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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紫蘇落葵]最佳幸福(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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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1 23:50:36 |只看該作者
  第030章 來人
  
  那客人不是別人,正是中午一起吃飯的葉銘順夫婦。
  
  他們來做什麼。蘇婉兒暗思,不由得看客廳裡的形勢。只見爺爺坐在主位上,陳昭華陪在一旁,右手邊的沙發上坐的是陳澤林與苗秀芝夫婦,另一邊便是葉銘順夫婦,因為隔著一段距離,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不過那身姿與態度十分恭順。
  
  看這情景,葉銘順夫婦應該是為中午的事情來賠不是的。自己這個受害者到底應不應該下去?蘇婉兒才猶豫片刻,就看到陳雲華走進客廳請眾人去用晚飯。
  
  「敏華還沒下來。這孩子一回來就關在屋子裡,也不知道什麼情景。唉,這孩子——自尊心強,又喜歡把什麼事都放在心裡。」陳爺爺的聲音忽然大了,蘇婉兒即便隱藏在梯拐角處,也是聽得分明。
  
  這老狐狸倒是很會找契機做文章 。蘇婉兒撇撇嘴,正要邁步下。就聽得陳雲華接過話來說:「爺爺不要擔心。敏華大約只是一時想不開,畢竟是小女孩,哪裡受過這些氣的。這都過半天了,我去勸勸定然就好了。」
  
  咦?要不要配合陳雲華。蘇婉兒這倒是遲疑了。
  
  「你只要她下來吃飯。莫要提其他的事。」陳爺爺叮囑。
  
  蘇婉兒聽得陳雲華這麼說,一時間,不知道該自己下去,還是退回去,任由陳雲華來做戲。就在這時,陳昭華卻站起身,平靜地說:「二哥和爺爺不要擔心了。敏華只是頭疼在休息。她向來大氣,這些小事是不會放在心上的。何況她性格好,人又善良聰慧,一直就很多人追求。好了,你們稍微休息,我去叫她。」
  
  這番話說得平常,卻也滿懷怨氣。不過比方才陳雲華說得中聽多了。蘇婉兒甚是喜歡,於是整理一下衣衫,款款下。
  
  「看,敏華這不下來了?」陳昭華一笑。
  
  蘇婉兒走過去跟爺爺打招呼,又跟爸爸媽媽打招呼,喊了陳雲華與陳昭華。這才向葉銘順夫婦行禮。葉銘順夫婦看她,滿臉是笑,神色裡也看不出一絲絲的歉疚。
  
  蘇婉兒也知道,不管葉銘順夫婦是真心還是假意來表達歉意,他們需要表達的對象是陳老狐狸,而不是她這個小輩。
  
  與人一一打過招呼,便是到飯廳吃飯。陳麗照例沒有出現,那位狐狸眼的女人自然還是退避三舍,不知去了什麼旮旯。
  
  席間,就只有陳雲華、陳昭華兄弟,陳澤林一家三口,陳老狐狸,以及作為客人的葉銘順夫婦。餐桌上是粵菜為主,不過菜式不多,大約是為了照顧客人,臨時撤換的菜。
  
  食不言,寢不語。這是權貴之家遵循的規矩。只聽到碗筷碰撞發出的輕微聲響,以及主人偶爾詢問客人是否滿意菜式的輕言細語。
  
  就這樣,一頓飯從霞光滿天吃到暮色四合。一行人再度移駕到客廳裡,陳爺爺不知道什麼時候知道蘇婉兒會泡茶,便吩咐說:「敏華,你給大家泡茶。」
  
  蘇婉兒本想跟陳爺爺說想先上休息,還在琢磨怎麼說才不失禮儀,不料陳爺爺居然吩咐她泡茶。
  
  「南方人講究功夫茶。敏華可不要怠慢你葉叔叔和葉阿姨了。」陳爺爺繼續說,又吩咐陳雲華去拿好茶。
  
  這是騎虎難下,一點推脫的餘地都沒有。蘇婉兒只好應承,不由得詢問:「葉叔叔和葉阿姨平時喜歡喝淡一點的,還是濃一點的呢?」
  
  葉銘順滿臉的笑,說:「都可,都可。」
  
  都可你妹的。濃淡不一,選茶不一,這茶具也不一。蘇婉兒腹誹,面上還是帶笑,然後建議:「那就先喝一壺濃的,再喝一壺淡的。」
  
  這樣建議,你們還無動於衷,就真是不懂門道。蘇婉兒說完就瞧著兩人,等待他們的答案。果然,葉銘順的老婆立刻就說:「孩子,不用這樣麻煩。你葉叔叔喝茶向來不講究。我就喜歡喝淡一點的。」
  
  「既然如何,主隨客便。爺爺,我可就選淡一點的茶了。」蘇婉兒說,起身去選茶具。
  
  「無妨。自從你奶奶去世後,我就沒有喝過功夫茶了。」陳爺爺回答,因為提到去世的奶奶,他的語氣略微傷感。
  
  「爸,好端端的,在客人面前說這做啥?」陳澤林小聲說。
  
  「沒事。論起來,銘順也不是外人的。過幾天,就是你媽媽的忌日,我這心裡頭就是梗著不舒服。」陳爺爺傷感,禁不得又抹老淚。
  
  蘇婉兒聽到陳爺爺的話,心裡也覺得黯然,想到爸爸和媽媽,即便是生活苦難,他們卻那麼相愛,只是媽媽去世了,於是,爸爸就形只影單,行屍走肉地活著。蘇婉兒曾懷疑如果不是因為自己和哥哥,他恐怕不可能活著。
  
  這世界上最讓人唏噓傷感、梗在心間,吐不出去的難受應該就是生死兩茫茫的相隔了。原本以為時間還很多,還有足夠的光陰去愛護這個人,去彌補所有的歉疚,去對這個人說我愛你。可是,上天突然就帶走這個人。從此後,相見只能在夢裡。
  
  這種事情,只要想一想,心裡就有痙攣的痛。所以,這麼些年,不僅僅是因為自己有著屬於西北長安的秘密,也因為怕這種痛,她都不敢輕易去喜歡一個人,或者輕易接受一個人的愛。
  
  她怕像爸爸那樣,整個人似乎沒有一點生氣。
  
  「陳叔,映蓮嬸嬸在生時,最在乎的就是您的身體,若是知道您因為她而這樣難受,她自己該得多著急的。。」葉銘順立馬勸說。陳澤林也在一旁勸說。
  
  蘇婉兒暗自吸吸鼻子,選了白瓷的茶具以及淡香的茶葉走過去,開始燒水泡茶。在等水開的間隙,她說:「爺爺心裡梗著,大約是因為奶奶太好,爺爺也太愛奶奶。想必爺爺和奶奶定有很多美好的回憶。」
  
