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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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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莉莎‧克萊佩]我心屬於你(劇院系列)(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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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30 12:15:58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笛琳多留了兩星期,知道自己將把這段時光看成一生中最快樂的日子。每一天她都考慮離開,卻又決定再多留一下子,明知道這樣的行為不負責任,卻又不在意,反而將和洛格有限相處的時間看得更寶、更珍惜。



  她並沒有忘記要回家和柯爵士結婚的誓言,上天已經履行了讓洛格痊癒的任務,她也打算記取自己的誓言。

  即使關在病房裏,洛格的生活步驟似乎也比別人快兩倍。他逼著笛琳和員工,直到他們讓步,給他一天四小時的工作時間。他指示笛琳寫信給柏先生,交代劇院的管理事宜;並且詢問律師和產業經理有關財務事宜;還有聯絡貴族、藝術家,和公眾人物……提建議方案、捐獻等。

  “你一定是英格蘭最忙碌的一位。”笛琳放下筆,伸縮疼痛的手指。

  “是好一陣子了。”格承認道,背靠著床頭板。“滿滿的時間表幫助我不去想某些事。”

  “哪些事?”

  他微微一笑。“大部分是欠缺的私人生活。一旦人處於我這樣的專業當中,要找到平衡點並不容易。”

  “但是要找伴侶很容易。”笛琳說道。“我相信很多女人都要你。”

  “只是我不肯隨便要一位。”

  “當然……”她不停地折疊一張紙,“你想找一位經驗豐富、成熟世故的。”

  “那是以前,”他等到她直視自己,才繼續說下去。“現在我不是那麼肯定。”

  笛琳不自在地起身走向門口。“我去問午餐吃什麼。”

  “你可以稍後再去。”

  “你想喝些濃湯、新鮮蔬菜,和一片火腿……”

  “我不要談食物,我想知道你留下來照顧我的原因。”

  她留在門口,保持一段安全距離。“沒有別人做。”

  “我有一屋子的僕人可以應付。”

  笛琳深吸一口氣。“很遺憾你寧願那樣。”

  “無論我希望如何,你都沒有義務留下來照顧我。”他招手示意她過去。“我想聽你的理由。天知道照顧我並不容易。”

  笛琳以微笑掩飾不安。“我真不明白怎麼會這樣,一開始我是想引誘你,結果你差點死在我懷裏。”

  “你是出於同情才留下來嗎?”他問“或是你仍懷著引誘我的希望?”

  “不,”她立即回答,臉脹得通紅。“我沒有……我不想那樣了。”

  “我或許該覺得鬆了一口氣,”他大聲說,但是語氣中有一絲淡淡的遺憾。他繼續凝視她。“我向來不瞭解你為什麼執意和我上床。”

  笛琳聳聳肩,扭頭瞥了一眼,好想逃向背後空無一人的走廊。她無法思考究竟要如何回答他。

  她的不安與狼狽逃不出他的注意力。“有時候,”他徐徐開口。“女人接近我是因為她們認為和名演員上床是某種……戰利品,可以向朋友誇耀吹噓。”

  “對。”笛琳立即抓住這個最不可能的藉口。“這就是原因。”

  洛格迷惑地瞅著她,語氣好溫柔。“小東西……你不明白自己的價值遠超過這一切嗎?”

  她垂下目光,無法再注視他,現在不離開,她真要嚎啕大哭,撲向他懷中,徒令雙方尷尬。“但是我們沒有那樣,”她淡淡地說。“沒有我們該覺得羞愧的事,這才是重點。”

  他還來不及回答,笛琳已經快步走開了,一手貼著火熱的臉頰。她知道再有任何親密的關係對他倆而言都太遲了,她太愛他,不能那樣利用他。

  眼前她唯一的選擇是返回往日的生活,恢復梅笛琳的身分。她羞愧地歎口氣,這樣一段插曲已經讓她的家人十分失望。而更糟的是,她最渴望的是永遠和洛格廝守,當個墮落的女子。她相信姊姊們絕對不會有這種邪惡的念頭,但在另一方面,她們或許永遠不會遇到像史洛格這樣的男人。

  經過蠻橫而一再的堅持,洛格終於順心如意的將生病的膳食還原成他慣常的美食。再者,他也堅持笛琳在他的套房裏和他一起用晚餐。

  這是他第一晚覺得精神飽滿,足以維持慣有的生活習慣,而不是像前兩周那樣早早就睡了。笛琳勉強的同意,決定在用餐時,找時機告訴他自己明天要離去。

  她穿上藍色的羊毛禮服,斜紋織法的布料貼住她的身軀,使她的肌膚宛若透明。她的秀髮在頭頂綰成髻,只留下幾綹卷卷的髮絲垂在頰邊和頸背。

  八點整,笛琳走進洛格的套房,他已經在擺著燭臺和銀盤的桌邊等待。他穿著長袍和黃褐色的長褲,有如一隻悠閒的獅子。

  “希望你餓了。”他說道,紳士的伺候她入座。

  洛格的私人廚師所預備的法式美饌全然不同於笛琳平常習慣的英國食物,即使洛格笑意昂然的警告著,她還是在頭兩道菜上吃得過多,後面上的沙拉和甜點,她已經吃不下了。

  “慢慢來,”他勸告道,看著她口渴地喝了一大口法國香檳。“享樂主義者會珍惜每一滴。”

  “享樂主義者?”笛琳好奇地問。“重視自我享受的人。”洛格替她倒酒。“他們將尋歡作樂當成生活的方式。”

  “那就是你嗎?”

  “我正在努力。”

  “但是你的工作時間那麼久。”

  “就我而言那也是樂趣。”

  她皺眉。“真奇怪,生活竟然以樂趣為中心。”

  “那麼生活應該如何呢?”

  “應該是責任和為他人犧牲,如果我們好自為之,會在來世得報酬。”

  “我寧願現在得報酬。”

  “那會遭天遣。”笛琳蹙眉地看著他。

  “享樂主義者不信那一套,受苦、自我犧牲、謙卑……這些在我的事業中全都幫不上忙。”

  她困惑的陷入沈默,無法從他的邏輯中挑出毛病。

  “笛琳,”他忍不住笑了。“你真是太年輕了。”

  “你在嘲笑我。”她責備道。

  “沒有,只是你和我平常接觸那些墮落的大眾而言,是一種愉快的改變,你的理想全然不受污染。”

  “你也一樣。”

  “我一開始就沒有理想,甜心,我從來不相信誠實和仁慈——我認識的人都沒有這兩種特質,直到我遇見了你。”

  笛琳心中湧起強烈的罪惡感,自己也不誠實,而她仁慈的行徑全出自於隱密的動機,直到她發現自己深深愛上他的那一刻起,即使這樣,她還是想實現原始的計畫,只是害怕會傷害到他,使他更憤世嫉俗。

  “怎麼了?”洛格尖銳地凝視著她,她發現自己的情緒逃不過他的眼睛。



  “我不仁慈,也不是好人。”她低聲說。“你那樣想是錯的。”

  “我對事情自有判斷。”

  餐後送來浸在紅酒裏的梨,搭配英國奶油。笛琳邊吃甜點邊喝小杯的烈酒,以致她昏昏地眨眨眼睛,隔著燭光的薄霧凝視著洛恪。“很晚了,”他說。“你想休息了嗎?”

  笛琳搖搖頭,心中苦澀的想到這是他們相處的最後一夜。

  “那你要什麼?”洛格揶揄地問,金色的燭光下,他顯得輕鬆而英俊。

  “或許你可以讀書給我聽。”笛琳建議道。

  他們都熱愛文學和哲學,以前更討論不同的主題與人物,例如濟慈和柏拉圖的理論等等。笛琳很高興的發現宅邸的圖書室裏有許多罕見而獨特的藏書,大多是來自於私人拍賣品或是權貴贈送的禮物。

  洛格拉鈴喚僕人收拾餐桌,他引道笛琳來到相連的房間,那是個隱密的區域,有許多靠墊、中國瓷器、畫作及銅雕品,笛琳坐在大理石的壁爐前面,洛格斜倚在她旁邊的地板上,手肘靠著天鵝絨枕頭,朗讀“亨利五世”的內容,笛琳像被催眠似的聆聽。

  她努力在心底牢記他臉上每個細節:那優雅的雙頰,寬闊的唇形。有時候,他是憑記憶引用而非朗誦,吟出亨利向法王之女凱薩琳求愛時的浪漫語句,字字句句充滿柔情和嘲諷的幽默。

  笛琳突然覺得似乎再也受不了了,那些求愛的言語令她心痛不已。眼前的處境太親密,內容太接近她心中的渴望。

  “求求你,別再吟誦了。”她喘不過氣地說,洛格正好念到“你的唇間有魔力,凱薩琳……”

  洛格放下手中的書。“為什麼?”

  笛琳搖搖頭,正要起身,但是他反而將她拉到身邊。“別走。”

  洛格將她壓向自己,使她倒抽一口氣,他們貼在一起,他的身體高大結實,肩膀聳立在上方。她無法看見他的臉,但能感覺到他的唇湊近她耳際低語。

  “今夜睡在我懷裏,笛琳。”

  這是她一直在努力,等待要聽的話,突如其來的淚水使她幾乎哽咽。“我不能。”她勉強開口。

  “你一開始就說這是你想要的。”

  “是的……但是一切並未按照我所希望的進行。”

  “你真是個謎。”洛格以拇指拭去她眼角的淚珠。“告訴我你要什麼 ”

  他是如此的柔情款款,好半晌,笛琳瘋狂的想要說出一切的緣由。但是他若知道實情,一定會為此恨她,恨她說謊欺騙他,計畫利用他,使他莫名的成了她荒誕計畫中的目標,現在她別無選擇只能離開,希望他永遠不會猜到她的企圖。

  “洛格,”她開口。“我不能再留下來了,明天就離開。”

  他抬起她的臉,直視她的眼睛。“為什麼?”

  “過去兩星期有如夢境,我過得很快樂……和你在一起……但是我還有原來的生活,是我該回家的時候了。”

  他的手在她背部徐徐撫摸。“你家在哪裡,笛琳?”

  “另一個世界,”她淒涼的想到遙遠的鄉間別墅,她將在那裏成為柯爵士的妻子,度此餘生,為他生兒育女,努力取悅他。

  “有另一個男人嗎?”他問,似乎能看透她的心思。

  她眼前浮起柯爵士那洋洋自得的臉,閉了閉眼睛,眼眶擠出一顆淚珠。“是的。”

  洛格毫不驚訝,但是笛琳可以察覺有一股強烈的感情……是怒火……嫉妒……在他僵硬的身體內騷動。

  “告拆我他是誰。我會處理。”

  她警覺。“不,你不能……”

  “你要留在這裏,笛琳。”他抽出她髮間的髮夾,撫摸她披散下來的秀髮。“許久以來我就需要像你這樣的人,現在找到了,沒有人能從我身邊奪去。”

  “我不是你要的人。”笛琳說道。“我們有如天地之別。”

  洛格狡黠的微笑同意。“我懷疑我們是人們眼中完美的一對,但是我才不在乎。我已經忘記如此迫切需要某個人的感覺。經過上次的經驗,我發誓再也不重蹈覆轍。”

  “你是指愛上薇娜的事。”

  他的笑容消失了,迷惑地望著她。“你怎麼知道她的名字?”

  “發燒的時候你叫過她的名字,當時你很生氣……為了些……”笛琳停住,臉脹得通紅,想起他用的那些字眼。

  “是的,那是因為她和我訂婚之後和安德上床。”

  “何爵士?你的朋友……可是為什麼她那麼做?”

  “薇娜看上他的頭銜和社會地位,遠超過我有的一切。我是個傻瓜,以為自己愛她……因為她美麗而世故,是我以為自己永遠無法得到的女孩。”他頓了一下,表情變得 很遙遠。“我不知道你對我的過去聽到些什麼,那絕不是輝煌燦爛。”

  笛琳沈默而好奇,等著他說下去。

  “我父親是洛斯特伯爵的佃農,安德是伯爵的獨生子,我們一起長大,有一陣子, 伯爵允許我和他一起上課,直到我太任性,無法無天,伯爵認定我對他會有壞影響。”

  “我不相信。”

  洛格挖苦地笑了。“當時你不認識我,我是個小偷……破壞者,以自己身為村裏的流氓為傲。”

  “為什麼?”

  “年輕的叛逆……怒火。我痛恨食物永遠不足,居陋室……而我最生氣的是無論做什麼,命運已經註定了。”

  “是的。”笛琳輕聲說。“我也有同感。”

  他刺人地看了她一眼。“我相信你。”

  “你怎會成為演員?”笛琳對他的審視不甚自在。

  “十六歲我離家到倫敦的酒商那裏當學徒,表現傑出,本想繼續發展下去,但是十八歲生日那一夜,我在杜闌巷看了一場戲,就此改變了一切。我加入巡迴劇團,擔任小角色,學習基本原理。兩年後我回到倫敦創立達利劇團,同時遇見薇娜。”

  他苦澀地微笑。“我以為和她結婚可以彌補我被剝奪的一切。”

  “我明白了。”她心中充滿嫉妒,垂下眼睛不想被他看見。

  “當我忙於劇團的事,”洛格說下去。“犯下大錯,將她介紹給安德認識。她顯然認定安德的頭銜和繼承權遠勝過我所提供的不確定性的未來,決定轉向他,卻不知道安德根本無意結婚。”



  “你如何發現他們……”笛琳停住,想找適當的辭彙。

  “我發現他們在床上。”

  “真邪惡。”她驚呼,尷尬和氣憤使她脹紅臉。

  “我也有同感。”

  “我不瞭解你怎能寬恕他們。”

  洛格聳聳肩。“當時間過往,我發覺安德幫我一個大忙,讓我看見薇娜的真實面目,而且我也不能責怪她渴望比我所能給她更多的一切。”

  “她應該覺得自傲和感謝,能夠贏得你的心。。”

  “她看見我的本相。”他平淡地說。“我的財富建立在娛樂大眾……呈現自己有如一隻訓練有素的猴子……這是洛斯特伯爵說的。只要花錢買票,每個人都是演員的老闆,販夫走卒或貴族皆然。薇娜瞭解這一點,而且很不喜歡。”

  “無論我多常在舞臺上扮演國王和王子,下了台,永遠都是秦家的人,手腳都是勞工的手腳,連我的臉……”

  “不。”笛琳迅速說道,手指捂住他的口。

  他拉住她的手,在掌心吻了一下才挪開。“你應該配一位比我更好的人。找個年輕有理想……陪你經歷一切。我不是那種仁慈不變的人,過錯多得我懶得承認,唯一能保證的是我將渴望你直到我呼出最後一口氣。”

  笛琳發覺洛格正以一種大膽無畏的誠實,全然攤開他的靈魂,這令她心碎。他要她瞭解他的本相,不致對他有幻想。

  但是她根本不在乎這些,無論是他的過去或是他的職業。這麼特殊傑出,單單這樣就值得被愛。她悲慘地心想,從他身邊走開將是她這輩子最困難的事。

  “薇娜是個傻瓜,”她啜泣。“但是我更傻。”

  他溫柔地吻去她頰邊的淚。“我不在乎你是誰,也不在乎你做了什麼,只要告訴我你問什麼想走。你愛那個男人嗎?”

  “歐,不,”她立刻說道,真想歇斯底里地大笑。“不是的,只是……我承諾只要你復原,我就回家。”

  他貼在她肩膀微笑。“這可不是個好交易,甜心,再者,你當時沒問過我。”

  他抬頭凝視著她,眸中那強烈的饑渴使她渾身一僵,狀況似乎終於脫離她的控制了,他要她、決意得到她,絕望的是她自己也有同感,而且不計一切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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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30 12:16:14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我愛你,笛琳。”他的唇饑渴地掠過她臉頰。“這麼說令我害怕。我一直認定愛情是一種軟弱,至今仍是如此的看法,但是和你在一起,我不能不說出來……更不能放你走。”他深深地吻住她的唇,溫柔地探索,令她心醉神迷。“讓我愛你,讓我照顧你。”他一遍又一遍,熱情地吻她,直到她每一吋的肌膚都變得很炙熱。

  她情不自禁的回應,雙臂鎖住他的背,心中充滿恐懼和強烈的愛。“我不知道要怎麼做。”她喘息。

  “你不必做什麼,只要信任我。”

  她強烈地顫抖,感受他的手摸索她背後的禮服,直到衣裳鬆了開來。她腦中閃過最後一聲警告,可是她充耳不聞,只為這一刻、這一夜而活,不在乎以後會發生什麼。

  “吻我。”她低聲說,渴望他火熱醉人的吻。

  但是他的唇反而含住她的乳尖,逗惹、輕磨。她掙扎地挪動身體,試圖更靠近他的唇,他立即順從了,雙手在她身上遊移、寬衣,拉扯蕾絲和衣扣,脫去她身上所有的外衣。

  成年之後,笛琳從來不會在任何人面前寬衣解帶。“不要。”她脹紅臉低語,洛格正解開她的內衣。

  他的臉滿是激情。“吾愛,”當她試圖伸手掩住自己時,他說道。‘你已經見過我每一吋身體……現在輪到我了。”

  當她任他拉開自己的雙手時,心中有一種不真實感。這不可能是我,她暈眩地想,赤裸地躺在一堆天鵝絨枕頭之間。洛格凝視著她,指尖在她身上游栘,勾起陣陣愉悅的顫抖。她察覺他正在審視自己,仿彿正在學習需要知道的事,而她看見他臉上閃過激情的紅暈。

  “真是美麗,”他耳語。“比我想像的更美,我將是你的第一位和最後一位,笛琳……永遠。”

  她顫抖著無法回答,他的手溜向她緊繃的小腹。笛琳的心跳狂猛,直到她感覺心跳聲迴響在全身每個部位,控制不動的努力使她像緊繃的弦一樣顫抖不已。

  “是的,就是這樣,”他聽見她呢喃。“讓我碰你……愛你……”他十分溫柔地探索,直到她呻吟地拱起身,歡愉淹沒她全身。

  “這是你想要的嗎?”他柔聲問,手指繼續愛撫著。

  她窒息地呐喊,在那種感覺太強烈之前翻身側躺,並聽見他寬衣解帶時衣服悉悉索索的聲音。

  洛格赤裸時拉她面對自己。“碰我。”他說著吻住她,雙手纏進她的髮間裏。

  笛琳遲疑了一下,一手興奮地顫抖著,向下探索,動作膽怯。洛格呻吟地捉住她的手,引導、壓擠,告訴她如何取悅他。

  他甜蜜而粗暴地吻住她,舌尖長驅直入她口中。笛琳饑渴地探索他的身體,臉則埋入他喉間,吸進他男性乾淨的香味。

  “你愛我嗎?”

  她聲音破碎地回答。“永永遠遠。”

  他捧住她,向前衝刺,原本的不適轉成痛苦,笛琳抗議地扭曲身體。洛格貼在她耳朵咕噥。“天啊,笛琳,別動……”

  “可是……”她倒抽一口氣。

  “會更好的,”他濃濁地說。“抱住我。”他的唇含住她的乳尖,吸吮愛撫。她的欲望再次升高,冒出火焰,幾乎忘掉原先的不適。洛格開始溫柔的節奏,每一次的動作都是蓄意而絕妙的控制住,直到笛琳的思想開始變得一片空白,突然間懸在強烈歡愉的白熱化中心。

  一波又一波的感官浪潮在她體內翻湧,使她四肢無力,在餘暉中目瞪口呆。那股強烈的震顫撼動洛格,他咬牙地釋放出呻吟,那一刻,他的擁抱緊得無法承受,然後放鬆下來,激情釋盡。他氣喘吁吁地擁住笛琳苗條的身軀,翻身以免壓到她。

  風暴之後是一片安詳,他們交纏在一起,洛格撫摸笛琳的秀髮,輕吻她潮濕的前額。他從來不曾感覺如此滿足過,多年來他謹慎小心的防守自己的心。或許如此輕易的付出他的心很傻。但是他不在乎,笛琳不同於其他人……她純真、惹人愛憐而誠實。他陶醉在愛情裏,抬頭凝視她,她眸中泛出淚光,仿彿有秘密的憂傷。

  “後悔嗎?”洛格撫摸她臉頰,想給她保證。

  “不。”

  “吾愛……我會使你快樂,給你所要的一切,無論你需要……”

  “我只要一件。”笛琳哽咽,臉埋在他肩膀。

  “告訴我。”他堅持,但是她執意不回答。

  最後他將她抱進臥室放在床上,再次擁她入懷。“你想沐浴嗎?或是來杯酒?”

  “我的睡衣……”

  “今晚不要。”他說。“我想感覺你的肌膚貼住我。”

  笛琳遲疑半晌,頷首以對,再次倚偎在他肩頭。“我不是有意讓這事發生,”她說。“我計畫明天離開,不要……”她停住,手指緊握成拳。

  “沒關係,”他安慰道。“睡吧。”

  半夜笛琳醒了過來,心中充滿罪惡感和悲淒,納悶自己怎會如此不小心……如此軟弱。她開始移開身體,但是洛格喃喃而語,伸手拉住她的腰,輕柔地碰觸她的乳房,她背叛的身體立即起反應,期待地繃緊。

  “你是男人渴望的一切,”洛格喃喃地愛撫著她。“而且你屬於我。”

  笛琳柔聲呻吟,感覺他的唇栘向她胸前。

  “我需要你,笛琳,”他壓住她的身軀。“為你做什麼我都願意。”

  她試著求他別說這話話,但是當他做愛時,一切的思緒都不翼而飛,只有洛格的存在……他的身體完全佔有她的。

  “我愛你。”她貼在他頰邊低語,雙臂環住他,心中迫切的希望這一刻永無止盡,晨曦永遠不會出現。

  陽光照到眼睛,使洛格連眨好幾下,從沉睡中醒過來。他伸展身體,發現床上只有自己一個人,那一刹那,他納悶昨夜是下是在做夢,不,床單上的血漬……那是笛琳的純真。他心中湧起強烈的柔情,突然急於再擁抱她,告訴她自己有多愛她。

  他翻身下來,套上睡袍,雙手搔搔頭發。“笛琳?”他大聲呼喚,穿過套房。

  原先放在起居室的衣服髮夾似乎已收拾得全無痕跡。洛格困惑地微笑,或許笛琳怕尷尬,不想引起僕人閒言閒語,可是也不必這麼守禮啊。再者她不需要像女僕似的整理房間,不必再動一根指頭。從今天起,她可以生活得像王后。

  洛格走進她使用的臥室,也顯得空空如也,仿彿沒被用過。他蹙眉地打開衣櫥,衣服和鞋帽都不見了。

  他不喜歡心中逐漸成形的懷疑,他匆匆下樓,幸好在走廊看見笛琳的身影,令他鬆了一口氣。她和管家交談,貝太太一臉困擾,顯然試著阻止笛琳。

  笛琳披著斗篷,手拿行李,正試著離開他。

  “早安。”他雙手扣住她的肩,望進她緊繃的臉、蒼白的雙頰和黑眼圈,看起來糟透了。就他所知,沒有任何女人和他共度一夜之後是這種表情,這實在算不上恭維。

  他拋開偽裝和謙虛,他知道自己是個技巧嫺熟的情人,伴侶們向來在事後嬌聲感謝。笛琳顯然也很享受。畢竟他太熟悉女人的反應,不致有所懷疑。那她為什麼看起來倍受煎熬?

