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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紫蘇落葵]最佳幸福(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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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1 19:06:55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章 四少
  
  男子神情淡然,若不是疼痛讓他眉宇間有略微的糾結,這倒是一張波瀾不驚的臉。然而他吐出的話卻不好聽,他說:「可能割到脈,你會處理?」
  
  語氣裡有懷疑,蘇婉兒憋著火,板著臉說:「你教。我學,你的生死,你負責。」
  
  「好。」他言簡意賅。
  
  「似乎應該先清創。」蘇婉兒詢問。
  
  「那是醫生的事,現在只需要止血。」他有些不悅,似乎恨不得將「醫盲症」立刻頒發給她。
  
  「那,你說。」蘇婉兒瞧他一眼。暗想:他怎麼可能是那個人呢。這到底是有差別的。
  
  於是,他讓她選止血藥品,還讓她選蝴蝶型的繃帶。然後教她如何使用,他自己則是緊緊紮住手腕。蘇婉兒有些不放心,又用藥箱裡的帶子緊緊綁住他的手腕,這才拿剪刀將狹窄的袖子剪開,撒上止血藥,然後用紗布緊緊壓上去。
  
  「你壓住。」她說,一邊收那些器具,一邊對那站在門邊的女子說:「你不知道給他的人打電話麼?」
  
  那女子訝然,神色有些陰鬱。蘇婉兒就當作沒看見她的敵意,把藥箱收好丟給她,說:「他的傷口比較深。得立刻去醫院。你磨磨唧唧的,自己男人受傷,不知道打電話麼?」
  
  那女子臉色更難看,她也懶得理會,反正她今天就跑路,從此之後,天南海北的,你要記仇就記。反正中國十幾億人,還真跟你沒這個緣分的。
  
  「你說要幫我的。」男人似乎有些不悅,提醒蘇婉兒。
  
  蘇婉兒立刻退到自己屋裡,站在門內,說:「我的話不具備說服力,你的手下不一定相信我。」
  
  那女子終於是打電話了。男子也不管,只看蘇婉兒,低聲說:「你這打扮可真不怎麼樣。」
  
  「你還是自求多福。一是祈求你的手腕不會感染,小傷釀成大禍;二是好好想想怎麼跟女朋友相處,避免流血事件,傷感情。」蘇婉兒嘖嘖地說,一臉嫌惡,很有點過來人的姿態。
  
  他鐵青著臉看她,眼神波瀾不驚,看的蘇婉兒發怵,她連忙咳嗽一聲,清清嗓子,說:「我要去做事了。」一說完,立馬關門。
  
  就在關門的剎那,她分明聽到隔壁的女人在說:「你們上來,四少受傷了。」
  
  「四少」這個稱呼,那女子似乎不太習慣,說得有些生硬,聲音也很輕,可是在蘇婉兒聽來,卻是石破天驚,如同驚雷滾過房頂。
  
  剛剛才說服自己,這只是巧合,剛剛才想清楚,那一段只是少女了無痕跡的春夢。可是,聽到隔壁的女子說「四少」,往事又是一幕幕掠過,她還是忍不住想要打開門去看。
  
  不過,終究還是忍住。這時刻,逃離深寧市才是正道,別的全都是浮雲。蘇婉兒這樣說服自己,就靠在門背後很久,很久。聽到人來,人去,直到後來悄無聲息。她才打開門看道裡,已經沒有人,隔壁的門也緊閉。只有那道上已經乾涸的血跡證明方纔的事確實發生過。
  
  蘇婉兒鬆了一口氣,認為現在是離開深寧的最佳時期。她拖著行李箱,快步走出小區。深寧市的初秋,依舊像是盛夏,熱得人死不瞑目的。
  
  蘇婉兒因為戴假髮,渾身汗涔涔的。先是打車去最近的超市,表面上是買零食,實際上是在超市裡的洗手間換了衣服,丟棄了假髮,只戴了那副黑框眼鏡。又在超市裡轉了幾圈,拿了寄放行李箱,確信週遭沒有人跟蹤,這才打車去深寧南站。但她並沒有在南站上車,而是又打車去西站,坐汽車一直往深寧西去,去北海。
  
  當天夜裡,車到北海。蘇婉兒一直緊繃的神經並沒有放鬆,在附近找了一間賓館住下,整個晚上都沒有睡,心裡憋悶。想要給爸爸打電話,又覺得不妥當,只好作罷。
  
  就這樣一直到睜眼天明。第二天,她沒有馬上啟程,是想留在北海看看當前的形勢,自己是不是成功地甩掉了那些人。
  
  第一天,去北海海邊玩;第二天,逛附近的古玩市場;第三天,逛北海的民俗區。
  
  就這樣,她在北海停留了三天,沒有發覺異常,又剪了更短的頭髮,換了平素裡的淡雅裝束,打扮得有一些像想學男孩子的高中小女生。她這才輾轉去南寧,然後飛往杭州。到達杭州,是上午,天陰沉沉的,杭州已經秋涼。蘇婉兒在等車的間隙,買了一件針織的毛線外套穿上,一刻鐘也沒法停留,直接坐車去縣城,然後於黃昏時分回到清風鎮。清風鎮像是所有江南水墨畫的小鎮那樣,只不過,這裡的水真不是水墨畫裡那麼多。但這裡的土,卻是極好的。於是這一代自古就是出產好陶瓷作品的地方,幾乎家家都有瓷窯,都有一手絕活。
  
  這清風鎮就是蘇婉兒真正的家鄉,雖然,她並不是在清風鎮出生,甚至不是在江南出生。而是出生在大西北,那個風沙瀰漫出蒼涼的幾朝古都。據說,當年爸爸雖然只是繼承祖上手藝,接管家裡的小瓷窯作坊,但也算是識文斷字,也會偶爾寫一些小詩文。而媽媽雖然因為家貧讀書不多,但酷愛學習。於是,因為一表於報端的小詩,爸爸媽媽相識,鴻雁傳書,從西北到江南,再從江南到西北。就這樣一年,感情越發篤厚,爸爸毅然不顧爺爺的反對拋掉小瓷窯,到西北去和媽媽在一起。媽媽的家境並不好,並不能給他們什麼,反而要他們時常接濟。於是媽媽爸爸在長安市區打工賺錢。蘇婉兒兄妹倆就出生在長安西南的貧民區。聽說生蘇婉兒時,還因為難產,不得不送到醫院去。為此,家裡大半個月都吃鹹菜。這是後話。
  
  後來,媽媽去世,外公那邊也因為有小姨父的支持,日子過得好,越發不待見掙不了幾個錢,還一身債務的蘇晨和。再加上爺爺病重,蘇爸爸決定回到故鄉。於是,蘇婉兒跟著爸爸回到了清風鎮。她在鎮上又上了一個初三,以適應東部的課程教學,而蘇爸爸繼續做陶瓷工藝,尤其是青瓷這一塊。當然,蘇爸爸有時候也接一些黑活。所謂黑活就是做贗品。蘇爸爸手藝很好,常常能做到惟妙惟肖,以假亂真的地步。因為這些都是*、密活,給的價錢自然不菲。就這樣,蘇爸爸靠著祖上留下的小瓷窯漸漸還清債務,日子還算過得去。蘇婉兒儼然成了江南女子。
  
  此刻,她跳下鄉村客車,就往鎮子裡奔。雖然年初才見到爸爸,但回到清風鎮,還是讓她很十分興奮。
  
  這時,正是微雨的黃昏,那雨撲在週遭,如煙似夢的,青石板濕漉漉的。她也不怕摔倒,啪啪地往家裡跑,不料剛轉過拐,正可以看到家裡房子的一角,卻與一個人米色夾克的男子撞個滿懷。
  
  「對不起。」蘇婉兒道歉。
  
  那人眉頭一蹙,嫌惡地拍了拍衣衫就走。蘇婉兒對著那人的背影齜牙咧嘴,小聲自語:真是個沒禮貌的人。
  
  不過,這人從這小巷子出來,大約是來爸爸做贗品的。因為這小巷子開了門的就只有自己家了。
  
  看樣子也是個不好伺候的主。蘇婉兒暗自愧疚:自己立馬就大學畢業,卻還不能真正自食其力,讓爸爸過得好。這一次,卻還這樣灰溜溜地回來。
  
  因為想到這點,她之前那種似箭的歸心,忽然就沒有了。然後,她默默在小巷子裡磨蹭了好一會兒,才到家門口,還沒有推開門,就聽得爸爸長吁短歎的,自言自語:「文秀,我到底該怎麼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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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1 19:07:12 |顯示全部樓層
  第011章 青瓷事件
  
  爸爸口中的文秀是蘇婉兒的媽媽喬文秀。爸爸向來木訥老實,比較沉悶,還帶著江南男子特有的羞澀,即便是想念亡妻,也只是在夜深人靜獨自看照片,或者對一些舊物發呆,何曾會這樣去直呼媽媽的名字,而且還問的是「到底該怎麼辦」。而且,爸爸不是一個喜歡長吁短歎的人。
  
  看來,爸爸一定是遇見什麼棘手的事情了。蘇婉兒心裡一驚,暗想莫不是跟自己這段時間的遭遇有關,如果是,看來這情況很嚴重。
  
  蘇婉兒在門口頓住腳步,並沒有推門進去,這樣又聽得爸爸歎息一聲,重複的還是那一句:「文秀,你說我到底該怎麼辦。大偉這麼幾年杳無音訊。小喬倒是今年大學畢業了。可是,我如今又辦了這樣的事,到底是要連累她了。」
  
  這事一定很嚴重,這樣也聽不出所有然。所以,蘇婉兒推門,很高興地喊「爸,我回來了。」
  
  爸爸正踱步,一聽到蘇婉兒喊這一聲,當場就愣住。
  
  蘇婉兒把行李放到廊簷下,大喇喇地坐在廊簷下的椅子上捶腿,爸爸才問了一句:「婉兒回來了?」
  
  「是啊。很餓呢。老爸怎麼還沒做飯,這都幾點了。」蘇婉兒拍拍肚子。
  
  「我這就去。你也沒事先說一聲,要早知道,我就去弄些菜回來,早些做飯了。」爸爸念叨一陣,在井台旁打水洗手。
  
  「我也是臨時起意,想回來看看爸爸。」蘇婉兒說。嗓音響亮,不自覺地撒嬌。
  
  爸爸已經拿了籃子要去菜地摘菜,蘇婉兒也跟著去。是的,她想問爸爸到底遇到什麼事,但她更瞭解爸爸,木訥深沉,喜歡把事情都藏在心裡。於是,就需要找一個契機。
  
  菜園地裡種植了很多蔬菜瓜果,不過已入秋,有些籐蔓已顯示出頹勢。爸爸讓蘇婉兒站在菜園邊,不要弄濕了鞋子和褲子,因為下了小雨。
  
  她站在旁邊,問:「最近燒了好作品麼?」
  
  「就那麼幾件。現在都賣不到什麼好價錢。你大堂姐開的網店也賣不了幾件,有些人還苛刻地要訂做,價格又不給足,還得要求印花刻字的。他們就不知道那幾個字就要另外弄模子。」爸爸說到後來,連連歎息。
  
  「這就是市場,總是不好做的,客人的需求是各種各樣的。不過,你看看有什麼方法大規模生產,到時候,我看看能不能做出口了,畢竟青瓷賣相品色都很好。」蘇婉兒上一次去瓷都拿瓷器的價格,就曾想過這個問題。清風鎮有很多瓷窯小作坊,生產的陶瓷精美,尤其是青瓷。
  
  但都是傳統工藝,家庭作坊,生產規模小,而且手藝太過傳統,批量生產,不太現實。而一旦訂貨,需求量就不可能是論一件兩件的。
  
  「這個要質量,恐怕很難。」爸爸說。
  
  蘇婉兒也不多說什麼,清風鎮的人大都自恃手藝,每一件都當作傳世名作來做的,重質不重量。要將他們的觀念轉變過來,比登天還難。想到這點,她歎息一聲,爸爸也不在說什麼。
  
  蘇婉兒又詢問:「你最近又看到什麼傳世佳作沒有?」
  
  這所謂的傳世佳作是指那些真正的瓷器古董。爸爸有一種癖好,就是看到一件傳世的瓷器,總是想去研究。想親自去仿一仿,也因為手藝獨到。那些年,有很多人慕名前來讓他做仿品,手工錢也給得慷慨。
  
  走在前面的爸爸,腳步一頓,險些摔倒,連忙扶住清風橋的石柱子,說:「沒,沒有呢。從清朝末年開始就戰火瀰漫,哪裡有那麼多的傳世佳品。」
  
  爸爸的語氣有明顯的生硬與遮掩。他原本就老實,老實得幾十歲了依舊不善於說謊。蘇婉兒心裡這下已大致有譜了。先前聽爸爸那句「文秀,我到底該怎麼辦」,她還懷疑家裡遇見的事跟深寧市的遭遇有關,她還暗自心驚對方莫不是全面撒網。但是,那張油畫縮影照又分明讓人感覺似乎是一種巧遇,然後開始的懸賞尋找。這下子看爸爸的表現,卻是應該跟他做仿品有關。
  
