  
  他對她的需要己如此深入,彷彿是血液的一部分,且早已滲入了骨髓。他並不瞭解這種神秘煉金術的全部道理,但道理有何重要?任何人都可以單獨拿起愛情加以分析、檢視吸引力的每個面向,但最後仍然解釋不清楚一個人為何愛上另一個人。
  
  愛就是愛
  
  他們返回巨石鎮後,克禮和碧茜發現費家莊毫無秩序可言。僕人對剛搬進馬廄和屋裡的貓咪、刺蝟、山羊、小鳥、兔子、騾子等諸多住戶,還適應不過來。但混亂主要的理由來自費家莊的房間大都已經關閉,重要的東西準備搬去麗河頓園。
  
  黛莉和克禮的母親都不打算返回費家莊居住。黛莉選擇跟從不吝於給予她許多疼愛與關注的家人住在倫敦,費太太則打算留在赫福郡跟弟弟一家人同住。不能或不顧搬離巨石鎮的僕人將留下來照顧費家莊和它的屬地。
  
  針對他們出門期間所發生的事,柯太太對克禮做出詳盡的報告。「我們陸續收到了許多結婚禮物,包括一些非常漂亮的水品和銀器,我把它們連同卡片都放在圖書室的長桌上。您也可以看到一迭信件和拜訪卡片。還有,先生…有位軍官來訪。不是來參加你婚禮的那些位,是另一位。他留下了名片,也說他即將再來。」
  
  克禮面無表惰,平靜地問..「他的名字是?」
  
  「魏中校。」
  
  他並未做出任何響應。但碧茜站在他旁邊,看到他垂在腿邊的手指略微抽動,以及睫毛難以察覺地眨了兩次。他隨即表情嚴肅志對管家簡單地點個頭。「謝謝妳,柯太太。」
  
  「是,先生。」
  
  他沒對碧茜說什麼,逕自離開前廳往圖書室走去。她立刻跟了上去。
  
  「克禮」
  
  「稍後再說。」
  
  「魏中校找你有什麼事嗎?」
  
  「我怎麼知道?」他的口氣不佳。
  
  「會是跟維多利亞十字勳章有關嗎?」
  
  克禮驟然止步,似乎帶著攻擊的意圖迅即轉向碧茜,使得她也本能地站在腳跟上往後閃避。他的眼神如此銳利,彷彿刀刃。她頓時領悟,他已被強大的憤怒席捲而去,宛若神經已被拉長到快要繃斷的極限。光是提到魏中校,已使得他情緒惡劣。但克禮終究是有修養的人,他深吸一口氣,把翻騰的情緒控制下來。「我現在無法細談,」他低聲說。「請妳暫時放過我,碧茜。」他轉身漫步走開。
  
  「我又沒有逼你!」碧茜對著他的背影不高興地說。
  
  兩人之間的冷戰持續到晚上。吃晚餐時,克禮只以單音節的字回應,讓碧茜既難過又討厭。在賀家,即使有任何衝突,總還有別的人可以說話。然而,當一個人結了婚、但還沒有孩子時,跟丈夫吵架的意思就表示妳也沒有任何朋友。她應該向他道歉嗎?才不要呢,她對自己吼道。她又沒做錯什麼,她只是問了一個問題。
  
  到了就寢之前,碧茜想起雅蜜告訴她的一件事..絕不要生著丈夫的氣上床。她穿著睡衣和睡袍,最後在圖書室的壁爐之前找到他坐在那裡。
  
  「這樣不公平,」她站在圖書室門口說。
  
  克禮抬起頭看著她。黃色與紅色的火光滑過他的臉,在他層層的頭髮上閃著琥珀色的光芒。他的雙手宛若一把折刀,整齊地迭在一起。埃布爾躺在他椅前的地板,下巴置於雙掌之上。
  
  「我做錯了什麼?」碧茜繼續說。「你為什麼不跟我說話?」
  
  她丈夫的臉面無表情。「我沒有不跟妳說話。」
  
  「你的說話方式,彷彿我是個陌生人,一點感情都沒有。」
  
  「碧茜,」他似乎很累。「對不起。妳上床睡覺去吧。等我明天見過魏中校之後,一切都會恢復原樣。」
  
  「但我做錯—」
  
  「跟妳做的任何事都沒有關係,請讓我用我的方式處理。」
  
  「你為什麼把我排除在外?你為什麼不能信任我?」
  
  克禮的表情改變,整個人和了下來,眼光隱約有一絲同情。他站起來,慢慢向她走去,那身形因為背對火顯得更為陰暗與龐大。碧茜的背脊抵住門鈕,心臟在他接近時越跳越快。
  
  「跟妳結婚是一個自私的舉動,」他說。「我知道要妳別無苛求、只安於我能給妳的一切,是非常困難的。不過,我的確曾警告妳。」他難解的眼光掃視而下,一手按在她頭上的門框處,一手輕拂從睡抱下露出的睡衣花邊。他玩弄著蕾絲,低下頭來。「讓我跟妳做愛好嗎?」他輕聲問。「那能滿足妳嗎?」
  