  她開口要說話,但是他打岔,平靜地告訴管家。“貝太太,你去預備早餐吧。”

  “是的,先生。”管家瞭解他需要隱私,立即離去。

  “我不留……”笛琳悶悶不樂地開口,但是洛恪以長吻封住她的口。

  一開始她抗拒,身軀僵硬,雙唇緊閉,洛格以愛憐的決心,繼續以唇誘哄,直到她顫抖,投降地歎息。一旦確定她的反應之後,他才抬起頭來。她頰邊有一絲紅暈,但是表情依然驚慌。

  “笛琳,”他以拇指描摩她的下巴。“究竟怎麼了?”

  “我說過自己要離開。”

  洛格凝視她良久。“經過昨夜的事,你要偷偷溜走,不告訴我?”他聲音粗嗄。“該死的,我受夠了。”

  他不顧她的掙扎,扣住她手腕,用力拉進隔壁的前廳,砰然關上房門,壓住她的身體。

  “笛琳,”他急切地說。“女孩子第一次向來不容易,昨夜我應該更溫柔的對待你……”

  “不,”她說。“你……你當時非常溫柔。”

  “下次會更好的,”他輕輕地用指關節摩擦她的下巴。“和我上樓,我會讓你知道那有多享受,讓你忘記任何痛苦!!”

  “求你讓我走。”她哽咽。

  “除非你告訴我是怎麼一回事。”

  笛琳掙脫開來,退到門旁。“我受下了你那樣看我,我知道你很快就會恨我……一如我恨我自己。”

  洛格困惑地思考她的話。“你因為當我情婦的念頭而感到羞愧嗎?”

  這是唯一可能而合理的解釋,她臉上的自我嫌惡,眼中的悲淒……一定是因為她認為婚前就發生關係是不道德的事。洛格心中滿是柔情,跨過兩人之間的距離,雙手捧住她的臉。

  “吾愛,如果我們結婚,你的良知會好過一些嗎?”

  她目瞪口呆地望著他。“你願意為我那樣做?”

  洛格微微一笑,心跳加速。他恨自己匆匆冒這種險……單單“結婚”這個字眼就令他脊骨起了一陣寒意……可是他不是懦夫。他花了許久的工夫才找到可以愛的女子,當然不會因為她需要承諾而退縮。

  “上天幫助我,我說過,你要什麼,我都會給你。”

  強烈的酸甜表情掠過她臉上。“我希望……”她開口,但又停下來,仿彿喉嚨緊縮似的。

  他倆還來下及說下去,突然有人叩門。“別理它。”洛格咕噥,吻住笛琳。但是惱人的叩門聲堅持不斷。

  貝太太的聲音飄進來。“史先生……”

  洛格抬起頭,不相信地看著門,管家知道不該在這時候打擾他。“什麼事?”他氣惱地問。

  “有……個狀況。”

  “除非房子失火了,否則現在別打擾我。”

  “先生……”貝太太不自在的堅持。

  洛格詛咒地放開笛琳,走過去開門。“你要說什麼嗎,貝太太?”

  管家避免看笛琳。“有位紳士在接待室等候。”

  “我今天沒有約。”

  “是的,先生,但是他氣急敗壞。”

  “我不在乎他是否在我們口發羊巔瘋,告訴他稍後再來。”

  貝太太神情焦慮。“史先生,那位訪客自稱是梅爵士,聲稱要找他失蹤的女兒,他相信你知道她在哪裡。”

  “我……”洛格似乎不自覺地轉頭看笛琳,她一臉駭然,雙唇無聲的形成“不”字。

  洛格心中也閃過同樣的字眼。不,別又來了……他再次找到幸福,卻在指間碎裂。

  他不明白發生什麼事,也不知道這個訪客的身分,只知道笛琳的表情顯示噩兆即將發生,原本蒼白的臉突然佈滿羞愧的紅暈。天哪,不,他絕望地想,希望只是弄錯了。

  他使盡全力裝得面無表情,心中卻感情翻騰,部分的理性開始分析這種狀況,如果笛琳是梅爵士的女兒,無論他是誰,那她便是欺騙,而且是重複的欺騙,眼前唯一該做的是找出她究竟欺騙多深,原因是什麼。

  “請他進來。”洛格輕聲說。

  事情進展之下,洛格似乎覺得自己置身在三流的戲劇當中,被迫扮演壞蛋,笛琳則是無助的天真姑……梅爵士則是氣急敗壞的父親。

  梅爵士進門時,仿彿很害怕會看見什麼,他看起來年近四十,五官普通,不會令人有什麼深刻的印象。

  那一刻洛格鬆了一口氣,覺得他不像和笛琳有關係。不過他們父女臉上一樣都有無言的指控和恐懼。笛琳的身分再也不用懷疑了。

  “笛琳,你做了什麼事?”

  她站得有如一尊雕像。“我……今天正要回去。”

  “你在一個月之前就該回來了。”爵士反駁,他自製地轉向洛格。“史先生,看來你需要解釋一番,你不知道我有多遺憾在這種狀況下見面。”

  “我可以瞭解。”

  “我是漢普敦區的梅爵士,兩天前才知道我女兒笛琳從學校失蹤了將近一個月,我……”他停了一下,五官扭曲地瞥向笛琳。“我早該料到會如此,她是我最小的女兒,也是最有主見的。即使和柯爵士訂了婚,她卻拒絕接受我的判斷,說他是個合適的丈夫……”

  “他是個老頭子!”笛琳脫口而出,她父親火爆地轉向她。

  “我早該想到笛琳會冒出這種愚蠢的主意,她的同學依玲在退學的威脅之下,才全盤托出計畫的細節。”

  “什麼計畫?”洛格輕聲問。

  梅爵士嫌惡而責備地望著女兒。“或許笛琳可以說明。”

  洛格強迫自己望向那個女孩……這個純真女子給了他死心多年的希望和夢想。她臉上有著愧疚,眼中閃著反抗。無論她做了什麼,現在都後悔了。或者只是後悔和他睡了一夜。他盯著她,等她說實話。

  她終於開了口。“我從來不想和柯爵士結婚,每個人都知道我不願意,在學校時,我想到除了自殺一途,只有一個方法可以阻止婚禮……”她的目光祈求他瞭解。“所……所以我決定,毀滅自己。”

  梅爵士冷冷地開口。“史先生,你顯然是我女兒挑上的目標,告訴我……有沒有可能……上天憐憫,我及時趕到?”

  洛格等待笛琳開口。該死的你,告訴他,他心中怒吼,但是她緘默不語.“你遲了一步。”他平板地說。

  爵士揉著額頭,仿佛頭疼欲裂。

  洛格只覺得紅霧團團圍住他。

  這一切都是她的遊戲。當他受盡渴望與愛情的煎熬時,她卻將他繞在小指之間玩弄並愚弄他。他羞愧極了,但這還是最輕微的,他反胃地心想,又一遍,女人再一次背叛 了他。而且這一次比上次更糟糕,羞辱更深。

  他望向笛琳,恨她那樣蒼白和可憐兮兮的樣子。她不過是高價的牝馬,生命的目的在於生育種馬,沒有權利多要求其他。對她這一類的人而言,婚姻與愛情無關,而是經濟與社會的協議。但在叛逆之下,梅笛琳卻利用他來逃避責任。

  “為什麼是我?”

  她走近一步,哀求地朝他伸出手,洛格本能地倒退,老天哪,如果她碰到他,他真的會崩潰。

  笛琳停住,知道他想保持距離。眼前這一幕似乎不太真實。如果言語可以修正一切,如果洛格能瞭解一個女學生的叛逆轉成愛情,那她願意不計一切,只求能除去他此刻 所感受的傷痛。只要能免於他這一刻的受苦,做什麼她都願意。

  “依玲給我看你的相片,”她凝視那張摯愛的臉。“我覺得你……氣宇不凡。”她羞紅臉,覺得自己很膚淺。“不,不對,我……我當時就愛上你,而且想要……”她停住,不耐地搖榣頭,實在無法將自己的行為說得冠冕堂皇。

  “我真是受寵若驚。”洛格沙啞地說,語氣一點也不開懷。

  “你不瞭解。”

  無論她怎麼說,他只會覺得是侮辱加上傷害。我愛你,她想大叫,可是她沒權利說了。而且他反而會更輕視她那麼說。她別開臉,她父親則走向洛格。

  “史先生,我不確定你該負多少責任,畢竟你顯然一無所知。我猜或許可以期待你不碰笛琳,但是對你這種人,誘惑天真少女是家常便飯的事。”梅爵士疲憊地閉了閉眼睛。“我猜要求賠償是太過分了。”

  “你想要哪種賠償?”洛格冷冷地問。

  “我希望她可以適合柯爵士,既然這已經不可能了,我可以退而求其次,要求你的沈默。我和我的家人會盡可能謹慎的處理這種羞辱,照顧笛琳的未來。我只要求你否認任何相關的傳言。”

  “樂於遵命。”洛格不看笛琳,似乎當她不存在一般。

  “洛格,求求你,”她低語。“我受不了這樣的結局。”

  “貝太太會送你們出去。”他平板地說。“日安,梅爵士。”他走開了,不知道往何處去,只知道必須立刻離去。

  他旋即發現自己在套房裏,摸索的將自己鎖在寂寞當中。他佇立良久,甚至不敢思考。但是笛琳的聲音在他腦中迴響,“說我愛你,洛格……愛你……”

  他沒想到她是絕佳的女演員,聽起來是那樣的真誠,以致他容許自己去相信。

  他的眼睛好痛,他伸手拭去那惱人的模糊,覺得眼淚汩汩而下。‘老天。’他咕噥,好恨自己。

  他絕望地呻吟,手中摸到唐朝花瓶那光滑的質地,隨手摔了出去。瓷器的碎裂聲似乎釋放了他體內的惡魔,他近乎沒有知覺,扯下牆上的油畫,用力撕成兩半,他的情緒轉向最近的琉璃、木雕和瓷器,直到雙膝落地,流血的拳頭撐在大腿上。

  叩門聲在他腦中砰砰作響。“史先生,史先生!!”

  鑰匙轉動的聲音,洛格的五官氣得扭曲,盯著擔心的貝太太和丹尼。“滾出去。”

  他們驚駭的立即退出去,留下他獨處在摯愛藝術品的廢墟當中。洛格垂頭瞪著地板,覺得體內有某種東西死去,本來可以改變他生命的那種潛在的溫暖和溫柔,正逐漸死去。他再也不會一樣了,他再也不讓任何人傷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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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洛格!”茱麗愉快地叫嚷,從長沙發上站起來。

  她的臉頰比以前豐腴了一些,是懷孕造成的結果,但是以她好動的生活方式,多出來的這些贅肉很快就會消耗掉,眼前倒反而增加她的風采,更加吸引人。

  茱麗歡迎他來到家庭的起居室,臉上閃過一絲關心,但很快就以笑容掩蓋了。

  自從她生產以來,過了兩個月,洛格才從倫敦來到裏茲公爵位於伍威克夏的城堡。

  這座古老的城堡是展現公爵珍貴收藏品的完美地點,但是公爵此刻最寶貴的是他的妻子和兩個美麗的子女——四歲的威妮和新生的芮斯。

  “我必須處理劇院的瑣事,”洛格捏捏她的手,然後立即放開,大步來到桃花心木的搖籃邊,看了一眼裏面的小嬰孩——賽芮斯,現任的賽侯爵,未來的裏茲公爵——正安睡著,小拇指塞在嘴巴裏,五官活脫脫是他那相貌堂堂的父親的翻版。

  茱麗坐了下來,驕傲地微笑。“你送那些禮物真是體貼,特別還送了一個給威妮。很多人都會忽略長女,只照顧新生兒。”

  她的女兒正在地上玩著洛格送的新玩具,那是小小的達利劇院,還有一組穿戲服的娃娃演員。

  “親愛的,”茱麗告訴女兒。“這位是史先生,你記得的,不是嗎?你必須謝謝他送你的禮物。”

  威妮半躲在母親的裙擺後面,偷覷著洛格。

  天生對兒童沒什麼感覺的洛格,禮貌地瞅著威妮,但是沒嘗試走近。“哈羅,威妮。”他微微一笑。

  她是個美麗的孩子,一頭金髮、藍色的大眼睛,雙手抱滿娃娃。“謝謝你送我玩具。”地害羞地說,微微一笑。

  那一刻裏茲公爵走了進來,臉上滿是笑容。

  “爸爸!”威妮叫嚷,朝他撲了過去,岱蒙笑著抱住她。

  “噓,小精靈,否則你會吵醒寶寶,然後我就得帶你到外面,在雪地上翻滾當成處罰。”

  孩子格格笑,雙手勾住爸爸的脖子。“我會把雪球丟進你的衣領裏,爸爸。”

  “我就知道。”岱蒙可憐兮兮地回答,咧嘴而笑,然後他轉向洛格,笑容消失了一點點。

  “史先生。”他禮貌地說,兩個男人向來不算親近,雖然有相同的社交圈,卻各自有非常不同的世界,茱麗是他們之間唯一的橋樑,扮演岱蒙的妻子,洛格的同事。

  岱蒙向來不掩飾如果妻子再也不上臺,他會很高興,但是他仍然容忍她的事業,只要她快樂就好。洛格為此很尊敬公爵,很少有這種地位的男人允許妻子介入劇院那種聲名狼藉的世界。

  “漂亮的嬰孩,”洛格朝嬰兒點點頭。“恭喜你。”在岱蒙回答前,他已經轉向茱麗。“你何時回劇院?”

  “等我準備好再說。”他的突兀使茱麗微笑。

  洛格打量著她。“你看起來很健康。”

  “除了我妻子的狀況,”岱蒙打岔。“寶寶也還太小。”

  威妮以童稚的好奇和焦慮說:“他要帶走我們的媽媽嗎,爸爸?”

  “當然不是,威妮。”岱蒙溫柔地望著女兒。“來,我們去看新的小馬,讓媽媽告訴史先生,劇院不是宇宙的中心。”

  “別忘了她的外套,”茱麗叫道。她微笑地轉向洛格,指指附近的座位。“老友,我還以為你忘了我的存在。”

  “我說過我很忙,”洛格坐了下來。“少了你,管理整個劇院並不容易,即使我不想承認。”

  “很抱歉當你發燒的時候,我沒去看你——”

  “我也不希望你來,”他迅速地說。“以致冒險可能傷害孩子。”

  “不過你似乎也有一位能幹的人在照顧。”

  與笛琳有關的事仿佛一個無聲幽靈,使他們陷入沈默。

  “我一直看時報,”茱麗評論道。“最近的劇評一直不太好。”

  “去他的劇評家,”洛格說道。“只要劇院夜夜客滿最重要。”

  報紙開始抱怨洛格的演出缺乏靈魂,技巧有餘,但是情感不足。不幸的是,連他自己都無法否認。

  他向來習以為常的竅門——與觀眾心連心,使他們透過他的眼睛來看戲——消失無蹤了。但是他不在乎,現在他似乎什麼都不在乎。

  連他對劇院的興致都平空消失,取代的是一種尖酸的態度,激怒了每一個人,演員們憎恨他的指導和他尖銳的態度——老天,甚至憎恨他的表演。

  “你那樣念臺詞使我無所適從,”前天貝雅絲在排演時大膽的抗議。“不知道我們的對手戲怎麼演下去。”

  “擔心你自己吧,”洛格啐道。“我會管我自己。”

  “可是我的角色——”

  “隨你怎麼演,天殺的我才不在乎!”

  雅絲以平板而毫無感情的語調念臺詞,完全模仿他的方式。洛格很想臭駡她,但是那可能會激發他們集體反抗。

  等到茱麗回去,以她溫柔的影響力和外交手腕,劇院的氣氛或許會有所改善,也許和她同台演出可以幫助洛格重拾以前那種演出中的豐富感情。

  茱麗再次提起一切問題的核心。“笛琳有消息嗎?”

  他防備地看她一眼,沒有回答。

  “雅絲告訴我她和其他人僅知的事,”茱麗同情地說。“我已經足以猜出其他的部分了。”

  洛格勉強而簡短的敍述了一下。“笛琳似乎決定捨棄貞潔,讓她未婚夫死心,”他嘲弄地說。“而我有幸雀屏中選,成為幫助她的人。”

  茱麗深思地說:“你們倆真的——”

  洛格嘲諷地攤開雙手。“我是誰,如何能對抗她的魅力?”

  茱麗蹙眉以對。“你一定不知道笛琳的計畫,直到事後——”她聲音變小。“歐,洛格。”

  “無妨,”她的同情令他全身一僵。“梅小姐達成目的,我也有一段愉快的時光,大家都滿意。”在茱麗的凝視下,他起身踱步,仿佛這是牢獄。

  大多數的男人可以毫無困難地撇開這件事,甚至會覺得這是上天掉下來的禮物,全無義務。那他為什麼心結難解?為什麼一想到笛琳的背叛就心如刀割,而且比她離開的那一天更甚?

  白天洛格可以用工作和社交來填滿,很少有空去想笛琳。但是入夜之後,她不斷出現在夢中,令他輾轉難眠。當他生病時,她如此悉心溫柔的照顧,喂他進食,沐浴擦澡,減輕他的苦楚。以前他不曾需要人來照顧他——那一點使他愛上她。

  可是笛琳做這些事只是為了自私的目的,這份認知令他瘋狂。夜裏他生著悶氣,在床上翻轉,直到床單和他的身體纏在一起。每天早上醒來時,都覺得筋疲力盡,怒火翻騰,恨自己,也恨每一個不幸惹到他的人。

  “我不信笛琳有惡意,”茱麗靜靜地說。“這只是孩子似的欠缺考慮,她敢找上你這種男人正表示她的天真——因為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他揮揮手。“夠了,她和我們討論的事不相關。”

  “你怎能這樣說?顯然你還沒有從那當中恢復過來。”

  “我不想談她。”

  “洛格,除非你能原諒笛琳,否則找不到安寧。”

  “你再提她的名字,”他說。“我們的合夥關係就結束。”他的威脅十分認真。

  茱麗突然像個十足的公爵夫人,傲慢自大地說:“我不喜歡你的口氣。”

  “對不起,公爵夫人,”他誇張地一鞠躬,回應她冷淡的目光。

  片刻之後,菜麗的脾氣就消失了。“我在她這個年紀,”她避免用笛琳的名字。“也為了類似的理由而逃家,希望逃避父親對我的計畫。因此我無法責備她,你也不該怪她。”

  “我沒有。我只怪她欺騙我,操縱一切。”

  “現在她會如何呢?”

  “我才不在乎。”

  “你當然在乎。”茱麗回答。“你的工作狀態和劇團狀況幾乎一團亂,劇評家把你批評得一文不值。你瘦了,這表示你食不下嚥,而且你的樣子有如宿醉之後的頹廢。這一切顯示不只自尊受傷而已,而是你的生活全然崩潰。”不是宿醉,宿醉是在停止喝酒之後,而洛格根本不打算停。

  他冰冷地一笑。“沒有崩潰。每個演員總有面對劇評不佳的時候,只是現在輪到我了。再者、劇團的演員將會習慣我不再溺愛他們的事實。如果我瘦了,是因為最近為了另一場戲額外練習劍術。讓我再一次說清楚——我從沒愛過笛琳,我渴望她,曾經得到她,現在已經結束了。”

  女僕叩門端著茶點進來,經過時對洛格害羞地微笑。

  “你不必對我誠實,”茱麗低聲說,氣憤地瞪他。“但是至少對你自己誠實吧——”

  黃昏時,笛琳心跳怦怦地踏下馬車,混合著希望和擔憂地瞪視著方太太的大門。

  “我該告訴車夫將行李拿進去嗎?”她的女僕詢問。

  笛琳遲疑了一下。“我不知道是否能留下,若瑪。請你在馬車中等幾分鐘,我去拜訪朋友。”

  “是的,小姐。”

  笛琳感激地微笑,因為女僕的善良和同情,使她得以來拜訪方太太。此刻笛琳應該正前往姊姊家的途中,預備停留一個月,但是一封偽造給姊姊的信和賄賂車夫,使他們可以延至明天再抵達。

  “謝謝你,若瑪,”她靜靜地說。“我不知道如何感謝你願意為此行保密,我知道你為此所冒的風險。”

  “我認識你很多年了,小姐,”若瑪回答。“你是個善良的女孩——是梅家最好的一位,看見你心碎,所有的僕人都很悲傷。如果和你的朋友談一談,能對你有幫助,那當然值得冒險。”

  笛琳小心地走上臺階來到方太太的大門前,已經兩個月了,她實在不知道如何期待方太太的反應。她或許不會不接見,畢竟方太太太優雅了,不會如此寡情,但是笛琳叩門時心中仍然忐忑下安。

  離開倫敦不久,笛琳便寫封信向方太太道歉並解釋,並要求她別回信,因為父母親禁止她和外面世界通信。就認識她的人而言,她似乎自地球表面消失了。

  父母親正在考慮安排她的未來,隱居國外或是搬去與年長的親戚同住,對笛琳而言,這一切遠比和柯爵士結婚好。柯爵士曾經來拜訪梅氏夫婦,正式終止訂婚的協議並討回戒指。

  “我當了戒指,柯爵士。”笛琳毫無悔意地告訴他。

  他有如腦溢血的青蛙。“你典當我家傳的戒指?用那筆錢來資助你邪惡的計畫?”

  “是的,爵爺。”

  爵士怒火熊熊的目光轉向她大驚失色的父母,再轉回來瞪著笛琳。“呃,”他生氣地說。“顯然我免於犯下天大的錯誤,只可惜我沒早點發覺你根本不合適當我妻子。”

  “柯爵士,”安妮驚叫。“我無法表達我們深切的遺憾!”