  「你,是不是做仿品出什麼事了。」蘇婉兒直截了當,她最不願意遮遮掩掩,讓不善於說謊的爸爸去痛苦地編漏洞百出的謊話。
  
  「沒有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手藝。」爸爸拍拍胸脯。
  
  蘇婉兒垂了眸子,毫不留情地指出:「爸,你是什麼樣的人我很清楚。你極少提媽媽的名字,即使每年的生忌,掃墓,你都默然的。可是,今天我聽你提她的名字了。」
  
  「我想她了。」爸爸說,不敢看蘇婉兒。
  
  「你不說,我自己也問得到,你出什麼事。左鄰右舍的也不可能沒有一點的風聞。」蘇婉兒說。
  
  蘇爸爸沒有再說話,只是提著籃子,腳步有些虛浮,慢騰騰地推開蘇家的木漆大門。
  
  「爸——」蘇婉兒喊了一聲。微雨暮色的江南小鎮有一種蒼涼與清冷。
  
  爸爸黯然,也沒開燈,藉著微弱的暮色在廊簷下擇菜。蘇婉兒就站在院子裡,看著一盆蘆薈,好一會兒才說:「爸,媽媽走後,哥哥也不見了。就我們相依為命。如今,我也馬上要大學畢業了,不再是小女孩。有些事,我也可以承擔的。」
  
  「爸爸自己的事,怎麼可以讓你承擔。」爸爸急忙說。
  
  「你是我爸。」蘇婉兒很認真地說,「所以,你告訴我。是不是幫人做仿品出了什麼岔子?」
  
  她一字一句說得很慢,說的時候,覺得自己已經長大,以後就要來照顧爸爸,不讓他太勞累。他已經失去他最鍾愛的女人,大兒子也因為罪行潛逃日久,如今,他所能指望的也只有她這個女兒了。
  
  爸爸默然很久,最後才有些雜亂無章 地敘述起事情。原來是不久前,有個外地人來找他做青瓷仿品,說一件宋代的青瓷花品,紋理細膩,釉色極好,造型奇特。爸爸見到那青瓷花瓶,幾乎是第一眼就認準那是一件佳作,尤其是從青瓷的釉色上看,上釉的工藝似乎都與平素裡的不同。於是,已經很久不做仿品的爸爸,出於對青瓷的喜愛,就接下了這一件活。可是,事情很不湊巧,這一天,爸爸正在研究這只花瓶時,不知道從哪裡跳出一隻野貓將這只花瓶打碎了。於是對方就不罷休,要求索賠。並且還要爸爸製造出足可以以假亂真的仿品。
  
  而這一隻傳世佳品,火候、泥胚、釉色都是上品的宋代青瓷花瓶,價值自然是爸爸所不能負荷的。
  
  蘇婉兒的眉頭緊蹙,聽完整件事,她只問了一句:「那只黑貓是誰家的?我記得清風鎮忌諱養黑貓的。」
  
  爸爸歎息一聲,說:「大約是野貓,或者外鎮的,清風鎮是沒有的。」
  
  蘇婉兒覺得這事有蹊蹺,她感覺冥冥中有誰在緩緩推動什麼,可是撥不開雲霧,也沒有證據,一切似乎都惟有等待。
  
  價值一百多萬的青瓷,除了那個瓷窯和這老房子值點錢,其實就算賣了瓷窯和老房子也是不夠的。那麼,要眼睜睜看著老爸鋃鐺入獄麼?
  
  不,不能。就算她是賣身賣腎,或者替老爸坐牢,都不能讓這種事發生的。在蘇婉兒看來,父母的恩情,是子女即便賠上性命也沒有辦法報答的。
  
  於是,她陷入沉思,將自己的人際關係全部梳理一下,同學朋友、以及素未謀面的網友都算上,找出能幫得上忙的。她篩選良久,才勉強篩選四個人。
  
  第一個是好友秦喜玲,她爺爺是軍中將領,父母都在香港做生意,秦喜玲能借錢給自己;第二個則是一個認識三年的網友周瑾,此君學識淵博,常常為她解答難題,常年居住在國外,似乎是業餘是做設計的,還參與了國內著名遊戲「最神話」的設計製作與投資,據說也是名門世家,家裡具體做啥,蘇婉兒向來不喜歡打聽這些;第三個則是大學學長陳昭華,如今應該是在上海,陳昭華是Z大的風雲人物,蘇婉兒進入Z大時,陳昭華已經在學校名人館裡,是說在革新了終端設備,具體是啥,蘇婉兒也不清楚,原本是不相識的,不過,因為校慶和一些狗血的事件,兩人就相識,且一直保持電子郵件來往,長達三年;第四個則應該是當年的四少。
  
  不過,四少是虛幻,基本不靠譜;秦喜玲喜歡遊玩,行蹤不定;周瑾素未謀面,要借這麼大一筆錢,他不一定會借,何況兩人從來不曾見過,連照片都沒交換過。梳理來去,也只有自己的學長陳昭華。
  
  但是,借錢之前,應該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弄清楚,這才好在借錢時,跟學長說清楚。於是,蘇婉兒在如同驚弓之鳥回到清風鎮後,不得不打起精神,再度考慮家中棘手的大事。
  
  她仔細詢問了那位青瓷花瓶的主人什麼時候會出現,可不可以盡快與他見一見,談一談。其實,蘇婉兒是想探探對方的虛實,看有沒有轉圜的餘地。
  
  「說明天下午要來。」爸爸回答。
  
  「那好,明天我來會會這人。」蘇婉兒站起身去生火做飯。
  
  「小喬,這事跟你沒關係的。對方似乎不是善類啊。」爸爸十分著急地跟進來。
  
  「爸不要擔心,這件事,我來想辦法。」蘇婉兒對爸爸說,十分篤定的語氣,神色裡也露出堅定的笑容。可是,只有她知道自己多麼迷茫,多麼沒有底。可是,人生就是這樣,有時候,你就得破釜沉舟,背水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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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1 19:07:24 |顯示全部樓層
  第012章 招數
  
  按照爸爸的說法,青瓷花瓶的主人會在第二天親自來清風鎮。所以,蘇婉兒父女一大早就在家等著。除了必要的三餐,皆沒有出門。
  
  蘇婉兒給秦喜玲發電子郵件,又登陸MSN,都沒有看到她在線。只看到她MSN簽名:挪威,我來了。
  
  看來,這傢伙真不靠譜,這會兒又晃蕩到挪威去了。即便聯絡上,估計還真是遠水救不了近火。
  
  MSN上,周瑾的頭像也灰著。蘇婉兒算了算日子,已\有好幾個月沒見到周瑾了。上一次,在MSN上說話,還是她剛進公司,對外貿這行有點小緊張,於是刻意等到大半夜,詢問在地球另一端的周瑾,陶瓷工藝品以及用具在國外的前景。那時,似乎聽他說要回國。
  
  其實,如果要找他,可以去「最神話」裡找他的。他曾說過他有參與設計和投資這款很火的網游。算是他和幾個朋友的共同夢想。
  
  但蘇婉兒一直認為網游是那些錢多得發慌、或衣食無虞的人用以消遣的。而她沒有良好家境、強大關係網絡,也沒有傳說中的異能,一切都只能靠自己的雙手打拼。所以,她從來不去碰網游。儘管在認識的這幾年裡,周瑾曾有好幾次讓她去瞧瞧他的夢想,以及他最近改進的地方,她都沒有去。雖然她不得不承認周瑾發過來的那些圖片真的很美,很打動人心。
  
  他似乎說要回國,這一次,怕找他也是來不及,何況是這麼大一筆錢。蘇婉兒暗想。到這時刻,算是徹底放棄周瑾這一條路。
  
  翻來覆去一晚上,加上一大早的探查,還是只剩下陳昭華這一條路。
  
  其實,陳昭華跟蘇婉兒私交不錯,有段時間幾乎每晚臨睡前會在Q上胡說八道,也或是很正經地討論一些學術或者市場問題。她面臨實習時,陳昭華也叫過她去他的公司。她也考慮過去,但自己沒工作經驗,沒資歷,去陳昭華的公司,到底做什麼,自己沒底。並且因為是熟人,蘇婉兒怕這一去真就長了惰性,不能得到真正鍛煉,於是婉言謝絕,說去南邊看看,有個模樣了,才敢去見他。
  
  陳昭華在Q上作痛心疾首狀說蘇婉兒嫌棄他。蘇婉兒賭咒發誓,陳昭華哈哈笑,說隨時歡迎脫胎換骨的蘇婉兒去京城就職。
  
  雖然不能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別人身上,但能得到別人的幫助,這也是一種成功。蘇婉兒打開電腦文檔,開始擬寫發給陳昭華的電子郵件,以及打電話時該有的措辭。
  
  蘇婉兒正反覆推敲,一直坐立不安的爸爸忽然喊:「小喬,你能有什麼辦法?」
  
  「啥?」蘇婉兒抬頭,看到爸爸一臉擔憂,略一想,便陡然明白爸爸在想什麼。
  
  她心裡一酸,隨即扯出笑容,安慰他說:「你不要擔心,我不會做讓蘇家蒙羞的事。再說了,即使把我賣了,也值不得那青瓷瓶子的錢。」
  
  「小喬,我不是這意思,我是擔心——」他大約沒想到自己的女兒會這樣直接地說出來,臉上有尷尬的神色。
  
  「你不要擔心,我只是找一些朋友看看。」蘇婉兒說。
  
  爸爸沉默一陣,緩緩地問:「什麼樣的朋友?」
  
  「我大學的學長,進入學校名人堂了的。」蘇婉兒的回答,總覺得爸爸的神色很怪,於是又補充一點,說:「爸,只要今天我們見見青瓷的主人,與他談妥一個價碼,請個普通律師做個見證,這之後的事,我試著跟那學長借一下錢,就可以辦妥了,你不要太掛心。」
  
  爸爸一直在擺弄青瓷的茶具,過了許久才說:「瓷窯比較古老,會值一點錢。房子的話,最近這裡很多人過來開發,原本也在談賣地的事。雖然不夠,這些總是身外物。」
  
  瓷窯與這老房子對爸爸來說很重要。她很清楚。
  
  如果自己可以守護,為何又要留下這樣的遺憾給他呢。於是她立刻打斷他的話,說:「你不要擔心那麼多。我馬上就工作了,欠了錢,努力工作就可以還的。」
  
  「小喬,我知道你懂事,但外面的世界很凶險,再說一百多萬——」爸爸又再度沉默。
  
  「我還很年輕,之後還有很長的歲月,錢是可以還上的。」蘇婉兒安慰爸爸。
  
  「人家借錢給你,不是什麼高利貸之類的,欠的就是情。」蘇爸爸指出,臉色有些不好看。
  
  蘇婉兒不語,卻聽爸爸又絮絮叨叨地說:「我一直想問你一件事,只是這些年都不知道如何開口,你又一直這樣乖巧,從來不犯什麼錯誤。我甚至連蛛絲馬跡都找不到。我也知道你懂事,可是,你一個女孩子家,剛剛工作,這一百多萬的,不是一百多塊。你就說得這樣輕鬆。小喬,我已經失去你哥哥和媽媽,我不想再失去你。」
  
  爸爸的敘述有些語無倫次,蘇婉兒卻總算是聽清楚了,他還是擔心自己違法亂紀,跟哥哥一樣的下場。
  
  「爸,我要的是幸福生活。不會拿自己的前途命運去開玩笑的。你要相信我。」蘇婉兒試圖安慰他,卻發現語言這樣的蒼白無力。
  
  「小喬,不是爸爸不相信你。而是有一件事一直梗在我心裡。我想問問你。」爸爸說到這裡,緊緊抿唇。
  
  蘇婉兒看他的樣子,有些摸不著頭腦,說:「爸,你問。」
  
  可木訥的爸爸就是沉默好一陣子,足夠急死人了。蘇婉兒不得再度催促。他才緩緩地說:「當年,你媽媽生病缺錢,後來有個年輕人來醫院替你媽媽付了醫藥費就走了。我沒來得及問,於是就以為跟你哥有關。可是我曾問過你哥,他說不認識。那時,我忙,但也聽人說,你有幾天沒回家。而且我看有次去買飯,看到那人到醫院找你。我那時很擔心,準備跟你好好談談。可是後來你媽媽去了,我也沒心思,你也沒異樣,我帶你回江南來,也去改了名字,這些年這事就擱在我的心裡。小喬,那個人是誰。」
  
  蘇婉兒驚訝得說不出話來。一是因為當年的事,她以為那幾天與四少的相處是隱秘的,不料木訥老實的爸爸早就知道;二是因為當年以為爸爸湊到的錢竟然是四少派人來出的。
  
  「那人是誰?是不是這次你要麻煩的人?」爸爸的語氣,第一次有了咄咄逼人的意味。
  
  蘇婉兒沉默,不知道該不該將當年的事說出來。在這猶豫之間,爸爸厲聲道:「小喬啊,你可知道有時候拿人錢,就沒法跟這個人平等站在一起。尊嚴上就低了一等。如果要影響我女兒的人生,爸爸寧願鋃鐺入獄。」
  