  當有人刻意安撫妳時,碧茜不可能認不出來。丈夫建議用性愛取代真正的溝通。若要粉飾太平,這其實是不錯的替代方案。然而,即使她的身體已因為他的靠近而有所反應,他溫暖的氣息和撫觸所帶來的承諾也搧起她的心火,但是她的頭腦卻加以拒絕。她才不要他拿性愛當成讓她分心的計謀。她要當他的妻子,而非只是戲耍的玩具。
  
  「事後你會跟我一起睡到天亮嗎?」她頑固地問。
  
  他的手指靜止。「不會。」
  
  碧茜沈下臉來,自他身邊站開。「那麼我自己去睡了。」一時的挫敗,使她退開時又補句:「反正我每晚都是自己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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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27 11:42:29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十六章
  
  「我跟克禮吵架了。」第二天下午,碧茜挽著雅蜜在瑞黎園屋後鋪著碎石的花園小徑散步時,她對姊姊這樣說。「在我說出經過之前,我要先聲明,這件事只有一個人講道理,那就是我。」
  
  「噢,天哪,」雅蜜充滿同情地說。「這些丈夫有時真的很讓人生氣。把妳的道理告訴我,我一定站在妳這邊。」
  
  碧茜開始解釋魏中校前來拜訪,以及克禮隨後的行為。
  
  雅蜜謹慎地對碧茜一笑。「我相信這就是克禮之前特地警告妳的事。」
  
  「沒錯,」碧茜承認。「但我沒法這麼輕易就被排除在外。我瘋狂地愛著他。但我也看見當有一些想法跳進他的腦海,他是如何費盡心力地與之對抗,以及他又多麼努力地想壓制一些不受控制的反射動作。可是,他完全不肯跟我討論這些。我或許贏得了他的心,但他的心是一棟每個房間都緊緊鎖住的房子。他不要任何不愉快的事碰觸到我。可是,這樣的婚姻並不是真正的婚姻,妳跟凱莫就不是這樣。除非他願意把最好的和最壞的自己都跟我分享,我們才可能享有真正的婚姻。」
  
  「男人不喜歡跳進那樣的風險裡面,」雅蜜說,「妳必須有點耐心。」她的聲音有點了無生氣,微笑似乎也顯得很無奈。「但我跟妳保證,親愛的..... 沒有人可以只跟他人分享最好的一面。」
  
  碧茜悶悶不樂地看看姊姊。「我毫不懷疑我很快就會逼他做出狗急跳牆的事。我刺探、逼迫,而他一再抗拒。我好擔心這會成為我的婚姻模式。」
  
  雅蜜疼惜地看著她。「任何婚姻都不會永遠停留在某種模式。婚姻一定都會改變,這是它最好也最壞的一個特徵。等待妳的機會來臨,親愛的,它一定會來的。」
  
  碧茜出門找她姊姊之後,克禮不得不思考去見魏威廉中校的事。自從這可惡的傢伙在英克曼受傷、被送回英國療養之後,他們就沒有碰過面。說他們不歡而散是很客氣的說法。
  
  魏威廉從不隱藏他對克禮的厭惡,他認為克禮所有的戰功與所受到的崇拜,應該都是他的。大家雖然都很討厭魏威廉,但也都不得不承認他是天生的軍人。他騎術出眾,勇敢異常,每次戰鬥都奮勇殺敵。他的野心是讓自己在戰場上揚名立萬,並成為英國軍事史上最真傳奇性的英雄。
  
  然而,他偏偏受傷而被克禮所救,這個事實被魏威廉視為最大的羞辱。許多人相信魏威廉寧可戰死也不希望克禮救他,更因此而獲頒勳章。
  
  克禮無法想像魏中校找他做什麼。或許他風聞雄多利亞十字勳章的調查,前來找他發牢騷。好吧。克禮願意聽聽他的委屈,然後請他離開。魏中校在名片後面潦草地留下了一個地址,看來他似乎住在本地的客棧裡。克禮沒有選擇,只能去那裡找他。他完全不希望這個人進入費家莊,更不希望他靠近碧茜。
  
  下午的天空是灰色的,秋風像鞭子般打下來,林地上覆蓋著乾枯的棕色葉子和掉下來的樹枝。雲朵遮蔽了太陽,沁涼的濕寒預告苦冬天即將來臨。克禮取道沿樹林而行的大馬路,胯下高大的種馬因為天氣清涼而充滿活力,急於伸展牠的腿。秋風吹得林地裡的樹技沙沙作響,彷彿不肯安息的鬼魂在樹林低語。
  