  「敏華。」陳澤林臉一沉,低聲呵斥,彷彿在說她哪壺不開提哪壺。
  
  蘇婉兒不理會,自顧自地說:「爺爺現在閒暇,不如將那些美好的回憶整理成文字,一是可是靜心回憶奶奶;二則是可以讓我們更瞭解奶奶,受到奶奶良好品質的陶冶。當然,爺爺還可以想想奶奶有哪些願望沒有實現,可以幫她實現。我想這是奶奶更樂意的懷念。」
  
  整個客廳就只有她的聲音以及爐子上水開的聲音。蘇婉兒說完,心裡也十分忐忑。不過,因為陳爺爺方纔的舉動讓她想起爸爸,於是便有了這番勸解。
  
  「小妹說得對。爺爺,不要不開心。您能遇見奶奶,那就是上天最大的恩賜。這就是最值得開心的事。現在,奶奶不在了,可是您擁有與她在一起的所有回憶。還有她為您留下的子孫。想必,您的六個兒子,每一個都凝聚著各種各樣的願望與期盼的。」陳昭華也順著蘇婉兒的話立馬勸解陳老狐狸。
  
  陳爺爺輕輕歎息一聲,隔了好久,才說:「你們說得對,我不應該不開心,而應該盡力活著。她有什麼理想呢?」
  
  
  陳爺爺說到後來,已經近乎自言自語,眾人都沉默,想必連葉銘順夫婦也不敢提什麼事了。蘇婉兒一邊洗茶杯,一邊揣測這陳老狐狸到底是真的在傷心,還是裝瘋賣傻的。
  
  「是啊。她四時,我不在身邊。托紅棹告訴我:孫子們都是好孩子,這婚事一定要親歷親為。可是,她最喜歡的錦華就那樣去了。今天,敏華的婚事也不順利。」陳爺爺忽然說,神情再度轉為難過。
  
  果然是老狐狸。剛才的一切都是伏筆、演戲。蘇婉兒暗歎。
  
  葉銘順夫婦一聽陳老狐狸這番話,連忙起身道歉,說:「陳叔,對不起。都是我家那小子不懂事,跟他爺爺擰著。
  
  「傳出去,讓我們敏華的名聲擱哪裡去?」陳老狐狸這會兒語氣嚴厲起來。
  
  葉銘順夫婦是來賠禮道歉的,自然忍氣吞聲。蘇婉兒只管泡茶,知道這時候,自己是要裝受害者,一直緘默的。
  
  「陳叔,您別生氣。這事不會傳出去的。」葉銘順戰戰兢兢地說。
  
  「不會?當年你爹跟映蓮訂下的孫子輩的婚事。要不然,我會容許我的錦華嫁給你葉家四小子?那天,錦華若是沒出車禍,也不是跟敏華今天的遭遇一樣?你道我不知道麼?」陳老狐狸語氣裡全是咄咄逼人。
  
  「陳叔,那時,我在香港。我——」葉銘順有些慌了,語氣也有些亂。
  
  「在香港,那也是你葉家。我的錦華是去了。如今,是你們葉家主動提出的,我實話說,我原本也捨不得敏華的。念在兩家交情。沒想到你那小子還給我敏華擺這道。我這一回來,就在琢磨,如果後天吃飯,你們再給我敏華擺這道。你們讓敏華以後怎麼做人?」陳老狐狸繼續逼迫,索性將話都擺到檯面上了。
  
  蘇婉兒聽了老狐狸的話,覺得很可笑:你陳老狐狸不是早就謀劃好了麼?三年前,就知道我是陳家人,可是硬是不認我,到了要談婚論嫁前的幾天,才來找的我。這叫捨不得敏華?
  
  「陳叔,我知道今天的事,是葉家不對。所以,特地登門拜訪。並且,還有個想法想跟陳叔探討。」葉銘順聲音越發小,態度也十分謙恭。
  
  「什麼想法?」陳老狐狸問,氣定神閒地坐在沙發上。
  
  「當然這個想法是我們夫婦的,並沒有跟我父親說過。」葉銘順立刻說,又跟他老婆對視一眼,兩人都篤定地點點頭。
  
  「說。」陳老狐狸對這個拖劇情的做法十分不耐煩,揮揮手示意葉銘順速度一點。
  
  「是這樣的。現在的年輕人都喜歡自由戀愛。尤其是我家那小子,銘順的意思是說,後天就只是吃飯,不談其他。抽個時間,讓我家那小子和敏華見一面,看看兩個孩子的意見,這才談婚事,不知道陳叔覺得如何?」葉銘順一說完,滿臉的詢問。
  
  雖然葉銘順有點為自己謀私的嫌疑,畢竟現在葉家這一代已經成婚老大、老二、老三的妻族都不怎麼樣,唯一好一些的是老五的未婚妻。而陳家雖然不及葉家,但也是西北權貴,軍中大佬,這算是十分好的妻族人選,葉銘順夫婦肯定不想放過。
  
  但即便如此,蘇婉兒也不得不說葉銘順這建議很好。於是,她也不禁抬頭,與葉銘順夫婦一道眼巴巴地望著陳老狐狸,期望他露出讚賞之色。
  
  可是陳老狐狸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最終倏然站起身,對葉銘順揮揮手,說:「我陳家的孩子不是拿來被人這樣踐踏的。你帶句話給你爸,如果後天還是今天這樣。就算我替映蓮毀約了。澤林,送客。」
  
  「陳叔。」葉銘順聲音裡有了幾絲驚恐。陳老狐狸頭也不回,只往他的臥室方向走去,在梯轉角處,揮揮手,說:「你回去。我要休息了,這事,我就當沒聽過。」
  
  老狐狸一走,丟了一行人在客廳,連同蘇婉兒剛泡好的茶。葉銘順臉上掛不住,只得向陳澤林和苗秀芝一邊告辭,一邊道歉。末了,還對蘇婉兒說:「孩子,你很好。是我家那小子胡鬧的,不管你的事。」
  
  蘇婉兒抿唇,不好意思地淺笑,說:「叔叔,嬸嬸,沒事。也許,他是有重要的事,你們也別怪他。」
  
  「唉,你是好孩子。」葉銘順看了看蘇婉兒,搖搖頭,與他的妻子一前一後地走出去。陳澤林與苗秀芝送他們,陳雲華作為主人,自然也要去安排一番,一併出去了。客廳裡只剩了陳昭華與蘇婉兒。
  