  「你想多了。」蘇婉兒「嗖」地站起來,依舊是陰雨的清風鎮,讓人感覺有些涼。她去披了一件衣裳,在這過程中,她已經想得明白,那就是將當年的遭遇,或者奇遇告訴爸爸。
  
  於是,等再度回到廊簷下,她很平靜地敘述,聲音不大。爸爸聽得目瞪口呆,其餘的都沒有聽進去,只是十分後怕,畢竟蘇婉兒當時可以說命懸一線。
  
  「我讓你去找你那該是的哥,差點害了你。」爸爸十分懊悔。
  
  蘇婉兒正要安慰說那是意外,門外卻忽然有敲門聲。爸爸去開門,蘇婉兒卻依舊在廊簷下做著,隔著一段距離,就看到一個穿米色夾克的,正是昨天在巷子拐彎處撞見的那人。
  
  那人走進來,用一種審視的目光看了看蘇婉兒,臉上有一種似有若無的笑。
  
  這種審視的目光讓蘇婉兒很不舒服,她在深寧不止一次看到過這種審視,至少在那天下午來的人之中,除了那個四少,其餘的人全然是這種眼神。
  
  如果在遠離深寧的地方也有人能知道懸賞找她的事。那麼,一方面只能說懸賞的那個人影響力真是太多,另一方面或許可以說那邊的人來得太快。
  
  蘇婉兒心中起伏,臉上竭力平靜,起身在爐子上燒水泡茶,請那人坐。
  
  那人坐下,卻還是不經意地打量蘇婉兒。爸爸有些按捺不住,問:「王先生,您不是說那瓶子的主人會來麼?」
  
  「他有很重要的事要處理。不過,應該很快就來了。」這人回答。
  
  原來,他並不是瓶子的主人。蘇婉兒又端了幾樣果品出來,這才問:「那這青瓷的事,王先生可做得了主?」
  
  那人瞧蘇婉兒一眼,臉色平靜說:「蘇小姐不要擔心,我家主人很快就來的。他會親自跟你談。」
  
  這人叫她蘇小姐,可是爸爸並沒有向這人介紹過她。就算稍微有點常識的人都不會這樣篤定地叫她蘇小姐。那麼,他確實是知道懸賞的事。看來,有些事比想像中來得更快。
  
  不過,她要假裝毫不知情,只是笑了笑,說:「那敢情好。畢竟這是個意外,誰讓那只該死的黑貓長途跋涉到清風鎮來搗亂。」
  
  那人臉色陡然有些不好看,蘇婉兒看在眼裡,於是呵呵一笑,說:「這件事是意外,你大約也知道我們清風鎮不養黑貓的風俗?那這事,還得王先生跟你家主人說一說。」
  
  「蘇小姐別太擔心,我家主人不是不講道理之人,我想一定會要到蘇小姐滿意的價格。」王先生也一臉的和善。
  
  「好,那我恭候你家主人大駕。」蘇婉兒說,一臉笑意。那王先生站起身來告辭,蘇婉兒自然很客套留他吃午飯,那人也推辭說跟自己一行人住在鎮口的銀杏客棧,不用麻煩。
  
  待那人走了,蘇婉兒心裡是波濤起伏。爸爸卻在一旁很不解,自語說:「這人今天怎麼這樣和善。」
  
  蘇婉兒沒有回答,只是站起身,說:「爸,我有些累,去睡午覺了。」
  
  其實,她哪裡睡得著。因為下一刻,或許就要直面那個懸賞找自己的人。如果真是四少怎麼辦?可是,如果四少是遇見的那個人,他沒有理由不認識自己。也許這個世界的四少真是很多的,會說現代女性必備的三樣的四少也不少。
  
  但無論是誰,想必立刻就要短兵相接。而自己絕對不能坐以待斃,於是她琢磨措辭,給陳昭華發了電子郵件,又給陳昭華打了電話。自然是將青瓷花瓶的事敘述一番,至於在深寧被懸賞的事則隱去不談。
  
  陳昭華在電話那端聽她說完,只一句:「我馬上開會,開完會我給你打電話。」然後,陳昭華掛了電話,並沒有說借錢的事情。
  
  蘇婉兒有些頹敗。她很清楚不願意借錢這方面,有一個「拖」字訣。或許陳昭華用的就是這個,很委婉地說不願意借錢。
  
  那麼這一刻就得廣撒網了。蘇婉兒又立刻寫電子郵件給周瑾和秦喜玲。暗中祈禱這懸賞找自己的人不要是什麼深仇大恨的。
  
  我應該也沒有什麼深仇大恨的人。蘇婉兒自我審視,確實沒有想出有什麼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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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1 19:07:37 |顯示全部樓層
  第013章 身世
  
  午後,江南小鎮雨紛紛,黑瓦灰牆繚繞出一種滄桑。
  
  忽然,門外響起極有禮貌的敲門聲。爸爸立刻去開門,蘇婉兒也不由得將書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站起身想看看這來人是誰。
  
  原本以為是青瓷的主人,卻不料門打開,半掩的門口站的竟然是陳昭華。黑色西裝,褐色襯衫,位打領帶,一張國字臉全是嚴肅的神色,絲毫沒有平素裡兩人開玩笑時那種隨意與放鬆。
  
  蘇婉兒立刻迎上去,十分驚訝地喊:「四哥。」
  
  是的,陳昭華是陳家老四,別人叫他陳四,她也就在稱呼上糾結。陳昭華反對她叫學長、師兄的。說什麼大學裡,「學長、師兄」之類的都不是好東西,而他是正直無私的人,所以千萬不要用那種稱呼來讚美他。他一本正經的神情讓蘇婉兒笑得彎下腰。於是也依著叫他四哥。
  
  「嗯。」陳昭華回答,卻並沒有進來,而是徐徐閃身在一旁,對後面的人說:「就是這裡。」
  
  蘇婉兒這才看到陳昭華身後還有幾個人。為首的是一位白髮蒼蒼的老頭,但看起來精神矍鑠,頗有英武之氣,那老者也抬眼打量她。老者旁邊有一個黑西裝的中年男子,提著公事包。老者的後面還有一男一女,看樣子約莫四十來歲,也許五十來歲,蘇婉兒看不出來。那女人穿了米色的大衣,裡面應該是碎花的旗袍,頭髮盤成蝴蝶髮髻,綴了細小的珠花,女子眉目裡皆有憂鬱,那張臉有倒像是很熟識的,只不過搞不清又在哪裡見過。而那男人則是一件黑色的風衣,穿得很周正,神情嚴肅。
  
  莫非這就是青瓷的主人?不過,這些人是跟陳昭華一起出現,上午來的那個男人也沒出現,應該不是。蘇婉兒這樣判斷。
  
  陳昭華對那老者說:「爺爺,就是這裡。」
  
  蘇婉兒一臉驚訝,來人居然是陳昭華的爺爺。
  
  「四哥,這是?」她不由得問,也連忙對那老者恭敬地行禮,說:「爺爺,您好,快請進來坐。」
  
  她一邊說,一邊走過去,想扶老者。不提公事包的男子伸手一擋。蘇婉兒立刻明瞭這個動作。這陳家是西北世家,陳爺爺軍中威望甚高,身邊有人作這樣的手勢不奇怪。
  
  蘇婉兒很識趣地退到一旁,對爸爸說:「這是我朋友陳昭華以及他的家人。」
  
  爸爸因為木訥也只是對他們笑笑,就去搬椅子與桌子,招呼人進去坐。
  
  就這樣,陳昭華一行人來到廊簷下坐定。蘇婉兒端了青瓷的茶具出來燒水泡茶。周圍的氣氛有些詭異,誰也沒有說話。而蘇婉兒也不能在這種場合下問陳昭華借錢的事。於是也閉口不說。
  
  當然,更詭異的是陳爺爺竟然一直在打量她,蘇婉兒略一抬頭,發現不僅是陳爺爺,就連那一對男女也是在看她。
  
  真讓人毛骨悚然。蘇婉兒有些厭惡這種審視。
  
  「蘇先生,三年前,我大兒子來見過你,我也跟你通過電話。」陳爺爺忽然說。
  
  「啊!」爸爸低呼一聲。
  
  蘇婉兒覺得事情蹊蹺,不由得看爸爸,只見他一臉蒼白。
  
  陳爺爺三年前跟爸爸通過電話,陳爺爺的大兒子來見過爸爸。難道自己認識陳昭華都不是一種美麗的巧合麼?
  
  蘇婉兒想要問,但這裡都是長輩,自己不能不懂禮貌,隨意開口,只靜觀其變。
  
  爸爸一直沒有說話,臉色越發蒼白。陳爺爺語氣平靜,說:「三年前,我跟你說過,因為有些情況,我暫且不能帶她走。如今,該是認祖歸宗的時候了,她畢竟是陳家的血脈。」
  
  蘇婉兒覺得背脊發涼,因為陳爺爺說「認祖歸宗」時,一直在看她,還說她是陳家血脈。她十分驚訝地看著爸爸,爸爸沒有看她,只是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
  
  她把目光看向陳昭華。陳昭華卻躲避她的視線,站起身,往旁邊還開著的青瓷作坊走去。
  
  而週遭的人,皆是審視的眼神。蘇婉兒不喜歡這種眼神,只是礙於爸爸和陳昭華,不好說話,於是放下手中的青瓷茶具,默默坐在椅子上,等待這事情的發展。
  
  周圍一片安靜,只有江南秋雨淅瀝瀝下個不停,落在瓦上,青黑一片,帶起輕煙。
  
  良久,陳爺爺總算歎息一聲,說:「雖不及錦華,但模樣還算乖巧,就賜字敏,合輩分華。」
  
  他說,然後轉過去對旁邊穿黑風衣的男人和古典旗袍的女人說:「你們細心教導下,應該不會比錦華差多少。」
  
  「是。」男人和女人同時回答,態度恭敬。
  
  「敏華。」老頭衝著蘇婉兒喊。
  
  蘇婉兒知道他在喊自己,卻沒有回答。那女人急了,立刻蹙了眉,說:「孩子,爺爺在喊你,你要有禮貌。」
  
  「我姓蘇,名婉兒。」她回答,因為不喜歡他們的盛氣,以及對爸爸的輕視。
  
  這句回答讓男人和女人同時以眼神凶狠瞪她。她無視,眸光輕飄飄掃過陳爺爺,只見這頭髮全白的矍鑠老頭,臉上全是不悅與威嚴,卻是沒有發言。
  
  又是沉默,家裡的貓也許是餓了,在堂屋裡怯生生地叫。
  
  終於,有人咳嗽打破沉默,那是剛才擋住蘇婉兒的那個男人,他問爸爸:「你想知道你兒子的下落麼?我們幫你查,公安局那邊,不出三天就可以查到。」
  
  「我——」爸爸面露難色,不知道如何回答。
  
  蘇婉兒卻更不悅,誰都知道自己的哥哥當年是犯了事潛逃的。這都五六年了,杳無音信。若說爸爸不想念,是假的。有好多次,她就看到爸爸一個人看著大哥的照片沉默。
  
  「也許用不了三天那麼久。」那男人說,陳爺爺氣定神閒坐在一旁,拈起一隻青瓷茶杯細細品看。似乎這人暗含威脅的話與他無關。
  
  越是衣著光鮮,越不講道義,降低格調,手段用盡。這幾年,在全國炫富最厲害的大學裡上學,她又不是沒見過。
  
  蘇婉兒唇邊露出一抹諷刺的笑,替爸爸回答:「每個人都要對自己的行為負責,犯了法就要接受制裁。我和爸爸從來不姑息養奸。」
  
  「他罪不及死,不過,也說不定。在法律上換個詞,就是另一番天地。你不殺伯仁,伯仁卻因你而死。蘇小姐也算一流學府的學生,這句話應該聽過的。」那男人繼續說,語氣真流氓。
  
  這人真討厭,蘇婉兒眉頭一蹙,眼眸如刀,斜睨著他,問:「你是誰?」
  
  那人神色有些慎然,卻還是學著謙謙紳士,回答:「我是陳家的律師。」
  
  「呵,律師,你不覺得你真像個逼良為娼的老鴇麼?」蘇婉兒冷笑。
  
  這一句讓在場的人全然一驚。連同一向木訥老實的爸爸也驚訝得張嘴。片刻後,他回過神來,連忙向陳爺爺解釋:「小喬不是這樣的。」
  
  「爸,不用解釋。大哥自己犯事,自己看著辦。」蘇婉兒起身,收拾茶具,並毫不客氣地伸手向陳爺爺伸手要那青瓷茶杯,大有逐客之意。
  
  她這輩子最討厭的事就是威脅,最厭惡的人也是威脅自己的人。
  
  「可是——」爸爸神色猶豫。
  
  「沒什麼可是。如果沒什麼事,我明天一早回學校,大四了,有很多事情需要處理。」蘇婉兒回答,將茶具放在托盤上往堂屋裡走。
  
  不想陳昭華站立在堂屋裡,在看一隻青瓷碗。蘇婉兒停住腳步,陳昭華轉過身來,竟然是一笑,那笑容倒如同久不見的日光,蘇婉兒覺得整個暗沉沉的堂屋都明亮了。
  
  「我真是你四哥。你爸爸媽媽當年私奔,你媽媽在長安醫院生的你,沒想到慌亂之下抱錯了。外面那兩位就是你的爸爸媽媽。」他說,聲音清澈,如同最純淨的藍天。
  
  蘇婉兒沒說話,暗想:難怪那女人的面相自己覺得熟悉,那不就是跟自己的臉型很相像的麼?那樣昭然若揭的長相,不用親子鑒定,都能肯定那人絕對是自己的媽媽。
  
  陳昭華見她不語。繼續說:「如果我是你,就答應回到陳家。第一,你是陳家的孩子,若不是因為抱錯,你原本就在陳家;第二,你哥哥的事可以得到最好的解決;第三,有陳家的平台,你會有更燦爛的未來,這是你作為蘇婉兒得不到的;第四,你目前需要的錢會立刻解決。識時務者為俊傑,何況這是百利無一害的事情,你個傻妞,怎麼就那麼擰呢?」
  