  克禮覺得好像有人跟蹤他。他甚至半懷著可能看到死神或魔鬼的心理,突然地轉過頭去看。這是戰爭之後便開始無情荼毒他心理的變態思想,但最近已經起來越少出現。
  
  因為碧茜的關係。
  
  他的胸腔裡突然感覺到被拉扯了一下,似乎渴望前往她所在的任何地方,找到她並將她緊緊擁在懷裡。昨天晚上,他們好像不可能談話,他原本以為今天會比較容易。他願意嘗試去做任何事情,但求能讓自已成為她所需要、所想要的丈夫。這種事,當然不可能一蹴可及。不過,她是很有耐心的人,也很寬大為懷,而老天保佑,他是多麼深愛這樣的她。想著心愛的妻子,讓他抵達客棧之時好像不再那麼緊張。村子裡很安靜,十一月的濕冷,使得大部分的店面都關著門。
  
  巨石鎮客棧是座歷史悠久的建築,舒適且充滿麥酒和食物的味道,灰泥牆因年代久遠已經成了深蜂蜜色。打從克禮小時候就認識他的客棧老闆潘先生親切地歡迎他,開心地問了幾個跟蜜月有關的問題,並在克禮開口之前,便把魏威廉住在哪間房告訴他。幾分鐘後,克禮敲門,而後緊張地等待。
  
  門板被推開,因為走廊的地板不平,有個角落在地上磨擦。
  
  因為只曾看過魏中校穿紅色與金色的騎兵隊制服,見他身著便服感覺非常不協調。面孔還是一樣,只是對一個如此執著於馬術的男人來說,背景竟是一般的起居室,怎麼看都覺得不對。
  
  克禮出於直覺地不願太靠近他。「魏中校,」他說,並努力阻止自己舉手敬禮,只伸出手去與對方握手。那只濕涼的手,帶給他詭異的感覺。
  
  「費上尉。」魏威廉不大自在地移到一邊。「請進。」
  
  克禮有點遲疑。「樓下有兩間包廂,和一間茶室。」
  
  魏威廉微微一笑。「不好意思,但我舊傷未癒,爬樓梯不大方便。請你將就,留在樓上。」他一臉無奈,甚至微帶歉意。
  
  克禮要自己放鬆下來,走進房間。
  
  跟客棧裡其它的房間一樣,這問房的私人起居區寬敞、乾淨,傢俱還算舒適。他注意到魏威廉坐入椅子時,腿部明顯地有些僵硬。
  
  「請坐,」魏威廉說。「謝謝你到客棧來。我很樂意再到府上拜訪,但你走這一趟替我省了不少工夫。」他指著他的腿。「它最近很痛。醫生說我能保住這條腿是個奇跡,但我常想,不知截肢是否為比較明智的選擇。」
  
  克禮等魏威廉自行解釋來到漢普郡的理由。但對方似乎一點也不急於說明來意,他於是單刀直入地問..「你來這裡想做什麼嗎?」
  
  「你不像以前那麼有耐心了,」中校說出他的觀察,似乎覺得很有趣。「以善於等待時機出名的那位神槍手哪裡去了?」
  
  「戰爭已經結束,而我現在樂於關心更好的事。」
  
  「必定跟你的新婚妻子有關。看來,我應該向你道賀。可以告訴我,怎憬的女人竟能釣上全國勳章最多的軍人?」
  
  「對勳章和桂冠毫不在乎的女人。」
  
  魏威廉的臉上出現一點也不相信的神情。「不可能。她當然會在乎,她現在是不朽人士的妻子。」
  
  克禮一臨茫然地注視著他。「這是什麼意思?」
  
  「幾十年、甚至幾百年後的人都還會記得你。別告訴我,這對你毫無意義。」
  
  克禮輕輕搖頭,視線依然在對方臉上。
  
  「我的家族有偉大的軍人傳統,」魏威廉說, 「我知道我將是其中成就最高,也將被傳頌很久的。一個只曾當過丈夫、父親、至愛的師父或忠誠的朋友等這樣默默無名的祖先,後代的子孫誰會記得他?這些無名小卒,誰在乎呢。但戰士將永垂青史,留芳百世。」苦澀使他的臉好像過熟的橘子皮般出現皺折。「我需要的,就是例如維多利亞十字勳章這樣的東西。」
  
  「那只不過是用造槍的金屬所壓印出來的、半盎司重的裝飾品!」克禮嘲弄地說。
  
  「收起你輕蔑的態度,你這傲慢的傢伙。」魏威廉的言語或許充滿惡毒,但是表情鎮定,絲毫沒有失控。「打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你只是個腦袋空空的少爺,只因為穿制服很帥而加入軍隊。但你竟然擁有射擊的天賦,而那在戰場是很有用的。所以他們讓你加入步槍旅,成為實地參戰的軍人。我第一次看到派遣令時,還以為是另一個姓費的人。因為報告上的人是個戰士,而我知道你根本不是。」
  