  兩人對視,陳昭華臉上浮起愉快的笑容,低聲說:「婉兒,不要擔心。經過葉銘順夫婦今天的到訪,爺爺說出那番話,絕對不會收回的。而後天,老七與老六是絕對不可能出現的。老四,也絕對不會答應的。」
  
  蘇婉兒看到他那樣篤定的神情,不由得嚇了一跳,低聲問:「葉銘順夫婦來訪,是你暗示的?還有,你對葉家那幾個做了什麼?」
  
  「是暗示的,我只是想讓爺爺將所想的說出來,沒有退路罷了。還有,你放心,我不會做害人性命的事。因為,我不會在你的事情上沾染任何血腥,從而讓你背負任何的罪責與負擔。」陳昭華說,神情愉快,彎腰端起一杯茶,輕輕聞了一下,放到唇邊輕輕抿了一口,嘖嘖地說:「雖然我喜歡喝咖啡,但你泡的茶,湯色火候皆不錯。」
  
  這陳昭華也不知道為自己做了多少事,才做到這一步。這全都是為自己好,蘇婉兒應該感動,可不知道為什麼,她反而感到忐忑,覺得現在的陳昭華有些讓人害怕。她抿抿唇,想說些什麼,卻發現什麼都不適合。
  
  陳昭華瞧了瞧她,露出一抹笑,說:「傻丫頭,只要好好生活就好。其餘的事交給四哥。」
  
  「嗯。」蘇婉兒勉為其難地應答,心裡越發紛亂。這會兒,她居然有立馬嫁出去的強烈願望。
  
  「好了,乖乖去休息。我有些事要出去一趟。」陳昭華將那茶杯放到茶盤裡,拿起外套就大步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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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1 23:50:55 |只看該作者
  第031章 葉家的形勢
  
  蘇婉兒回到房間,「最神話」的客戶端已經下載完畢。她點了安裝,然後洗漱,心裡卻一直在琢磨陳昭華。
  
  誠然,在陳家,最關心愛護她的人非陳昭華莫屬。他的那些提點,以及為她的幸福所作的種種事情,無論陽謀陰謀的,她都萬分感激,銘記在心。但是今晚,看到他神情的癲狂和瞧自己的那種眼神,蘇婉兒感覺莫名的心驚。
  
  是的。她忽然有些怕陳昭華。
  
  因為這種感覺。蘇婉兒感到十分煩躁,即便是洗漱完畢,感覺很累,但她依舊沒有絲毫的睡意。於是,在屋內踱步,卻越踱步越煩躁。這種事情,又沒辦法跟爸爸講,更沒有辦法跟同學講。很多時候,同學跟同事是不應該知道自己太多秘密的。他們就像是一同搭車的旅客,或者在食堂同桌吃飯的人,你以為交情很深的,對方不一定這樣認為,何況對方還掌握你大部分的交際圈,最容易洩露秘密,造成困擾的就是所謂的同學同事。
  
  至於秦喜玲,還在挪威跟新男友晃蕩。哪裡有時間理會自己。
  
  剩下的就只有周瑾。以前,一旦有什麼煩惱,只要告訴周瑾,他幾乎不用考慮,三言兩語就可以讓她豁然開朗,所有鬱悶煙消雲散。
  
  她很高興地說:「公子爺真是我的福星,我煩惱這麼久,你一句話就道破天機。」
  
  周瑾就會很得瑟一陣子。蘇婉兒會打擊他,但心情卻更愉快。如果說這些年,有什麼很高興的事,那就是認識周瑾。
  
  那就等待周瑾,反正剛才也發了郵件給他。於是,梳洗完畢,百無聊賴的蘇婉兒就等在電腦前,一邊等待「最神話」客戶端的安裝,一邊看一些關於外貿出口品種市場前景分析的材料等到周瑾。
  
  「最神話」的客戶端文件很大,安裝很費時。蘇婉兒看了好些資料,感覺有些疲累,切換過來瞧,才安裝百分之六十。
  
  她看看表,已經快晚上十點了。MSN也沒有動靜,於是點開電子郵箱刷新了好幾遍,也沒有看到有新郵件。
  
  直到這時,她才感覺有些害怕。因為周瑾對於她來說,幾乎是神一樣的存在。似乎永遠都不會有難過、鬱悶、煩躁,對世間的一切事情都能看透本質。並且,周瑾似乎是依賴網絡而生存的人,在蘇婉兒的印象中,周瑾即便離開電腦,也不會超過三小時。
  
  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蘇婉兒到這一刻,萬分害怕,萬分煩躁。她第一次發現原來在網絡上與人保持距離,隱藏自己也是壞事。因為到這一刻,她想找到他,卻是沒有任何途徑。
  
  蘇婉兒想到這裡,不由得站起身,想要去找那人,問他是否知道周瑾的聯繫方式。但她又猶豫了。這件事原本就是她的秘密。
  
  正在這猶豫的時候,電話響了。打來電話的人是夏可可。
  
  蘇婉兒立刻接起來,調整聲音:「您好。我是陳敏華。」
  
  「敏華啊。我是夏可可。真是對不起啊。」夏可可十分歉意地說:「那天本來想告訴你老爺子敲定的人是老七。結果那邊就出事,老七說自己有很愛的人,拒絕任何婚事。然後掛了電話就消失了。氣得老爺子一宿沒睡著。勒令他在宴會時必須出現,否則就永遠不要姓葉。結果那傢伙也倔強,就是不出現。今天中午,因為老爺子在,我也不好說這情況。剛下午說給你電話,結果又因為老爺子一直生氣,我和三哥一直陪著他,抽不開身。直到現在,我琢磨你也應該要睡下了,這會兒,正好講講電話了。」
  
  「沒事的。可可姐總是為我好。這些事,又不能怪你。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命與緣分的。」蘇婉兒回答,只覺得自己可笑,以為葉家老七是三張牌中最好的選擇,卻不料人家也有心上人。看來,葉家那三兄弟都不是人選,自己跟葉家根本就沒有這緣分。想到這些,她倒感激陳昭華,無論出於什麼目的,他至少讓自己避免與葉家三兄弟這樣的人走入婚姻。
  
  「敏華,我說實話,我和小葵一見你就喜歡。你身上沒有這些官家小姐那種冷傲,反而有一種沉靜大方與率真。所以,知道你可能跟我做妯娌,我很是高興,連小葵都羨慕我。還說若不是訂了,得要將你撮合給她的小叔子呢。」夏可可聲音清澈,九曲迴環的。十分生動。
  