  “不,我才為你們感到遺憾,”他輕蔑地看笛琳一眼。“你的下場已經不言可喻,希望你明白若不是你自己的欺騙和愚蠢,本來可以擁有的一切。”

  “我完全明白自己放棄了什麼,”笛琳嘲弄的表示,笑容中苦甜摻半。她是成功的甩了柯爵士——只是代價太高了,不只是對她,也包括洛格。

  她也對父母感到遺憾,他們的悲哀明顯可見,擔心這樣的恥辱不只招人非議,更擔心別人如何看待梅家人,安呢便堅持要她出國一陣子。

  “我必須留多久?”笛琳脹紅著臉問,自己的母親一心要擺脫她,那種感覺真不好受。

  “我不知道,”安妮緊繃地回答。“人們有很好的記憶力,醜聞通常要好幾年才會淡去。傻女孩,你真不知道當柯爵士的夫人有多好。”

  “我說過我不要,是你們讓我別無選擇——我寧願接受後果。”

  “你全無悔意嗎?”安妮氣急地責備。“你那樣做太邪惡了。”

  “是的,我知道,”笛琳低語。“我永遠不會原諒自己傷害了史先生,至於其他的——”

  “你沒有傷害那個下流的演員,你是傷害你自己。你毀了自己大好的未來,讓全家人蒙羞。”

  笛琳沈默以對,明白自己一定有什麼問題——因為折磨她的不是她帶給家人的屈辱,而是她造成洛格的痛苦。那天早上分手時他的表情——是如此的孤獨,如此壓抑——使她每次一想起來都心如刀割。

  如果一切能重來一遍,她的行為會大不相同。她將會信賴洛格,全盤托出一切的經過,或許他會聆聽。她心中一直有個荒謬的念頭,想要安慰他,如果能夠再見面,讓自己知道他安然無恙,那該有多好。但是理性告訴她,這樣想是白費力氣,她必須忘掉他,搶救自己的未來。



  下車的時候,連這一點都變得更困難了。

  前門開了,方太太的女僕凱茜探出頭來,並睜大眼睛。“歐,笛琳小姐——”

  “哈羅,凱茜。”笛琳遲疑地說。“我知道這種時間來訪很奇怪,可是我已經走了很長的路,你想方太太願意見我嗎?”

  “我去問她,笛琳小姐,她剛吃完晚餐。”

  笛琳站在門口忐忑下安的等候,當她看見方太太走過來時——心中的驚慌緩和了許多。方太太眼神很柔和,一手握著桃花心木的手杖,緩緩走向笛琳。

  “笛琳。”她溫和的招呼。

  “你受傷了,方太太?”笛琳關心地問道。

  “不,親愛的,只是天氣陰冷,冷進我的骨頭裏。”她握住笛琳的手。“你又逃家了嗎,孩子?”

  笛琳心中好感激,兩個月以來方太太的臉似乎是她所見唯一友善的一位。“我必須見你。我必須找人傾訴,而你應該不會拒絕——或者責備我想告訴你的事。”

  “你沒有奶奶可以傾訴嗎?”

  “只有一個外婆,”笛琳想到嚴肅的外婆,不禁畏縮。“恐怕她幫不上忙。”

  “你家人發現你失蹤會不會很緊張,笛琳?”

  笛琳搖頭以對。“我告訴父母要去拜訪我姊姊,他們很高興我能離開家一陣子,畢竟我惹了很多麻煩,羞辱他們。”她頓了一下,語氣緊繃。“恐怕狀況還沒完。”

  方太太直視她的眼睛,敏銳地看透了一切,她伸手拍拍笛琳的肩膀。“我瞭解你來此的原因,孩子,你來找我是對的——比你所知的更加正確。到客廳來吧,親愛的,我會通知僕人拿你的行李。隨你愛住多久都可以。”

  “我還有女僕和車夫——”

  “啊,我會安頓他們。”她轉向在一邊等候的凱茜。“為客人預備晚餐,送來客廳。 ”

  “我不餓。”笛琳反對。

  “你瘦了,笛琳——以你這種狀況,消瘦並不健康。”她們瞭解地對看一眼。“你怎麼知道的?”

  “我怎會不知道?”方太太有一絲感傷。“否則你不會有那種眼神。我猜你家人還不知情?”

  “不,”笛琳語氣繃緊。“我還不足以堅強得告訴他們。我覺得——非常的孤單,方太太。”

  “進來吧,孩子,我們再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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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熱烈的呐喊與掌聲一路隨著洛格下舞臺。演出很成功,但是他並不滿意,他企圖喚出更深的感情來扮演這個角色,但是徒勞無功。

  洛格蹙眉地直接走進更衣室,脫掉汗濕的襯衫,丟在地板上,直接走向洗臉台。梳妝鏡中的動靜吸住他的注意,迅速轉過身,角落坐個老婦人,把他嚇了一大跳。

  她平靜地瞅著他,仿彿坐在這裏是她的權利,她體形嬌小,高傲的模樣卻不容人忽視她的存在。她青筋浮現的手上,戴著一枚戒指,手握銀拐杖支撐。淡褐色的眼睛興致勃勃的盯著他。

  “他們說我可以在這裏等你。”

  “我不在更衣室接見訪客。”

  “中肯的演出,”她對他的話充耳不聞,逕自評論道。“演技熟練,素質整齊。”

  洛格詢問她究竟是誰。“這不是近來我聽到第一次的模糊讚美。”

  “歐,你演奧塞羅相當稱職,”她說。“只是幾年前我有幸見過你在同一場戲中演出艾果一角,你的詮釋——真是太傑出了。我經常想可惜你我不能同台,但是你剛出道時,我的生涯早已結束。”

  洛格專注地凝視她,她的紅發,有些眼熟的五官,她對劇院的熟悉度——“方太太。”他懷疑地說,她頷首以對。他的眉峰舒展開來,這不是第一次有同僚想見他,只是沒有人像這位老婦人一樣直接。

  他握住她的手,就唇一吻。“很榮幸認識你,夫人。”

  “你知道我們有共同的朋友裏茲公爵夫人.她剛出道時,也住在我那裏。”

  “是的,我知道,”洛格套上條紋的袍子,開始卸下臉上的銅油彩。“方太太,我習慣在演出之後有幾分鐘隱私的時間,如果你下介意在綠室等待——”

  “我留在這裏,”她堅決地說,“我來找你談一件急迫的私事,不必為了我而拘謹,畢竟我進過很多男人的更衣室。”在梳妝桌上。“好吧,夫人,”他說,繼續擦臉和脖子。“說你來的原因吧,我會努力克服羞澀。”

  她對他的嘲弄充耳不聞,犀利地開口。“史先生,你或許不知道梅笛琳小姐在劇院見習時,是我的房客。”

  這個突如其來出現的名字刺痛洛格的傷口,他表情僵硬。“如果這是你要討論的,我建議你請回吧。”

  “梅小姐今晚來找我,”方太太說下去。“此刻她正在我家睡覺,她根本不知道我決定來拜訪你——”

  “夠了,”洛格丟下毛巾,走向門口。“我回來時,希望這裏沒有人了。”

  “你以為受傷害的人只有你嗎?”她簡潔地問。“好個年輕自大的無賴!”

  “而你是個愛管閒事的老母狗!”他反駁。“晚安,夫人。”

  方太太似乎不覺得受到侮辱,反而覺得有趣。“有個消息對你很重要,史先生,你拒絕聽,有一天會後悔。”

  洛格哼了一聲地停在門口。“我寧願冒險。”

  方太太雙手握住拐杖。“笛琳懷了你的骨肉,那對你有任何意義嗎?”她仔細審視他,似乎很享受自己挑起的混亂。

  洛格一徑盯著牆壁,心跳聲大得不自然,那一定是謊言,是笛琳捏造的,以便進一步操縱他。

  他盲目地搖頭以對。“不,那沒有意義。”

  “我明白了,”老婦人盯著他。“你知道笛琳有什麼下場,以她的家庭而言,唯一的途徑是秘密生下孩子,送給陌生人,否則就是離開父母,獨自求生存,供養自己和孩子。無論何者,你應該不會高興才對。”

  他強迫自己聳肩以對。“隨她高興吧!”

  方太太輕笑。“你會否認對笛琳和孩子的責任?”

  “是的。”

  她的表情有一絲輕蔑。“你似乎和你父親沒啥不同。”

  洛格的驚愕轉成怒火。“你怎會認識秦保羅?”她揮揮手。“過來,史洛格,我想給你看個東西。”

  “下地獄去!”

  他的頑固令她搖頭以對,從手提袋中拿出一個綠色的小盒子。“這是禮物,關於你的過去,我沒有任何理由欺騙你,來看看吧,難道你不好奇嗎?”

  “你和我該死的過去全無關係。”

  “當然有關係。”她回答。“秦氏夫婦不是你真正的父母,由於你母親難產而死,你父親不承擔責任,才把你給他們。”

  他瞪著她,仿彿她發瘋了。

  “不必那樣看我,”方太太微微一笑。“我的理智完全正常。”

  他徐徐走過去,心中充滿不安。“究竟是什麼東西?”

  她小心地取出兩個金框的相片。一張放入他手中。那是個大約三、四歲的小女孩,紅頭髮,戴了頂粉紅色的帽子,洛格不發一言地遞還給她。

  “你沒看到嗎?”老婦人問,給他另一張。“或許這一張可以證明。”

  洛格望著畫中年輕的少女、五官突出,表情自信而挑逗,那對藍眸似乎直視著他,他發現那是自己的女性翻版。

  “你要我承認有相似之處,”洛格咕噥。“好吧,我看見了。”

  “她是你母親,”方太太收回相片。溫柔地說。“名叫莉莎。”

  “我母親是秦瑪麗。”

  “那就告訴我你像哪一位,哪個兄弟長相像你。我敢打賭一個都不像。親愛的孩子,你根本不屬於那家人,你是我女兒的私生子,我的外孫。或許你不想接受這個事實,但是你心底一定知道。”

  他輕蔑地一笑。 “我需要更多的證據,不是一、兩張相片而已,夫人。”

  “那就問我問題。”

  洛格雙手抱胸,背靠著門。“好吧,先說以前為什麼一直沒見過你——外婆。”

  “我一直知道你的存在,你父親聲稱你出生時就死了,秘密的將你送給秦家撫養.你父親和我向來輕視彼此,他要確定我不致影響到你,他害怕一旦你知道我的存在,可能被引入劇院,而他不惜一切要阻止這樣的發展。因為你母親也是演員。”

  方太太嚴肅地笑了笑。“我對你成功的喜悅無法形容,親愛的孩子,在某方面而言,這是完美的報復,你父親盡全力阻止,你仍然投入戲劇,而且成了當代最偉大的演員之一。”

  洛格仍然不相信她說的話,但是突然有想喝一杯的衝動。他走向角落的櫃子,在抽屜中找出一瓶白蘭地。

  “好主意。”老婦人開口。“一點酒可以化解我骨頭中的寒意。”

  洛格扭著唇,找個乾淨的杯子,倒了一杯給她,然後自己直接對者瓶口灌了一大口,酒液溫暖地滑下胸口。

  “說下去,”他粗聲地說。“我乾脆聽完這個有趣故事的尾聲。你究竟如何推論出我是你女兒失蹤許久的私生子?”

  他的話引來她冰冷的眼神,但是平靜地說下去。“開始我並不懷疑,直到在舞臺上看見你,當時你大約二十歲左右,你和我女兒的相似處令我大吃一驚,開始探聽你的背景,更加起了疑心。我直接去找你父親,他承認了。當時他已經不在乎我知情與否,反正你已經下決心要當演員了,而他根本無力再阻止。”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當時沒必要。”方太太回答。“我不想搞得你天翻地覆,更不想因此影響你的表演生涯。”她喝口白蘭地。“我一直透過茱麗瞭解你的動態,私下為你操心,對你的成功感到驕傲。”

  “你曾告訴茱麗嗎?”

  “不,”她立即回答。“她沒必要知道。唯一知道你真實身分的只有你父親和我,當然還有秦氏夫婦。”

  洛格嘲弄地微笑。“我真等不及知道他會是誰呢?”

  “你不知道嗎?”她輕聲說。“我以為你應該猜到了。在某些方面,你和他很像。”面對他的憎惡。她仍然溫柔地說下去。“是洛斯特伯爵,孩子,因此你的童年才會在他產業的陰影之下度過,如果你還不相信,可以直接去問他。”

  洛格轉開身,卻踢到椅子,他笨拙地放下白蘭地,雙手扶住桌子表面。洛斯特,他父親——這太荒謬了。

  不可能是真的,如果是,那麼安德便是他同父異母的弟弟。洛斯特不會那麼殘忍。看著兩個兒子並肩長大,卻不允許他們知道實情。一個在財富、奢侈和特權之下成長,另一位卻承受饑餓和虐待。

  “不可能——”洛格不知道自己大聲說出來,直到方太太回答。

  “是真的,孩子。很抱歉我毀了你的幻想,我一直希望秦氏夫婦是一對好父母,至少洛斯特還關心得將你留在附近照顧。”

  喉頭湧上的苦澀幾乎令他梗住,突然間他想告訴她自己過的是哪種生活,在秦保羅手中所受的恐懼和痛苦,以及所謂母親的冷漠。而且洛斯持一直知情卻不伸出援手。洛格閉上嘴巴,咬牙忍住,不幸的是,他似乎無法全然藏住感受。

  “呃,”方太太凝視著他。“我看得出來那不是一個愉快的童年,部分的錯在我,我不該直接相信洛斯特,只是當時我沉浸在失去莉莎的悲傷裏,沒有追究孩子的事。”

  洛格的頭好暈,他摸索椅子坐下來,門外有人叩門,是要來收戲服去洗。

  “我很忙,別來打擾我。”

  “是的,史先生。”員工離開了,更衣室再次安靜下來。

  “茱麗說的對,”方太太終於開口。“她說你並不快樂,那也是我鼓勵笛琳追求你的原因之一。”她坦然面對他驚愕而指控的目光。“只是我並不知道她的理由。我以為你或許會愛上她——我以為笛琳那樣的女孩能使你快樂。”

  “我詛咒你介入我的生活!”他野蠻地說。

  方太太不受他怒火的干擾。“把你的激情留給舞臺吧。”她勸告道,“我或許犯了錯,但是你怒吼咆哮並不能改變什麼。”

  他勉強控制住脾氣。“為什麼挑現在,即使我不相信你說的,為何現在來找我——”

  她笑了。“歷史自會重複。諷刺的是你幾乎要步上你父親的後塵,使你的孩子落入與你相同的命運。沒有人保護他、供養他。我以為至少該讓你知道過去的事實,給你機會彌補笛琳。”

  “如果不然呢?你也無能為力,不是嗎?”

  “如果你不接納她,我會的,我有能力供她和孩子過舒適的生活,畢竟那是我的曾外孫。”

  洛恪搖搖頭,方妮兒或許嬌小柔弱,但是有一種驚人的意志力。“你真是堅強的老母雞,我幾乎可以相信我們有親戚關係。”

  方太太笑了。“等你多瞭解我一點,就不會懷疑了。”她扶著拐杖起身,洛格自動過去協助。“我要回家了,你要不要一起來?洛格,做點正大光明的事或者你就順理成章的忽略你幫忙造成的混亂?”

  他皺眉地放開她,正大光明就是和笛琳結婚使孩子合法化,但被迫結婚真是——令人生氣。再者,他向來不是什麼特別正大光明的人。

  他渴望地望著白蘭地,真想喝得大醉不醒。

  “你再不住手,頭就要禿一塊了。”方太太好笑地說。

  洛格察覺自己又出現老習慣,心不在焉的時候就會開始拉扯額前的頭髮,他詛咒地放開。

  “因為笛琳欺騙你,所以你的自尊受傷害,”方太太說。“我想你受傷的感覺需要很久才會痊癒。但是你若能想通這一點,就會明白有個受驚的女孩需要你支援——”

  “我知道自己的責任。”他緊繃地說。“只是不知道自己是否受得了再見到她——”

  方太太蹙眉以對,不耐的以拐杖敲打地面,洛格則逕自走到桌邊再喝一大口白蘭地。他心中充滿處罰笛琳的衝動。想要羞辱她,一如她羞辱自己——然而想到現在再見她,令他期待得顫抖。

  “你來不來?”他放下酒瓶,簡短地點點頭。

  “你會向她求婚嗎?”

  “等我和她談過再說!”他低吼,翻找乾淨的襯衫。“現在如果你不介意,我想換衣服了——不希望有觀眾在場。”

  他們進門時,正好鍾響,顯示已經午夜。“她在哪裡?”洛格問道。

  “她需要休息,”老婦人說。“我叫女僕帶你去另一間房,等到早上——”

  “她在哪裡 ?”他粗聲問,預備一間一間的找,直找到笛琳為止。

  方太太歎口氣,“樓上,走廊底端那一間,但是我警告你,如果你打擾她——”

  “我高興怎樣就怎樣,”他冷冷地說。“而且我不希望被打擾! ”

  方太太沒有生氣,反而戲劇化地翻翻眼睛,揮手示意他下樓。

  洛格上樓找到笛琳的房間:心中充滿期待地握住門把。他覺得血流的速度似乎加快了,這種強烈的反應使他產生警戒的心——想要轉身就逃——可是他似乎放不開門把,反而抓得更緊。

  過了許久洛格才走進去,唯一發出的響聲是鎖門的聲音。他看見笛琳躺在床上的輪廓,鬆鬆的辮子垂在枕頭上。胸膛有節奏的起伏。他突然清晰的回想起當他們倚偎在一起時心中的感覺。

  他坐在床邊的椅子裏,無法挪開目光。兩個月以酒自我麻痹,生命力似乎現在回到他體內。他想要現在佔有她,在她睡夢中,逕自佔有她的身軀。他在黑暗中坐了好幾個小時,看著她睡覺。她那些小小的動作——手指彎曲抓緊,轉頭的動作。在在令他著迷。他生命中有太多的女人——有異國風情、才華出眾、熱情的女人——但都不會如此深深的影響到他。

  他很高興以她的狀況需要一個權宜的婚禮,這一切值得他面對可能產生的嘲弄,一旦倫敦人知道他被“逮到”了,一定會毫下留情的揶揄他。他無疑會成為人們閒話的主題,說他是鼻子被圖住的牛,受困於懷孕的女人——不,那些諷刺遠比這些更刻薄。

  他想到朋友會怎麼說,尤其是安德——心中有些不自在。但在洛格繼續想下去之前, 床上的人影開始移動。天亮了。

  即使洛格保持沈默,笛琳卻迅速察覺室內還有別人,她呼吸改變,喃喃地翻身向他。那貓咪般的聲音使他興奮,但又覺得很生氣。他一直貶低自己對她的愛是暫時性的迷戀——但她似乎仍具有相同的影響力。無論是肉體上,更糟的是感情上,他對她的渴望並未稍減。

  她使洛格失去向來保護他的冷漠,從此再也無法恢復冷淡的優勢。笛琳已經讓他看見自己不過是凡人,當然也有脆弱的一面。他打算為此來處罰她,而且要用許許多多的方式處罰。笛琳睜開琥珀色的眼睛,迷惑地瞪著他。他直等到她認出自己,才開始移動,蹲伏在她上方,不准她移動。

  笛琳屏住氣息,洛格拉開床單,露出她衣衫單薄的身軀。他炙熱的藍眸掃過她畏縮的身體,他的眼神加上室內的寒意,使她乳尖堅硬,她心思轉動,狂亂的納悶是不是自己在做夢,他怎麼知道要來這裏?一定是方太太說的。

  他的目光掠過她胸前,跟著她的呼吸淺淺的起伏。他的大手移向一邊乳房,指尖溫柔的挑動,隔著薄衣刺激,直到她奮力地壓抑呻吟聲。他手指收緊到近乎會痛的程度,笛琳驚愕地說不出話來,定定地注視他眯起藍色的眼眸。

  洛格放開她的乳房,手掌按住她的小腹。“像我記憶中一樣的美麗,”他低聲地說。“我猜這是對我終生被你拷住的補償。”

  他的手指向下移,笛琳顫抖地阻止他。“求求你,別在這裏。”

  洛格撥開她的手。“你今天要讓古醫生檢查,”他平淡地說。“如果證實懷孕,我會帶你回去見你父母,告知我們結婚的計畫。我會申請特別執照,作必要的安排,應該可以在新年前完成。”

  笛琳困惑地眨眨眼睛,他要在兩周內和她結婚,但這是不對的——他的表情顯然十分不情願。“沒必要,我無意將你困入婚姻裏。”

  “是嗎?”他平靜地問。“那你為什麼來倫敦?”

  “我——我想和方太太談談。”

  “而你從沒想到她會來找我。”他嘲諷地疑問。

  “不,我沒想到,她根本不應該告訴你。”

  他嘲弄地撇撇唇,放開了她,坐在床沿,看著她拉起床單掩住自己。

  “我希望你把和你上床的好運給別人,”他開玩笑道。“不過既然有榮幸挑上我,又卡在這種該死的混亂當中,我別無選擇,只能和你結婚了,如果有孩子,這是我唯一能確定他的福祉的方式。”

  “我可以自行應付,你不必擔心我或寶寶!”

  “你似乎不瞭解,甜心,我才不在乎你會如何,但是我要孩子。除非我死了,休想把他丟給你家人。”

  “我不要和你結婚,”她頑固地說。“我不能和一個恨我的男人住在一起。”

  “我們不會住在一起。我有好幾個住所,孩子出生後,你可以隨意挑一處,在此期間,我和以前一樣,大部分時間都在劇院裏工作。”

  笛琳努力想像他所描述的商業化安排,寒心的發現這是要報復自己對他的傷害,在懷孕期間不會溫柔、親密,或分享的快樂,如果他知道笛琳仍然愛他,一定會毫不留情的加以利用反擊她。

  “答案是不要,”她說。“你不必和不愛的人結婚,只為了確保孩子的福祉。我會好好照顧他,給你權利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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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我沒問你,笛琳。”他冰冷而實際地說。“是在告訴你。我對你和孩子擁有所有的權利!因為我將擁有你的身體和靈魂!”