  「我在英克曼之役已經證明你錯了,」克禮平靜地說。
  
  這一拳使得魏威廉的驗上出現微笑,但那是一種站在遠處觀看生命、難以理解它何以如此充滿諷刺的微笑。「的確,你救了我,而現在你將因此而獲得全國最高的榮譽。」
  
  「我不想要它。」
  
  「這使得事情更難處理。我因傷被遣送回家,而你成為備受讚美的英雄,拿走了原該屬於我的一切。大家將記住你的名字,可是你卻一點也不在乎。我如果戰死沙場,起碼還留了為國捐軀的美名。現在,連這一點也被你奪走了。過程中還背叛了你最親密的朋友,一個相信你的朋友。你讓柏中尉孤獨地死去。」他仔細地看著克禮,找尋任何的情緒波動。
  
  「事情如果再來一次,我還是會做相同的選擇,」克禮不動聲色地說。
  
  魏威廉的臉上出現難以置信的表情。
  
  「你以為我把你從戰場上拖出來,是為了你或為了我嗎?」克禮質問。「你以為我在乎你或那個什麼鬼勳章嗎?」
  
  「那你是為了什麼?」
  
  「因為柏麥克已經快要死了,」克禮的聲音野蠻了起來。「而你應該可以救得活。已經死了這麼多人,能多活一個是一個。所以我只好救你,你認了吧。」
  
  當魏威廉咀嚼並消化這個說明,房間裡一片寂靜。他精明地看向克體的眼光,令克禮頸後的汗毛都豎了起來。「柏麥克的傷並沒有外表看起來那麼嚴重,」他說。「他的傷並不致命。」
  
  克禮不解地注視著他。他要自己振作,重新聚焦於繼續說話的魏威廉臉上。
  
  「…幾名俄國士兵後來經過,他們把他當成俘虜帶了回去,」魏威廉說。「俄軍的外科醫生醫治他之後,把他送去遠方一個小島的戰俘營。他吃了許多苦,沒吃沒住還得做苦工。嘗試過許多次越獄之後,他終於逃到附近一個友善的地區,並在大約兩個星期之前被送返倫敦。」
  
  克禮只敢相信他的耳朵。這有可能是真的嗎?穩下來…穩下來…他的頭整個暈眩了。他的肌肉繃得好緊,因為他用力控制著讓它發抖。他好怕自己一旦開始發抖,便再也停不下來。
  
  「柏麥克為什麼沒有在戰爭結束、交換戰俘的時候,被換回來?」他聽見自己這樣問。
  
  「似乎抓住他的人想要以他為籌碼來談判,意圖獲取大筆的贖金,外加一些武器。看來柏麥克在嚴刑拷打之餘,承認自己是柏氏船運公司的繼承人。不論如何,這場談判困難重重,而且是在國防部最高層級的辦公室秘密進行。」
  
  「這些可惡的雜種,」克禮憤怒到極點,「早知道他有救,我一定會救他的…」
  
  「那是當然,」魏威廉冷冷地說。「幸好,不管你出了力沒有,事情還是解決了。」
  
  「柏麥克現在在哪裡?他的狀況怎樣?」
  
  「這正是我來找你的原因,我是來警告你的。說完我的警告,我欠你的債就還清了。你瞭解嗎?」
  
  克禮雙手握拳站了起來。「警告我?警告我什麼?」
  
  「柏中尉的神智並不正常。陪他回來的醫生其實建議他的家人讓他去療養院待上一段時間,這也是他返國的消息並未刊在報紙上的原因。他的家人希望保持絕對的隱密。柏中尉已被送回柏家在白金漢郡的莊圈,但他立刻不告而別。目前行蹤不明。我之所以趕來瞥告你,乃是因為他的親戚說他把他所受的苦,全都怪到你的頭上。他們相信他要殺你。」他的臉上出現好似冰塊裂了一個缺口那般的笑容。「這也非常諷刺,是吧?你因為救了一個你討厭的人而即將獲頒全國最高榮譽的勳章,卻又因為你該救而沒救的人而被謀殺。費上尉,你最好在他找上你之前,找到他。」
  
  克禮腳步踉蹌地離開魏中校的房間,快步行經走廊。這是真的嗎?這是魏威廉邪惡的操控,或者,柏麥克真的奇跡似地沒死?果真如此,他受了怎樣的苦啊。他想像帥氣又幽默的麥克,以及剛才魏威廉所描述的那個人。這質在太不可能f了。
  