  他說到後來,眉頭微微蹙起,神色裡有略微的心疼。
  
  一直沉默的蘇婉兒承認他說得在理,將青瓷茶具放到一旁,不緊不慢地回答:「我雖然年紀小,也懂得天上不會掉餡餅,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陳家三年前就知道我的身世,直到如今才興師動眾,不惜威逼利誘。這裡頭要付出的代價,自然不菲。你還真當我是個鄉下傻妞了。」
  
  「其實,你把事情想得複雜了,何必——」陳昭華說,語氣也不覺小聲。
  
  蘇婉兒忽然轉過身,有些咄咄逼人:「三年前,你我相識,是不是預謀?」
  
  陳昭華再度躲避她的視線,默然不語。這態度已經表明答案。蘇婉兒只覺得心裡悲涼,原本陳昭華與自己的相遇,是生命中不多的溫暖與美好。
  
  「我知道了。」蘇婉兒自語。
  
  「婉兒,我當時聽說你在Z大,恰好是我母校,我又有邀請函在手,所以就回去看看你的。我沒有別的意思。」陳昭華急忙解釋。
  
  蘇婉兒閉上眼,也不想多去計較。有些時候,有些事計較過多是為難自己。她如今要搞清的是陳家為何突然要她認祖歸宗。所以,她緩緩地問:「為什麼選的是今天?」
  
  她語氣忽然變得咄咄逼人,陳昭華一驚,停頓好一會兒,他才說:「有一門聯姻的婚事。」
  
  這這一點,蘇婉兒就已然知曉。她以前挺陳昭華說過,陳家雖是大家族,但到他這一代,女孩子都是稀罕的。有個大姐叫陳子秀,死得早;有個妹妹陳錦華,也跟人私奔了。還有個妹妹,據說不成材,讓老爺子很失望。
  
  那麼,能有聯姻資格的就只有那個不成材的妹妹和自己。兩害相權取其輕。陳爺爺選了自己。
  
  「婉兒,我知道這事讓你很為難。可是——」陳昭華試圖勸說蘇婉兒,可是只這一句,他也說不下去。
  
  蘇婉兒卻看得很清楚,目前,這真是唯一的選擇。可以體面地保住爸爸的老宅和瓷窯,還可能有進一步的發展。至於聯姻的事,走一步算一步。所以,她忽然說:「你不必說,告訴他們,如果你剛才說的這些條件都成立,我答應配合他們。」
  
  「你怎麼突然——」陳永寧十分訝異她一百八十度的轉變。
  
  蘇婉兒一笑,說:「沒什麼,你說的不無道理,四哥。」
  
  她最後那一句「四哥」十分婉轉,有點虛假。這讓陳昭華眉頭輕蹙。好在陳家也算世家,一方大佬,陳昭華修養很好,並沒有別的話,抬腳走出弄堂去。
  
  蘇婉兒默然,暗想這事對父母兄長好,也是給自己的機會,即使陳家可能別有所圖,但媽媽說過:人永遠不要以眼前的境況來預知自己的將來。
  
  未來是否金光閃閃,全然在自己一手創造。蘇婉兒有這個信心:給自己一個平台,她能征服世界。
  
  只是,聯姻的是哪一家?未來的夫君是什麼樣子的?她忽然覺得這像是時光倒退好幾個世紀,仿若是依依呀呀戲台上的故事,盲婚啞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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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1 19:07:54 |顯示全部樓層
  第014章 秋雨涼
  
  其實,人生在世,很多時候,不是想得到,就必須要得到。有些事,有些情愫只能在心底終年不見天日,最終腐爛,帶進棺材。那才是對彼此最好的選擇。
  
  ——題記
  
  江南秋雨,一寸一涼,午後的清風鎮涼意四起。
  
  蘇婉兒答應陳家要求,而陳家也答應擺平青瓷花瓶事件。彼此談妥,陳爺爺站起身說:「天色不早,該回市去。」
  
  他一說完,站起身,就要往院子外走,旁邊的律師立馬跟上。
  
  「我想在這裡親自看到家裡的事處理妥善。」蘇婉兒面對陳家讓她立馬跟回去的要求,這樣詢問。
  
  陳爺爺沒有發話,在那律師的攙扶下往院落外走。
  
  「我會讓人處理好的。你連我都不信了麼?」陳昭華低聲問,神色倒是有些閃爍。
  
  蘇婉兒搖搖頭,說:「不是不信你,只是昨天才回來——」她說到這裡,不由得看了爸爸一眼,他身影有些佝僂,額前鬢邊都有白髮。
  
  爸爸沉默坐在椅子上,看了看蘇婉兒一眼,全然的愧疚,默然無語。蘇婉兒的心情濕漉漉的,像是江南的秋雨。
  
  「放心,我會讓人處理妥當的。如今,時間緊急,行程很滿。而且,陳家不希望你再以別的任何身份拋頭露面。你要清楚。」陳昭華低聲說,又對那中年男女說:「六叔,六嬸,你們出去陪爺爺,我在這裡陪敏華收拾一下。」
  
  蘇婉兒不禁掃了這兩人一眼,這兩人就是自己的親生父母,就他們那長相,連給蘇婉兒狡辯的借口都沒有。尤其是那女人長得跟自己太相像,相像得所有真相都昭然若揭。
  
  難怪自己一點都不像媽媽,兒時,有人對父母說:「小喬可是集你們兩人之長,長得這樣好看。」也有人開玩笑說:「莫不是你在醫院抱錯了。小喬可是跟你們不太像。」
  
  媽媽因此很不喜歡那碎嘴的玩笑者。卻沒想到讓那個不懂分寸的開玩笑者一語成讖。自己真是在醫院抱錯了。
  
  那男女也看了看蘇婉兒,女人眉頭緊蹙,小聲說:「敏華,你收拾一下就好。別的東西,我們到市區再置辦。」
  
  「我知道了。」蘇婉兒回答,即便跟她有很深的陌生感,這人畢竟是自己的媽媽。
  
  「那我們在外面等你。」女人似乎有些不滿意這樣的疏離。那男人拉了拉她,說:「秀芝,別嚇著敏華,我們出去等。」
  
  女人到底有些戀戀不捨,終於出了院落的門。
  
  院子裡就剩下陳昭華與蘇婉兒父女。蘇婉兒瞧了瞧陳昭華,有一種說不出的酸澀,緩緩低下頭,說:「實在不能明天再走麼?」
  
  陳昭華歎息一聲,說:「丫頭,你是聰明的。陳家為何這麼急來找你,你應該清楚。」
  
  「我知道。你們這樣急地來,並不是因為我家的事迫在眉睫,而是陳家的事迫在眉睫。」蘇婉兒緩緩地一說,一字一頓。
  
  「你既然知道就好了,所以不要再說留下來的事。」陳昭華說,然後拍了拍她的肩膀,說:「我知道你昨天才回來,還想陪著你爸爸。但事有輕重緩急。你放心,我會將青瓷事件和你哥的事都處理好的。等過一陣子,你再回來陪你爸爸。可好?」
  
  他的聲音清澈,向來對她就帶著些許的寵溺。其實,蘇婉兒曾暗自拿陳昭華與銀座八那人相比,也是不相上下的人。只不過,很多時候,人是很奇怪的,只需要一瞬間就能判斷出進一步的關係。
  
  所以,對於陳昭華曾有的情愫便屬於蘇婉兒少女生涯隱秘的一部分。其實,人生在世,很多時候,不是想得到,就必須要得到。有些事,有些情愫只能在心底終年不見天日,最終腐爛,帶進棺材,那才對彼此都好。
  
  她抿唇點頭,又看了看爸爸,說:「爸,我處理好事情,就回來看你,你不必擔心,好好照顧身體。」
  
  爸爸動了動嘴唇,好一會兒才吐出一個「哎」字。
  
  蘇婉兒便轉身去收拾行李。其實,本沒有什麼好收拾的。昨天才回來,行李箱都沒有完全打開,她在自己的閨房裡看了看,最終只帶走媽媽的相片。雖然,她不是自己的親生母親。但是,蘇婉兒覺得自己性格裡大部分來自這個文藝而堅強的女子,即便在生命最後一刻都還能微笑的女人。在蘇婉兒的記憶裡,與媽媽的相處全是美好的片段,媽媽教她唐詩宋詞,跟她一起學習拼音,讓她坐在小凳子上,替她紮好看的辮子,在和暖的日光裡,打了很多水在狹窄的院落裡替她洗頭髮......
  
  收拾幾件衣服,帶了媽媽的照片,提著行李箱走出來。爸爸卻站在一旁,手裡捧著一個盒子,他說:「這是一對青瓷的杯子。家裡傳下來的,不值得幾個錢。你收著。」
  
  蘇婉兒訝然,爾後瞬間明白爸爸的擔心,不由得氣惱地說:「爸,你以為從此後,我叫陳敏華,我就不是您的女兒了麼?」
  
  「我不是那個意思。」爸爸回答,神色有些尷尬,全然出賣了他的內心,就是那個意思。
  
  「這青瓷的杯子,爺爺傳下來的,我們家理應給哥哥的。我說過將來我要是出嫁,就要爸爸親自燒的一套青瓷茶具。」蘇婉兒說,放下行李,走過去挽住爸爸的胳膊,低聲說:「爸,我還是你的女兒。」
  
  陳昭華很是識趣,獨自到院落裡去看那大水缸裡養的幾條魚。爸爸眼裡噙了淚,低聲說:「我不是擔心我的女兒以後不認我。我只是覺得是我的錯,才讓你去面對這種聯姻。我聽說,這種聯姻,沒什麼感情的,沒有感情的婚姻又怎麼可能幸福呢。說來說去,是我斷送你的幸福。」
  
  爸爸說到後來,有些激動。其實對於聯姻,蘇婉兒心底也沒有底,但還是粲然一笑,安慰爸爸,說:「爸,我從小就聰明。如果沒有感情,那就創造感情,你相信我會幸福的。」
  
  爸爸不說話,只是歎息。蘇婉兒又撒嬌,搖他的胳膊,直到爸爸說不擔心。倒是外面的人等得不耐煩,又讓那律師進來催促。
  
  陳昭華這才走過來,提起蘇婉兒的行李,說:「走,不早了。」
  
  蘇婉兒戀戀不捨,緊了緊衣衫,轉身往外走,聽得陳昭華聲音不大,對爸爸說:「叔叔放心,不管在陳家,還是在別家,婉兒是我的妹子。我會竭盡全力護著她的。」
  
  這話倒讓她鼻子一酸,抿抿唇,一點都不敢回頭,大步走出清風鎮。
  
  陳爺爺在前面一輛奧迪上,而陳家爸爸媽媽則是另一輛黑色的別克。蘇婉兒被安排坐陳昭華的車,這大約也是考慮到她在陳家只與這位四哥熟識的緣故。
  
  原本要留下來處理事情的那位律師,可是蘇婉兒忽然說:「我不信任他,就他那種處事風格,我怕簡單的事都得弄複雜。」
  
  那律師一臉鐵青。陳爺爺也沒說話,倒是陳昭華逼於無奈,對駕駛室那位,說:「尚林哥,那就麻煩你留下來處理好這邊的事。」
  
  那位戴著眼鏡,文質彬彬的中年男子拉開車門走下來,很有禮貌地說:「是。」然後請蘇婉兒不要擔心。
  
  「這下你可放心了?」陳昭華拉開車門,讓她進去。
  
  「對於尚林哥,是久仰。自然放心,那就拜託尚林哥了。」蘇婉兒向徐尚林行禮。是的,這就是陳昭華的貼身助手徐尚林,她可是不止一次聽到陳昭華誇他的。
  
  就這樣,磨磨蹭蹭,也算是到了黃昏,因為陰雨,清風鎮格外安靜,路上行人稀少。車隊緩緩出清風鎮,倒是在鎮口遇見別的車隊進來。隔著車窗玻璃,灰濛濛的色調,便是看到擦肩而過的兩輛車,皆不是鄉下窮地方該有的車,其中一輛,很像是在深寧見過的那輛奔馳,嗯,就是葉家七少出車禍的那輛。當時,那司機說過那種奔馳,還上了央視新聞的,國內沒幾輛的。
  
  這是那一輛麼?難道這人是葉家七少?蘇婉兒好奇起來,不由得看那車牌。並不是深寧的牌子,而是本地的牌。
  
  本地牌也可能是那一輛。蘇婉兒雖然不關心,也知道幾個牌的說法。她不由得看那司機,很凝重的神色,專注地開車,卻並不是那葉家七少,至於後座的人,因為車窗嚴實,也看不清楚,只是隱隱約約覺得似乎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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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1 19:08:27 |顯示全部樓層
  第015章 敏華
  
  酒店,毗鄰西湖,推窗而望,即可看到煙雨繚繞的西湖。
  
  蘇婉兒、陳昭華以及蘇婉兒的生母苗秀芝低調地入住。
  
  陳爺爺和蘇婉兒的生父陳澤林則離開,逕直去了滬上。臨行前,陳爺爺看了看蘇婉兒,說:「從現在起,你是陳敏華,雖是陳家這一輩中最小的。但這家族的榮耀與穩固,也有你一份兒。」
  
  蘇婉兒沒直接回答,只是說:「我知道我該什麼。但請你們不要干涉太多。必要時,我會向爺爺您請教。」
  
  爺爺沒說話,倒是陳澤林在一旁低喊:「敏華,怎麼能這樣跟爺爺說話?」
  
  陳澤林是蘇婉兒的生父,苗秀芝是她的生母。陳澤林是陳家這一代中的老六。在從清風鎮到杭州的這一路上,陳昭華為她大體講解了陳家的構架。
  
  「雖然爺爺有些逼不得已才選了我。但用人不疑。何況,我不相信你們沒有對我做過考量。既然如此,我希望得到充分的授權。」蘇婉兒說,她確實是想得到充分的授權,不要在以後的行事裡被掣肘。
  