  “我不會改變心意,”她知道他的輕蔑會毀了自己。“你不能強迫我!”她驚呼一聲,被他推回床上,他以大腿壓住她,跨在她無助的身體上方。

  “不行嗎?”他問道,讓她感覺到他亢奮的反應。“你不知道我的能耐,甜心,無論代價如何,我都會得到我要的。你何不讓自己省點力,別再掙扎。”

  笛琳氣忿地扭曲身體,但他的體重至少是她的兩倍,她越扭動,越覺得他壓得更重,最後她挫敗地吐口氣。

  “你該知道要為你造成我的困擾付出代價,”洛格開口。“無論何時,我都有自由佔有你的身軀,而且別期待和以前一樣,不會有相同的愉悅。”

  笛琳保持沈默,心中閃過無數個瘋狂的主意,她一定要想辦法在婚禮之前消失。

  洛格輕而易舉就看穿她的思緒。“別想逃,因為我會找到你,到時候,你會後悔自己活在這世上。”

  她垂下睫毛,掩住眼睛,面對那樣的婚姻是人間的至痛。“每個人都會知道你被迫結婚。”她希望他會改變心意。“是的,他們不會放過我們,只會批評得體無完膚。”

  這也是他的處罰之一,她淒涼地想,這證明他的決心,一個如此看重自己公眾形象的男人,卻甘心像個傻瓜,只為了和她結婚,無疑是要折磨她。

  他抓緊她的雙肩,她抬手想推開他,手掌平貼在他胸前。“你太重了,”她拱起身。“求求你——放開我。”

  她臀部的動作令他渾身著火,口中發出模糊的聲音,翻身側躺,本來是想鬆開她,但是雙臂在無意中環住她苗條的身體,反而將她拉近,一腿卡在她中間。她的胸脯近在唇邊,幾乎能感覺到那絕妙的重量。

  他的感官漲滿歡愉。現在——現在——他的脈搏有如鼓聲,催促他佔有。她甜美的香味幾乎將他逼狂了,渴望品嘗和碰觸她每一吋的身體.他的手顫抖地捧住她的乳房,那樣的豐滿堅實,甜美的屈服於他手指的壓力。

  他聽見她的推拒聲,感覺到她身體的震動,只是突然之間,那種誘惑強烈到無法抗拒。他的唇含住乳尖,濕潤了薄薄的衣料,貪婪地吸吮,品嘗她的甜蜜。她扭動地輕呼一聲,開始想推開他,反而揪住他的頭髮,他們饑渴的纏在一起,狂野地蠕動,尋求滿足。

  洛格的手滑下她的軀體,探向她的小腹,手掌平貼在她懷孕的肚子上,想到孩子就在她體內,使他震驚的想到現實面。他翻身下床。

  “穿上衣服,”他面無表情地走向門口。“我派人找古醫生。”

  “洛格——”她的呼喚令他渾身一僵。“我一直想告訴你——我很抱歉。”

  “未來你會更抱歉,”他輕聲說。“你認了吧!”

  很奇怪的,古醫生的檢查,笛琳並不覺得屈辱,反倒是洛格在旁邊令地感覺不自在。他就站在角落,漠然的旁觀檢查的程式,似乎在期待地聲稱懷孕根本是謊言。她的眼 睛盯住天花板,心裏好希望是自己弄錯了,根本沒有孩子。可是那股自覺令她無法否認,她知道體內真的有另一個新生命。

  她不知道洛格是不是一位好父親,更不確定他對自己的敵意是不是也會延伸到孩子身上。不,她無法想像他會歸咎於一個無辜的孩子,或許時間會使他軟化下來——這是她唯一的希望。

  醫生那嚴肅而不贊同的表情使她的心向下沉。“就我檢查的結果,雷小姐,我預期孩子會在六月底出世。”

  笛琳徐徐拉起袍子掩住自己。她懶得更正他的稱呼,更不想解釋,幸好洛格也沒提及她真正的姓氏。

  “或許當父親對你有好處,”古醫生告訴洛格。“除了劇院之外,你還有其他重要的事可以思考。”

  “顯然如此。”洛格毫無興致地咕噥。

  “如果你想指正我當雷小姐的私人醫生,那我有幾點注意事項——”

  “請便。”洛格走出房間,突然覺得很恐怖。笛琳懷孕的事他並不覺得很高興,對他而言,孩子的存在並不真實,事實上,整個狀況都顯得不真實。但奇怪的是,數星期以來他心中的怒火在今天早上消退許多,更有一股他不願多想的輕鬆感。他揉揉頸背走下樓梯,心中暗做計畫,接下來兩周之內,他有許多事要忙。

  方太太在樓梯底下等候,期待地凝視他。“笛琳的懷疑正確嗎?”他回答前,她已經看到答案。“啊,太棒了!”她微笑,滿布皺紋的臉突然發光。“你在想什麼,為什麼悶悶不樂?”

  “我希望昨晚把你踢出更衣室,而不是聽你說。”

  方太太嘲弄地笑了。“我猜笛琳也不高興我擅自干預,我只安慰自己,有一天你們倆會感謝我。”

  “如果我是你,我不會那麼肯定——外婆。”他嘲諷的強調稱謂。

  她偏著頭瞅著他。“你開始相信我的故事了嗎?”

  “一個字都不信,等我問過洛斯特再說。”

  “好個疑心病的男人,”她評論。“顯然是洛斯特的遺傳,我自己向來是個樂觀主義者。”下鄉的漫長旅途中,洛格沒有碰笛琳一下。他們相對而坐,很少交談,空氣中充滿冗長的沈默。笛琳的女僕若瑪乘第二輛馬車,給他們一些隱私。

  “劇院好嗎?”笛琳問道。

  洛格望向她的眼神充滿防衛和指責,似乎認為她是在嘲弄他。“你沒有看報紙嗎?”他諷刺地問。

  “恐怕沒有,我被隔絕,等我父母下決定如此處置我。”她關心地追問。“這一季的狀況不太好嗎?”

  “不是。”他簡潔地說。“劇評家把我攻擊得體無完膚。”

  “可是為什麼?”

  “是我的錯。”

  “我不懂,”她困惑。“排演時你是如此出色,我還以為——”她想到最新的兩場戲是在她離開倫敦之後上映的。她想起分手那天早上他那怪異和茫然的神情,心中充滿後悔。原來這是她傷害他的另一方面。“你當時病得很重,其他團員也有好多人病了,我相信劇團——”

  “我不需要你替我找藉口。”

  “當然,對……對不起。”他嗤之以鼻。“我真不想傷害你的虛榮心,甜心,但是我專業上的困難與你無關。你離開之後,我輕而易舉就將你拋到九霄雲外,直到方太太昨晚來找我。”

  她屈辱地脹紅臉,正如他所預期的,洛格滿足極了。

  “我希望自己也能這麼說。但是我日夜都想你,更不能原諒我當時的行為。如果你知道我——”她突然停住,不再滔滔不絕地說下去。

  洛格咬緊牙關。她如此敞開自己脆弱的一面,再壓榨她毫無樂趣可言,反而令他覺得羞愧。這太令人生氣了,因為他實在不知道如何應對下去。

  他看見笛琳閉上眼睛,皮膚突然顯得很蒼白。“怎麼了?”

  她搖搖頭,仍然閉著眼睛。“沒事,只是覺得有點——反胃。”馬車在顛簸的路上晃動,她抿緊雙唇。洛格狐疑地打量她,納悶她是否想企圖博取他的同情。不,她的臉色太蒼白,不像是假裝生病。現在想了一下,茱麗懷孕前三、四個月都在害喜,經常請假。“我該叫車夫停下來嗎?”

  “不,我沒事——真的。”

  她不像沒事,臉色憔悴,而且一直吞口水。

  洛格蹙眉以對。早先他心有旁鶩,沒注意她是否吃過早餐。就他所知,她整天都沒吃東西。

  “我們快到牛津了,可以在客棧停一下,早點用晚餐。”

  他還沒說完,笛琳已經在搖頭了。“謝謝你,可是想到食物——”她伸手捂住嘴巴,用力吸氣。

  “我們很快就停車了。”他以手帕沾水,遞給笛琳,她感激地呢喃,將手帕壓在臉頰邊。洛格想起方太太替他們預備的籃子,伸手從椅子下方拉了出來,裏面有一些水果、乳酪、幾片全麥麵包、小塊布巾。“來,”他遞給她一片麵包。“試試看。”

  她虛弱地別開臉。“我吃不下東西。”

  他坐在她身邊。“該死,一口就好。我不要你吐在我的馬車裏。”

  “我不會危害你的寶貝馬車。”她放下手帕,怒目瞪著他。

  突然間她的叛逆令洛格想笑,他再次將手帕浸水,覆在她的額頭上。“一口就好。”他溫柔的把麵包遞向她唇邊。

  她呻吟一聲的順服,咀嚼著,仿彿味同嚼蠟,好久才吞下去,還朝他扮個鬼臉。洛格覺得她的血色似乎有所改善。“再一口。”

  她吃得很慢,似乎感覺好多了,最後終於放鬆下來,深深籲口氣。“我現在好多了,謝謝你。”

  洛格察覺自己的手臂環繞著她,將她摟在懷裏,她的頭倚偎在他肩頭,胸脯輕輕貼在他胸膛,那種姿勢好自然、好舒服,他似乎習以為常,直到此刻才發現。她用那對琥珀色的眼睛看著他,使他想起在病床上被照顧的那段時光。無論她做了什麼事,至少她曾經不眠不休的照顧他到痊癒,給了他希望和快樂的滋味。然後她奪走一切。他心中湧滿苦澀,粗暴地放開她。“未來好好照顧你自己,”他回到自己的座位。“我可無意扮演護士。”

  馬車接近家門前時,笛琳心中充滿恐懼,洛格從車窗望著這幢比周遭房子更雄偉的宅邸,沒有說什麼評語。

  “我的父母不會同意我們的婚姻,”笛琳拉拉被子。在洛格看來,她的上衣已經太緊,不禁納悶為什麼她的父母沒有懷疑到女兒有孕在身。

  “一旦他們得知你的狀況,一定很高興你嫁人。”

  “我的父母不會贊同和劇院扯上關係的人,我想他們寧願自殺也不願看女兒和演員結婚。”

  “難怪你會挑上我。”他眯著眼睛盯著地。“不只可以甩掉處子之身,還找個你父母特別嫌惡的男人。”

  “我從來無意讓人發現和我上床的人是誰,”她說。“那應該是個秘密。”

  洛格蹙眉以對,咽下刺耳的評語,提醒自己現在不是爭論的時機。眼前只有一個目標,就是通知梅爵士兩周內將要舉行婚禮。

  馬車停在梅宅門前,洛格為笛琳披上斗篷,緊好喉間的軟毛料,手指扣住她的下巴,望進她眼底。

  “我要你答應一件事,”他呢喃。“別讓人知道這是一樁不情願的婚事,要讓人相信這是我們倆想要的安排。你只要有個不快樂的眼神,或是暗示自己被迫,我就扭斷你的小脖子,清楚了嗎?”

  “我又不是演員,”她僵硬地回答。“我不確定能否說服人相信,如果你期待我佯裝很快樂!”

  “正是如此。”車夫來叩門,但是洛格充耳不聞。“你看起來糟透了,”他俯視笛琳蒼白而緊繃的臉。“微笑,試著放輕鬆一點。”

  “我做不到。”她恐懼地說。

  洛格俯視她緊繃的五官,突然想到終此一生她都屬於他。他倆的血緣會融合在子女體內,對孩子、對洛格而言,最重要的是沒有人知道他倆兩人間真正的關係,他的自尊要求笛琳的言行要像個戀愛中的女人,樂意接受他的追求。他雙手捧住她的臉,用盡相當的技巧吻住她,舌尖探入她的柔軟當中,探索愛撫,直到她無助的回應。當他抬起頭時,她雙頰暈紅,呼吸急促。

  洛格退開地審視她,表情相當冷淡。“那樣好多了。”

  他扶她下車,走向大門,車夫已經趕上前去叩門。洛格親昵地環住她的腰,那種親密狀況保證會把梅氏夫婦嚇一跳,雖然笛琳明知道這只是表演,但仍心存感激,只是不知道父母會做何反應。史洛格缺乏最重要的貴族血緣和家族繼承權。再者,他們向來認定專業人士不適合他們的女兒,即便是醫生或律師皆然,還論演員。

  她的父母駭然的出現在門口,母親氣得臉色發青。“笛琳,你應該和你大姊潔琳在一起。”

  “計畫有些改變,”洛格向前一步。“認識你是我的榮幸,梅夫人。”

  母親趾高氣昂的睥睨態度,令笛琳瑟縮,安妮甚至退後一步,拒絕表示任何歡迎的態度。

  “史先生,”梅爵士不相信的看著眼前這一對。“或許我們可以到客廳,你再試著對我解釋一番。”

  “是的,爵爺。”

  梅爵士怒目而視地轉向女兒。“至於你,可以回房去,稍後我再來處置你。”

  笛琳喃喃地抗議,但是洛格靜靜地打岔。“笛琳和我們一起,爵爺,我們要討論她的未來,她有必要在場。”

  “我曾經告訴過你,史先生,我會照顧我女兒的未來。你敢來這裏,介入和你不相干的事,真是厚顏無恥。”

  “恐怕沒那麼簡單,爵爺,”洛格仍然摟住笛琳,跟著梅氏夫婦走進客廳。裏面的佈置全是直立式的英式傢俱,唯一的一幅畫是沒什麼特色的風景。

  梅夫人坐了下來,故意不請他們坐下。“笛琳,你可以坐那裏。”她指著遠處另一張椅子。

  洛格感覺她渾身一僵,便拉住她冰冷的手,一起坐在長椅上。他望向梅夫人,看她敢不敢反對。安妮鼻孔冒火,冷冰冰地瞪他一眼。

  某些人會說梅夫人相當漂亮,只是她看起來太嚴肅,全無溫暖或笑意,一徑皺著眉,看起來就是很頑固。

  也難怪笛琳會叛逆的逃離學校,想出這麼荒謬的計畫,阻撓父母安排的婚事。他可以想像柯爵士是哪種人,不只是老,而且十分的有社會地位。

  “現在,史先生,”梅爵士不自覺地摸摸凸凸的頭頂。“你怎麼會和我女兒在一起?我可以問笛琳,只是我懷疑她會說實話。”

  洛格故意伸手摸摸笛琳脹紅的臉頰,梅夫人的驚呼聲使他樂此不疲。“笛琳來通知我一件重要的事實,她覺得有義務讓我知道。”

  “什麼事?”梅爵士的語氣似乎有些僵硬。

  洛格摸摸笛琳的額頭。“她——我們——快有孩子了,先生。根據醫生的說法,應該是六月臨盆。”他打量他們愕然的反應,繼續說下去。“自然而然地,我的榮譽感要求我為笛琳和孩子負起責任,因此我才請求你們的祝福。”

  “你的榮譽感?”梅夫人打岔,氣得咬牙切齒。他猜如果她手裏有刀,一定一刀刺過來。“你對我們的女兒做了那種事,還有臉說你有榮譽感?”

  “那不是他的錯。”笛琳衝動地說,她想說更多,但是洛格一手在她頸背一捏,示意她別出聲。“你不適合和她結婚,”梅夫人脫口而出。“我花了那麼多年訓練她當柯爵士那種男人的妻子,結果毀在一個演員手裏。現在她如此墮落,不過是——”

  “安妮。”梅爵士打岔,他的妻子閉上嘴巴,氣衝衝地瞪著洛格。

  梅爵士望向洛格。“史先生,謝謝你願意負責任,不過除了笛琳不幸的狀況,我們也必須考慮家族最佳的利益。如果女兒嫁給你,我們必須面對好幾年的惡名,我想你這種人不會瞭解,但好名聲對我們而言是最重要的。我相信這件事最好私下處理,不需要你介入。”

  洛格輕蔑地笑了笑,瞭解梅爵士的言下之意。他們寧願把孩子送人、把女兒放逐,也不願她和他這種公眾人物結婚。

  “隨便你們怎麼考慮,”他輕聲說。“但是我保證,梅爵士,孩子出生時會姓我的姓。”他起身,示意談話到此結束。“我現在告辭了,幾天後回來通知你們詳細的安排。笛琳將在兩周內和我結婚。”

  梅氏夫婦跳了起來,連連的威脅和拒絕,洛格平靜地打岔,所有偽裝出來的禮貌都消失了。

  “我警告你們,我不在時別欺負笛琳,要讓她好好休息。”他望向站在一邊的笛琳。“如果有困難就派人找我。”

  “是的——洛格。”她顫抖地微笑。

  “很好。”

  “史先生,”梅爵士整張臉脹得通紅。“我必須要求你別再踏上我的產業。”

  “很好,”洛格回答。“等我來接笛琳以後。”

  “你想違抗我嗎?”爵士擺出架子。“我可以毀了你,姓史的,我有非常有影響力、有權有勢的朋友!”

  “我也有。”他們沈默地僵持著,然後洛格冷靜地開口。“別當傻瓜,梅爵士,在這樁婚姻中你的利益大於損失,不談我的背景,你會發現有我這種女婿還是有某些好處。”

  “什麼好處呢?”梅夫人高傲地問。“隨時有戲票嗎?”

  洛格嘲諷地微笑,盯著梅爵士。“我相信你會對女兒有最好的安排,爵爺。”

  梅爵士勉強地點點頭,轉身制止抗議的妻子。

  洛格公式化的點頭道別,轉身離開,笛琳一路跟在後面。“洛格——你要去哪裡呢?”

  他停住腳步,不耐地俯視她。“拜訪我的家人。”

  “你要告訴他們我的事嗎?”

  “還有其他的事。”他沒有把方太太的說辭告訴笛琳,在證實之前,沒有必要多說!而他打算今晚就去求證。

  笛琳不安地咬住唇。“你——你會回來吧?”

  洛格嘲弄地微笑以對。“很快就回來。”他承諾道,大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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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30 12:17:21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深夜十點過後,洛格終於在返回倫敦途中,來到布罕夏,但是他確信洛斯特伯爵還未就寢,伯爵向來只睡幾小時,就像一隻忙碌的老蜘蛛,趁著夜深織網,希望在早上捕捉不幸的犧牲品。

  洛斯特天性會找出人的弱點,利用一番。例如說服一個新寡婦以低價出售房屋,或是在親戚臨死之前,重立遺囑,以他為最主要的受益人,這些都是安德說的,他們倆還一起嫌惡的嘲笑老人的貪婪。

  想到自己是何家的一份子——老天,是洛斯特的兒子——令洛格反胃。他向來憎惡伯爵的工於心計和掠奪一切的習慣,想到自己也有相同污穢的血緣真是不堪,比當秦保羅的兒子更不如。

  馬車經過一間大農舍,是他幾年前替秦家改建的。瑪麗、保羅和三個子女舒適的住在那裏,洛格資助整個家庭的開銷,唯一的條件是他們不得到倫敦去見他。他認為這樣的開銷只是小小的代價。

  馬車繼續前進,來到雄偉的鄉間別墅,黑暗中它的輪廓仍然相當熟悉。這是何家歷代的建築,它的外觀和現任的伯爵一樣,顯得冷峻,難以親近,難以攻入,窗戶小而窄,似乎嚴防人入侵。

  洛格自小認識這裏大多數的僕人,不需通報便進了門,逕自到書房,他知道伯爵向來在這裏。

  “洛格,”伯爵抬頭看他一眼。“所有夜深來訪的人當中,我最沒想到是你。”

  洛格在門口遲疑了一下,一時目瞪口呆,在外觀上,他和洛斯特毫無相似之處,只有體格一般。但是老人的下巴,那高傲的微微凸起,鼻樑的形狀,濃密的眉毛——老天,他的五官真不相同嗎?

  他顧不了心的悸動,逕自走了進去。“最近我似乎常做不速之客。”他走到放著版畫的書桌前。

  洛斯特立刻將版畫移開。“你是來埋怨我搶走你想標購的版畫嗎?”

  “我從不抱怨,爵爺。”

  “幾年前我不幸看了你製作的荒謬的查理二世一劇,就此希望再也不必看見這種發牢騷、悲不自勝的演出。”

  “我只按照劇本演出。”

  “我懷疑莎士比亞下筆時心中有那樣的意圖。”

  “你對他很熟悉,對嗎?”洛格問道,老人蹙眉以對。

  “無禮的混蛋,告訴我你來的企圖,然後請回吧。”

  洛格打量他良久,心中有強烈的衝動,想要不發一言,就此告辭。

  “呃?”伯爵揚眉詢問。

  洛格半坐在書桌上,隨意地推開版畫,給自己空間。“我有個問題,告訴我,爵爺——你認識方妮兒太太嗎?”

  洛斯特面無表情,只有握住杯於的手指收緊。“方妮兒,”他徐徐重複。“這個名字不太熟。”

  “她曾經是女演員。”

  “我應該知道這種小事嗎?”他直視洛格,似乎毫無隱瞞。

  洛格心中有某種東西崩塌,開始明白方太太說的是實話,他的胸口有一股疼痛的空虛,使他必須吸口氣穩住自己。“你說謊太駕輕就熟了。”他沙啞地開口。“不過這是出於多年的練習了,對嗎?”

  “或許你該告訴我為什麼到我家來發脾氣,是不是方太太說了什麼閒話?”

  洛格雙手緊握,整張臉都氣紅了,他真希望自己也能像洛斯特那樣漠然,幾個月之前那位精於自製的史洛格呢?他向來能夠將感情留在舞臺上,現在似乎是處處流竄,難以收拾。

  “你該死的如何容忍你自己?”洛格聲調不穩。“你怎能把自己的親生兒子交給秦保羅那種殘暴的人。”

  洛斯特放下手中的放大鏡,臉色有些灰白。“你瘋了,史洛格?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讓我恢復你的記憶,”洛格野蠻地開口。“三十年前你將私生子交給秦保羅撫養,問題在於他們連養狗都不適合,何況是孩子。此後十六年,我受盡我‘父親’的毒打和虐待,次數多得數不清,你一直都知情,卻不制止!”

  洛斯特終於移開目光,假裝檢查放大鏡,考慮如何應答。洛格一手揪住對方的衣領,把他半拎起身,直到兩人鼻尖對鼻尖。“你欠我事實的真相,該死,”他咆哮。“承認我是你的兒子。”

  洛斯特臉色一變。“放開你的手。”

  他們僵在那裏似乎很久很久,然後洛格鬆開手,洛斯特坐回椅子裏,拉扯被扯毀的襯衫。

  “好吧,”他說。“我承認,你是我和方妮兒女兒的私生子,我本來可以把你送去孤兒院,就此不管,那種命運比在秦家更糟糕。再者,我並沒有旁觀你被秦保羅虐待,在他太殘暴之前,我威脅要收回他的土地和津貼。”

  “我該感謝你嗎?”洛格在外套上擦手,仿彿手很髒似的。

  “你當然覺得我應該給你更多,”老人冰冷地說。“事實上,我曾經對你有所計畫,直到你堅持朝舞臺發展,如果你選擇其他職業,我可以為你做更多。”

  “現在我瞭解你憎恨劇院的原因,”洛格咕噥。“它讓你想起我母親。”

  洛斯特眼中閃出怒火。“我給莉莎更好的生活,若不是你,她今天仍會活著,對她而言,你太大了。以致她難產而死,都因為你這貪吃的小鬼。”這個指控像爆炸的槍聲,洛格幾乎被迎面震倒。“老天!”他覺得很難過。

  洛斯特的神情仍然冷酷,語氣卻有些軟化。“我想你也無能為力。”

  洛格再次抓緊桌沿做為支撐。“你有告訴安德嗎?”