  神聖的地獄啊…如果柏麥克前來向他尋仇,要找到費家莊真是太容易了。
  
  前所未有的恐懼撲天蓋地而來,尖銳且無可比擬。他必須確定碧茜的安全,保護她是最重要的事。他下樓時,心臟怦怦狂跳,轟隆隆的腳步聲似乎是她名字的迴響。
  
  潘先生站在客棧入口處,建議地對他說:「喝杯麥酒再走吧?小店永遠免費招待全英國最偉大的英雄。」
  
  「不用了,我急著回家。」
  
  潘先生關心地伸手攔住他。「費上尉,你氣色不大好,到裡面的包廂坐一下吧?我拿出最好的白蘭地或蘭姆酒,幫你振奮精神?」
  
  克禮搖頭。「沒時間。」他沒時間做任何其它的事。他跑到外面,天氣比他抵達時更暗也更寒冷了。傍晚的天空彷彿惡夢的顏色,吞噬了世界。
  
  他快馬加鞭往費家莊趕回,耳朵中充斥的全是戰場上如鬼吼般的喊叫,充滿淒厲的哀求與痛楚。柏麥克,他沒死…這怎麼可能?克禮明明看見了他胸前的巨創,他也看過夠多的傷者,知道那樣的傷不可能存活。然而,或許因為奇跡…
  
  當他靠近屋子,他看見埃布爾從樹林裡出來,碧茜苗條的身影跟在牠後面。她似乎剛從瑞黎園回來。一陣強風吹起她酒紅色的披風,使它瘋狂地翻飛,順便也把她的帽子吹掉了。狗兒吠叫著跑去追時,她笑了起來。看見克禮從馬路上過來,她開始對他揮手。
  
  他差點因如釋重負而掉下馬來。一路隨行的巨大恐慌感逐漸減輕,黑暗開始往後退。感謝上帝,碧茜完好無恙地在這哩。她屬於他,如此美麗且生氣勃勃,而他將要用他的一生來照顧她。不管她要什麼、任何的話語或回憶,他都願意說出來。在這一刻,一切顯得那麼容易,因為他愛她,這份愛的力量使得任何事都不再困難。
  
  克禮放慢馬兒的速度改為走路。「碧茜。」他的叫喚被風吹散了。
  
  她仍然笑著,頭髮被風吹散了,她停下來等他過去。
  
  有道光線一閃,他被腦部突然的疼痛嚇了一跳。剎那之後,他才領悟他聽到了步槍發射的聲音。如此熟悉的聲響…那是他靈魂上不可抹滅的一個刺青。槍枝發射、子彈發出口哨般的聲音、爆炸、人的喊叫、馬匹嘶鳴…
  
  他真的從馬上掉下來了。他緩慢地往下滾,世界變成了令人困惑的景象和聲音。天和地顛倒了。他是往上,還是往下跌倒?他撞擊到一個堅硬的表面,呼吸全被抽光,他也感覺熱熱的血液沿著他的臉流進耳朵裡。
  
  另一場惡夢。他必須趕快醒來,找到他的方向感。奇怪的是,碧茜也在他的惡夢裡'哭喊著向他跑過來。埃布爾夾帶著狂吠的聲音已經衝到。
  
  他的肺拚命想要吸到空氣,他的心臟好像離了水的魚,賣力地跳動。碧茜在他身邊跪倒下來,藍色的裙子澎了起來,她抱起他的頭放在腿上。
  
  「克禮—我來—噢,上帝—」
  
  埃布爾在某人靠近時咧嘴發出威脅的聲音。片刻的暫停,而後憤怒的吠叫聲開始滲入高頻率的哀鳴。
  
  克禮掙扎著坐起來,使用外套的袖口壓住從太陽穴流出來的血。他用力地眨眼睛,看見一個似乎只剩骨架、衣服與頭髮都凌亂不堪的人站在幾公尺外。他的手上有一把槍。
  
  克禮的頭腦立刻評估對方的武器,那是一把可射彈的槍,也是軍方才有的配備。
  
  早在他抬頭看到來人形容枯稿的臉時,克禮已經知道他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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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27 11:42:55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十七章
  
  碧茜的第一個本能是衝到丈夫與陌生人之間保護他,但是克禮把她推到身後,用身體屏擋她。她害怕又震驚地小聲呼吸,從他的肩膀上方看出去。
  
  那人的便服掛在有如骷髏的骨架上。很高大,但是好像沒吃沒睡已經好幾個月。亂七八糟的黑色頭髮需要梳剪,以瘋子般狂野且讓人緊張的專注眼神看著他們。這些雖然都很奇怪,但仍不難看出他原本相當英俊。如今,他是船難之後的殘骸。一個有著老人之臉和鬼影幢幢之雙眼的年輕人。
  