  陳爺爺一張臉沒有變化,那語氣卻是暗沉沉的,他說:「這些事情的學問大,你不要自以為是。還有,要懂得你在跟誰說話。最起碼的尊敬,你不懂麼?」
  
  蘇婉兒聽不得這種指責。因為,在她看來,這種指責就是指自己父母的不是。她倏然斂起平靜,整個人也有些不客氣,說:「我並不是不尊重您。正因為尊重您,所以才要告訴您一聲我會如何做。而『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一旦開始,我要怎麼做,您的意見就不會那麼重要的。」
  
  「你——」陳爺爺終於氣得將臉上那層平靜的面紗撕開,揚起手。陳澤林和苗秀芝立刻對陳爺爺說:「敏華不懂事,爸,您就不要生氣了。我們會好好管教她的。」
  
  就連那律師都在勸,說:「老爺子不要生氣,敏華也是想把事情處理好,只是語氣有些不對。畢竟這麼多年,都沒在陳家,有些生疏,難免的。以後慢慢就會好的。」
  
  所有人都在為蘇婉兒捏汗,唯獨陳昭華什麼都不說,在一旁洗杯子,泡茶喝,氣定神閒。
  
  陳爺爺那隻手終於放下去,一字一頓地說:「你要做半點對不起陳家的事。一絲一毫都容不得你,誰求情都沒用。你好自為之。」
  
  蘇婉兒知道陳爺爺出身行伍,說到做到,家法森嚴,猶如治軍。剛才在車上,陳昭華也說起過陳家,之前亂世的歲月,作為書香世家的陳爺爺棄文從武,從硝煙瀰漫的動盪中走出來,而後又駐守敏感地區,威震一方。
  
  陳爺爺治家猶如治軍,所以,陳澤林這一輩都怕他。整個陳家在他治理下,傳統而沉悶。在陳家,極少有人敢違抗他。
  
  如今,他說這句話,自然是顯示他家長的威嚴,裡面卻也含了對她的威脅。其實,蘇婉兒覺得無論自己是否生長在陳家,陳家是否顯赫,這些人對於她來說,不過就是親人。可是,人家似乎並不這樣想。
  
  「何至於此!」蘇婉兒略略歎息,垂了眸,緩緩地說:「爺爺若真當我是孫女,即便這是一場聯姻,也得為我的幸福考慮。對方是什麼人,我目前沒興趣知道。但是,盲婚啞嫁,畢竟沒有感情基礎。我必須有我的方式來保證我的幸福。這是雙方的贏面。爺爺卻這樣理解,可真像凌空潑了我一盆水,心裡涼寒。」
  
  陳爺爺沒有立刻反駁,神色倒是緩和下來,又恢復如常,瞟了她幾眼,說:「你好自為之,什麼都要有一顆謙虛的心,不要好高騖遠,凡是聽聽你四哥和你父母的意見。」
  
  「多謝爺爺指點。」蘇婉兒回答,心裡卻明白陳家這門不是好進的。而這門婚事怕也不是良緣。
  
  陳爺爺沒說什麼,便是往酒店外走。陳澤林也一併走了,只有苗秀芝不太捨得,看了看陳澤林。陳爺爺像是背後長了眼睛,揮揮手說:「秀芝想留下就留下,教教敏華也是好的。」
  
  就這樣苗秀芝也留下來,陳昭華看了看表,說:「敏華和六嬸先休息一下,五點半,我來接你們吃飯。」
  
  如今,這賓館房間裡,就剩苗秀芝和蘇婉兒。不知怎的,蘇婉兒竟然是緊張起來。她怕這樣的相對。明明該是最親近的母女倆,可這一刻比陌生人還陌生人,不知道該說什麼,氣氛十分尷尬。
  
  蘇婉兒只得將目光從半掩的窗簾投出去,微雨的西湖,黃昏時分,煙雨繚繞,山色若隱若現,空濛奇特。室內安靜得出奇。終於,苗秀芝有些按捺不住,低聲喊:「婉兒。」
  
  蘇婉兒一驚,她沒有料到苗秀芝不是喊她「敏華」,而喊的是「婉兒」,蘇婉兒應了聲,轉過去瞧她,只見苗秀芝微微蹙眉,一臉的憂鬱,眼神裡全是歉疚與擔憂。
  
  苗秀芝也有一些尷尬,咳幾聲,這才緩緩地說:「當年,我和你爸爸得不到你爺爺的承認,所以,你爸爸帶我走。那時,我已經懷著你,沒想到才到長安就要生了,你爸將我送進醫院,又難產,手忙腳亂的。後來,竟然是抱錯了,我們也不知道。只是覺得孩子長得不太像我們。」
  
  蘇婉兒心裡因為「難產」兩個字「咯登」一下,有些許的疼痛。女人每個月那幾天,她都會痛得難受。何況是生孩子,更何況是難產。她記憶中,媽媽跟自己講過,然後還笑著說:「小喬不乖,那時候,可是淘氣,讓媽媽疼很久呢。」
  
  那時,她就很歉疚,一低頭撅嘴,說:「媽媽,小喬錯了。以後一定好好疼愛媽媽。」
  
  後來,媽媽病逝。蘇婉兒一直很內疚,每每想起都不由得淚如雨下。自己還沒有好好孝順媽媽,她就不在裡,以後每一次取得成就,都不由得傷感。
  
  如今,原本是陌生人的苗秀芝忽然說起生她時難產,蘇婉兒鼻子一酸,心裡微微疼。她抿唇,終於還是有些艱難地說:「對不起,讓您——,受苦了。」
  
  苗秀芝一愣,眼裡淚光閃閃,搖搖頭,說:「沒有,沒有。只是這些年,我都不在你身邊照顧你,是我不好。」
  
  這樣的對話,總讓人心軟。一下子拉近彼此。
  
  蘇婉兒輕笑,走過去在苗秀芝身邊坐下,說:「你這麼說,是在怪我這幾年不在你身邊了?這是意外,誰的錯都不是。過去就過去了。以後,我在陳家,還得要你幫我。」
  
  蘇婉兒一邊說,一邊住苗秀芝的胳膊,聞到她身上清新的香味,有一種奇妙的、血脈相連的感覺。
  
  苗秀芝倒比蘇婉兒更激動,幾度落淚。拉拉雜雜談了不少,蘇婉兒心裡雖動容,但心中還是有疑惑。最終,蘇婉兒終於問:「那抱錯了,她呢?」
  
  她這個問題憋在心裡很久,終於問出來,怕有什麼哀傷之類的。蘇婉兒問得很輕,卻不料就是這樣還是讓苗秀芝落了淚。
  
  苗秀芝情緒激動,好一會兒,才緩緩說起當年抱錯的孩子,也就是真正的蘇小喬,在三年前車禍去世,也正因為車禍在醫院搶救,才得以證實她並不是陳家的孩子,陳家這才派人輾轉尋找,找到蘇婉兒。
  
  「當時,找到你,為了你的安全。便沒與你相認,不過你總是陳家的孩子,爺爺也讓你四哥極力地幫你的。」苗秀芝說。
  
  蘇婉兒卻是沉默了,一是因為聽說真正的蘇小喬已經去世;二是苗秀芝提了一句「為了你的安全」,不知道為什麼,這句話讓蘇婉兒有不好的預感。
  
  她的意思是說披著陳家的外衣,會有安全危險?
  
  而苗秀芝又在絮絮地說真正的蘇小喬乖巧,頗受陳爺爺喜歡,並親自為她取名錦華。蘇婉兒這才明白:陳爺爺說的「雖不及錦華」,那錦華指的是真正的蘇小喬。
  
  苗秀芝說起陳錦華,雖不是親生,但這麼二十年的感情,總是難免哀傷。蘇婉兒聽不下去,連忙轉移話題,問:「我很好奇,不知道,要與陳家聯姻的是哪一家?」
  
  苗秀芝一愣,這才低聲說:「南邊葉家,是爺爺那輩訂的。原本應該是你大姐陳子秀的,但因為早些時候,陳子秀訂給了錦城許家老大。而你二姐姐陳麗,與你年紀相仿,但資質不太好,爺爺不太喜歡。於是訂下的就是錦華。」
  
  「可是錦華不在,訂婚就應該取消的,如今還把我挖出來做什麼聯姻。」蘇婉兒說,明顯有些不滿。
  
  苗秀芝無可奈何地搖搖頭,說:「孩子,這就是權貴之家的宿命。錦華不在,還有你,還有你二姐姐。葉家也不會過問,只要是陳家的孩子就是了。何況,三年前,你爺爺就對葉家爺爺說過,陳家還有一個在國外唸書的孩子,叫敏華。」
  
  蘇婉兒訝然一驚,沒想到三年前,老頭子就已經把自己納入計劃之類。那麼,如今逼迫自己就範的那青瓷事件會跟陳家有關麼?要不然,怎麼來得這樣快?
  
  這個想法一旦產生,無法遏制。直讓她的背脊一陣一陣發涼。這就是權貴之家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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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1 19:08:33 |顯示全部樓層
  第016章 情愫
  
  行程的確很滿,當天晚上,蘇婉兒和苗秀芝、陳昭華在西湖邊的一家主題為魚的餐廳吃了飯,苗秀芝就帶蘇婉兒去買了禮服,做了頭髮。末了,又買了一些日常的衣物。
  
  蘇婉兒原本是短髮,不太好做,於是就略略捲了。買完衣服,做完頭髮,已將近午夜。她原本以為苗秀芝會留下來,卻不料陳澤林派了司機過來接苗秀芝回滬上。
  
  苗秀芝依依不捨,又拉著蘇婉兒的手叮囑注意添減衣物。因為滬上有事,須得先去一趟。改天到京城再帶她去訂做幾套,今天就將就穿一下。
  
  苗秀芝一走,就剩蘇婉兒和陳昭華兩人。回到住處,陳昭華還沒等蘇婉兒開口,已經說:「我知道你有很多話問我,走,我那邊有些好茶。」
  
  剛才,蘇婉兒還在琢磨怎麼詢問陳昭華,不料他倒是看得清楚,先開口解決了她的難題。
  
  蘇婉兒默不作聲,跟著陳昭華到他的房間。燈光暗沉,陳昭華從自己的行李中拿茶具泡茶,是青瓷的茶具。茶葉就不知是什麼品種。
  
  「這是你兩年前送給我的茶具,你說是你爸爸親手做的,還刻意做了模子,刻我喜歡的『閒來垂釣碧溪上』。這幾年,我總是帶著。」陳昭華說。
  
  「呵,當時你還問我家傳是否有蜜色瓷的配方。其實那古老的玩意,我家也研究過多次,可寥寥無幾的遺留,我家怎麼可能見到珍品。」蘇婉兒靠在沙發上,輕輕一笑,那都是經年的歲月。她那時對陳昭華的情愫說不清,可是她很清楚自己與他不是一路人,兩人之間只能有無限的友情,而不能有其他。
  
  「以後,我去找一些,給你爸爸看。」陳昭華說,端了茶給她。
  
  清香如同紅梅傲雪。蘇婉兒訝然,從未聞過這樣好聞的氣味。陳昭華則是輕輕一笑,說:「這是一種特殊的紅茶。雖然不值幾個錢,但我倒是喜歡。」
  
  蘇婉兒附和著笑,沒有說話。陳昭華說不值幾個錢的,對於她來說,都是值錢的。
  
  兩人又不說話,彼此喝茶,一壺茶喝得淡了。陳昭華才緩緩地說:「有什麼問題,你問。這樣沉默,倒不是我認識的那個率真的蘇婉兒。」
  
  率真。這就是她留給陳昭華的印象。也許從今天起,這個印象就要土崩瓦解。
  
  蘇婉兒垂眸,正了正身子,問了第一個問題:「當年,你跟我在圖書館外的遇見,也是陳家計劃的一部分麼?」
  
  是的,當陳昭華出現時,這件事就梗在她心裡,刺得疼痛。她珍惜與陳昭華之間這種難以遇見的友情。
  
  陳昭華抿了抿唇,沒有說話。答案已經昭然若揭,蘇婉兒輕輕一笑,有些許的落寞。她緩緩地說:「你不必有別的想法。我理解你的處境。其實,我原本該想到我就沒這個命,能得到人這樣的對待,能有這樣的友情。」
  
  「婉兒,這三年,我與你,我從未將你當作我的任務。我一直用心對待我們之間。對於我來說,你不僅僅是妹妹,也是——朋友。」陳昭華打斷蘇婉兒的話,語氣急切。
  
  蘇婉兒理解陳昭華的處境,只是心裡難免沮喪。她輕歎一聲,說:「這事過去了。四哥不要提了。如今,我要問四哥第二個問題:我在深寧市被人懸賞尋找,跟陳家有關麼?」
  
  陳昭華一聽,臉上愕然,搖了搖頭,說:「爺爺原本是說去深寧找你。反正葉家就是南邊的,也隔得近。當時爺爺恰好在滬上,我也在這邊。準備坐飛機了,你給我打電話,說你在家,我們這才過來的。對於,你在深寧的事,跟陳家無關。不過,這懸賞到底怎麼回事?」
  