  洛斯特搖頭以對。“沒那個必要。而且他最近的狀況,說了只會更糟。他已經有好幾個月沒清醒過了,這件事可能會害死他。”

  “我不怪安德酗酒,方太太說你是我父親時,我也是立即找酒瓶。”

  “安妮兒——那個愛管閒事的老太婆,”洛斯待摸摸下巴。“我就知道終有一天她會惹麻煩,她為何選擇現在去找你?”

  洛格不打算解釋,就讓洛斯特從他人口中得知吧。“我不知道。”

  “呃——接下來你的下一步呢?會不會安排和安德兄弟大團圓,說你是他同父異母的哥哥?”

  洛格搖頭以對。“我並不打算說出來。”洛斯特似乎很驚訝。“希望你明白,即使我選擇認你,私生子也沒有繼承遺產的權利。”

  “我不想和你有關係。一毛錢都不要。”

  “如果你——”

  “我出生的那一天起,你就不想和我有關係。”洛格苦澀地說。“我很樂於配合你的願望,你只有一個兒子,有幸得到你當父親的注意。”

  “我和安德很好,”老人反駁。“是你造成他今日的酗酒。”

  洛格目瞪口呆。“我?”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一直給他錢,你誤以為在幫他,卻使問題更糟糕,只要有人替他還債,他會一直放縱下去。”

  “你寧願那些耍狠的債主打斷他的腿?他們會找人拆了他的每一根骨頭——如果他運氣差的話。”

  “安德必須面對他行為的後果,否則我死後,他終會因欠債被關入監獄。我會感謝你不再介入他的生活。”

  “樂意之至。”洛格走向門口。

  “史洛格。”老人呢喃。

  洛格停在門口,並沒有回頭,洛斯特再次開口。“我一直納悶你為什麼選擇舞臺的生活,你無論做什麼都會很成功。你有我太多的遺傳。”

  “是的。”洛格的語氣充滿自我嫌惡。他轉向父親,駭然的覺察自己和洛斯特不只是外表相似而已。

  兩個人都以自我為中心,善於操縱一切,選擇將時間投資在藝術和工作上,而不願意冒受傷害的風險去關心別人。

  “只要足夠的時間,或許我也會變成像你一樣無情無義的混蛋,而我選擇舞臺的理由是因為我別無選擇,它已經在我的血液裏面。”

  “就像你母親,”洛斯特專注地審視他。“我承認,你一直很像莉莎,像得令我不自在,我只能猜測妮兒看著你的時候有什麼感受。”

  洛格沒有回答,逕自離開了,感覺就像地獄的獵犬在背後追趕他。笛琳坐在床邊,身邊是一疊疊折得很整齊的衣服。她打量堆在牆邊的箱子和盒子,她大部分的物品已經先送到洛格的宅邸。婚禮即將在一周內舉行,地點選在洛格位於倫敦宅邸的客廳,即使梅家希望選在家族的小教堂裏,但是被洛格拒絕了,笛琳瞭解他希望控制一切的細節,不容人干預。

  “笛琳!”

  姊姊潔琳出現在門口,眸中閃著興奮的光芒,她是來協助預備婚禮的過程,至於愛莎則和夫婿在蘇格蘭,隨時會生產,無法出席婚禮。

  “他來了!”潔琳大叫。“他的馬車經過車道。”

  笛琳心中很緊張,雖然上星期洛格和她父親有過聯絡,但她卻沒有看過信的內容,內心一直擔心他會不會改變心意。

  “快整理一下頭髮,”潔琳不耐地建議。“看起來像鳥窩。”

  笛琳機械化的重新整理辮子,潔琳也站在鏡前,整理她自己的秀髮,欣賞自己那美得毫無瑕疵的外表,滿意地微笑。

  她自小就是家中的寶貝,最得父母視的歡心,一入社交圈,就吸引眾多追求者,最後是一位富有的子爵貝克崔屏中選,潔琳一直是梅家的驕傲,至於笛琳,則是家族的羞恥。

  等到笛琳在潔琳的催促之下下樓時,洛格已經在客廳等候,身著剪裁合身的黑色外套和黑色長褲,頭髮剛剛剪過。

  “史先生,”笛琳不確定是不是要走過去,洛格立即解決她的難題,大步走過來握住她的手,吻了吻她的掌心,動作十分親昵,顯然是做給她母親和姊姊看的。

  洛格直起身,俯視她的外表。“你又沒吃東西了。”他咕噥,聲音輕得其他人無法聽到。

  “你也一樣。”笛琳也注意到他似乎瘦了。

  洛格狡黠地微笑,轉向一邊等著介紹的潔琳。笛琳盡職的介紹姊姊,一邊等待他臉上出現那種驚豔的表情,男人向來對潔琳有那種反應,可是很奇怪的,洛格似乎沒有看在眼裏。

  “很榮幸。”他漠然地呢喃。

  潔琳忍不住慪氣。“歡迎你加入這個家庭,史先生,希望你善待我的小妹。”

  “我會的,貝夫人。”洛格嘲諷地揚揚眉毛。顯然這丫頭期待他為她傾倒。她是很吸引人,但是笛琳更美,五官更細緻,眼中充滿她姊姊所欠缺的溫暖和智慧。

  他的注意力轉向另一邊的安妮。“梅夫人,恐怕我不能留太久,希望你讓我和笛琳獨處幾分鐘。”

  安妮似乎受到冒犯。“你必定知道,史先生,你們兩個沒有伴護人而獨處是非常不合宜的。”

  “此刻已經沒關係了,不是嗎?”他輕聲問,使笛琳羞紅了臉,潔琳格格地笑。

  這不知恥的說法令安妮皺眉以對。“在我的屋簷下,史先生,我堅持你遵守我禮儀的標準!即使你認為太嚴苛。你可以和笛琳交談,但是潔琳必須在場。”她平靜地走了出去,同時瞥了長女一眼。

  剩下的三個人陷入沈默之中,潔琳扮個鬼臉,笑了笑,退到客廳最遠的一角,故意眺望窗外,洛格則將笛琳拉向另一邊。

  “對下起!”笛琳正要為母親的冰冷態度道歉,但是洛格伸指按住她嘴巴。

  笛琳陷入沈默,他靠得如此近使她有不知所措,他的氣息好熟悉,那是混合著羊毛和皮膚,以及菸草的男性氣息。

  “你感覺如何?”他問道,俯視她那十分古板的高領禮服,再望向她的臉。

  笛琳微微紅了臉。“很好,謝謝你的問候。”

  “還會再害喜嗎?”

  “是的。”

  “應該再過一、兩個月就好了,此時,你儘量把食物留在胃裏。”

  “這方面你怎會如此有常識?”她問道。

  洛格微微一笑。“我的副經理經常因為相同的原因請假。”

  “那你沒有——”笛琳問道,無法隱瞞心中的憂慮。

  “沒有。”洛格的語氣突然很溫柔。“你是第一位因我而懷孕的女人。”他從口袋掏出一件東西。“把手給我。”

  她感覺他將戒指套上她左手的無名指,那是一顆至少五克拉的鮮黃色鑽石。周圍是一圈白色碎鑽,閃閃發亮,這麼貴重的戒指令笛琳大吃一驚,睜大眼睛地看著洛格。

  “老天,”潔琳驚呼一聲。“好大的鑽石!”

  “謝謝你,”笛琳有些哽咽。“我不曾有過這麼美麗的東西。”

  洛格漠然地聳聳肩。“如果你不喜歡,我們可以換成其他的。”

  “歐,不——它很完美。”她凝視著光彩奪目的鑽石,想找合適的話謝謝他,但是似乎找不到適當的措辭。

  潔琳再也忍不住好奇,匆匆走向他們。“讓我看,笛琳,老天,好棒的寶石,我可以試戴嗎?”她逕自摘下戒指,欣賞的把玩。“毫無瑕疵,顏色又很特別,”她狡猾地瞥他們一眼。“這樣的禮物不該只換來一聲普通的謝謝,笛琳,你不應該以吻回報嗎?反正媽媽不在——我又不會說。”

  笛琳有些狼狽地望向洛格,無法看透他的表情。“史先生非常重隱私。”她開口,但是洛格淘氣的咧嘴一笑。

  “沒那麼隱私,甜心。”

  他的雙手輕柔地捧住她臉頰,雙唇覆住她的,那輕輕的摩擦令她發顫,仿彿她是他想品嘗的美食。她提醒自己,這只是表演,要說服潔琳相信他們深深相愛——但是她情下自禁的感覺到愉悅。她雙膝發軟,身體搖晃,似乎忘了身在何處。洛格流連的結束這一吻,抬起頭凝視著她。

  “歐,”潔琳深思地說。“你似乎很迷戀我的小妹,史先生,令人忍不住納悶以你的世故,究竟在她身上看到什麼。”

  洛格嘲諷地扯動嘴角,顯然潔琳不只是嫉妒而已。“笛琳具有我向來想要的妻子的特質。”

  “她很有主見,”潔琳開口。“我只能希望在掌控她上面,你比我父母的運氣好一點。”

  “潔琳,”笛琳怒目瞪著姊姊。“你不必用那種語氣談論我,仿彿我是不聽話的寵物似的。”

  洛格突然哈哈大笑,欣賞的引導笛琳坐在長椅上。“把你們的鬥嘴留到以後吧,”他呢喃。“我沒什麼時間,還有些婚禮的細節需要討論。”

  “你不留下來吃晚餐嗎?”

  他立即搖頭。“我可不想虐待任何人——至少是我自己——在梅家餐桌上禮貌的閒聊。”

  “那倒是很明智。”潔琳有趣的評論。“母親對你的不贊同根本不是秘密,只可惜——我有種感覺,你一定是最有趣的晚餐同伴,史先生。”

  “那得留待你妹妹來判斷。”洛格回答,他的目光使笛琳回想起上一次他們共進晚餐——以及那一夜的激情,此刻他似乎以她的不自在為樂。

  幸好談話的內容轉向一些瑣事,但是笛琳一直在想他們的婚禮,再過一星期,她將成為洛格的妻子,如果他要的話,他們也會再次同床共枕。他已經警告過,那不會像以前那樣的愉悅。她猜這是表示他將不再關心她的歡愉,甚至可能造成她的疼痛,只是她不太相信洛格是那種人,即使在發脾氣的時候,洛格也並不是殘酷的人。

  安妮回來加入婚禮細節的討論,沒有表達什麼反對的意見,只是在女兒結婚禮服的顏色上,堅持不能用白色。

  洛格直視著未來的岳母。“我遇見笛琳時,她仍然是純真的少女,當然有權利穿白色的婚紗。”

  “白色代表純潔,她再穿那種顏色是冒瀆。”

  “媽!”潔琳打岔,安妮的臉色十分難看。

  笛琳鼓起勇氣轉向洛格。“求求你,母親是對的——我不應該穿白色。”

  洛格顯然有意爭論下去,雙眉深鎖,沒有回答,以沈默表示讓步。

  “謝謝你。”笛琳鬆了一口氣。

  “我才不在乎你是不是一絲不掛的舉行婚禮,”他咕噥。“我只想辦完這該死的事情,好專心做我的工作。”

  安妮正好聽見,渾身一僵,怒目瞪著洛格,潔琳再次嘗試安撫她。

  笛琳垂下眼瞼,瞪著自己的腿,她瞭解洛格的不耐煩,明白劇團優先於他生命中其他的一切。任何人都無法超越他所摯愛的劇團。

  結婚禮服的事一定案,其他問題迅速解決,洛格就起身告辭,他離開之後,笛琳心中的緊張和興奮開始消褪,反而有些沮喪,回房間繼續收拾行李,潔琳也陪在一邊。

  “好特別的男人,”臥室門一關,潔琳興奮地叫嚷。“那對藍眼睛,不過他的聲音最迷人、最有誘惑力。”

  笛琳聽著姊姊的稱讚——心中好驕傲,潔琳對她的親情向來夾雜一絲輕視,現在她的語氣第一次有著羡慕。“我和愛莎聽到你逃出學校,和史洛格有關係時,都不敢相信。當然,可惜你嫁了個比你卑下的人。”

  笛琳渾身一僵。“我不認為他比我卑賤。”

  “很正確的觀念,你就當我不知道。”潔琳興致勃勃地問。“史洛格似乎精力旺盛,我猜他很有技巧吧?告訴我那是怎麼樣的狀況,笛琳!”

  “我不能,”笛琳大吃一驚。“那是隱私。”

  “但我是你姊姊,你可以告訴我一切的秘密。快說吧,我也會說貝克爵士的事當成交換。”

  笛琳想到姊姊那個矮小、圓臉的丈夫,開始微笑。“對不起——可是那實在算不上誘因。”

  “呃,”她姊姊有些氣惱。“貝克或許沒有史先生英俊,但是他在社交圈的地位位遠超過你的丈夫。”

  “我相信你說的很正確。”笛琳努力壓抑笑意。

  她沒料到姊姊會有這種反應,潔琳向來很自滿,對自己的貴族丈夫有鄉間別墅,又有倫敦的宅邸相當得意。但是史洛格更富有,而且很英俊,笛琳根本不在乎他沒有一滴滴的貴族血緣,洛格是她今生僅見最迷人、最有才氣的男人,她不可能再找到比他更好的丈夫了。

  事實上,她只希望自己配得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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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30 12:17:41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一周之後,他們在洛格宅邸的大客廳舉行婚禮,除了笛琳的家人,洛格只邀請裏茲公爵夫婦和方太太。

  笛琳對此有些困惑,洛格最近才認識方太太,卻邀請她來觀禮。雖然彼此以禮相待,但是笛琳感覺他們之間似乎有著別人無權知道的秘密,或許以後她會得知他們為什麼比其他人更瞭解某些狀況。

  婚禮的過程中,洛格的表情僵硬自製,純然是一個善於掩飾感情的演員。笛琳確信他心中一定有很強的反感,嫌惡自己被迫結婚,被迫娶一個他不喜歡的女人。遺憾和羞愧使笛琳含著淚水。

  神父引導他們複誦結婚的誓言時,洛格望著笛琳的臉,看見她的淚水。他下巴繃緊,肌肉抽動了一下。神父宣佈他們結為夫妻,洛格冰冷的吻一下她的唇,為儀式劃下句點。

  豐盛的婚宴上,笛琳和她丈夫隔著長桌對坐,美麗而奢華的佈置顯然令她的親人相當吃驚,隨著一杯杯的美酒和法國佳餚,氣氛輕鬆了許多。

  潔琳的丈夫貝克爵士忍不住稱讚。“史先生,就一個不曾在家款待賓客的人而言,你扮演主人的角色實在很完美。”

  洛格還沒開口,笛琳的母親便刻薄的評論。“只希望史先生也能以相同的技巧扮演盡職的丈夫。”

  如果口氣輕鬆一些,這句話或許可以視為友善的玩笑,但是安妮不贊同的反應溢於言表。

  笛琳緊張的等候,但洛格只是鎮定的回答。“梅夫人,我相信你不會有怨言。我的妻子也不致抱怨。”

  “是的。”笛琳突然開口,使大家驚奇地望向她,她深富涵養地說下去。“我想我母親的意思是她對你有高度的期望,史先生。”

  “我知道她的涵養。”洛格保證,眸中首度閃過一絲笑意。

  婚宴以乳酪盤、水果和美酒作結束,紳士們享受葡萄酒和雪茄,淑女們則退到一邊喝茶聊天。裏茲公爵夫人立即抓住機會,和笛琳避開其他人私下聊一聊。這是笛琳離開劇團之後,她們首度碰面。

  “恭喜,笛琳,”茱麗說道。“希望你們的婚姻十分幸福。”

  笛琳虛軟地微笑。“由出發點來考慮,我想不太有可能。”

  茱麗同情地笑了。“這並不是第一樁有不完美開始的婚姻,也不會是最後一樁。我深信有妻有子會給洛格意想不到的好處。”

  “他不會原諒我過去所做的事。”笛琳說道。“我不能怪他。”

  “胡說,我相信你明白洛格仍然愛著你,只是害怕再度信任你。我希望你對他耐心一點,即使事情並不容易。他的頑固絕對會考驗聖人的耐心。”她鼓勵地說下去。“我不知道洛格說了沒有,但他請我協助你計畫一場宴會,最慢不可以超過一個月之後。”

  “為什麼?”

  “當然是向全倫敦的人炫耀你這位妻子。”

  笛琳大驚失色。“可是每個人都會看著我竊竊私語!”

  “他們說什麼無所謂,”茱麗安慰道。“多年來我也曾經是閒話和傳言的主角。現在你有了洛格如此有名的丈夫,當然也不例外。過一陣子,你就會習慣謠言了。”

  方太太走了過來,坐在她們旁邊。“談到財務問題,演員們就很無助。”方太太評論,有一絲驕傲的打量周遭豪華的環境。“看來你丈夫是個例外,笛琳,你真是非常幸運。”

  “我的幸運有很多原因。”笛琳的強顏歡笑騙不了兩位同伴。

  “你是很幸運,”方太太愛憐地說。“以後會更順利,孩子,我向你保證。”

  笛琳深吸一口氣,放鬆了一些。真奇怪,這兩位給她的安慰,是她的母親和姊姊不曾嘗試給予的。她衝動地握住方太太的手。“謝謝你來參加婚禮,夫人。你的出席使我好過許多。”

  “孩子,我絕不會錯過你和史先生的婚禮,你為我打開許多道門,是你所猜想不到的。”笛琳那困惑的表情,反而讓老婦人更加高興。

  “什麼門?”茱麗問道,笑著朝她朋友搖搖手指。“你看起來像一隻找到奶油碟子的貓,我一定要知道為什麼?”

  “或許改天吧。”

  方太太不肯再多說,只是喝著茶,繼續心滿意足地環顧周遭的環境。

  笛琳沒有察覺賓客們何時離開,只覺得他們似乎飄走了,直到一個都不剩,只剩僕人極有效率的收拾殘局——和洛格。

  他悠閒地坐在餐桌前抽雪茄,伸展雙腳。笛琳坐在附近的椅子裏,仍然穿著結婚禮服,一件淡粉紅色的禮服,領口和腰間綴著深色的玫瑰。

  若不是神經繃得太緊,她真享受坐在這裏,聞著他雪茄菸的香味。屋裏好安靜,找話題閒聊的折磨也已結束。但是另一種折磨尚未來到,它的時間和會不會發生全由洛格決定。

  他以淡然的興致打量著她,仿彿在欣賞一幅畫或雕像。笛琳實在不相信茱麗說他仍然愛著自己,否則不會用那種挑三撿四的眼神打量她。她想過上百個不同的話題要開口,但又一一放棄。真奇怪,一度是怡人的沈默,而今卻令人不自在。

  “僕人已經為你預備房間。”洛格終於開口,熄掉雪茄。“叫僕人帶你去。”

  “我們不會共——”

  “不,我們有各自的寢室,你也知道我工作時間不固定,分房而睡才不致打擾你的睡眠。”

  而我也不致打擾你的隱私,笛琳心想,但是沒說出口。“非常體貼的安排。”她喃喃地起身,洛格跟著站起來,儼然是一位彬彬有禮的主人。

  “我自然而然的保留了隨時拜訪你的權利。”

  笛琳故作鎮定地點點頭。“今晚呢?”她聲音有些顫抖。

  他面無表情。“等你預備上床時就來我房裏。”

  笛琳用力吞咽。“好吧。”

  她一踏出門檻,洛格便坐回椅子裏,但是笛琳感覺到他的目光一徑盯著自己,仿佛熱得在她背上烙下印記。

  洛格私人套房裏多出來的房間已經擴大了,移開一面牆。牆上掛了好幾幅金框的油畫,那女性化的裝潢,使笛琳滿足的在室內漫步,欣賞那賞心悅目的佈置。一位女僕自動進來幫忙她更衣。笛琳穿上高領的睡衣,沉思地坐在梳粧檯前,任由女僕梳開她的長髮。

  女僕說了些什麼,笛琳茫然地抬起頭。“什麼?恐怕我沒聽見。”

  “我問你是否還需要其他的東西,史太太。”

  “史太太。”她遲疑地微笑。“你是第一位那樣稱呼我的人。”

  女僕回她一笑,屈身施禮,離開她的房間。

  笛琳瞪著自己灰白的臉色,自動捏捏拍拍,透出一些血色來。她當然沒有害怕洛格的理由,他又不會傷害她,即使不為別的,至少也會看在她懷孕的分上。

  但在另一方面,他可以讓事情變得非常不愉快。現在結了婚,她完全聽憑他處置,沒有人會干預,無論他選擇殘酷或仁慈,都沒有人能夠介入。

  笛琳起身,檢查白色睡袍前襟的一長排紐扣,斷然地抬頭挺胸,離開房間。

  洛格的房間就在幾扇門之外,他斜倚在床頭板上,雙手枕著頭,薄薄的床單勾勒出他底下一絲不掛的身體。壁爐的火光映在他臉上,有如剛鑄好的金屬。笛琳遲疑地停在距離床邊的數碼之外。

  “脫掉睡袍。” 他低沉地說。

  她一臉困惑。

  “快啊。”他呢喃,眼睛晶亮有如潛行的野獸。

  笛琳明白他要什麼,試著去配合,但是手指僵硬得不聽指揮。洛格以超乎自然的耐心等候著,一言不發地盯著她。笛琳摸索前襟那一排紐扣,一一地解開,然後抽出手臂,任由袍子落在地上,只剩薄薄的睡衣,火光射透衣料,使她的身軀清晰可見,她覺得全身發燙。

  “剩下的。”洛格冷冷地說。

  她瞪著他的臉,伸手探向頸後的帶子,心中有一股強烈的感覺,仿彿自己是展示的物品。如果洛格意在羞辱她,那他做得很成功。她將衣服拉高到頭頂,但又遲疑著。她不能。

  “現在。”她丈夫突然濃濁地說。

  笛琳屏住呼吸,斷然的服從,脫掉睡衣丟在地上,冷空氣似乎穿透她每一吋肌膚,泛起雞皮疙瘩。她嘴巴發乾,雙手握拳的佇立,任他盯著看。

  “我——我好冷。”她絕望地低語,希望有東西可以遮住自己。

  “我明白。”洛格的目光流連在她胸前,他抽回手,拉開床單,示意她過去。

  笛琳走向他時,雙手忍不住掩住重要的部位,她的動作似乎令洛格覺得很有趣,呼吸聲清晰可聞。

  “不必害羞,甜心,今晚結束之後,你將不再有任何秘密。”

  她牙齒打顫地爬上床,全身的肌肉繃得好緊,洛格的撫摸令她畏縮和恐懼。但是他非常溫柔,近乎不帶感情的將她拉近,手指輕而柔,像熟練的雕塑家似的,描摩她全身的線條。

  但是他的動作有一絲冷漠,以前笛琳經歷過的那位熱情的情人,似乎變成一個工於心計的陌生人,純粹出於肉體的角度做愛,把感情的部分緊緊的封瑣住,如果她也能夠一樣的不受影響——那該多好,但是當他的唇探向疼痛的乳尖時,她情不自禁地吐出歡愉的嚶嚀。

  笛琳在他的愛撫之下蠕動身體,拱身迎向他鍥而不捨的唇,那種愉悅的感覺越升越高,她情不自禁想要開口告訴他,又極力壓抑不脫口而出——我愛你——愛你——但是他不要她的愛情。正當那穿透般的狂喜橫掃而來時,洛格卻抽身退開,笛琳抗議地呼喊,伸手去抓他,卻發現自己被推回床上。她怕他會丟下她,任由她因需要而顫抖。

  “求求你!”她開口,聲音一點也不像她自己。

  “噓。”他伸手輕觸她的唇。

  笛琳咬住唇,靜止地躺在那裏,胸口急促地上下起伏。當她感覺到洛格的唇溫暖地在她胸前遊移時,渾身震了一下,雙手不穩地捧住他的頭。洛格撥開她的手,繼續用雙唇、牙齒和舌尖向下探索——

  “不。”笛琳驚呼的察覺到他的企圖,震顫地扭開身體,她從來沒想到他會那樣做。“不!”