  「從地獄回來了,」柏麥克聲音嘶啞。「你沒想到我活得成,是吧?」
  
  「柏…麥克。」克禮說話時,碧茜感覺到他的身體如此幾不可察地征微發抖。「我從來不知道你發生的事。」
  
  「當然。」柏麥克手上的槍開始抖動。「你忙著救魏威廉。」
  
  「柏麥克,請你放下那個東西。我—閉嘴,埃布爾—我差點因為沒有救你而自責致
  
  死。」
  
  「但你終究沒有救我。從那時起,我好像去了一趟地獄又回來。當你成為英國最偉大的英雄,我卻在戰俘營裡挨餓受凍,全身都快爛光了。叛徒,雜種—」他舉槍瞄準克禮的胸前。碧茜嚇得抽了一口氣,貼在他的背上。
  
  「我必須先救魏威廉,」克禮冷冷地說,他的脈搏跑得飛快。「那是我唯一的選擇。」
  
  「胡說,你想要得到拯救長官的榮耀。」
  
  「我以為你已經回天乏術'而且魏威廉如果被俘,他被刑求之後的許多軍事機密將對我方造成重大傷害。」
  
  「那麼你應該射殺他,而救我出來。」
  
  「你的頭腦該死地瘋掉了,」克禮生氣地說。對已經處於半瘋狂狀態的柏麥克這樣說話,或許不很聰明,但是碧茜真的不能怪他。「冷血地謀殺一個毫無防禦能力的軍人?任何理由都不能讓我那樣做,即使對方是我討厭的魏威廉。如果你要因為這件事而槍殺我,那就動手吧,讓你自己成為真正的魔鬼。但是,如果你敢傷我的妻子一根汗毛,我會拉著你一起去地獄。這也包括埃布爾,牠為了保護你,還受了重傷。」
  
  「埃布爾沒在那裡。」
  
  「我留下牠保護你。當我再回去想要救你的時候,牠被刺刀刺傷、躺在地上流血,一隻耳朵也被割掉。可是你已不見蹤影。」
  
  柏麥克眨眼,眼中閃過一絲不知該相信什麼的神情。他的目光移向埃布爾。碧茜驚訝地看見他蹲了下來,對狗兒做出手勢..「過來,狗狗。」
  
  埃布爾動也不動。
  
  「牠知道槍枝代表什麼o」碧茜聽見克禮簡潔的解釋。「把槍放開,牠才會靠近你。」
  
  柏麥克開始猶豫,終於,他把手槍放在旁邊的地上。「過來,」他對困惑地低鳴不已的狗說。
  
  「去吧,孩子,」克禮以低沈的聲音鼓勵牠。
  
  埃布爾以充滿警戒的姿勢靠近柏麥克,尾巴只以極小的幅度搖動。柏麥克揉弄牠粗糙的頭,再抓抓狗兒的脖子,埃布爾一邊喘氣,一邊開始舔他的手。
  
  貼靠在克禮頸邊的碧茜感覺他身上的緊張有點開始離開。
  
  「埃布爾在那裡,」柏麥克用不同的聲音說。「我想起來了,牠舔著我的臉。」
  
  「如果我不打算回去找你,我會把埃布爾留在那裡陪你嗎?」克禮質問。
  
  「這些都不重要。立場如果反過來,我會射殺魏威廉,救你出來。」
  
  「不,你不會。」
  
  「我會,」柏麥克堅持的聲音已開始動搖。「我不像你,你的榮譽感太強了。」他在地坐下來,整張臉埋在埃布爾粗糙的毛皮裡。他再次說話的聲音因此有些模糊..「你應該在他們俘虜我之前,把我槍斃。」
  
  「但我沒有,而你依靠自己的力量活了下來。」
  
  「存活的代價太大了,一點都不值得。你不知道我經歷了什麼,連我自己都受不了。」
  
  柏麥克放開埃布爾,備受折磨的眼睛看向躺在身旁的手槍。
  
  在柏麥克拿到武器之前,碧茜說:「咬過來,埃布爾。」狗兒立刻聽話地咬起武器帶去給她。「好孩予。」她收好武器,拍著牠的頭。
  
  柏麥克把手臂架在膝上,臉部埋了進去。碧茜立刻認出這個低沈又沮喪的姿勢。他發出了幾個聽不出任何意思的字詞。
  
  克禮過去跪在他的身邊,伸出強壯的手臂放在他的背上。「聽我說,你不孤單。朋友在你身邊。真是的,麥克…跟我們回家。說出你的遭遇,我會傾聽,我們會合力找出如何跟那些遭遇一起生活下的方法。我那時候沒辦法幫你,現讓我想辦法幫你。」
  