  蘇婉兒「撲哧」一笑,到底被她誇得不好意思,說:「哪裡有你們說得那樣好?我倒是看你和小葵,怎麼看,怎麼舒服呢。」
  
  「嘿嘿,那是自然。」夏可可一笑,下一刻,語氣卻黯然,歎息一聲說:「可惜這葉家三個都不爭氣,沒個眼光。老七是消失無蹤,據派人查探,已經離開京城;老六來京城根本就是跟一個洋婆子來旅行的,絲毫不理會爺爺的召喚,昨天就離開京城去西藏了;至於老四,雖然沒有挽著嚴清雅出現在老爺面子,但面對老爺子的大道理就一言不發,到最後一句話:我的婚姻想自己做主。我真想衝上去暴打他一頓。他什麼眼光啊,嚴清雅是什麼貨色,老娘一眼就看出來了。他又不是沒見過敏華。越想越生氣。」
  
  夏可可說到後來已經義憤填膺了。蘇婉兒默然,想到與葉瑾之的幾次見面,似乎都跟嚴清雅有關。第一次,為了怕她出事,居然一著急,想去跨越陽台。第二次,包紮傷口,也是因為嚴清雅;第三次,在董小葵與許仲霖的訂婚宴上,他一直護著嚴清雅,不僅帶這個女人出席這樣的場合,而且還求婚了。
  
  「他是極愛她的。感情的事,外人是不能明瞭的。所有人以為適合的不一定適合,所有人以為不適合的或許偏偏適合。」蘇婉兒緩緩地說,不知怎麼的,有一點的悵然。
  
  「呸,所有人以為適合的不一定適合。這句話我同意。後面那句話免談,所有人以為不適合的就必定不適合。所有人啊,你要清楚。如果兩個人真正相愛,是看得出來的。那種神色,那種為對方的狀態。喲喂,喲喂,你是不清楚的。以後,你跟董小葵熟悉了,你瞧瞧那丫的跟許仲霖。那種神色,語氣,言行,你會不由自主。那才是深情。你瞧瞧嚴清雅跟老四都算什麼事。」夏可可大約已經義憤填膺到一定程度,說話聲音也不像是剛才那般壓抑。
  
  這一番話倒是讓蘇婉兒啞口無言。因為她確實沒瞧出嚴清雅到底多愛葉瑾之,至少包紮傷口那次以及求婚那次,如果換做自己,都不會那麼處理的。
  
  「喲喂,我的寶貝,你打電話能小聲點麼?讓爺爺聽見,還不得更生氣?」那邊傳來葉三寵溺的聲音。
  
  「你嫌棄我。當我是個沒分寸的人。」夏可可說,語氣撒嬌。
  
  蘇婉兒已經暗自勾勒出現在的夏可可一定是嘟著嘴,不由得輕輕一笑。只聽葉三很冤枉地說:「哪裡有呢,我只是善意提醒,善意提醒。」
  
  「行了,行了。你先出去,我跟敏華有話說。」夏可可不耐煩地說,像是將葉三轟出房間,因為蘇婉兒聽到了關門聲。
  
  「敏華,都是他們沒福氣。你別太放在心上。」夏可可的語氣平靜了很多。
  
  「我原本就厭惡這種盲婚啞嫁。他們不來,在情理之中。都沒有彼此瞭解,怎麼可能草率一生。你別擔心了。我不沮喪的。」蘇婉兒笑了笑。是的,這都什麼時代了,卻還有這樣荒唐的事。
  
  「其實,只是見一面,看有沒有意向。不過,兩方的老人都太執著。後天那頓飯也不好說。不過,老七鐵定是不去的。我見過那傢伙發脾氣,可真是慎人得很。」夏可可說。
  
  蘇婉兒「哦」了一聲,說:「沒事。只當是吃頓飯了。也許,不來更好,我就會有更好的選擇,有新的生活。從這點來說,我很滿意今天的午飯的。」
  
  「哈哈,你這話跟董小葵說的一模一樣。她聽說這件事,立馬高興,還想著等後天那頓飯之後,就跟你去西北玩,順帶啊,去看看她小叔子。她小叔子就在西北軍中,說不定就在陳爺爺部下呢。」夏可可說到這裡,聲音裡全是愉快。
  
  「這——」蘇婉兒不知道說什麼好。心裡卻暗想這許家老三不知道是怎樣不錯的人。陳昭華似乎提過,董小葵與夏可可也提。
  
  「哈哈,別不好意思了。我幫你勸勸老四不要來。就這麼說定了。」夏可可十分高興,仿若這件事可以得到最好的解決。
  
  「可可姐,你這樣做,葉爺爺會不高興的。」蘇婉兒十分驚訝,夏可可居然也這樣為自己。不過,她這樣橫豎不好,畢竟她是葉家的媳婦。
  
  「沒事。爺爺不會知道的。我很策略,很委婉的。」夏可可的聲音裡全是笑,仿若已經成竹在胸。
  
  「可畢竟你是葉家的媳婦。」蘇婉兒還是說出自己的擔心。
  
  「你就甭擔心了。你還是我的朋友呢。嘿嘿。要不,我三哥也不錯,人在京城。哈哈。」夏可可在電話那頭笑得不可開交。
  
  蘇婉兒在這邊訕訕地笑,卻看到MSN閃動,周瑾上線了。她心裡一動,立刻點開。周瑾只發了「丫頭」兩個字過來。
  
  「我在。現在接電話,給我三分鐘。」蘇婉兒單手打了字。
  
  周瑾便沒再說話,頭像也亮著,表明並沒有下線。夏可可笑了一陣,說:「得了,你別不好意思。我那是玩笑話。等你後天吃完那餐之後,我們再做打算。這年頭啊,神馬都缺,青年才俊卻是一抓一大把的。所以,女人不愁嫁,好女人更不愁嫁。小盆友,別擔心。我先掛電話,去外面瞧瞧形勢,似乎有進步一發展。你好好休息啊。」
  
  夏可可風風火火,一說完就掛了電話。蘇婉兒收起電話,心裡滿是對夏可可的羨慕。羨慕她的開朗樂觀的性格,羨慕她似乎一切局勢都在掌控中的氣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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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1 23:51:38 |只看該作者
  第032章 周公子的煩惱
  
  掛上電話,蘇婉兒坐到電腦前,急切地開了周瑾的小窗口,打上一行字:你回國了麼?最近怎麼了?
  