  但是洛格將她釘在原處。“別再對我說那個字。”他語氣頑固。“無論是在床上或 床下。”

  她大吃一驚,瞭解自己傷害了他,而這是他報復的形式,就是使她屈服他的意志。

  “你不可以,”她勉強開口。“我不要你那樣。”

  洛格嘲諷地哈哈大笑,再次低下頭。忿怒和羞辱的淚水刺痛笛琳的眼睛,但是他的唇又熱又燙,使她在駭然中發出歡愉的呻吟,完全忘了自己,只在意那狂野的需要,直到強烈的高潮橫掃而來,使她在餘暉中全身無力而虛弱。

  在那股光輝消褪之前,洛格和她合而為一,她無力的抗拒,但是他的堅持使她屈服的呻吟。他那徐緩而穩定的節奏,使笛琳那稍稍平息的感官再度盤旋的脫出控制。

  笛琳的臉轉向他的肩窩,這種行為在某方面使她屬於他,不同於上一次。當時洛格是個友伴、老師和摯愛的朋友。這次則是她的主人,掌控她的身體和心靈。

  歡愉再次淹沒她,有如火焰在她體內蔓延開來,洛格深深的埋在她體內,魁梧的身軀在釋放中震顫。他們的四肢緊緊的糾纏在一起。洛格微微顫抖的身軀,熱熱的呼吸,怦怦的心跳聲,不知怎的讓笛琳安心了些。無論他如何嘗試,終究無法保持冷漠。

  他放鬆下來,籲口氣地翻開身子。笛琳真希望他能夠吻她、愛撫她,甚至握住她的手,但是他沒有碰她。房裏突然又充滿寒意,笛琳拉起棉被蓋到肩膀,困惑的納悶著他是否要自己離開。

  “我該離開嗎?”

  洛格過了很久才回應。“不,今晚我或許還需要你。”

  這麼傲慢的說辭使笛琳抿了抿唇,仍靠回枕頭上。對他耐心些,茱麗曾經勸告——呃,這是值得的。她將努力補償過去的事——這是自己對他的虧欠。她轉身凝視他的側面輪廓。洛格閉著眼睛,他似乎是過了很久才入眠,她只能猜測他在想什麼。

  自從洛格創立達利劇院的十幾年來,從來不曾在排演時遲到,直到今天終於破了紀錄。

  他通常很容易醒,但是今天早上卻是困盹而且昏昏沉沈——當他看見笛琳睡在身邊,便情不自禁的和她交歡,而她則打著呵欠,像只愛困的貓咪一樣嚶嚀,直到事後他才發現時間有多晚。

  洛格連連詛咒,快速的梳洗更衣,跳上馬車,儘快趕到劇院,整整比預定的時間晚了四十五分鐘。他皺眉地走向排演室,知道大家無疑在抱怨他的遲到。他們是有權利抱怨,因為任何人遲到,他從來不會遲疑,總是處以罰款。

  排演室裏空無一人,只有傑夫在那裏。“史先生!”他驚呼一聲。“我們全在猜測你今天來不來!”

  “其他人呢?”洛格打岔,雙眉深鎖地問。

  “在舞臺上,先生,公爵夫人決定親自看他們排演。”

  洛格點點頭,逕自走向後臺區,他抬頭挺胸,從側廂上臺——整個人愣在那裏,因為全團的人舉著杯子圍成半圓形,見到他時,每個人都吃吃地傻笑。

  “恭喜,”某個人大叫,同時又有另一位笑著指控道:“你遲到。”

  全團的人歡呼大笑,忙著倒香擯,杯子叮叮噹當的相碰,有人把一杯香擯遞給洛格,他忍不住微笑。

  “我們是在慶祝我遲到還是慶祝我結婚?”他問。

  茱麗向前一步,笑盈盈地回答。“我們就說這兩項都是很久才發生的,小心哦,史先生——否則我們可能開始認為你是個凡人。”

  “這一點我們全都同意—— ”洛格回答。“我要大家瞭解我自己遲到一樣照罰。”

  “歐,沒關係,”雅絲愉快地說。“我們用了你辦公室的現金支付所有的香檳。”

  團員們哈哈大笑,洛格搖搖頭,仍然面帶微笑。

  “敬達利劇院!”某人高興地叫嚷。“一堆偷竊的醉鬼!”

  洛格舉高自己的杯子。“敬史太太。”他說,大家喃喃同意地喝了一口。

  “聽我說,聽我說。”

  “願神祝福史太太!”

  “上天可憐她!”某人補充一句,狂歡的眾人大笑地喝香檳。

  或許是因為香檳,或是因為他結婚的消息,或者是洛格自己的好心情,總之劇院內的氣氛改善了近一百倍。洛格想不出來有哪一次的排演進行得如此順利,演員們敏銳有反應,顧及相關的細節,至於他自己——仿彿某種重要的特質複醒了。

  想到笛琳在家等候,他可以自由的碰她、見她,隨時和她做愛,給了他一股難以掩藏的滿足,他並未打算承認有任何愛情或寬恕——他還沒預備好。

  但是他十分清楚的覺察到她的存在對他而言很重要,昨夜和今天早晨,就是證明。

  就在短短的二十四小時內,他已經恢復自我,再次得以順利的掌控劇團。

  “太棒了!”排演時,茱麗稱讚他。

  以前她絕對不稱讚他的能力,因為她認為沒必要再增加他的自負程度。此刻他們正在排演一場新戲《玫瑰》,內容是一個老人重新再活一次他紛亂的一生。

  “你回想年輕時候的獨白幾乎使我感動得流淚。”她說。

  “是劇本很好。”洛格和她一起走向後臺。

  “而你演得太出色了。”茱麗微微一笑。“你似乎重拾失去的特質,是因為笛琳,對嗎?”

  她的洞察力使洛格很懊惱,但卻無法爭論,只是咕噥的回應。

  茱麗顯然樂在其中。“你一定很討厭笛琳證明了你並不是全無弱點。”

  “我從來沒那麼說,”他鎮定地回答。“如果我對我的妻子有任何的討厭,是因為完全不一樣的原因。”

  “真的。”茱麗嘲弄地說,走進自己的辦公室,又探出頭來。“接下來幾個月裏,我會很樂於觀察你的變化,洛格,看哪一面的你會贏得這場戰爭——是希望更順的那一面,或是想逃離愛人的那一面,過程一定很有趣。”

  “你當演員是浪費天賦,公爵夫人。”洛格扭頭告訴她。“以你的想像力,應該當作家。”

  她的笑聲自他身後傳過來。洛格一進辦公室,立刻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何安德爵士坐在他桌前喝酒。

  “吉米。”他咧著嘴笑。“眉頭皺成那樣,真像個快樂的新郎!”

  “你來做什麼?”洛格問道,堅決的和他握握手。

  安德微笑地指著桌邊的木板箱,裏面有十二瓶白蘭地,系緊著蝴蝶結。

  “我送你的禮物,吉米,你沒邀請我擔任伴郎真是令我傷心,但是看在長期友誼的分上,我決定不追究。”

  洛格拿起一瓶酒審視,是上好的陳年法國白蘭地。“謝謝你,安德。”

  “我決定在等你的時候,自己先開一瓶試飲。”安德說。“就像瓊漿玉露一般。要不要來一杯?”

  “我去拿杯子。”

  “別麻煩了,我多帶了一隻。這麼上好的白蘭地只能用狹口杯喝才適合。”

  “我應該邀請你觀禮,”洛格坐在桌邊等安德倒酒。“只是一切進行得很快。”

  “我聽說了。”安德斜睨他一眼,邪惡地微笑。“聽說你的新妻子帶球跑,”他故作駭然地盯著洛格。“是真的嗎?你家很快就有小洛格嗎?”

  洛格接過白蘭地,嚴肅地點點頭,等待他進一步的嘲弄。

  “做得好,”安德突然說道,使他很驚訝。“她長得美——況且又是子爵的女兒,你找不到比她更好的了。”

  “不嘲笑我被‘陷住’了?”洛格問。“我確信你有話要說。”他徐徐地喝了口白蘭地。

  安德微微一笑。“我太瞭解你,吉米,除非你要她,否則不會和她結婚,根本沒有‘陷住’的問題。”

  安德說的對——他和笛琳結婚的唯一理由是因為需要。懷孕只是個權宜的藉口。真奇怪,安德輕易就看透了。

  “我們向來瞞不住對方,對嗎?”洛格凝視著他,察覺他們的確是兄弟。現在他明白他們能長久維持友誼的原因了,兩個人都不知不覺的感受到血緣的牽引。

  “沒有秘密。”安德愉快的同意。

  也有一股衝動想告訴他——安德,我是你哥哥——卻只能咬住唇,大大喝了口白蘭地,萬一說出來,實在難以確定安德的反應。他或許刹那間會很高興,但更有可能的是,安德會變得狐疑、怨恨,就此敵視他父親和洛格,不願意有任何關聯。洛格不願意見到自己同父異母的弟弟自我毀滅。

  “你為什麼那樣看我?”安德揚眉問。“就像我父親——像個正要解剖昆蟲的科學家一樣。”

  “對不起,”洛格放鬆下來。“我只是覺得你似乎有苦惱,安德,最近又經常耗在賭桌上?”

  “一夜就太多了。”安德苦笑的承認。“但是以後再告解吧,今天是來道賀的。”

  “如果你有麻煩——”

  “我總是有麻煩。”安德抬腳架在桌子上。 “不過至少生活不致無聊。告訴我,吉米——當已婚者感覺如何?”

  “我才結婚一天,”洛格嘲弄地說。“現在下結論還太早。”

  安德扮個鬼臉。“我不能說自己渴望終此一生每天都吃相同的晚餐,不過只要言行謹慎,男人還是可以偶爾換換口味。”

  “我想是吧。”洛格心不在焉地瞪著手中的白蘭地。

  如果他找情婦,笛琳沒有地位反對,但是他根本無意那樣侮辱她——即使他想偽裝,事實卻是沒有任何女人能夠像她那樣吸引他。

  安德似乎看透他的思想,難以相信地放聲大笑。“老天!別告訴我你愛上她?”

  “不。”洛格飛快地回答。

  “那倒令人鬆了一口氣,愛情是毒藥,吉米,記住你上次的經歷。”

  “我怎會忘記?”洛格的語氣突然充滿惡意,瞪著安德,直到後者不自在地呢喃,喝完手中的白蘭地。

  “我必須走了,吉米,祝你好運,順便一提,我聽說你不久將為她辦個盛大的宴會,果真如此,我期待自己被邀請。”他一陣風似地揮手道別,走出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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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30 12:17:54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六章

  “洛格沒有理由舉行如此盛大的宴會……更不必是為了我,”笛琳沮喪地望著手中邀請卡的樣版,試著去想像六百名賓客湧進洛格的宅邸。

  “不全是為了你,親愛的。”茱麗坐在長椅上列賓客名單。“部分是為了滿足洛格重要的自尊,不同於婚禮的寒傖,他想大大炫耀一番,證明他十分滿意這種狀況,這樣壯觀的宴會無疑會澆熄許多閒話的箭頭——尤其是那些想接獲邀請卡的人。”

  茱麗微微地皺眉,刪掉幾個姓名,加入一些人,努力列出完美的組合。

  “但是為什麼在這裏?”笛琳問。“洛格會痛恨幾百人在他家穿梭,瞪著他的收藏品,檢視所有的角落——”

  “當然會痛恨,不過他也知道在他神秘的宅邸辦宴會,會激起人們的狂熱,每一位要人都要求被邀請,至於那些明知自己沒機會的人,也計畫在當夜離開倫敦。”

  “他會喪失所有的隱私。”笛琳無法分享茱麗的熱衷。

  “洛格結婚時必然知道要犧牲大部分的隱私,他當然不會期待你這種年齡的女孩享受他隱居的生活方式,你會想跳舞、看歌劇、旅行、參加社交活動--”茱麗停下來,看著名單。“嗯,我應該再加幾位國際性的名人……”

  公爵夫人努力列人名時,笛琳靜靜地呻吟,開始明白洛格要她表演她的生活,不只在人前要抬頭挺胸……同時要展現出自信和嫺靜--那是人們對洛格的期許。如果她失敗了,影響所及是洛格和她自己。他為什麼婚後這麼快就要考驗她呢?

  “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辦到?”她大聲說道。

  茱麗友善而同情地看她一眼。“笛琳……他只期待你努力。”

  笛琳頷首以對,她願意,因為她愛他,不要他後悔和她結了婚。無論要多久,有一天,她會讓他承認選對了生命的伴侶。

  “我不只會努力,”她說。“我一定要成功。”

  “太好了,”茱麗欣賞的笑。“你有相當的韌性,對嗎?”

  “希望如此。”

  她們繼續工作著,女僕送來茶點,但是笛琳根本吃不下,仍然因害喜而欠缺胃口。

  洛格因此很懊惱,威脅她再不快點改善,要找醫生來看。

  “別擔心,”茱麗安慰她。“你的胃口很快會恢復,重回原來的體重,還會再胖很多。”

  笛琳一手放在平坦的腹部。“現在實在不太像懷孕。”

  “你等孩子開始踢動再說吧。”茱麗微笑。“那就不再懷疑了。”

  茱麗在下午離去,承諾明天再來幫忙,陪笛琳拜訪幾位婦人。

  “我的朋友不會在劇院裏,”茱麗淘氣地說。“和公爵結婚強迫我不時得和我一些備受敬重的人交往。”

  夫人離開後,笛琳心想她真仁慈,顯然很關心洛格,願意如此費心的善待他的妻子。笛琳縮在客廳的沙發上,讀書、做女紅,直到洛格回到家來。

  “笛琳。”他走進客廳,來到她身邊,帶著戶外冬天的寒意。

  笛琳仰臉看他,覺得自己似乎淹沒在他深不可測的藍眸裏。

  “你吃過了嗎?”

  她搖頭以對。“我在等你。”

  他伸手扶她站起來。“下午和茱麗討論得如何?“

  “有一些頭緒了,我想,計畫這麼盛大的場合要花很多心思。”

  他漠然地聳聳肩。“只要雇對人就沒事了。”

  他們走進圓形的餐廳,笛琳很想親昵地勾住他的手,但又不敢,到目前為止,洛格不曾鼓勵她有任何提議,她心想如果自己太親昵,他或許會悍然拒絕。

  婚禮以來這幾天,他們的關係維持在相敬如賓,又有點緊張,只談論中性的話題,用詞都很謹慎,沒有親昵的眼神、不經心的親吻或愛撫。只有在夜裏一切的壓抑才融化,洛格會來她房裏,無言地寬衣解帶,和她做愛,每天早上她還沒醒,他就出門了。

  “排演順利嗎?”他扶她入座時,笛琳問道。

  洛格開始閒聊雅絲最近和另一位女演員交惡,以及有幾位演員不滿意他和一間對手劇院簽訂的協議。

  “坦尼劇院最近失去幾位重要的演員,我決定借他們幾位演員,同時也使用他們的人員為交換。不幸的是我的員工反對這樣的交換,認為他們去坦尼是貶低身分。”

  “我不怪他們,”笛琳評論。“如果我是演員,也寧願留在達利。”

  “但是他們得遵照我的指示做。”

  “可是你何必簽訂一項對坦尼更有利的協議呢。”

  “這是有利於整個行業。我不容許競爭危害倫敦的舞臺環境,無論是達利或坦尼的舞臺。”

  “你真是有理想。”笛琳突然笑了。

  “反正我有這個能力。”

  僕人熟練的送上香噴噴的晚餐,有奶油醬汁的嫩雞、新鮮蔬菜,以及義大利式的水餃。

  笛琳瞪著那一盤盤的美食,油膩的氣味開始驅走任何一絲胃口,她反胃地避開視線,伸手拿水杯。

  洛格突然皺眉地看著她。“你要吃東西。”

  “我不餓,”笛琳咽回喉嚨中的壓力,推開眼前的盤子,用嘴呼吸。

  “該死,”她聽見洛格喃喃地說。“你的營養根本不夠你自己消耗,何況還要供應給寶寶。”

  “我在努力,”她回嘴,仍然閉著眼睛。“但是我一直覺得反胃。”

  洛格叫了僕人來,指示多送一些食物過來:沒有調味的雞肉、水煮馬鈴薯泥等等。

  “我會叫人送回去,”笛琳頑固地說。

  “今晚我沒胃口,或許明天再吃吧。”

  他們怒目對看一眼。“即使要我塞入你的喉嚨,你也得吃。”洛格嚴厲地說。“現在你弄成這種狀況,就對孩子有責任。”

  他的指控好刺人。“有人幫忙我弄成‘這種狀況’,”笛琳啐道。“你也有責任!”她低下頭,不穩地吸口氣,希望口中不再有反胃的感覺。

  短暫的沈默。

  “你說的對,”洛格突兀地說。“我全沒想到那一夜的後果,”他的語氣相當不自在。“再者,這種事向來不必我費心,我……呃,認識的那些女人,向來有採取防範措施的習慣。”

  笛琳偷覷他一眼,是她自己的想像嗎?或者他真的很後侮?“防範措施?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洛格微笑以對。“以後再討論,等孩子出生後再說。”他將椅子挪到她旁邊,以餐巾沾水,捂著她冒汗的額頭。“記得我生病時,你喂我吃的牛奶吐司嗎?”他喃喃地說。“你承諾有一天我可以報復。”

  她半笑半呻吟。“當時我應該拋下你一個人。”

  “你救了我的性命。”洛格說道。“你的動機是什麼並無所謂,你不怕我的壞脾氣,胡言亂語和感染的危險性,全心照顧我,至少現在讓我回報你。”

  笛琳睜開了眼睛,看見洛格靠得很近。他的眼神令她心跳加速,那不是以前的愛憐……但是至少不再冰冷和疏遠。

  “你要什麼回報都可以,”他喃喃,似乎在哄一個生病的孩子。“只要說出來。”

  “任何東西?”她顫巍巍地笑了。“你這樣的提議太冒險了。”

  他的眼神很專注。“我向來信守諾言。”

  她驚奇地凝視他,直到一個僕人端了新的食物進來。

  “謝謝你,喬治,”洛格拿起叉子。“這就可以了。”他一手搭在笛琳背上,叉起一點馬鈴薯泥,湊向她唇邊。“你可以勉強吃一口嗎,甜心?”

  即使胃裏翻攪,她認命地吃了,慢慢地咀嚼,努力不梗住。

  “再一口。”洛格哄道。

  他是出奇的有耐心,談天說地的使她分心,一手扶著她的背,一面喂她吃東西。她越吃越順口,幾乎吃了桌上一半的食物,然後才搖搖頭,籲口氣。

  “吃下下了。”

  他似乎很勉強地抽回手。“你確定嗎?”

  笛琳點點頭。“你應該吃飯了,晚餐都涼了。”

  她喝了一口水,看著洛格開始吃他的晚餐,當他察覺她的目光時,兩人之間似乎懸著未出口的疑問,他的表情相當專注……又似乎很不自在,仿佛想要他不該要的東西。

  洛格突然揮手示意僕人省略甜點,扶著笛琳起身。過去幾天,他們在餐後總是有一、兩個小時獨處,在爐火邊讀書、聊天。今晚洛格似乎拒絕她陪伴。

  “或許我們早上見,”他漫不經心地勾起她的下巴。“我還有些工作要到書房去處理。”

  她雙眉深鎖,低聲問道:“你……稍後不來嗎?”

  他表情不變。“不,今晚我不會打擾你。”

  洛格正要離開,但是她輕觸他的手腕,他僵住不動。“我不介意的。”她說,這已經是最直接的邀請了。

  一股尷尬而強烈的沈默籠罩下來,洛格和誘惑在掙扎,知道她在提議什麼。笛琳頑固的拒絕自我保護的方式,使他挫折的想要苦笑。這是她獨特的優點,承受任何拒絕,卻不封閉自己。他幾乎羡慕她——這是他所欠缺的優點。

  他傾身吻吻她額頭,渴望她如絲一般的肌膚,豐腴的身軀……但是他勉強退開。“晚安。”

  笛琳點點頭,裝出不在意的微笑,獨自回房間。她會給他所需要的時間,耐心的等候,一如對待害怕她碰觸的野生動物……及可能被哄著吃她手裏的食物,或是一口咬斷她的手。

  笛琳換上薄薄的長袖睡衣,躺入絲被底下,身體的體溫逐漸凝聚,可是她的骨頭似乎很酸,尤其是下半身,連連換了好幾種姿勢,才在側躺時覺得舒適。

  笛琳了無睡意,徒勞無功地傾聽幾扇門之外洛格進房的聲音。她飄在半睡半醒之間,睡得迷迷糊糊,全無安寧。她從鮮明的夢中醒過來,發現雙腳繃得很緊,想要放鬆小腿的肌肉。

  但是右腳突然有一種刀刺般的疼痛,肌肉抽筋發熱。她不知道自己發出聲音,但是黑暗中突然傳來洛格的嗓音,他爬上床,來到她身邊。

  “笛琳,”他急切地說,雙手滑過她痛得縮成一團的身體。“笛琳,究竟是怎麼了?告訴我——”

  “我的腳,”她倒抽一口氣,好痛,幾乎麻痹了。“別碰我——”

  “讓我來。”洛格撥開她的手。“試著放鬆下來。”

  “我做不到。”



  當他的手握住她的小腿時,她震了一下,他找到抽筋的肌肉,輕輕地揉捏,直到疼痛開始淡去。笛琳籲口氣,靠在洛格胸前,讓他繼續按摩消除酸痛。當他移向她另一腳時,她輕聲呢喃:“那只腳沒問題。”但是他繼續按摩。

  “怎麼了?”他問,將睡衣推到大腿上方。

  “我的腳抽筋,把我痛醒。”笛琳開始有睡意。洛格似乎知道如何碰觸她,可以捏多用力而不致弄痛她。“茱麗說懷孕時偶爾會這樣。”

  “我從來不知道,”他模糊地說。“多久發生一次呢?”