  原來跟陳家無關。看來這事還真是複雜。蘇婉兒吐出一口氣,從包裡摸出照片,將這事一五一十地說給陳昭華。
  
  陳昭華看著兩張照片,眉頭緊蹙,聽蘇婉兒說完,思索了好一會兒,才說:「從這兩張照片的標記來看,屬於南邊道上的朱雀令。」
  
  「朱雀令?懸賞的名稱?」蘇婉兒不由得問,想起那照片背後寫的「朱雀牌」三個字,原來是這個懸賞的名稱。
  
  「算是名稱,不過準確地說,是懸賞級別。朱雀令是南邊道上的最高懸賞令。屬於找人令,不是誅殺令。看來有人在找你。」陳昭華緩緩敘述,不由得抬頭問:「你就想不出是誰?」
  
  蘇婉兒當然想過,首先想到的就是銀座八的那個男人,可是這一段,即便是陳昭華,她也不想說給他聽。這屬於她心中的最高秘密。
  
  於是,她搖搖頭,說:「想不出。我今天問你這件事,是想看看是不是與陳家有關,如果不是,那還要請四哥在這件事上,保護我爸。即便不是誅殺令,我也不希望他受到任何的打擾。」
  
  「你放心。我立刻就讓尚林去辦。」陳昭華一邊說,一邊給徐尚林打電話,將這件事講給徐尚林聽,吩咐徐尚林務必查清是誰在尋找蘇小喬,並且保護蘇晨和的安全。
  
  吩咐好一切,他又詢問了一下青瓷事件。徐尚林的答覆是青瓷的主人在車上,卻並沒有來見我,我連對方的臉都沒看見,只是他的司機下車來對我說:「他家主人只跟蘇家的人談。而且指名是跟蘇小姐談。」
  
  「太放肆了。」溫和的陳昭華勃然大怒,對徐尚林說:「你告訴對方,別得寸進尺。最好是拿錢滾蛋。」
  
  「陳總恐怕不行。那車,不曉得你看到了麼?國內沒幾輛,一查,大約就知道是誰。怕不比陳家差。」徐尚林回答。
  
  陳昭華臉色冷下來,沒有剛才激動,語氣卻冰涼:「那你的意思是讓敏華親自與這人見面談?她現在是陳家四小姐。」
  
  「陳總,你放心。這事,我會處理好的。反正著急的並不是我們。」徐尚林說。
  
  蘇婉兒斜倚在沙發上,聽得徐尚林的聲音從聽筒裡傳出來,不疾不徐的聲音,成竹在胸。
  
  「那你就好好辦,不要辜負敏華的重托。」陳昭華說,不由得瞧了瞧蘇婉兒。
  
  徐尚林在那邊很篤定地保證,陳昭華這才掛了電話,對蘇婉兒說:「這件事,我會盡快查清的。你只要做好你自己的事就好,什麼都不要擔心。」
  
  蘇婉兒嫣然一笑,說:「有四哥這句話,我還有什麼好愁的。」
  
  陳昭華到底是有些愧疚,輕歎一聲,說:「時候不早了。你早些休息,明天一早的飛機,回京城。」
  
  「回京城?」蘇婉兒疑竇叢生。她以為是回西北,再不濟就是南下,與葉家談聯姻的事,至少似乎聽苗秀芝說陳老爺子要去南邊與朋友會面。卻不料,是去京城。
  
  「嗯,去京城。一來是去見見二哥,二來是參加一個朋友的訂婚。爺爺的意思也是要找個正式的場合讓你出現,正好這朋友的訂婚,圈子裡很多人都會來。正好是好機會,也就先讓人知道你的存在。等過一陣子,爺爺壽辰,便會正式介紹給別人了。」陳昭華解釋。
  
  蘇婉兒這才恍然大悟,原來苗秀芝說去京城再做幾件。她還以為是過一陣子,苗秀芝要親自帶她去京城做衣服,卻不料去京城是行程之一。
  
  權貴之家就是這樣複雜。不過,既然要聯姻,還真是要名正言順的,畢竟雙方都得重視。
  
  「那有勞四哥。」蘇婉兒說,抬手看了看表。
  
  「你不要有壓力,這次不是你正式出場,你跟我去就是了。至於你的資料,全在那個表裡,你一會兒瞧瞧。」陳昭華將桌上的牛皮紙袋遞給她。
  
  「按照劇情,看完得要燒掉?」蘇婉兒接過來,調皮一笑。
  
  陳昭華卻蹙了眉,只瞧她,然後說:「去休息。」
  
  蘇婉兒看得出陳昭華情緒不太好,她便乖巧地轉身告辭,剛走到門口,她聽到陳昭華輕聲說:「如果可以,我寧願不是被爺爺選中來接近你的那個人。」
  
  蘇婉兒腳步一頓,然後轉身對他一笑,說:「四哥,別糾結那些了。你如果很喜歡我這個妹妹,你就要慶幸了,因為在陳家,我怕只跟你親近了。」
  
  陳昭華只瞧她,臉上慢慢浮起笑容,最後竟然說爽朗的笑,說:「敏華才是睿智之人,是四哥糊塗了。早些睡。」
  
  「哎。」她回答,脆生生的。回到自己的房間,她心裡似乎很高興,但卻想念爸爸,想起自己那潛逃在外的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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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1 19:08:53 |顯示全部樓層
  第017章 前途堪憂啊堪憂
  
  京城秋季,雖秋高氣爽,天藍雲淡,但溫度確實比南邊低許多。這幾天,蘇婉兒從南中國的深寧一直到京城,馬不停蹄的,倒算是一直在路上。她覺得暈乎乎的,耳朵也因飛機的轟鳴而有些疼痛,心裡有一種莫名的煩躁。
  
  陳昭華極少言語,很多時候就站在她身邊,思考自己的事情。
  
  來機場接機的是陳家二少陳雲華。陳雲華雖然是陳家老二,但比陳昭華只大了兩歲,看起來也比陳昭華年輕。陳雲華也是典型的國字臉,但顯然比陳昭華容光煥發。開了一輛銀色奔馳過來,看到陳昭華,哈哈一笑,說:「老四,你這眉頭深鎖,臉色憔悴的,確實需要一個女人了。」
  
  陳昭華白他一眼,說:「你也不看看場合。敏華妹妹在這裡,也說這些有的沒的。」
  
  陳雲華這才笑嘻嘻地伸出手來,說:「四妹,我是二哥。」
  
  蘇婉兒對她一笑,說:「二哥好。」
  
  「四妹不會介意二哥說啥的哈。」陳雲華哈哈笑,白色的襯衫凌亂,領口兩顆扣子不系,有一種不羈的凌亂魅惑。不過,這人的西裝倒是熨燙得平整。
  
  蘇婉兒輕輕笑,沒有說話。陳昭華臉色卻不太好,語氣也不太好,一邊拉開車門,讓蘇婉兒上車,一邊對陳雲華說:「敏華還小,她比不得你那些鶯鶯燕燕的。」
  
  「我知道她是流落在外的四妹。」陳雲華說,也並不見生氣,反而是從鏡子裡與蘇婉兒對視一眼,一臉的笑。他像是在對蘇婉兒說話,又像是在對陳昭華說:「敏華不久就要獨當一面,總是要長大的。我說的話,也不是多過分的,權當給她練習一下。老四,你太較真了,太嚴肅了,似乎也太緊張。」
  
  陳昭華坐在陳雲華身邊,沒有說話。氣氛有些凝重,蘇婉兒頭有些疼,似乎有些低燒。她靠在椅子上。
  
  「累了就休息一下。到了住處,我叫你。都是自家人,不必太緊張。」陳昭華忽然轉過身來說。這突如其來的說話把蘇婉兒嚇了一跳。她抬眉看他,他眼眸亮亮的,只是那張臉到底是嚴肅而憔悴。
  
  「好。」她回答。陳昭華這才轉過身去,繼續正襟危坐。
  
  蘇婉兒瞧了瞧他,頭實在是疼,於是閉上眼,靠在椅子上。想要睡去,可是頭太疼,反而睡不著,有些迷迷糊糊的昏沉。
  
  車裡很安靜。忽然,陳雲華問:「話說許二那種脾氣都訂婚了。你比他正常太多了,你怎麼就這麼幾年都單身?上次,葉家老三還八卦你袖子是不是斷了。」
  
  「可遇不可求。葉三什麼時候也學會碎嘴了。」陳昭華回答,語氣不鹹不淡的。蘇婉兒想起以前自己也打趣過陳昭華,在電話裡逼問:「四哥啊,你袖子斷了哇。還不給找個四嫂。」他就義正言辭地說:「小小女娃不學好,學那些滿腦子硫酸的腐。你四哥我正常得很。要不——」
  
  然後,蘇婉兒不說話,陳昭華也不說下去。彼此沉默片刻後,陳昭華就在電話那邊哈哈大笑。如此三次,蘇婉兒再也不說陳昭華袖子斷了。今天一聽,這世上居然有跟自己持相同意見的人,還真懷疑他袖子斷了。群眾的眼睛果然是雪亮的啊。
  
  蘇婉兒即便經歷很多,但還很年輕,八卦因子是生機勃勃的,一遇到合適的土壤就蓬勃生長。所以,這一刻,她因這話清醒了大半,只是閉目聽兩人的對話。
  
  「你得了,是讓你找個女人平衡一下生理,誰讓你玩什麼愛情了。還有,你幾歲了?還相信愛情的存在?」陳雲華說,頗為痛心疾首,那語氣似乎恨不得將陳昭華暴打一頓,以正他的三觀。
  
  「三哥和三嫂不就是麼?」陳昭華的語氣還是平靜,即便是反問句,也沒見加強多少語氣。
  
  「得了,老三兩口子,那得是萬里挑一的。喏,若說那福分啊,葉三跟許二倒算是了。你是不在京城,沒見著許二那得瑟樣,第一次帶那丫頭來海邊別墅,裝逼又得瑟。害得我都想暴打他了。不過,那丫頭倒真是絕版的,思維敏捷,一點都不像是小門小戶出身的。」陳雲華嘖嘖地說。
  
  「聽說原本也不是小門小戶,算是沒落世家了。」陳昭華說。
  
  「咦?你也關心這個了?」陳雲華語氣誇張,十分驚訝。
  
  「年前,那女孩子去上海出差,許二當時在上海執行任務,我們一起吃了一頓飯,隨便說了幾句。」陳昭華的語氣一如既往。
  
  「原來如此。不過,大約只有那女子才能受得了許二那性格。」陳雲華嘖嘖地說。
  
  「呵呵,各花入各眼。遇見了,就是對的了。」陳昭華回答。蘇婉兒總覺的他語氣落寞,暗自猜想他大約應該有一段難過的過去。
  
  「得了,哥哥我也不阻止你,你繼續你的苦行僧生活,等待良緣啊。」陳雲華回答。車已經拐下高速,入了繁華地段。
  
  陳昭華也沒反駁,而是想了想,壓低聲音說:「我想帶敏華認識一下許二的那位,以及葉三的那位。」
  
  「你什麼想法?」陳雲華也壓低聲音。
  
  蘇婉兒聽得這種低聲的對話,大約是以為她睡著了,不想她聽到。所以,原本想動一動的她,竟然一動不動,等他們說下去。過了一會兒,才聽到陳昭華小聲說:「一入葉家,無論她的丈夫是哪一個,都不是省油的燈。而葉三家的那位,上次在婚禮上,我見過。敏華能與她成為朋友,那麼,在葉家會好得多。許二的那位,那些事,也聽圈內人說起過,是個勇敢聰明的。以後,敏華或者也會遇見很多的問題。」
  
  「得了,朋友這事看緣分。你別去刻意。何況,這幾年你都看著敏華,我們家就你跟她接觸多,她像個省油的麼?」陳雲華低聲說,語氣越發小聲。
  
  「她只是聰明,對人略有防備而已。她是更需要人保護的傢伙。」陳昭華說,語氣很淡很淡,聲音也很小。
  
  蘇婉兒聽到這話。不知怎的,鼻子陡然一酸,竟然有淚要奪眶而出。她強行壓住這種失態,假裝夢中咳嗽,略略翻了身,換了個姿勢,繼續靠在椅背上睡覺。而陳家兄弟則一言不發,一路上極其安靜。只有蘇婉兒不斷地在想葉家到底是怎樣的龍潭虎穴,能讓一向持重的陳昭華都如此擔心。看來自己真是前途堪憂啊,難道自己將來的丈夫是惡狼級別的,自己要與狼共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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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1 19:09:19 |顯示全部樓層
  第018章 暗潮起伏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並不僅僅是一句鼓勵的話。更是告訴人,要知道任何事都有這個可能。所以,在面對不利時,要善於將不利轉化為有利。
  
  ——題記
  
  車在陳雲華的別墅,這別墅靠山,青山悠悠的。蘇婉兒也不知道這是京城的何地。只是這樣的環境,這樣的宅子,在如今繁華擁擠的都市,自然是好地方,好價格。
  
  陳昭華替蘇婉兒打開車門,她一下車,便看到屋內迎出來一個女子,巴掌臉,眉目嫵媚,側面梳髮髻,一襲的旗袍,外面罩一件風衣。
  
  她走得很優雅。這到讓蘇婉兒想起電視劇,上海灘那些腐女。那女子對陳雲華一笑,說:「剛好要開飯了。」
  
  陳雲華點點頭,摟住那女子的腰。那女子倒是看向蘇婉兒,笑著說:「這一定是敏華妹妹了。」
  
  蘇婉兒不知道該喊她什麼。因為之前聽陳雲華的口氣,並沒有娶妻,那麼這個女子就不是妻子,不知道該不該稱呼二嫂,於是只是訕訕地笑,說:「叫我敏華就好。」
  
  「早就聽說敏華貌美嫻靜,性子很好。今天一見,卻比你二哥說得更好呢。」那女子說,那雙狐狸眼打量蘇婉兒,一臉帶笑。
  
  明知道這女子的稱讚不過因為她是陳敏華,也不過是看在陳雲華的面子上,並不見得多麼真誠。但蘇婉兒還是不好意思地笑,說:「哪裡呢。是二哥愛惜我這個妹子,所以,就左看右看都好了。」
  