  周瑾發了笑的表情,說:丫頭,難得見你這樣關心我。
  
  這傢伙就是沒正形。蘇婉兒嘟著嘴,十指如飛,說:呔,我怎麼知道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的周公子也有情緒低潮期啊。
  
  周瑾發了個拍打的動作,說:我也是人,你就是個沒心沒肺的吸血鬼。只知道問我這啊,問我那,自己暢快,樂呵。粗枝大葉,從來不曉得關心我。
  
  自己似乎真是沒有注意過他的情緒的。蘇婉兒內疚地吐吐舌頭,話語上卻不饒人,說:喲,周公子居然在埋怨,實屬罕見。
  
  「我也是人。你這個沒良心的丫頭。」周瑾繼續數落。
  
  蘇婉兒訕訕笑,問:你可有回國?
  
  「回來三個多月了。一直在忙一些瑣碎的事。所以,都沒有時間跟你說話。」周瑾回答。
  
  不知為何,蘇婉兒竟從這些句子看出疲憊,心裡有些微的心疼。周瑾對於她來說,不僅僅是一個網絡符號。
  
  「是為了遊戲的事在忙?我前幾天看新聞。說預計後年初,『最神話』全息升級版本即將公測。我也不懂遊戲,不過看主持人心馳神往的樣子,應該很不錯。」蘇婉兒說到這裡,不由得看看「最神話」客戶端安裝,系統提示完成百分之九十二。
  
  「嗯,遊戲的事是一方面,畢竟全息遊戲在國內外都屬於首次。第一個吃螃蟹的人,不僅僅要有勇氣,還要承擔風險。這就是所謂榮譽與危險並存。」周瑾回答。
  
  「這遊戲還有危險性?」蘇婉兒不禁訝然,在她的印象中,遊戲就是娛樂性的。
  
  「畢竟是全息控制,我設備也是特殊的,需要測試的。」周瑾繼續說。
  
  「那麼說成功就是巨大的榮譽與財富,失敗就是萬劫不復?難怪你那麼苦惱。」蘇婉兒恍然大悟。順手看了看「最神話」安裝提示:已經完成,一開始是整個「最神話」故事宣傳片。
  
  周瑾發了一個拍打的表情,說:「傻瓜,你的周郎怎麼會為了這種事情煩惱呢。我只是最近有別的事困擾了。」
  
  蘇婉兒訝然,沒想到自己猜錯了。吐吐舌頭,敲上一行字:那尊敬的周瑾公子,到底有什麼樣重大的事,能讓英明的您都無法看清,做出決斷。
  
  周瑾發過來一個無奈的表情,說:等我想想怎麼跟你說。我先去煮一杯咖啡。
  
  又是個喝咖啡的主,茶有什麼不好的。
  
  蘇婉兒吐吐舌頭,切換窗口去看「最神話」的片頭故事宣傳。畫面大氣而唯美,音樂空靈飄渺,戰鬥場面宏大,特技炫目。只是這故事宣傳片更像是電影片花,所以,蘇婉兒看得沒明白。只大概知道故事梗概。
  
  話說是混沌初開,盤古的弟子命運,覬覦權勢,於是在最初的神邸選擇幻滅後,挑起天界、魔界與冥界大戰,人間、神界、魔界、冥界大亂,有人泯滅良知與妖魔為伍,有人寧死不屈,淪為妖魔血食。千萬人背井離鄉,靈魂終日遊蕩。
  
  世界一片混亂。而陰謀者始終一襲黑色斗篷,將自己深埋其中,躲在暗處,看著世界因混戰緩緩洗牌。像是不可逆轉的宿命,陰霾和污濁籠罩了世界,正義與光明岌岌可危。
  
  冥神郁磊、天神太子蘇、魔神紫隕三位上古神選中的守護者終於聯手,與自己的子民一起為光明與和平戰鬥。
  
  人間、神界、魔界抑或冥界的有志之士,紛紛選擇自己的道路,為光明與和平不斷提升自己,浴血奮戰。
  
  為了光明與和平,為了守護所愛,去戰鬥。
  
  看了十幾分鐘,蘇婉兒總算是看了個大概。但還是不懂,比如畫面中那個一襲藍衣的女子,最後瞬間化作紅衣,手持長劍與冥神郁磊相對,那神色凌厲而難過,然後一轉身,又化身為一把長弓。
  
  不過,整個畫面可真是不錯,潔淨的藍天,漫天的星斗,明淨的湖泊,一瞬間變幻的風雲與滄海桑田。還有傳說中薄雲詭異的崑崙,以及寧靜的崑崙之巔。還有那些人物動作平和協調頗瀟灑,身段勻稱,面目乍一看,酷似真人,尤其是那眼睛水汪汪的,還能眨巴。
  
  這看起來確實不錯。這故事看起來似乎還行。那麼,全息版本應該更逼真,更讓人有身臨其境之感。也許最近瑣事煩心的,可以去玩玩,散散心。
  
  蘇婉兒當下決定,於是就動手註冊ID,這才退出全屏,發現周瑾在MSN上發了幾條消息。
  
  呀。自己只顧琢磨那故事,忘了看時間,不料這一下子就過去十幾分鐘,周瑾煮咖啡都回來了。她趕忙點開消息。
  
  「丫頭我回來了。」
  
  「丫頭,發呆去了?」
  
  「小喬美人,你的周郎在叫你,嗯,速度來侍寢。」到這第三句,已經沒有正形了。
  
  蘇婉兒照例丟了一把菜刀過去,說:去找你的鶯鶯燕燕。
  
  「呔,什麼鶯鶯燕燕。從來就沒有過。不喜歡看到虛假的笑,恭維的讚美,與虛偽的溫情。」周瑾發了一個委屈的表情。
  
  蘇婉兒坐直了身子,聽到下車響,輕輕理了理窗簾,看有車回來,不過園內的燈光太暗淡,不知道是不是陳昭華回來了。
  
  說實話,不知道為什麼。她有些怕陳昭華來找她,雖然現在十點過了,陳昭華不是那麼沒分寸的人。但誰說得清楚,這幾天的陳昭華跟平素裡都不同。所以,她立刻將屋內的燈滅了,窗簾也拉嚴。這才坐到電腦前,又仔細看了看周瑾發的那句話,不知道怎麼的,心裡就莫名開心,她發了個嚴肅的表情,問:好了,別說鶯鶯燕燕,我可以冒昧問一句,到底什麼事讓周公子迷惑麼?當然,如果不想說,咱們就說說最神話的故事,嗯,我現在有點想知道最神話的故事。
  
  她為周瑾留了退路,也是為自己留了退路。畢竟,自己從來都不會去探聽周瑾的*,像這種話,她第一次說。
  
  周瑾發了個抽打人的表情,說:我自己迷惑,又不想告知周圍的人。所以,是想跟你說的。
  
  「洗耳恭聽。」她說,習慣性靠在椅背上。這是最放鬆的姿勢。
  
  過了好一會兒,周瑾才說:怎麼跟你說呢。我愛上一個人,但家裡堅決不同意。嗯,是那種沒有一個人同意的。我的家境,想必你也知道一些,是那種很傳統的家族。我在想我是要堅持到底去娶她,還是選擇別的方式。丫頭,如果是你,你怎麼辦?
  