  “我不知道,這是第一次。”她害羞地拉下睡衣的下擺。“謝謝你,很抱歉吵到你。”他的手移開了,笛琳打個呵欠,側躺地縮起身體。

  黑暗中傳來他寬衣的窸窸窣窣的聲音,笛琳睜開眼睛,瞪著他陰暗的身影。

  “你不離開嗎?”

  “不,夫人。”他爬上床。“你似乎執意要我今晚和你同床。”

  “如果你暗示我企圖欺騙你——”

  “顯然是你無法抗拒我的魅力,我瞭解。”他伸手擁住她,微笑地吻住她的唇。

  笛琳察覺他在逗弄自己,伸手推他胸膛。“你這個自大狂——”她笑著說。

  “吻我。”

  他捧住她的頭,嘴唇溫柔地探索,呼吸熱熱地吹在她頰邊。他嬉戲的情緒消失,代之而起的是強烈的專注,有一種她沒想到會再次經歷的溫柔。他的指尖輕輕掠過她的身軀、乳房、膝蓋後面的凹處。笛琳靜靜地躺著,漂浮在歡愉的浪潮裏,期待的顫抖,等待他的唇移向胸前。

  他流連了許久,以舌尖吸吮愛撫。笛琳心神不寧地拱起身,渴望和他合一……但是他壓抑著,手指在她平滑的身體上挑起一長串的火焰。

  她全然拋開羞恥,發現自己喘急地哀求著,並且伸手探向他。洛格尖銳地吸口氣,緊緊擁住她,粗嗄的湊在她耳際呢喃。“笛琳,是的……甜心……這樣……”

  他愉悅地呻吟,教導她自己所喜歡的方式,直到抵達耐力的極限,才和她合而為一。她嬌小的身軀柔若無骨,急切的回應。他珍惜這一刻的感覺,徐徐地晃動,直到笛琳震顫的呻吟,所有的感覺碰撞成白熱化的狂喜,然後洛格才強而有力的移動,在絕妙的歡愉中釋放。

  那之後洛格沒有移開,仍然擁住她的身體,覺得她的肌膚柔細清香得有如夜間綻放的茉莉花。他吻她喉間,嘗到淡淡的鹹味,再用舌尖抵著她仍然急速的脈搏。這是他通常不容許自已享受的營侈,在激情的余暉中和她一起流連。這太親密、太危險。

  時鐘滴滴答答的聲音似乎在嘲弄他。他充耳不聞,在苗琳身邊放鬆下來,雙手埋在她髮叢裏。她終究屬於他,可以任他隨心所欲……只要她不至於猜到他愛她。

  早上洛格選在咖啡屋和劇作家會面,修改他的新作品。他坐在臨窗的老位子上,希望劇作家情緒很好,不介意洛格修改他視為至寶的字句。

  他才坐下來,店裏立刻有些客人過來打招呼,有藝術家、哲學家、旗艦街的作家等等。

  “史先生,遇見你真幸運!”畢成爵士開心地說。“我一直想找你談一件事……對不起,我看得出來你在等人,但是我不會太久……”

  “說吧。”洛格指指旁邊的椅子。

  畢成爵士急切地坐了下來。“我本不該麻煩你,史先生,但是以你和藝術圈的關係,和你慷慨的資助許多藝術家——”

  洛格打岔道:“你還是有話直說吧,爵爺,我已經聽太多奉承話了。”

  爵士哈哈大笑。“好吧,我就直截了當——我替一位年輕的藝術家歐傑雲先生請你幫忙。”

  “我聽過他。”

  “歐先生技巧脫俗,才二十歲就有些名氣,問題是他在尋找一個可以使他得到展出邀請的主題——”

  洛格笑著打岔,喝了口咖啡,直視畢成爵士。“我知道你想說什麼,爵爺,答案是不行。”

  “但是沒畫過史洛格的藝術家就沒有地位——而且我算過,你至少答應過二十位畫你的肖像。”

  “二十五位。”

  “史先生,我保證歐傑雲一定值得你花那些時間。”

  洛格搖頭以對。“我相信你說的對,不過我已經被畫過太多次——”

  “那是因為你很成功。”

  “——已經夠了,無論是油畫、銅版畫、銅塑、大理石、蜜蠟等等……我們還是饒了看畫的大眾吧!”

  “歐先生會同意你的任何安排,協會裏有很多人都和我一樣認為你一定要給他畫你的機會,老天,你不會叫我們求你吧?”

  洛格嘲弄地看著他,畢成爵士緊張地等候著。過了半晌,他微微一笑。“我有個替代的方案,告訴歐先生,我允許他畫我的妻子。”

  “你的妻子……”爵士有些困惑。“對了,我聽說你最近新婚……但是我想歐傑雲寧願以你為題材——”

  “史夫人的畫像也一樣適合展示,如果歐先生能抓住我在她身上看到的,我保證他有豐厚的回報。”

  爵土狐疑地望著他。“呃……聽說史太太很有吸引力——”

  “她是該死的美麗,”洛格瞪著手中的咖啡。“她有一股純真的特質,即使活到一百歲也不會變……”他突然回過神來。“就我所知,她不曾被人畫過,歐先生有這個機會是他的運氣。”

  畢成爵士有趣地打量他。“我會通知歐先生,大家都對這位令你如此迷戀的女人很好奇。”

  “我不會用‘迷戀’那個字眼。”洛格微微皺眉。

  “好傢伙,別的字眼都不合適,你形容她的那種神情……”他笑著起身,點頭道別,回他原來的座位。

  “‘迷戀’,見鬼,”洛格咕噥,翻閱手中的文件。“我只說她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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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30 12:18:11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七章

  歐傑雲毫不遲疑的就接受這個提議,並在早上送來一張感謝函。笛琳得知這個安排之後,反應有點恐慌。

  “在他畫完之前,我的肚子就會顯而易見了。”她抗議,在書房裏站在洛格面前,緊張不安地抓緊手中的紙。

  洛格合上帳簿,轉而面對她。“只要合適的禮服就能掩飾你的狀況,而且歐先生可以用技巧修飾你的腰線。此外,這也可以讓你不便出門的期間有事可做。”

  “還有很多其他的事值得做。”

  “我想要你的畫像,等到歐傑雲展出完畢之後,我打算買下來。”

  “展出!”笛琳驚呼一聲,脹紅了臉。

  “洛格,我不想像個物品或戰利品一樣被展示――”

  “但你是的。”他反駁,眸中那邪惡的光芒令她憂慮。“你屬於我,我可以隨心所欲的炫耀你。”

  笛琳目瞪口呆,狼狽得說不出話來。

  “那是什麼?”洛格問道,指著她手中的紙張。

  “清單……預估宴會花費的清單。顯然需要剔除一些事項,我希望你給我建議。”

  “拿過來給我看。”他將椅子移離書桌,拍拍膝蓋,那種表情令她不自在。

  笛琳謹慎地走過去,小心翼翼地坐在他腿上,背脊挺得直直的。“如果我坐那邊,或許你會舒適一點。”

  “我很舒適,”他手臂箍緊,直到她倚偎在他胸前,這才接過紙張,俯視費用的清單,笛琳驚訝的發現,他似乎不覺得有困難。“這多少和我預期的差不多。”他平靜的說。

  “這要花一大筆財富。”笛琳回答。“我一直告訴公爵夫人,沒必要這麼奢華,但是她一直訂最好的東西,將我所要求的金額加倍,而且……你為什麼那樣笑?”

  “我不知道你花我的錢如此勉強,甜心,”洛格丟掉手中的清單,摟住笛琳。“節省是好事,但你不是窮演員的太太。”

  “當然,可是……剩下的這一年我們怎麼過日子呢?”

  他玩弄著她胸前的蕾絲,輕輕拉扯她頸間的薄絲圍巾,嘴角有一絲笑意。“你可以放心,笛琳,終此一生我們都可以自在的舉辦這樣的宴會,一星期一次都沒問題。”

  她困惑地注視他。“你……我們……有那麼多錢嗎?”

  “四處產業,還不包括威克夏的狩獵木屋,”他注意到她的興趣,悠閒地說下去。“我們還擁有一艘船、釀酒廠、磚廠,在殖民地有一間採礦公司。此外,我還投資鐵路、船運,收益頗佳。當然啦,還有藝術收藏品和劇院,以及其他相關的產業。”

  她目瞪口呆的表情使他深覺有趣。“你可以隨處開立帳戶,夫人,我絕對有能力供養你。”

  笛琳過了半晌才回過神來,看來她丈夫的財富遠遠超越她的父母和姊夫,更超過柯爵士的財富。

  洛格看著她的表情,突然哈哈大笑,仿佛猜中她的心思。“在你過度興奮之前,夫人,別忘了我不是貴族,你的子女們也下會有頭銜。”

  “我才不在乎那些。”笛琳回答道,想到他暗示還有更多的子女,不禁心跳加速。

  “他們或許會在乎。”

  “他們不需要頭銜來分辨,他們會學習靠自己努力成功,像你一樣。”

  “耶,史太太,”他揶揄地笑了。“我想你在奉承我。”

  他移動她的身軀,笛琳可以感覺到他身體起了反應,不禁羞紅了臉,雖然他這樣的追求不是不受歡迎,但大白天裏總是不合宜,何況有僕人進來,或是賓客來訪。

  “洛格,”她開口,他的唇滑過她喉間。“我……還有好多事做……”

  “我也一樣。”他開始解開她的衣襟,拂開她阻礙的手。

  “萬一有女僕進來呢?”當他的手探進上衣愛撫時,笛琳忍不住顫抖。

  “我會叫她離開。”

  他探向她的裙擺,尋索她最敏感的部位,雙眸興奮地眯起,拉她跨坐著,其中傳來布料裂開的聲音。

  “別在這裏……我們到樓上去。”笛琳哀求著,狼狽的臉孔通紅。他的身體堅硬有力,平滑的肌肉伸縮,仲手識整她的位置。

  “就是這裏。”洛格反駁,當她蠕動身體時,他喘息地笑了。“別再看那扇該死的門!”

  “我忍不住,”她倒抽一口氣,感覺到他的移動。“歐,我們不應該--”

  “抱住我。”他咕噥地命令,喃喃指示,引導她的動作。

  笛琳愉悅地閉上眼睛,雙手抓緊他的背心和襯衫,盲目地摸索他結實的肩膀。他們一起拱身,洛格用嘴含住她的呻吟聲,她實在不相信自己會這樣……放蕩地跨坐,拋開自己長久以來的端莊與教養。

  但是洛格鼓勵她,要求她在他懷裏拋開一切的羞恥。歡愉的浪潮越積越高,直到她狂喜的痙攣。洛格渾身一僵,牙齒咬住她的肩,那輕微的痛苦反而強化她震顫的喜悅。

  激情過後,笛琳趴在他胸前,洛格在她蓬亂的髮叢間微笑。“在達利的那些早上,你來協助我處理回函……我就一直想和你這樣。”

  “這樣?”笛琳困倦地抬頭看著他,覺得茫然而輕飄飄的,仿佛喝了酒一般。“我都不知道。”

  “如果你看對地方,夫人,就會看到明顯的證據。”

  “歐,”她微笑。“既然如此,我堅持你不能找女秘書。”

  “你是我唯一渴望的女人,”洛格粗聲說,努力抗拒想摟住她,對她說出心中甜言蜜語的衝動。他五官僵硬,聽見自己補充一句……“就目前而言。”

  他面無表情地看著她眼中的光芒消褪,笛琳小心翼翼地站起來,開始整理自己的衣服。雖然洛格後悔說那些傷人的話,那卻是必須說出來的。他寧願破壞這一刻的氣氛,也不要讓她以為自己對他很重要,他已經犯錯信任她一次,不會有第二次了。

  宴會當晚,笛琳站在私人更衣室的鏡子前面,一位女僕正在她背後替她扣上禮服鈕扣。

  貝太太穿著優雅的黑色洋裝,系上雪白的圍裙,也到二樓來幫忙她準備。“真漂亮!你將是今晚最美麗的女人,史太太,主人的眼睛一定離不開你。”

  笛琳微微一笑,心中卻很焦慮。“所有鮮花都送來了嗎?有沒有人去查過廚房?”

  “一切都安排妥當,”貝太太向她保證。“房子裏堆滿鮮花,廚師大展身手,賓客們會以為是置身天堂--等候你現身招呼致意時,史先生將是倫敦最被羡慕的男人。”

  笛琳緊張地摸摸小腹,原來的平坦已經微微隆起,但是身上這件紅色天鵝絨禮服的設計正好掩飾住她的狀況,式樣簡單大方,唯一的裝飾是衣上的紅寶石鈕扣,襯托她雪白的肌膚,琥珀色的眼睛,她的金髮鬆鬆地綰在頭頂,展現她纖細的頸項。

  洛格走了進來,突兀地停住腳步,一身黑與白的正式晚宴服,配上藍灰色的絲質背心,看起來英俊而出色。他那對最最湛藍的眼睛,帶著令人不安的感情凝視著笛琳,當他開口時,聲音比平常更深沉。

  “希望你會喜歡。”他將黑色天鵝絨的盒子遞給她。這意外的禮物使笛琳既高興又驚訝,向前接過來。

  貝太太微笑地帶著女僕離開,關上房門,給他們獨處的隱私.

  笛琳打開盒子,驚呼一聲,那是一串紅寶石項鏈和相搭配的耳環。“好漂亮!我沒想到……”她望向他。“你真慷慨,謝謝你,洛格。”

  他接過項鏈,移到她背後,為她戴上沉重的珠寶項鏈,她注視鏡中的人影,屏息的感覺他的手指熱熱地拂過她的頸背,洛格好半晌才系住鉤鉤,他的呼吸拂動她頸背的鬈發。

  笛琳戴上耳環,享受它們晃動的感覺。“你覺得我的衣服怎樣?”

  結果她很失望,洛格沒有表示欣賞或贊同。“領口太低了。”

  笛琳微微蹙眉。“茱麗見過,說這樣很完美。”

  “除非你想引發騷動。”他咕噥,目光盯著她的胸脯。

  “如果你不喜歡,我可以換----”

  “不,就穿這件吧。”他裝出漠然的語氣,結果反而顯得很乖戾。

  笛琳咬住唇,忍住笑意,耐心地等待著,洛格繼續瞪著她看。“你穿那樣會得感冒的。”他簡潔地說。

  “屋裏很溫暖,”她指出。“我很好,”她看見他握緊的手指,似乎努力壓抑不碰她。“我們該下樓了嗎?”

  洛格悶哼一聲,伸出手臂,護送她到大廳,仿佛參加宴會是一種厭惡的責任,而非享受。

  幸好他們的賓客似乎毫無保留的享受今天的盛會,好幾百人湧進屋裏,興奮地談論洛格的藝術收藏品。自助餐桌上擺滿各式各樣的美食,舞廳裏傳來美妙的音樂。空氣中彌漫濃郁的蘭花香。

  菜麗顯然選擇了完美的賓客組合:有貴族、富裕的平民、藝術家、作家,甚至還有一些政治家--單單一個晚上,就可以創造出足夠的醜聞,填滿未來數周的報紙,滿足大眾的興趣。紳士們享受著洛格提供的美酒和雪茄,偶爾有點小爭執,吸引某位女士的注意,但全場還是以笛琳為焦點。

  她談笑風生,應對進退的技巧與禮儀簡直驚人,看起來輕鬆得近乎不可能。但在另一方面,洛格嘲諷地心想,這正是笛琳受訓學習的目的:表現出社交圈女主人的閨秀風範。或許她的家人並未計畫讓女兒嫁給他這種人——但是笛琳對自己演員妻子的身分似乎處之泰然。

  洛格對她的表現有一絲驕傲,更混合著一絲苦澀的認知,自己應該要給她更好的一切。無論笛琳是多麼幹練的女主人,卻永遠沒機會升到柯爵士夫人的社會地位,洛格不怪她父母希望女兒嫁給貴族,事實上,他很能理解梅氏夫婦的感受。

  笛琳的父母在宴會上表現得愉快和彬彬有禮,但心底一定是既驕傲又苦澀。笛琳的風範顯然遠遠超過洛格這種身分,如此高雅,無懈可擊的血緣,偏偏嫁了個平民。洛格或許有錢,但不是貴族。

  他們在眾人的注目下,來到舞池中間預備開舞,笛琳的眸中閃著興奮的光芒,雙頰染上紅暈。洛格驚訝的發現這是她的第一場舞會,她從來沒參加過社交場合。

  “我不曾真正和男人跳過舞,”她喘息地說。“我在學校上過課,卻是兩個女孩一起練習,輪流帶舞。”

  洛格微笑以對。“何不由我來帶呢?”他嘲弄地說,朝樂隊點點頭。

  在華爾滋的舞曲中,笛琳不知不覺就跟著洛格滑過地板,他跳得十分有技巧,引導展現他舞伴的優點,根本沒讓她有機會猶豫或踩錯舞步。

  笛琳知道自己一開始跳得很僵硬,專注地跟著他,專注別踏錯,直到洛格嘲笑她那全神貫注的神情。

  “放輕鬆。”

  “我做不到——我太忙著跳舞。”

  “抬頭看著我。”

  笛琳順從了,這才發現跳舞變得容易多了。她不知道也不在乎他要引向哪裡,只知道他的眼神好溫暖,手臂強壯有力,肩膀的肌肉摸起來好結實。在那一刻,她感覺好幸福,希望今晚永遠不要結束。

  其他人加入舞池,急於展現他們的舞步,場地突然變得好擁擠。一曲結束,接下來是方塊舞,洛格將笛琳帶到旁邊,微笑地瞅著她.

  “我得稱讚你的舞蹈老師,夫人。”

  “剛剛好棒,”她不想放開他的手。“我們不能再——”

  “你想再——”

  他們同時開口,但是好幾位紳士圍了過來,打斷他們的交談,他們圍著笛琳邀舞。

  笛琳慌張地望向洛格。

  “我一個人霸佔你就太自私了,史太太。”洛格退後一步,強裝笑臉,目送妻子被人拉入舞池。畢竟一個男人太在意他的妻子是不合潮流的,再者他身為男主人的職責也得向其他女士邀舞。

  洛格向來享受女性的陪伴……但是今天不然,他只想要笛琳,他妻子那襲紅色禮服的性感魅力勾起他的渴望,使他第一次經歷到嫉妒感,如果再多一個朋友向他恭賀,他真想殺人。這裏每個男人都想要她,色迷迷地盯著她的臉、她的身軀,尤其是她半掩的酥胸。

  洛格陰鬱的回想自己為什麼從來不在家中宴客的原因。主人根本無法隨心所欲的叫賓客離開,也沒辦法脫身。如果這是別人的宴會,他早就告辭了,他只想和笛琳獨處,不要這麼多人覬覦著她。

  他心中掠過許多熱情的幻想,想要掀起她紅色天鵝絨的裙擺,就在大桌上佔有她:想要在大廳替她寬衣解帶,在大鏡子前面共赴巫山。

  茱麗的出現打斷他的思緒,一臉得意地拍拍他的肩。“恭喜,你有笛琳那樣的妻子很幸運。”

  “我已經聽過了!”他低吼。“至少上百遍。”

  茱麗微笑地隨著他的目光望向被一群仰慕者包圍著的笛琳。“她有你和我所欠缺的特質,洛格,她喜歡人群,對他們真誠有興趣,所以他們也情不自禁的回應。”

  “我也喜歡人群。”洛格防衛地咕噥,茱麗哈哈大笑。

  “只有在你認為他們有些用處的時候。”

  他勉強地微笑。“你為什麼總是能看透我的真面目?”

  “我可不會那麼說,”她反對。“這麼多年了,你仍然使我驚奇。例如笛琳的事洩漏出你深藏內心的浪漫。”

  “浪漫。”洛格嗤之以鼻,他向來以憤世嫉俗自傲。

  “隨你否認吧,”菜麗說。“你遲早會承認笛琳把你繞在她的小指尖。”

  “一百年過後再說吧。”

  他皺眉地看著地走開,注意力再度回到遠處的妻子身上,仍然被一群仰慕者包圍,洛格正要走向她,途中又碰到幾位投資上的合夥人,他暗暗呻吟,微笑地接受他們的讚美,閒聊幾句,幸好何安德爵士救了他,笑著將他拖離開。

  “老天,你怎麼受得了那些數字?”安德問道。“又是利率,又是紅利,就像拜訪陳屍所一樣刺激。”

  “那些是英格蘭最有財務頭腦的人。”洛格說。“和他們交談對你有好處。”他的目光又轉向笛琳。她站在大吊燈之下,雪白的肩膀有如天鵝絨。

  安德咧嘴一笑。“真丟臉,吉米,我以為你不會像那些中產階級一樣渴望你自己的妻子……不過人們向來都說,血緣會洩漏一切。”

  洛格尖銳地看他一眼,尋找話中的隱喻,但是安德的眼神全無隱瞞。

  “我從來沒說自己不是中產階級,”洛格回答。“單看我的妻子一眼,答案再明顯不過了。”

  “我不否認,過了今夜,倫敦的業餘詩人都會奮力為她寫詩。天使的臉孔,倉促成婚的醜聞……她擁有必要的一切,足以引起大眾強烈的好奇。”

  “還會把我逼瘋。”洛格的咕噥使朋友呵呵笑。

  “你做得很好,吉米。”安德喝了一口酒。“擁有最令人羡慕的生活,財富、華屋、美麗年輕的嬌妻——而你本來一無所有。至於我則是占盡一切的利益:有名、有錢、有土地——我卻浪費掉大部分。近來我的職業是等老傢伙死掉,把頭銜傳給我。只是以我不好的運氣來看,他會撐到我已經老得無法享受這一切。”

  洛格揚眉以對,對安德苦澀的語氣深感驚奇。“怎麼了,安德?”他直截了當地問弟弟。

  安德猶豫了一下,笑了。“別擔心我——享受你那美妙的生活和矯妻吧!”