  她說,面目帶笑,掃過陳雲華。陳雲華還摟著這個女人的腰,神色平靜,然後阻止那女人,說:「準備一下,開飯。有什麼話,一會兒,再跟敏華聊。他們坐飛機累了。」
  
  那女子尷尬一下,隨即又滿是笑容,說:「我倒是見了敏華,一時就忘了。連招呼都沒跟四弟打。瞧我這人。好了,好了,敏華、四弟,裡面請。」
  
  蘇婉兒點頭,陳昭華卻不說話,只是走過來,站在蘇婉兒身邊。
  
  蘇婉兒不由得瞧陳昭華一眼,他神色平靜,似乎沒有喜怒哀樂,沉悶得一點都不想平常的他。
  
  「走。」他說,眼卻看陳雲華摟那女子往屋裡走,然後大步往屋裡去。蘇婉兒也趕忙跟上。
  
  食不言,寢不語。這是最基本的規矩。在中國傳統的禮儀裡,這是一個人教養的表現。蘇婉兒懂得,在場的每個人都懂得。所以,一頓飯吃得無聲無息。
  
  吃完飯,那女子吩咐人來收拾,又切了餐後水果。似乎想要跟蘇婉兒談話,陳雲華不說什麼。陳昭華卻不樂意,直接說:「敏華這幾天舟車勞頓,身子不適。有什麼話改天再說。」
  
  一向好脾氣的陳昭華,在Z大以微笑著稱的名人堂學長,這一天居然就沒有笑臉,整個人也顯得不耐煩。蘇婉兒想他一定有什麼事,否則不會這樣反常。
  
  陳雲華一聽,也是對那女子說:「好了,寶貝,你讓敏華休息一下。這丫頭身子也不好。等明天,你帶她四處轉轉就是了。」
  
  這算是給她台階下,這女子也精明就順著台階而下,笑靨如花,說:「我早就準備好房間了。我這就帶敏華去。」
  
  陳昭華卻攔住她,說:「不必。我帶敏華去就好。」
  
  氣氛再度尷尬,饒是那女子一直強撐臉面,也有些掛不住。陳雲華見這場景,便對那女子說:「你去督促一下廚房,看看今晚的晚宴準備得如何。算是陳家的小聚。」
  
  那女子如蒙大赦,立刻就應聲出去。陳雲華看了陳昭華一眼,有些不悅地說:「老四,你今天過了。」
  
  「二哥,敏華是我陳家的人。她沒資格以主人自居。有別的心思,你該考慮換了。」陳昭華毫不客氣地說。
  
  陳雲華斜睨陳昭華一眼,說:「你不懂。」
  
  陳昭華有輕微的冷笑,然後對蘇婉兒說:「走,我帶你去休息。」蘇婉兒連忙向陳雲華告別,跟陳昭華往上去。
  
  蘇婉兒洗漱出來,沒想到陳昭華還在。她訝然一驚,問:「四哥還在。」
  
  「嗯。」他坐在沙發上,瞧她。
  
  蘇婉兒有些不好意思,只穿了睡衣,胸衣也沒穿。她低頭,連忙側身坐在一旁。
  
  「今天你做得很好,沒有叫那女子二嫂。」陳昭華說,明明是讚美的話,可蘇婉兒卻沒聽出半分的讚美。他那語氣倒像是很灰心沮喪,甚至有些自嘲。
  
  她不由得看他。他卻是看屋內擺的一盆文竹,眼神飄忽得很遠,緩緩地說:「在權貴之家,這種事情很常見。即便是家中有妻,外面到底有美貌的女子,也許不過是單純的*。這個物慾橫流的時代,能夠止得住自己*的人很少。我們想要的那種,或許只是虛幻的蠱惑罷了。所以,在這個時代,尤其是權貴之家,發生什麼,都不必驚訝,也不必難過。要淡然,只要做好自己。婉兒,你可是懂了?」
  
  他到後來,終於將眼神從文竹轉過來,眼眸流轉,有微微的心疼。蘇婉兒起初是沒聽懂,可是到後來,她終究是聽懂了。他是在告誡她,在教她認識人生的殘酷,同樣,也是在預示她即將到來的命運。她可沒有忘記,在車上,他曾小聲地擔憂:「不管敏華的丈夫是葉家的哪一個,都不是省油的燈。」
  
  到這一刻,蘇婉兒才隱約瞧出陳昭華的反常大約是因為擔憂她未來的命運,心疼她。其實,對於陳家來說,她只是一顆棋子,即便有陳家的血脈,但並沒有跟陳家的人有接觸,所以談不上什麼情義。若說會擔憂她的,除了苗秀芝之外,應該就是陳昭華,即便是生父陳澤林都未必會那樣在意她。
  
  想到這些,一半是悲涼,一半是感動。她也看著他,輕輕一笑,眉目流轉,很平靜地說:「四哥,我懂。你不必擔心。我是個自私的人,我最喜歡做的事,就是讓自己好過。至於將生活弄得一團糟,更甚至自我了斷的事,都不是我的風格。再說,還有四哥護著我,不是嗎?」
  
  「是。我會護著你的。」他一字一頓地說,如同承諾。
  
  一瞬間,蘇婉兒感到這幾天梗在心裡的烏青塊全都消散。她調皮一笑,說:「我先休息。待四哥也得空了,當我導遊帶我游京城,可好?」
  
  陳昭華站起身來,伸手揉了揉她的短髮,臉上露出柔和的笑,說:「這是自然的。你先休息,晚飯時,我叫你。」
  
  蘇婉兒應聲,陳昭華走出去,關上門。因為頭太疼,蘇婉兒直接躺到床上,什麼也不想,逕直睡去。
  
  生活就應該是這樣,擔憂未來太多都是無意義的。該來的總是會來的。這是蘇婉兒的態度。
  
  這一覺睡得很沉,似乎是一閉眼,一睜眼,就過了。一醒來,蘇婉兒晃神了,以為自己還是小時候,在西北長安貧民區的租住院落裡,狹窄的木板床,屋外有一盆雞冠花盛開,厚重血紅,空氣中浮著塵土,直讓人想打噴嚏。媽媽會在外間咳嗽。
  
  所以,她醒來,瞧著高而遠的床頂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這裡是陳雲華的別墅二房間。陳昭華說要叫醒自己吃晚飯的。
  
  蘇婉兒不有的看看周圍,窗外似乎已經黑了。屋內有柔和的壁燈。她倏然坐起來,四處瞧,便聽到女子吃吃笑。隨著這笑聲,蘇婉兒發現前面沙發旁,有個剪了齊劉海的長髮女子坐在那裡開了閱讀燈開書。她將手中的書放下站起身,掩面一笑,大眼睛亮閃閃的,她說:「敏華,我是你二姐陳麗。來叫你晚宴,不過晚宴還要好一會兒,我就等你多睡一些時候,本想七點叫你,沒想到,你先醒了。」
  
  「二姐。」蘇婉兒一邊穿衣服,一邊打了個招呼。她想起陳昭華說過的,陳家歷來就是男多女少。這一輩,嫡系、旁系加起來,總共就四個女孩,大姐陳子秀最大,比二姐陳麗都大九歲,三姐則就是陳錦華,也就是真正的蘇小喬,跟自己相差不大。
  
  「呵。敏華真是好看,跟六嬸很像呢。」陳麗端詳她一陣。
  
  「二姐又打趣我了。」蘇婉兒謙虛地說。因為時間緊,連忙穿好衣衫。
  
  「我說得是事實,難道都沒有人誇過敏華美麗麼?不過,你這髮型到底不適合。」陳麗打量她一番。
  
  「呵呵,胡亂弄的。上學時,為了打理方便,就剪了。」蘇婉兒回答。其實,她哪裡不知道自己更適合長髮。
  
  「呵呵。」陳麗笑。蘇婉兒一時看不懂她那種笑容,只覺得目前看起來,這陳麗還不錯。
  
  蘇婉兒剛這麼想,陳麗就用事實推翻她的判斷。陳麗忽然笑著說:「其實,光有美麗的外表沒啥用的。」
  
  這話的諷刺意味十分明顯。蘇婉兒手一頓,心裡一涼。果然,在陳家,這些人都是排外的,不管她有沒有陳家的血統。
  
  「不過也好。你入地獄,總比我入地獄好。」陳麗呵呵一笑,滿是幸災樂禍。蘇婉兒這一刻,終於明白苗秀芝講的陳麗資質不怎麼樣是確有其事。眼前這句話可以看出這女子不是資質不怎麼樣,而是很差。
  
  蘇婉兒不動聲色,只在梳妝台前打理自己的短髮,眉目之間,全然是青春的氣息。她從鏡中開趾高氣昂的陳麗,默然不做聲。
  
  「你怕是不懂。起先啊,我也不懂,為什麼與葉家聯姻的是你,不是我。現在我是懂了。即便是當年,你姐姐陳錦華要嫁去葉家,也不可能是嫁給葉家的當家人。老大,老二,老三,人家都紛紛有妻,老五早就自行訂好了,對方是海軍那邊高官的孫女。剩下的不過就是老四、老六、老七,至於剩下的三個,都不是什麼好貨。老四似乎可能執掌葉家,可是誰知道呢,老四的脾氣向來差。老六花得全世界都是腳印子,至於老七,從小就是混世魔王,爹媽不認的,對人一向無情冷漠。從這點來說,爺爺不讓我去聯姻,自然是愛護我的。在我們這種家庭啊,能自己選擇自己的另一半,這是最大的愛。呵呵,敏華妹妹,讓你替二姐受苦了。」陳麗說到後來,那大眼睛裡全然的笑,似乎全都化作了幸災樂禍。
  
  蘇婉兒知道陳麗講的大約是事實,但在這個時候講這些,又有什麼用?即便是要她蘇婉兒嫁給鬼王,她也不能退縮啊。自己的爸爸和大哥的事還沒解決。何況,未來如何,沒有人可以知道。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並不僅僅是一句鼓勵的話。更是告訴人,要知道任何事都有這個可能,所以,要好好去將不利轉化為有利。
  
  這樣想,她起初的寒心與不寧情緒就消失,轉而就平靜了,任由陳麗在一旁冷嘲熱諷的,她只緩緩整理衣衫。
  
  等到陳麗沒有說話,她又對著鏡子轉了一圈,覺得十分得體,這才轉過身看陳麗,唇邊浮起一抹笑,緩緩地說:「替姐姐受苦是應該的。中華民族,講究血濃於水嘛。」
  
  陳麗一聽,臉上的笑全然斂起,只看她,低聲說:「你真不怕麼?」
  
  「二姐若是喜歡誰,其實可以告訴爺爺的。爺爺總是愛護二姐的。」蘇婉兒說,然後聽得門外響起腳步聲,想必是來催促自己去晚宴。立刻噤聲,打開門,對陳麗說:「二姐走。瞧我們光顧著說話,都忘記晚宴了,這不,又讓四哥來跑一趟。」
  
  她一邊說,一邊轉過臉來瞧梯上的陳昭華,露出明媚的笑,笑得陳昭華一臉訝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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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1 19:09:37 |顯示全部樓層
  第019章 夜宴
  
  蘇婉兒沒理會陳麗,而是快步走到陳昭華身邊,明媚一笑。
  
  「好些了?」陳昭華看看她,一邊問,一邊又瞧了瞧上,大約是在看陳麗。
  
  「睡了一覺,好多了。」蘇婉兒回答,然後也看看上,陳麗並沒有出來,大約是在裡面生氣。蘇婉兒倒是嘻嘻一笑,說:「二姐在上面整理衣衫,讓我們先下去呢。」
  
  「哦。」陳昭華回答,轉身往下走,蘇婉兒也跟上陳昭華的步伐。
  
  晚宴在陳雲華別墅的正廳,蘇婉兒跟著陳昭華穿過一道門,繞過玉石屏風。便看到眾人都落了座。她細細打量席間的人,除了苗秀芝之外,剩下的幾個都很年輕。
  
  蘇婉兒鬆了一口氣,因為沒有別的長輩在。之前來的路上,她一直擔心這陳家晚宴有陳家長輩在,那樣就拘束很多,還要接受那些人的檢閱。
  
  陳昭華在陳雲華旁邊落座,轉身對蘇婉兒說:「敏華坐這裡。都是自家人,就不要講什麼客套了。」
  
  這話其實是暗示她不必拘禮。蘇婉兒「嗯」一聲,落落大方地入座,心裡十分感激陳昭華。因為剛才她還在琢磨這到底該如何入座。她雖然是小家小戶,但逢年過節去外婆家,外婆家也要講究規矩,八仙桌的什麼位該坐客人,什麼位該坐主人,什麼位置是尊敬的。一坐錯了,外婆臉色一沉,必定是嚴厲批評的。
  