  他們帶柏克回到屋裡,他立刻因為筋疲力盡、飢餓和精神上的重大悲痛垮了下去。
  
  克禮尚未指示柯太太應該怎樣處理,後者已立刻掌握情況,並號令所有僕人分頭行動。這是一個早已習慣應付疾病和殘障者的家庭。熱水澡、臥室,營養且容易消化的食物,麥克才剛躺下來,柯太太便讓他服用藥水和鴉片酊。
  
  克禮來到床邊,望著幾乎不認得的老朋友。苦難改變了他的內外,但是他將痊癒。克禮一定要幫他做到。
  
  懷著這樣的希望與使命感,克禮開始對生命與整個存在有種脆弱和以前沒有的感覺。柏麥克沒有死。在他所犯下的許罪惡之中,至少這一件可以從他沉重的良心負擔上移開了。
  
  柏麥克以昏沈的眼光看著他,曾經神采奕奕的眼睛如今黯淡與遲鈍。
  
  「我希望你跟我們住上一段時間,等到身體好一些再離開,」克禮說。「你不會亂跑,對吧?」
  
  「我無處可去了,」柏麥克喃喃說完,就睡了。
  
  克禮離開房間,謹慎地關好門之後,朝屋子的男一翼走去。
  
  那只名叫梅杜莎的刺蝟正在走廊裡遊蕩,因克禮經過而暫停。他忍不住露出微笑。他彎下腰去,用碧茜教他的方法,雙手放到牠的身下,把牠抱起來。他把牠轉過來看著他時,刺蝟的刺自然地平貼下來。牠掛上刺蝟奇特的微笑,放鬆但好奇地打量他。
  
  「梅杜莎,」他輕聲說,「我如果是妳,就不會在晚上離間我的籠子出來亂逛,等妳被某個洗碗女僕撿去刷鍋子的時候,可不要怪我。」他帶著牠上樓來到私人的起居室,將牠放進籠子裡。
  
  他繼續前往碧茜的房間,想起妻子完全把柏麥克當成另一隻受傷的動物,毫不遲疑便讓他住進家裡來。這好像就是大家公認的碧茜的行事風格。
  
  安靜地進入房間後,他看見妻子坐在梳妝台前,正仔細在替幸運剉趾甲。那貓咪一臉無聊地看著她,尾巴懶洋洋地甩動著。「…你不能爬到沙發的靠墊上,」碧茜正在說教,「不然,柯太太會砍了我們兩個的頭。」
  
  克禮的視線沿著她修長而優美的曲線往下看,檯燈由她的側面映照過來,也穿透了薄薄的棉布睡衣。
  
  感覺到克禮在場,碧茜自然而優雅地起向他走去。「你的頭會痛嗎?」她關心地問道,同時抬手去摸他擦了藥的太陽穴。從克禮起同家,發生了太多的事,他們到現在才有機會私下說些話。
  
  他低頭在她的唇上輕輕刷過一個親吻。「不捕。像我這麼堅硬的頭,子彈碰到了都只好跳開。」
  
  她的手依戀地在他臉上徘徊。「你去找魏中校的情況怎樣?他也想拿槍殺你嗎?」
  
  克禮搖頭。「只有朋友才拿槍殺我。」
  
  碧茜笑了一下,立刻恢復嚴肅。「柏中尉並沒有瘋,你知道。只要給他時間和足夠的休息,他會痊癒的。」
  
  「但願如此。」
  
  她藍色的眼睛審視著他。「你一直都在責怪自己,對吧?」
  
  他點頭。「我做了當時所能做的最好的決定。但即使有這種認知﹒並沒有使那個決定的結果更容易接受。」
  
  碧茜靜止不動了片刻,顯然正在考慮著什麼。她隨即離開他,往梳妝台走去。「我有個東西要給你。」她在前面的抽屜裡翻找,拿出一張折迭的紙。「是一封信。」
  
  他親切但詢問地看她一眼。「妳寫的?」
  
  碧茜搖頭。「是強恩寫的。」她拿過來想交給他。「他臨終前不久寫的。黛莉不想交給你,但我認為你該看了。」
  
  克禮並未伸手去接,而只是靠近碧茜,拿起她刷得膨鬆的棕色頭髮掃著自己的臉。「妳念給我聽吧。」
  
  他們一起往床鋪走去,在床墊上坐下來。碧茜打開信紙開始念時,克禮一徑注視著她的側面。
  
  親愛的克禮..
  