  洛格氣忿又關心地看著他,顯然安德又有麻煩了。今晚洛格實在不想逼安德告解,再次解決他的困難,只是現在得知他們的血緣關係,他永遠也拋不掉要幫助弟弟的衝動了。

  洛格渴望地看妻子一眼,暗暗歎口氣,再次看著安德。“我保存了一盒上好的雪茄,這似乎是享受的時機,想抽一根嗎?”

  安德的鬱悶似乎抒解了一些。“是的,拿到撞球室,順便見見一些人。”

  洛格走出宴會廳,途中停下來和一些賓客招呼致意,當他終於來到門口時,發現笛琳的姊姊潔琳和她丈夫似乎在角落起了爭論,潔琳忿怒地眯起眼睛。

  洛格壓下同情的笑容,他猜潔琳一定把她的丈夫弄得團團轉。身為家中備受嬌寵的美女,潔琳似乎堅持自己要是眾人目光的焦點,以致她的父母只寵她,卻忽略了最小的笛琳,洛格嘲弄地笑了,搖搖頭,走到書房去找珍藏的雪茄。

  笛琳以疲倦為由,自包圍的人群中抽身,瞥見姊夫貝克爵士就站在窗邊,雙眉緊鎖地望著外面的花園。

  “史太太,”貝克爵士對她鞠躬致意。“恭喜,我必須說我從來沒見過你如此的美麗。”

  “謝謝你,爵爺,希望你和我姊姊過得愉快。”

  “是的,”貝克自動地說,但是神情仍然帶著困擾,停頓許久才開口。“我必須承認,很遺憾的,你姊姊和我剛剛有過爭執。”

  笛琳聽了他的告白有些困惑。“爵爺……我能幫什麼忙嗎?”

  “或許。”他不自在地說。“史太太,我怕潔琳對你今晚的成功有些沮喪。”

  “我——”笛琳很驚訝,很難瞭解姊姊會嫉妒自己,因為她向來是最美、最受仰慕和追求的姊姊。“我不明白,爵爺。”

  他顯然很尷尬。“我們都知道潔琳很好強,她似乎害怕你今晚的成功會減損她的成就。”

  “但那不是真的。”

  “我怕她在不悅之中會想做些什麼事……”

  “例如什麼?”

  貝克爵士擔心地環顧周遭。“你丈夫呢,史太太?”

  笛琳睜大眼睛,洛格和這個有什麼關係?難道潔琳在嫉妒之中,會企圖勾引洛格,只為了證實自己的吸引力?

  “你在暗示我去找他嗎?”

  “我想那是個好主意。”貝克爵士立刻回答。

  笛琳難以置信地搖搖頭。“但是潔琳不可能……根本沒理由……”

  “只是懷疑而已。”爵士靜靜地說。“可能立刻就證明是多慮。”

  “如果潔琳擔心黯然失色……實在沒有人能和她競爭,何況是我。”

  “就我對你家人的認識,史太太,我知道你向來都在姊姊的陰影之下。”

  笛琳心不在焉地微笑,心想洛格會在哪裡。“謝謝你,爵爺,請容我——”

  “當然。”他鞠躬致意,仍然佇立在窗前,深深歎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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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30 12:18:26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

 洛格進書房找雪茄,全未察覺有人跟進來,直到一個誘惑的嗓音問:“你在找什麼,史先生?或者我該稱呼你洛格,畢竟我們是一家人。”

  洛格手拿雪茄地直起身,嘲諷地看著笛琳的姊姊走進來關上房門。

  “有什麼能幫忙的嗎,貝克夫人?”他表情莫測高深地問。

  “我想和你私下討論。”

  “我沒有時間,”他唐突地說。“還有賓客在等我。”

  “他們的需要比你的家人更重要嗎?”潔琳問道。

  洛格冷冷地瞅著她,心知肚明對方企圖玩什麼遊戲。在他這輩子裏,有太多有夫之婦為了不同的理由追求他。

  “你要什麼?”他簡潔地問,不在乎禮節。

  她似乎不覺得受到冒犯,反而誘惑地笑了,性感地走向他。“我想知道你是否讓我妹妹快樂,這件事我很關心。”

  “那你必須問她,夫人。”

  “我怕她不會老實說,笛琳向來最愛面子。”

  “你有理由懷疑我的妻子得不到滿足嗎?”

  “唯一的事實是你們不相配,史先生。像你這樣的男人……和我小妹……我相信她不知道怎樣應付你,她一定被你嚇壞了。”

  “她沒給我那樣的印象,”洛格嘲諷地回答,隱藏心中漸增的輕蔑。“告訴我,貝克夫人,你想像中是哪種女人才適合我這種男人?”

  “要美麗……自信……有經驗的……”

  潔琳聳聳肩,讓蓬蓬袖落到手肘處,藍色絲質禮服的前襟掉在胸前,幾乎露出乳尖。她背靠著桌子,挺起酥胸,垂著睫毛,斜睨著他。

  那種姿勢輕佻得令洛格想笑。“迷人的邀請,”他的語氣卻顯示是反嘲。“不過,我只對我太太有興趣。”

  潔琳嫉妒得冒火。“那不可能是真話!”她大膽地說。“你不可能喜歡那個膽怯、平凡的小老鼠勝過我!”

  “洛格嘲弄地笑了,‘膽怯’和‘平凡’兩個字眼不可能用來形容那位熱切的闖入他的生命,並改變一切的叛逆女孩。

  “我建議你把衣服拉好,貝克夫人,回宴會去吧。”

  他坦率的拒絕反而增加她的決心。“我可以使你渴望我。”

  潔琳自己投懷送抱,洛格試圖避開突然撲過來的女人,手中的盒子掉在地上,雪茄掉了一地。他籲口氣,覺得有趣又難以置信。這很像一場鬧劇。正在掙扎之間,他幾乎沒聽見書房的門開了。他突然聽見妻子的聲音,心中有絲恐慌,天殺的,他心想,望向笛琳的方向。

  “我一直在找你,潔琳,”笛琳注視著姊姊而非洛格。一時之間看不清她在想什麼,她的表情充滿防備。

  洛格下巴繃緊,以潔琳的衣衫不整,他倆的近距離……他很清楚這看起來像什麼。而他最無法忍受的事,便是被女人操縱在股掌之間。

  他謀殺地瞪潔琳一眼,推開她,轉身面對妻子,心裏有個狡猾的意念建議可以利用這個機會挫挫妻子的銳氣,但是他立刻排除這個念頭,無論笛琳怎麼想,必須讓她知道自己根本對她姊姊沒興趣,他無意對妻子不忠實。

  “笛琳……”他開口,這輩子第一次不知道要怎麼說,他生氣地冒汗,想到十幾種方式解釋,但似乎發不出聲音。

  潔琳得意洋洋地微笑。“你丈夫似乎情不自禁,”她說道。“我不過想和他交談幾句,他就——”

  “我知道是怎麼一回事,”笛琳平靜地說,“我會很感謝你未來別再對我丈夫投懷送抱,他不應該受到這樣的騷擾……對我亦然。”

  潔琳拉起領口。“隨便你怎麼說,”她告訴洛格,語氣很冰冷。“我相信你會表示自己很無辜的受害——或許她會天真得相信你的話。”她怒衝衝地離開了,砰然甩上房門。

  洛格尷尬地盯著妻子,感覺就像小時候惡作劇被人發現一樣。“笛琳,我沒有邀請她——”

  “我知道,”她實際地說。“你不會企圖引誘你的大姨子,即使你深受她吸引。”

  “我沒有。”洛格咕噥,伸手用力抓頭髮,抓得好亂。

  “來……別那樣。”笛琳走過去撫平他的亂髮,溫柔地碰觸撫平了他的怒氣。“潔琳不會真的那樣做,她只是想吸引別人的注意而已。”

  “我真想殺了她。”

  “我很抱歉你陷入這樣的處境。”

  他抓住她的手,直視她的眼睛。“你有理由起疑心,笛琳。”

  “我不懷疑你。”她的回答使他挫折地搖搖頭。

  “如果我們的地位對調,我會相信最糟的那一面。”

  她淡淡一笑。“我知道。”

  她的話使他火冒三丈。“那你怎能站在那裏說你相信我,心裏明知道易地而處,我不會信任你?”

  “我為什麼不該信任你?”她平靜地問。“你的行為向來正大光明,對我慷慨又體貼。”

  “正大光明?”洛格瞪著她,仿佛她瘋了一樣。“我奪走你的純真,使你未婚懷孕——”

  “從我一開始在達利工作,你就努力避開我,即使我一心要對你投懷送抱。你和我做愛是因為我甘心樂意,當我懷孕時,你仍然勉強自己和我結婚。我欺騙了你,你卻以公平和誠實回報——”

  “夠了。”他一臉氣惱。“我沒有善待你,未來也不想改善,所以我勸你省下這些奉承和溫馴的凝視,因為這些伎倆沒有用,你懂嗎?”他沒有察覺自己抓住她,直到感覺到她那柔細的肌膚。

  “我瞭解。”笛琳說道。

  她柔軟的唇和他的靠得很近,洛格強烈的渴望吻住她唇邊的微笑,雙手探進她天鵝絨的上衣裏面。他對她的需要只有肉體的歡愉,不要她的信任和愛情。

  他的手探向她背後,捧住她的臀,用力壓向自己。“我要你。”他咕噥,嘴巴埋進她喉間。“和我上樓吧。”

  “現在?”她屏息的感覺到他的鼠蹊部貼住自己。

  “就是現在。”

  “可是我們的客人……”

  “讓他們照顧他們自己。”

  笛琳顫巍巍地笑了。“稍後吧,他們會注意到我們不見了,會說我們——”

  “我就要他們說。”所有的理性不翼而飛,洛格不再關心安德的問題、賓客的反應以及社交禮儀。“我要他們知道我們在樓上享受歡愉,你屬於我……而他們只能在樓下……”

  他饑渴地吻住她的唇,啜飲她的甜美,被她的香氣和感覺逼得瘋狂。他的手指插進她小心梳理的髮型中,開始拔掉其中的髮夾,笛琳驚呼一聲地退開。

  “好吧。”她呼吸不穩地說,雙頰暈紅發亮。“我很樂意……配合你……但是在我們走到樓梯之前,一定有賓客纏住我們。”

  洛格微微一笑,用力吻她一下。“我很同情任何擋路的人。”他說道,拉她走向門口。

  接下來的那個月,笛琳的狀況變得更明顯,使她必須限制外出。當她上街購物、乘車,或在公園散步時,至少都有兩個僕人護送,洛格親自交代僕人,不能讓她過度疲倦,不能到危險的地方,要按時進食。

  “我受不了被人當成小孩對待!”一天早上笛琳坐在梳樁鏡前告訴丈夫。她實在厭惡失去自由。“無論我做什麼,總是有人要幫忙……照顧我……喂我吃東西。”

  洛格嚴肅地聆聽。“不是待你如小孩,而是我太在乎你的福祉。”

  “我覺得自己像在坐牢。”她悶悶不樂。“我想去一些地方,做一些事……”

  “例如什麼?”

  笛琳歎口氣,拿起梳子用力梳頭發。“自從那場宴會之後,沒有人來家裏過。我只有茱麗一個朋友,而她總是忙於劇團的事。即使我們天天接到十幾封邀請函,卻從來不曾應邀過。”

  洛格蹙眉地凝視她的瞼,知道這種狀況多少在他的預料中,自己多年來小心維持的隱居生活即將結束。笛琳年輕又有活力,需要有社交活動,有朋友——可以體驗倫敦各種的娛樂。

  “我瞭解,”他接過梳子放在一邊,蹲在她面前。“我不想使你變成金籠子裏的鳥,甜心,我會再看看如何使你的生活愉快有生氣。”他挑逗地微笑。“我假設你對晚上的時光沒有抱怨。”

  “是的。”她羞紅臉,回他一笑,心甘情願地抬頭迎接他的吻。

  洛格信守諾言,開始陪伴笛琳參觀藝術展、拍賣會、晚宴和音樂會,甚至還應邀到鄉間的週末宴會,使她有機會認識其他和她一樣懷孕的婦人。笛琳知道洛格並不喜歡這種場合,因為他經常是眾人的注目焦點,可是他願意為了她的緣故,犧牲他寶貴的隱私,使她既困惑又受寵若驚。

  笛琳知道很多女士羡慕她有洛格這樣的丈夫,他迷人、聰明、慷慨,又非常英俊。然而無論他們的關係多親密、多自在,笛琳都察覺到應該不只如此而已。

  現在洛格不曾用以前那種眼神凝視她,親吻中少了那股熱切的愛及渴望。他總是保持一定的距離,顯然還是不信任她,不肯有情感上的親密度。笛琳努力隱藏自己的感情,知道無論洛格多渴望她的愛,卻只會當面拒絕。

  一如茱麗的預測,笛琳的胃口恢復了,不只補回原有的體重,還胖了好幾磅。但是如果她擔心自己身材的改變,洛格都迅速令她放了心。

  “從今以後你乾脆睡在這裏,”一天晚上他抱她到自己床上,一番雲雨過後說道。“這樣比較方便,免得每次要你就要跑過去——或是當你腳抽筋時,又得衝去你的房間。”

  笛琳睡意濃濃地微笑。“我不想打擾你,我知道你喜歡獨寢。”

  “反正你也占不了多少空間,”他的手移向她的肚子。“目前還不至於。”

  笛琳翻身側躺。“我很快就會胖得佔據半張床。歐,我真希望自己高一點!免得看起來像鴨子!”

  洛格摟住她。“夫人,每天晚上我都努力證明你有多可人,我實在不認為你還有理由懷疑自己的魅力。”

  “你對大肚子的女人有癖好嗎?”笛琳狐疑地問。

  洛格湊在她頸間微笑。“只有特定的一位,”他將妻子拉過去。“我猜你要我再一次證明。”

  她故作勉強地翻身。“如果不麻煩的話——”

  “我堅持。”他喃喃的再次將她拉過去,覆住她的唇。

  洛格是個無法預測的男人,有時候縱情的戲弄她,有時候又驚人的冷淡。大部分的夜晚,演出結束之後,他匆匆回家陪地,只是進門時常常是一臉的從容。他太善於隱藏情感,以致笛琳納悶他是否愛她,或是把她當成有趣的寵物。

  笛琳一星期有三個晚上坐著被畫像。歐先生很有才華,個性溫和,不像她所以為的那種脾氣狂野的藝術家。

  “你的妻子真是大美女。”歐先生告訴走進來看進度的洛格。

  “歐先生,”笛琳抗議。“你別令我尷尬!”

  “她有一股罕見的特質,”歐先生急切地說下去。“性感混合著純真,是迷人的少女—少婦的混合體。”

  笛琳實在不習慣這麼慷慨的讚美,一徑盯著地板。

  “是的,”洛格輕聲說道。“那正是我所看見的。”

  只要能夠,笛琳總會挑一個下午到劇院看排演,或是幫忙提詞。洛格似乎不介意她在場,反而承認喜歡她就在觸手可及的範圍內。

  “這可以省得我猜想你在某處惹上麻煩。”他嘲弄地說。

  至於劇團的成員或劇院的員工都以輕鬆的態度對待笛琳,使她覺得自在且被接納。

  但最好的時光是他們晚餐之後的相處,常常花數小時讀書、聊天,直到洛格抱地上床。他們之間那脆弱的聯繫似乎越來越強,笛琳開始覺得自己逐漸贏得這場戰爭,重拾洛格的信任……直到她幸福的美夢幻滅的那一天。

  星期六早上像往常一樣,一頓豐盛的早餐和咖啡,笛琳獨自去教堂,然後和洛格在起居室共度幾個小時,洛格專注的編排戲劇,注記修正,笛琳則忙於做女紅。

  她望向丈夫,放下刺繡,走過去站在他身後,雙手搭在他肩上。“我討厭女紅。”她摩挲他的耳朵。

  “那就別做啊!”洛格回答,翻到另一頁。

  “我別無選擇,所有受人尊敬的已婚女子都做女紅。”

  “誰要你受人尊敬呢?”他心不在焉地問,努力專注於工作。“別湊在我肩上看,甜心,我會分心。”

  她逕自抱住他的胸膛。“你不應該在星期天工作。”她吻他的下巴,感覺他的脈搏突然加速。

  洛格放下手中的檔,扭身將她拉入懷中,笛琳尖聲大笑,他的雙手親昵地在她身上遊移。“你認為星期天適合做什麼呢,夫人……這個嗎……或是這個……”

  叩門聲打斷他們的嬉戲,笛琳從洛格腿上掙扎著起身,匆匆拉好衣裳,退到原來的位置。僕人以銀盤盛著一封短箋走進來交給洛格,他對力持冷靜的笛琳咧嘴一笑,接過短箋,示意僕人離開。

  “是誰寫來的?”苗琳司到洛格身邊問道。

  “顯然是透過何爵士認識的人。”他蹙眉地讀信。“……我很遺憾通知關於你朋友何爵士的事,以你們的友誼,我相信你一定希望立刻得知……”他沒念下去,迅速地看完那張短箋。

  笛琳看到他沈默地坐在那裏,有如一尊雕像。“洛格?”她試探地問。

  他似乎沒聽見。她拿走他手中揉成一團的信箋,展開一看,忍不住驚呼一聲。似乎是何安德爵士昨夜在泰晤士河邊,參加一個水上宴會,結果不慎掉下河中,直到早上才有人注意,徹底搜索船上每個角落,都不見他的蹤影.他們會派人打撈,但是通常要好幾天才會找到屍體。

  笛琳輕觸丈夫僵硬的肩膀。“他——他很會游泳嗎?或許已經遊上岸——”

  “不,”洛格沙啞地說。“或許他已經醉得無法嘗試。”

  “洛格,我很遺憾——”

  他震了一下。“不要,我想要一個人獨處。”

  她想留下來安慰他,但是洛格不肯,反而將她擋在悲傷之外。人生最糟的事就是想愛他卻被拒絕。即使他對自己有些感情,卻一直在抵抗。

  笛琳忍不住摸摸他的頭髮。“洛格,我能做什麼?”

  “只要離開就好。”

  笛琳縮回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那一整天和第二天,洛格都將自己關在房裏喝酒,唯一和笛琳說話的一次是要她通知劇團他不去工作,第二天晚上由替代的演員代他上場。

  “何時回去呢?”笛琳問道,得到的卻是冷硬的沈默,然後他再次關上房門。

  他不要她或任何人的陪伴,即使笛琳一味哀求,連連送了好幾次食物上樓,他都不肯吃。

  笛琳擔心地問貝太太,以前洛格是否曾經這樣,管家遲疑了一下才回答。“只有當你離開他的時候,史太太。”

  笛琳愧疚而懊惱的紅了臉。“那持續多久?”

  “他一星期喝得不省人事,再一星期才得以正常的進食。”貝太太困惑地搖搖頭。“那我可以理解,因為我們瞭解他對你的感情……可是這個……我沒想到他如此關心何爵士,我不想說死人壞話,可是那個男人沒做過什麼好事,願他安息。”

  “一定是因為他們從小一起長大,洛格覺得對他有責任。”

  管家聳聳肩。“無論理由是什麼,主人對他的死難以釋懷。”

  她同情地望向笛琳。“他終究會恢復正常,別擔心,史太太,以你的身體狀況太操心不好。”

  當然,說比做的容易。叫她如何不擔心她丈夫決心把自己醉死?第二天晚上,笛琳鼓起勇氣走向他房門,轉動門把,發現門上鎖。

  “洛格?”她輕輕叩門,果然沒回應,她再用力叩門,裏面傳來含糊的咆哮聲。

  “別抓那該死的門,讓我安靜!”他的語氣令人膽戰心驚。

  “求求你,開門,”笛琳努力保持鎮靜。“否則我去找貝太太拿鑰匙。”

  “那我會像對付耶誕節的火雞一樣扭斷你的脖子。”他的口氣很像迫不及待要那樣做。

  “我要等在門外,直到你開門,若有必要,就算站一整夜都行。”門內還是沒回應,她突然有個靈感說:“萬一寶寶發生什麼事,就看你的良心了!”

  笛琳聽見他的腳步聲,突然之間,門開了,她被粗暴地拉入門裏。

  “我已經沒有良心了。”洛格砰然甩上房門,將她和自己關在陰暗的室內。

  他聳立著,黑暗高大,頭髮蓬亂,呼吸中充滿酒味,身上穿著一件縐得驚人的長褲,赤腳,袒露上身。笛琳忍不住向後縮,他的外貌令她戒備,因為此刻他似乎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他輕蔑地扭著唇,泛著血絲的眼睛閃過狂野和絕望的光芒。

  “你想扮演盡責的妻子,”洛格濃濁地說。“拍拍我的肩膀,在我耳邊說些陳腔濫調,呃,省省吧,我不需要安慰,我只要這個而已。”

  他的手伸入她的上衣,用力將她拉向自己,灼熱的唇邊有著刺人的胡渣,剌痛她喉間柔細的肌膚。

  笛琳察覺他預期自己要反抗他粗暴的愛撫,但是她反而勾住他的脖子,放鬆地倚偎著他。她溫柔的順服似乎打敗了洛格。

  “該死!”他呻吟。“你不知道要怕我嗎?”

  “不。”她的瞼貼在他的肩頭。

  他突兀地放開,大口地吸氣。

  “洛格,”她輕聲說。“你的行徑仿佛為朋友的去世而自責,我不明白為什麼。”

  “你不需要明白。”

  “我需要,因為你似乎執意毀滅自己。你知道有很多人需要你……而我恰巧是其中之一。”

  他的怒火似乎熄了,突然顯得疲憊而且充滿自我憎恨。“安德需要我,我卻令他失望。”

  “就是因為這樣嗎?”

  “一部分。”

  洛格拿著半空的白蘭地坐在床沿,床單和地毯上有酒的污漬,顯示過去三十六小時的狂飲。他舉起瓶子就唇,但是在他喝一大口之前,笛琳就把酒瓶搶過去。他腳步不穩地想搶回去,結果差點摔一跤。

  笛琳放下酒瓶,站在他面前。“告訴我,求求你。”

  他像個筋疲力盡的孩子,閉上眼睛,垂著頭,哽咽地說了幾個名字……何爵士……洛斯特伯爵……方太太……然後在一連串的言語之間,浮現一個難以置信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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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4-19 2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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