  感情什麼的最糾結了。何況還問自己。蘇婉兒蹙蹙眉,暗想:總不能隨便亂給答案,毀人好事。於是,她沒正面回答,而是問:你愛這個人麼?她愛你麼?
  
  「我們在一起有些年頭了。」周瑾只回答這一句。
  
  這明顯就是迴避問題。蘇婉兒垂了眸,想到董小葵和許仲霖,夏可可和葉三。她吐出一口氣,說:這跟時間沒有關係。只跟相愛與否有關,如果相愛,心會在一處,只是想一想會失去對方,都疼痛得不得了。相愛的人,會有渾然天成的氣場。前幾天,我去參加一個朋友的訂婚典禮,女子是很平常的家庭,男的是豪門貴胄,可是兩人站在一起那種神色,讓人一看就覺得渾然天成,十分羨慕呢。周瑾,這事還得你自己琢磨。
  
  這一句發出去,那邊久久沒有回應。蘇婉兒也不多說。繼續擺弄網頁,註冊遊戲ID,過一會註冊好了,便去東部大區選服務器,一點進去,看到一大片的服務器,名字一個個都好聽啊。可是,周瑾這傢伙到底在哪個服務器?她打開MSN,準備問他,正在輸入話語,卻看到周瑾發過來的信息:那種渾然天成,不是每個人都可以遇見的。每個人遇見差不多合適的就是了。何況,我的那位從來不圖我的財富。即便我送她最新款的車,都無法打動她。她依舊束之高閣,開自己的車。她對我來說,是不一樣的女子。
  
  這是哪門子理由?原來這傢伙真不是神,這傢伙的弱點是情商太低。
  
  蘇婉兒有些哭笑不得,很想回一句「周大爺啊,這樣的女人多得是」。不過,在人家迷茫的時候,這樣說有毀壞人家姻緣的嫌疑。絕對不能做。於是,她琢磨一番,才說:你自己決定好了。我只能說一句,如果相愛的定力不夠,對彼此的認定指數不夠,然後女子的氣場不夠強大,莫說在豪門大家,就在普通人家,對彼此來說都是一種考驗,對情感都是一種損害。
  
  是的,蘇婉兒想起了苗秀芝和陳澤林。傳說的章 節裡,是陳六公子在長安初見苗美人,兩人一見鍾情,約定生生世世。陳老狐狸正給陳六公子物色了名門淑媛,勒令回來瞧瞧,陳六公子嚴詞拒絕,帶著身懷六甲的苗美人決定去美國發展。陳老狐狸一怒之下,才用一切手段打壓陳六公子,輾轉在國內,苗美人生了孩子,陳六公子體會到生活艱辛,出國的事又渺茫,總不能帶老婆孩子去偷渡。只是拉不下面子,硬是跟陳老狐狸對著幹幾年。最終因為陳老夫人生病,想念陳六公子,在病裡央陳老狐狸原諒陳澤林和苗秀芝。陳老狐狸生平最聽老婆話,所以,立馬就讓人叫陳澤林帶老婆孩子滾回來。陳六公子這才回了陳家,女兒還算乖巧得寵,頗得老爺子喜歡,苗秀芝除了美貌,又沒有別的才能可讓人欣賞,就算是據說慈愛的陳老夫人也不怎麼欣賞苗秀芝。
  
  苗秀芝的日子難過,陳六公子早過了荷爾蒙衝動期。體會人世艱辛,更知道權利和財富的貴重。對苗秀芝越發淡了,到如今,蘇婉兒是沒瞧出什麼當初「愛美人不愛江山」的勁頭了。
  
  想到苗秀芝,蘇婉兒就覺得心裡像是一刀刀的在割,十分不痛快,於是就那樣對周瑾說。一發出去,她就後悔了,覺得自己太欠缺考慮,立馬補充一句:我是小女子,沒談過戀愛的哈。一家之言,你可別採信。
  
  「呵呵,丫頭。我知道了。不說這個,你怎麼突然想起去『最神話』了?以前,我怎麼引誘,你都不去的。」周瑾轉了話題。
  
  蘇婉兒暗自慶幸,大約他也覺得跟一個沒談過戀愛的傢伙討論情感問題是很不靠譜的。不談最好,自己在他的事情上就不用有負擔,以後他出啥事,自己也沒負罪感。
  
  「最近有點瑣事,但空閒時間多。所以,就想上去看看了。」蘇婉兒回答,這確實也是原因嘛,雖然之前是想去找找他的。如今看來很不現實,就東部那個大區,二十來個服務器,自己能找到才怪。就算找到了,難道進去就賊頭賊腦地問:請問你是不是公子周瑾啊。
  
  「丫頭,你想我就直說,我不會笑你的。真的。」周瑾很欠揍,發了這句話。
  
  「周公子,你可以滾了。」蘇婉兒毫不客氣,重重敲了一下鍵盤,然後立馬下一句:你在哪一個區?
  
  周瑾發了一個汗涔涔的表情,問:一個只會單機拳皇和單機暗黑二的人,要玩網游?你那個操作….呸,女可殺,不可辱,貞潔比啥都重要。蘇婉兒發了一個鄙視的表情說:別小瞧人了,姐是未來之星,你等著,一定打得你滿地爪牙。
  
  「喲,丫頭,置氣逞強是不對滴。告訴你,哥是冥界,戰鬥系,劍客類。大區東方神韻,小區嘛,跟你我的名字有關,你要再選不中,我就該劈死你,然後跟你絕交。好了,我這邊有些事要處理,先閃之。你,速度去睡。」周瑾扔過來這一句話,頭像立馬就灰色了。
  
  看來真有事,跑得比兔子還快。蘇婉兒果斷關了對話框,打開QQ,是啊,國內用MSN的人真是太少了,若不是將就他,還有外貿行業那幫人,自己還懶得折騰MSN,因為大家都用土鱉的QQ啊。
  
  對了,下次一定要告訴他:回國了,要順應潮流,用土鱉的QQ,該偷菜的偷菜,該牧場的牧場了。
  
  關掉MSN,蘇婉兒就一個個服務器看過去,琢磨周瑾到底在哪一個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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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1 23:51:44 |只看該作者
  第033章 初來乍到
  
  東方神韻一共有二十五個服務器。蘇婉兒一個一個琢磨過去,用排除法,最終只剩下「夢迴赤壁」和「英雄美人」。
  
  這時候,蘇婉兒就犯了愁。要說公子周瑾,其實暗是從公瑾周瑜化來,而「江南小喬」這個名字就不用說了,直接就說了是小喬。
  
  昔年,剛在MSN上聊第一次,周瑾就沒正形地說:呀,我們這名字真是英雄美人,相得益彰,相得益彰,請問一下,小喬是來尋你的周郎的嗎?
  