  看來我剩下的時間比我預計的更少了。我承認我完全沒有料到生命竟然這麼短。回首過往,我發現自己在錯誤的事情蹉跎了生命,而未把時間用於真正重要的事。但我也看到,我已經比其它人受到上天更多的眷顧。我不必拜託你照顧黛莉和母親,我很清楚只要是她們的要求你一定都會照辨。
  
  如果你看到這封信,就表示你從戰場回來,而且正準備扛起你從未準備要扛的責任。容在在此給你幾個忠告。我在旁看了你一輩子…看見你躁動不安的天性,看見你總是無法知足。看見你常把所愛的人放在台座之土,最後卻發覺他們令你失望。你也對自己做著相同的事。我親愛的弟弟,你是你自己最大的敵人。如果你能學會,不去要求自己和別人必須成為那不可能的完美,你或許可以找到總是與你失之交臂的快樂。
  
  原諒我無法活著…也原諒你還活著。
  
  這是你理應擁有的生活,任何一天都不應該浪費掉。
  
  強恩
  
  克體沉默了許久,他的胸口好緊、好緊。這的確就是哥哥的口氣…如此地充滿愛心,稍稍地愛說教。「我好想念他,」他低語「他是那麼地瞭解我。」
  
  「他瞭解的是過去的你,」碧茜說。「但我認為你已經改變了。你不再事事要求完美。不然,你怎會認為我有吸引力?」
  
  克禮輕輕捧著她的驗。「妳是我理想中最完美的人,賀碧筒。」
  
  她往前讓他們的鼻子碰在一起。「你原諒自己了嗎?」她輕聲問。「原諒你還活著?」
  
  「我正盡力嘗試。」她美妙溫暖的胴體令他無法抗拒,他按著她的頸後,親吻她的喉嚨。她的皮膚竄過一陣顫抖。壓抑著似乎要失控的需要,他謹慎地替她寬衣。每個動作都盡力地溫柔、輕巧,雖然他的身體早已因為佔有她的渴望而無比疼痛。他的雙手輕輕拂過,讓心中的愛化成感性的動作流過兩人的全身。情緒轉化成動作,動作帶來無上的愉悅。
  
  他用舌頭探索她的嘴,同時進入她,雙手插在她如絲如瀑的髮中。她想移動,但是他讓她靜止、送進更多的愉悅,直到她的每一口呼吸都是呻吟、顫抖不止。
  
  碧茜緊踩著床、用力抓著他的背,他開心地欣賞她漸大的小小痛苦,深愛她臉上那迷惑或失落的表情。她 身體的節奏似乎全收攏了過來,而後集中於一個震動,一片粉嫩的水彩渲染過細緻的肌膚。但他還不想結束,雖然他的飢渴如此兇猛。他以無比的努力強迫在她體內的自己靜止下來。
  
  她叫了出來,抬起小腹握著他的體重。「克禮,求求你!|」
  
  「噓....」他將她壓下去,親吻著她的頸部,再慢慢往下到胸前。他輕輕吸吮著美麗的蓓蕾,用牙齒和舌頭愛撫她,留下濕熱的余火。她的喉嚨發出小而飢渴的聲音,體內的肌肉以不由自主的節奏緊抓著他。他開始遵循這溫柔的模式..身體往前壓,引誘她在他後撤時企圖抓住他。「看著我—」他低語,而她的睫毛往上抬,將她的靈魂暴露出來。
  
  一手握在她的腦後,他在最深入她時,用嘴唇覆住她的。她接受所有的他,雙手雙腳乃至全身都環抱著他。他讓抽送的節奏變得更為兇猛與快速,逐漸狂野與放肆地騎乘她的小腹。她往上拱,激烈地抽搐,體內肌肉緊緊地抓著他,濕熱的漣漪抽出最徹底的釋放。
  
  激情狂愛令兩人好一陣子都無法動彈。這種敞開、再也沒有秘密的感覺是如此飽和,令克禮以崇敬的心情用遊走的雙手膜拜她的身體。她伸展身體,移動修長的腿將他困住,一手橫在他的胸前。而後她更往上些、爬到他的身上,用嘴和鼻子磨蹭他胸前的毛。他靜靜躺在她溫暖的身體之下,任由她探索與玩耍
  
  等他們終於下床,兩人都有些暈眩。克禮堅持幫她沐浴、替她擦乾身體,甚至幫她梳頭。他洗澡的時候,她拿著他的睡袍坐在澡盆旁邊,不時探前偷一個吻。他們為彼此發明許多暱稱,開始建立親密關係裡看似沒有意義、實為婚姻之全部意義的小小連結。一如他們收集的某些字句與回憶,這些小小的親密動作都在兩人之間有過特殊的意義,如今一一進入他們的感情存折。
  
  碧茜熄去床頭之外所有的燈。「該睡覺了,」她喃喃低語。
  
  克禮站在門坎,看著妻子滑入床單之間,她的頭髮梳成鬆鬆的辮子垂在肩上。她看過來的眼神如今已如此熟悉,那是一種充滿耐心的鼓勵。也是只有碧茜才有的表情。
  
  跟這樣的女人在一起,只有一輩子是不夠的。
  
  克體深吸一口氣,他決定了。
  
  「我要睡左邊,」他熄掉最後一盞燈。
  
  他們一起睡到第二天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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