  「媽。」蘇婉兒入座,先向苗秀芝打招呼。聲音不高不低,聽起來像是十分有禮貌,可蘇婉兒自己知道其實喊得十分生硬。但是,這種場合,再怎麼生硬,她還得把面子給足苗秀芝,何況這個女子生她的時候難產,差點就去見閻王,而這些年與自己的分離,也是迫不得已。
  
  「哎。可有好些了。」苗秀芝顯然不如蘇婉兒這麼淡定,到底有些激動。
  
  「已經好了,媽不要擔心了。」蘇婉兒回答,這才打量席間,主位坐的是陳雲華,陳雲華右邊是陳昭華,左邊則是空了兩個位置。蘇婉兒料想有個應該是那個狐狸眼的女子,另一個則是陳麗的。
  
  而自己的對面坐了一男一女。男子坐得筆直,嘴唇很好看,略略上弧,有微微的笑,神色清雅,眼眸幽黑而深邃,那眉目卻是皆可入畫的。
  
  難得的美男子,比電視上那些修飾過的好看多了。蘇婉兒暗歎。
  
  而那旁邊的女子一張瓜子臉,膚色很好,臉上也沒見出是化妝,但沒有一點的瑕疵。一襲荷葉邊的紅衣映襯之下,更是嬌媚;那綰髻的頭髮,則讓她有一種嫻雅氣息。那女子一雙水靈靈的眼睛撲閃,略帶微笑,正瞧著蘇婉兒。
  
  這也是美人。世間極少有的真正美人。看這歲數,也不比陳昭華大。也不知這是陳家哪一房的人。蘇婉兒將陳昭華講過的陳家構造都快速過濾一遍,也沒想出來到底是誰。
  
  「這是葉家三哥,你叫葉三哥就行了,至於叫三哥,那是以後的事。」陳昭華忽然說,為她解惑。蘇婉兒這才恍然大悟,這人敢情不是陳家的,而是葉家的。
  
  「葉三哥,您好。」蘇婉兒站起身,行禮。算是明白過來了。之前在車上聽陳昭華跟陳雲華小聲說起,帶她來京城,第一是想讓她在許二的婚禮上露個臉,算是讓圈內人知道陳家有這麼個女子存在,二則是想讓她認識葉三和許二的夫人。據說那兩位都是傳奇人物。也許旁邊那位就是了。蘇婉兒暗想。
  
  對面那女子卻是掩面吃吃笑,說:「敏華太客氣了。不用那麼給他面子,還用敬語?直接稱呼葉三得了。」
  
  「啊?」蘇婉兒訝然。那女子笑得更歡樂,說:「我叫夏可可,嗯,目前,你可以叫我夏可可,或者可可姐。過一陣子,嗯,就得叫三嫂了。」
  
  「你啊,一驚一乍的,別嚇壞了敏華。別以為誰都跟你一樣不守禮儀的。」葉三說,語氣寵溺。夏可可忽然橫眉冷對,斜睨他一眼,哼哼地說:「你有意見?嫌棄我?」
  
  「沒,沒,怎麼敢?你的性格這麼好的,我就是喜歡了,你看我巴巴的從現實追到遊戲,從京城追到廣城,從廣城追到錦城,最後還追到三亞,追到馬爾代夫的。如果你去火星,估計我也要追去了。」葉三連忙說,摟了摟的夏可可的肩膀,那語氣神色全是寵溺。
  
  「是麼?我要跳,你得跳麼?」夏可可佯裝生氣,兩頰全是笑與幸福。
  
  「YOUJUMP,IJUMP。」葉三說,搖了搖夏可可。
  
  蘇婉兒坐在對面看得清清楚楚,那兩人的神色那樣和諧,那樣搭配,週遭都是幸福的色調,溫暖的氣息。
  
  這一生若能遇見這樣合適的一個人,那該是多麼的幸運?可是自己將要嫁的人,會是這樣的麼?聽陳麗說那三個可能是丈夫的人,個個都劣跡斑斑,都不是良人的人選。
  
  想到這些,蘇婉兒忽然沮喪。想要退卻,可是想到爸爸與哥哥,她又覺得很無力。何況,即便不為爸爸和哥哥,如今是箭在弦上,即便自己不答應,陳家多得很的手段逼自己就範。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罷了。
  
  她一垂眸,只坐在那裡一言不發,看對面的幸福。別人越圓滿,就顯得自己越落寞孤單。
  
  「喲喂,圈內都知道你們恩愛,你讓我們這些還單著的情何以堪呢。」陳雲華嘖嘖地說。
  
  夏可可卻是轉過臉,掃陳雲華一眼,說:「陳少是自己不想安定罷了。要想找個,還不簡單了,起碼都得排隊等。」
  
  「得了。這些年有趣的女人又懂分寸的女子越來越少了。看了那麼多,個個都以為自己*掩飾得好。本少一眼就看穿了。」陳雲華兩手一攤。
  
  「活該。你這人壞事做多了,人品不好。」葉三斜睨陳雲華,然後轉向陳昭華問:「昭華啊,你袖子斷了?」
  
  
  正在喝水的陳昭華一口水沒差點噴出去,立馬放下杯子,一邊拿紙巾擦手,一邊橫眉冷對,說:「哥沒那嗜好。」
  
  「行了,行了。沒那嗜好,我就放心了。要不然,我去滬上晃蕩都不敢聯絡你,想找你喝一點小酒啊,都為我的清白擔心。」葉三聳聳肩。
  
  「你可以滾了。」陳昭華臉色越發難看。
  
  「哦,邀請我的人是陳雲華。」葉三靠在椅背上,還很優雅地喝了一口開胃酒。
  
  「哦,我邀請的是夏可可。你自己跟來的。」陳雲華馬上拆台。
  
  「我必須來。我老婆這麼好的,我必須看著。」葉三又伸手去摟夏可可的肩膀。
  
  這次,連夏可可都扛不住,立刻拍開他的手,看了看對面的苗秀芝,說:「少噁心了。阿姨在呢。再說了,也不嫌在敏華面前丟人。」
  
  蘇婉兒被人提到,只得尷尬地笑笑,慌忙說:「這氣氛反而輕鬆,葉三哥的性格頗好。」
  
  「聽到沒有?敏華讚美我了的。」葉三立馬對夏可可說。
  
  「敏華,你可別太善良。葉家的男人都是欠揍型、欠抽型,以後你就知道了。」夏可可撲閃大眼睛。
  
  「小心我爹聽到。」葉三懶洋洋地說。
  
  即便是之前心情沮喪的蘇婉兒聽得這些話,都忍不住笑了。夏可可卻是嚴肅地說:「敏華,今天先吃飯,改天等忙完小葵跟許二那傢伙的訂婚禮。我慢慢跟你講具體怎麼欠抽,欠揍。」
  
  「哦。」蘇婉兒輕聲應答。心裡卻總覺得不妥,覺得像是在當著銀行安保人員的面佈置搶銀行的事。倒是一旁陳昭華開口說:「敏華,年紀輕輕的,有點老氣橫秋的安靜,以後要多跟葉家三嫂接觸,多學些東西,知道了麼?」
  
  「嗯。我知道。可可姐的電話號碼可否告知呢?」蘇婉兒立馬會意這是陳昭華為自己鋪的路,即便或許沒有什麼用。但她也不能辜負他的一片苦心,於是立馬抓住契機,詢問夏可可的電話號碼。
  
  「當然可以。」夏可可大方地說了電話號碼,然後又說等忙完小葵與許二的訂婚,告訴她電子郵件,QQ號碼,MSN。
  
  這一連串下來,葉三終於忍不住問:「你們倆要幹嘛?」
  
  「交流馭夫心經。尤其是馭葉家男人的。」夏可可斜睨他一眼。
  
  「好。大約我老媽會感興趣,你贏了,趕快去組織婆媳陣線聯盟。」葉三聳聳肩。
  
  夏可可已經哈哈大笑,說:「別說了。大嫂、二嫂、老五的未婚妻都加入QQ群了,如果可以,我會邀請老媽加入的。」
  
  這話一出,蘇婉兒忽然覺得也許自己對於嫁入葉家的那種悲觀,只是自己的杯弓蛇影。一切並不會像自己想的那麼糟糕,至少有夏可可這樣歡樂的三嫂。
  
  「對了,過一陣子,也邀請敏華加入。打麻將就不會三缺一。」夏可可似乎自言自語的。陳雲華不住咳嗽,以掩飾笑意。
  
  到後來,陳雲華不由得說:「葉三,你其實真是好福氣。你遇見的是另一種絕版。哈哈。」
  
  陳昭華卻是一直坐在椅子上,沒有說話,只是將酒喝了幾杯,然後說:「我去上催一催,麗麗也太不懂事了。要這麼多人等她。」
  
  「嗯,應該的。客人在,六嬸也在,她越發沒有規矩了。若不是看她也在京城,她也嚷著要見見敏華,我才懶得讓她來。」陳雲華也十分不悅。
  
  陳昭華起身去找陳麗,人還沒轉過屏風。卻看見陳麗過來了,這下子換了一身水藍色的小禮服,走過來,笑著說:「真不好意思。讓大家久等了。剛才,四妹不小心將我的裙子弄濕了。她沒有跟你們說麼?」
  
  「啊?」陳雲華極其輕的一聲,瞧了瞧蘇婉兒,又將眼神移開,只對陳麗說:「大驚小怪的,自己手腳不知道利索些,讓客人和長輩等,就是沒禮貌,還狡辯,你越發沒規矩了。」
  
  呸,賤人,自己什麼時候弄濕你的裙子了?這裡還來擺一道,無中生有。要不然這場景,我蘇婉兒是好欺負的麼?
  
  蘇婉兒心裡暗自咒罵,面上平靜,像是沒聽到陳麗的話,只略轉過頭問苗秀芝:「媽,你也住這邊麼?爸呢?」
  
  苗秀芝一愣神,立馬回答:「你爸陪爺爺,我是怕你在這邊呆不慣,來看看你的。今晚就不住這邊了,爺爺那邊需要照顧。」
  
  蘇婉兒「哦」了一聲,陳麗已經跟陳雲華隔了一個空位落座,眼神瞟過來,頗為輕蔑,臉上帶笑,誇張地說:「哎呀,定是四妹忘記了。」
  
  喲喂,這女人還真是沒完沒了。蘇婉兒一下坐直身子,驟然抬頭,眸光凌厲,橫掃過去,緊接著,她十分平靜地說:「是啊。我是忘了,就連我什麼時候弄濕過二姐的裙子也不記得了。」
  
  這句話沒有直說,可是大凡知道這位陳二小姐「美名」的人,想必都知道什麼意思。
  
  「你,存心讓大家誤會我麼?」陳麗臉上尷尬。對面夏可可倒是一副看戲的狀態,十分優雅地端杯在手。
  
  蘇婉兒還沒說話,陳昭華緩緩地說:「麗麗,大家都餓了。不要忘記,四妹叫敏華。」
  
  他刻意強調了「敏華」二字,陳麗閉了嘴,臉色越發尷尬。是啊,陳麗是沒資格入族的,至少沒有爺爺賜字,沒有合「華」字輩。
  
  陳麗無措了幾秒鐘,終於轉過去吩咐人說:「上菜。」
  
  這場鬧劇才這樣結束。晚宴是粵菜為主,大約是為了客人的口味。而整個晚宴,陳雲華身邊的位置始終空著。
  
  其實,那個位置應該是女主人的位置,可是那位狐狸眼的女子始終沒有出現。陳雲華也沒有讓人去找她。
  
  蘇婉兒自然也不會傻得去出頭問這準備晚宴的人怎麼沒有來用餐之類的。陳麗與陳昭不問,葉三夫婦也不問。苗秀芝更是一言不發,她當然不會那麼愚蠢。
  
  後來,晚宴結束了。因為第二天就是董小葵與許二的訂婚宴,夏可可與葉三說要養精蓄銳,便各自散去。
  
  蘇婉兒自然將他們送出去,在大門口等司機開車過來時,夏可可偷偷對蘇婉兒說:「敏華別擔心。那三個,我都見過,無論哪一個,我看你都能實施猛於虎的苛政,讓之妥妥帖帖的。我看好你喲。」
  
  「嗯。」蘇婉兒抿唇笑了。夏可可已經上車,落了車窗說:「敏華,早些睡,改天帶你去玩。」
  
  「哎,改天見。」蘇婉兒揮手告別,心裡是倒是十分喜歡夏可可。等她們的車開出別墅一會兒,她才轉身過來,不料陳昭華就站在她身後,嚇了她一跳。
  
  「呀,四哥。」她不由得喊。
  
  「嗯。」陳昭華低聲應答,然後說:「外面涼,進去。」
  
  「嗯。」蘇婉兒應答,與他並肩往裡走。走了幾步,忽然聽見他說:「那女人儼然是這個個別墅的女主人,但真正的任何聚會,都不會被允許參加。二哥身旁的位置,只有他的妻子可以坐。她那樣的身份即便再怎麼苦心經營,都是沙灘上的堡壘,只要二哥不樂意,或者陳家任何人不樂意,都是一切水過無痕。
  
  蘇婉兒一聽,頓住腳步。
  
  「你要時刻記得你是陳敏華,你是陳家四小姐。」陳昭華一字一頓地說。
  
  蘇婉兒明白他是在強調在這個階層裡身份的重要性。將來在葉家,在面對某些人、某些情況,不能忘記自己的身份。
  
  「四哥,我會始終記得。我是陳敏華,陳家華字輩最小的。」蘇婉兒回答他,忽然覺得自己在茫茫大海之上航行,而身旁只有陳昭華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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