  照當初這事來說,周瑾就應該在英雄美人服務器。
  
  可是,在三國故事裡,周瑜、小喬又跟赤壁之戰有關。就連杜牧那個老流氓都有「東風不與周郎便,銅雀春深鎖二喬」的詩句來佐證。
  
  似乎這兩個服務器都說得過去。到底是哪個?蘇婉兒還真犯了愁。心中不由得埋怨周瑾,人家都屈尊來玩玩你的遊戲,你還拿架子,賣關子,還鄙視我只會單機拳皇加暗黑二。
  
  蘇婉兒越想越氣憤,決定隨便選一個。可是,要隨便選哪一個?在這躊躇與猶豫時,寢室裡的遊戲狂人上線。蘇婉兒立馬請教如果是遊戲的開發人員,兩個服務器,會選哪一個?
  
  寢室裡的遊戲狂人是一個頗有英氣的東北女子,看了看「夢迴赤壁」和「英雄美人」,立馬翻飛一把菜刀過來:你妹的,哪個區老,就在哪個區。妞,你發達了?認識內部人士?快給老娘一把極品武器,我在青龍區,為了那個極品的青霜劍,都要傾家蕩產了。
  
  「呔,我跟他都不熟,以後混熟了看咯。」蘇婉兒回答,心花怒放,立馬去官方網站查看這兩個服務器的開服時間。顯然,夢迴赤壁要早得多。
  
  那就這個。蘇婉兒以「小喬初嫁」為遊戲暱稱進入「夢迴赤壁」,結果看到一系列複雜的選擇,比如陣營,系類,什麼身材、髮飾、面容、武器修習之類的。
  
  她只覺得頭腦發暈,覺得還是暗黑二比較好。不過,既然誇下海口,那就不能退縮,被周瑾那傢伙笑話。
  
  他是冥界陣營,那自己也選冥界。至於系類——
  
  蘇婉兒仔細看看,有醫療系、匠師系、召喚系、戰鬥系。他是戰鬥系,那自己要打敗他,那麼也應該是戰鬥系的。
  
  醫療系是治療為主,匠師系雖然也有戰鬥技能,但似乎主要是打造各種極品的裝備武器為主,召喚系是召喚各種神獸一起來作戰。蘇婉兒不喜歡這種,比如暗黑二里的德魯伊就是她最不喜歡的。
  
  果斷戰鬥系。嘿嘿,自己原來是有暴力因子。蘇婉兒果斷選了戰鬥系,沒想到戰鬥系也有小分類,什麼主物理攻擊的戰士,還有主法術攻擊的法師,以及物法攻雙修的劍客,以及主遠程弓箭師。
  
  弓箭師很帥,想自己玩暗黑二最喜歡的就是亞馬遜啊,那種戰鬥的手感就是好。蘇婉兒興匆匆地選了弓箭師。胡亂選了身材、面容、服飾。
  
  就這樣,蘇婉兒在「最神話」的第一個人物就誕生了。小喬初嫁,女,冥界戰鬥系弓箭師。
  
  點登陸,屏幕忽然就暗沉,依舊是片頭宣傳,蘇婉兒又在看一遍。在那句鼓舞人心的「為了光明與和平,為了守護所愛」的話語中,來到誕生地。
  
  原來,所有的人物在前四十級的修煉中,是沒有資格進入自己算選的陣營,都是在人間歷練。掃除在人間肆虐淪為邪惡的妖魔、喪屍等。蘇婉兒所選的弓箭師的誕生地在彩雲之南的叢林深處的一處滿是瘴氣的山谷,名叫風之谷地。
  
  在傳說的章 節裡,風之谷地是人間最靠近冥界的地方。是冥神月夜出巡的出口。任務提示:作為冥界戰鬥系的弓箭師,要在最靠近冥界的地方進行修習,以獲得進入冥界的資格。
  
  那就修習吧。事實證明,蘇婉兒果然沒有遊戲天賦。她一進入「最神話」,除了看著風景愜意,看著故事樂呵,打最低級怪覺得手感不錯。其餘的什麼都格格不入,不會看地圖,不太習慣按鍵,尤其是還迷路。於是,她又花了大把的時間去詢問度娘、谷歌,又登陸專門的遊戲網站,在大把的資料裡才搜尋出如何看地圖,如何自動尋路。
  
  當然,最基本的遊戲規矩,蘇婉兒還是懂的。進入一個遊戲,看按鍵,熟悉地圖。同時在選定一個角色後,還要研究這個角色如何加屬性點,如何修煉其技能,哪些技能是必要的,哪些技能是可以在次之的,那些技能是可以忽略的。
  
  當然,每款遊戲的戰鬥方式是不同。這些道理,蘇婉兒都懂。她原本就是個聰明的傢伙。邊看網頁資料,邊鼓搗,她總算是艱難地升到第五級,獲得了NPC族長贈送的一把「彎月弓」和「翎羽箭」,她很滿足地裝上彎月弓和翎羽箭,在樹林中轉了一圈,果然很有感覺。這遊戲做工還是很精美等。
  
  她這時端了一杯水,靠在椅子上很愜意地欣賞了一下風之谷地的優美風光。風之谷地屬於熱帶叢林,風光奇異,那些瘴氣、樹籐、茅草以及食人的樹籐、大朵艷麗的花,日光透過密林撒下來,在林中形成的特有的霧氣。
  
  好吧。周瑾那傢伙沒說謊。這遊戲在於逼真,在於美得讓人不忍合上眼。
  
  她喝完一杯水,根據提示,在旁邊採集了一些樹籐、獸皮穿上,果然很有獵者感覺。於是,她試了試「彎月弓」和「翎羽箭」,抬手射殺了幾隻同等級的鳥雀,雀鳥撲拉拉下來,妖冶質樸的獵者騰空而起,繞著高大的樹木翻騰幾圈,在空中又是「嗖」的一箭,將另一隻在飛騰的雀鳥也射殺下來。
  
  這動作真帥!蘇婉兒嘖嘖稱讚,對這遊戲有了濃厚的興趣,完全忘記了現實裡的處境。
  
  她對射殺鳥雀這動作十分迷戀,那遊戲裡的時間正是午後,日光強盛,整個熱帶叢林有一種獨特的魅力,耳畔的音樂像是風拂過山林,空谷林濤,又有鳥獸遠遠的似有若無的嘶鳴。
  
  這樣玩了一會兒,蘇婉兒沾沾自喜:看來,我不是沒有遊戲天賦,我只是初來乍到不習慣而已。
  
  
  想到這些,她心情大好,之前各種迷路,各種不習慣,各種死,已經被她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可是,正在她沾沾自喜時。旁邊忽然竄出個叫「離離原上草」的玩家,她背著「彎月弓」和「翎羽箭」往前跑,跑到那位訓鷹師的面前。然後那位穿著豹紋裙子的女子在掌心裡放出一隻大鳥,像是傳說中的大雕,「離離原上草」坐著鳥就飛天了。
  
  蘇婉兒趁勢點了點「離離原上草」,頓時就沮喪了。自己剛剛升到五級,那「離離原上草」才剛誕生,除了一個草裙,神馬都沒穿,拿了個竹弓,還是短弓的那類。現在人家居然都十級,出山谷歷練去了。而自己還找不到升級第六級這個NPC的任務。
  
  這個巨大的對比,讓蘇婉兒一瞬間就無比沮喪。歎息一聲,這才停止在那裡將樹林裡的雀鳥殺個一乾二淨。她灰溜溜地自動尋路,去找任務。可是找了很久,使用自動尋路,卻還是沒有找到。
  
  「我就不信了,明明任務提示在這裡的。」蘇婉兒咬牙切齒地自言自語。又一字不漏地看了一遍任務提示,確信沒有看錯。可就是找不到獵殺的目標。
  
  折騰了約莫半個小時,蘇婉兒確信這是一個BUG,虧得自己耐心,不然像自己這樣的新手就對這個遊戲沒有絲毫的興趣了。至於那個「離離原上草」,玩得那麼順溜,一定不是新手。
  
  嗯,作為一個成熟的遊戲,要照顧新手的情緒,這是必須的。哼哼,這個偉大的發現,下次逮住周瑾一定要告訴他,這些不完善的地方。
  
  蘇婉兒為自己的發現沾沾自喜,又在樹林間獵殺了幾隻雀鳥,這才關了遊戲,瞟一眼時間,居然過了午夜。
  
  呀,都這麼晚了。明天雖然沒什麼事,但最近事情多,還是要養精蓄銳,保持最佳狀態。她立馬關電腦,梳洗一下,上床睡覺。
  
  結果可想而知,一直沾著枕頭就睡著的蘇婉兒,一晚上的夢境都是在看不到邊的叢林裡背著弓箭打妖魔幻化的雀鳥,而且那叢林似乎怎麼都走不出去,那可惡的NPC妹子又嫌棄她考試不過關,不給老雕乘騎。
  
  就這樣,萬分耗費體力地睡了一晚上,蘇婉兒在苗秀芝的輕言細語的呼喚中醒來。她睜眼一看,日光撲滿了房間,看那光景都快中午了,心裡一驚,在陳家睡到日上三竿,不曉得陳老狐狸要做什麼文章 了。
  
  「敏華。」苗秀芝十分擔心地喊了一聲,又用手氣貼在她額上,說:「你這孩子,做噩夢了麼?怎麼渾身汗涔涔的,滿頭大汗。」
  
  蘇婉兒看到苗秀芝擔憂且驚駭的神情,不由得搖搖頭,說:「我沒事,就是夢見一晚上都在砍柴。」
  
  說個謊先,反正都是體力活。沒啥負罪感的。
  
  苗秀芝聽得張大嘴,十分驚訝地低聲重複一句:「砍柴?」
  
  「嗯啊。砍柴。小時候也做過的。跟哥哥一起。」蘇婉兒回答,倒是像是小時候到外婆家,還真的跟哥哥和外公一起去砍過柴的,也曾在懸崖峭壁之間攀爬,那時候,一點都不怕,現在要讓她去,必定得怕死。
  
  誰知道苗秀芝聽到蘇婉兒說砍柴,又是一陣的難過,說是自己的原因,讓她在外受苦。蘇婉兒心裡聽得不是滋味,又連忙安慰一番,這才問:「現在幾點了?」
  
  「十一點過了。」苗秀芝回答。
  
  「啊?那我睡到現在,爺爺和爸爸。」蘇婉兒雖然不怕他們,但也有所顧忌,至少自己這樣又要讓他們有借口數落苗秀芝了。
  
  她一邊說,一邊找衣服穿。苗秀芝在一旁,說:「慢點,慢點了。你爸爸和爺爺,以及你四哥、二哥,一大早就出門去了。午飯也不在家吃的。你慢些了,我早餐給你送來,看你睡得熟,也就沒吵你,想你這幾天夠累的了。」
  
  這幾天,自己什麼都沒有做。可是苗秀芝居然說自己夠累的。也只有做媽的才能體會女兒的心,設身處地為女兒著想。蘇婉兒鼻子酸酸的,心裡柔軟疼痛,低聲喊:「媽,你別擔心,我不累的。倒是你,要好好休息,看你那黑眼圈都出來了。」
  
  苗秀芝聽到蘇婉兒她媽媽,抹了抹淚,脆生生地答應:「哎,媽好著呢。你呀,洗漱一下,就下樓來吃飯,媽媽親自給你準備的。這麼些年,也讓你嘗嘗媽媽的手藝。」
  
  「嗯。」蘇婉兒竭力穩住情緒回答,等待苗秀芝帶上門出去,她眼眶驟然濕潤。
  
  媽媽的手藝,曾幾何時,以為只在夢裡了。她記得小時候就是爸爸做飯,因為媽媽身子總是不好。印象中,媽媽做過的似乎就是麵餅。烙得尤其好,香脆,有嚼勁。而且烙得圓。
  
  但是,自從她小學三年級後,媽媽三天兩頭頭疼。爸爸在家,就爸爸做飯。爸爸不在,就大哥做飯。後來,大哥跑出去跟一幫小混混在一起,經常不在家,就只有蘇婉兒自己做飯了。其實,她很想吃媽媽做的飯,做的菜,烙的餅。可是,媽媽身體不好,後來索性就撒手人寰。
  
  媽媽的手藝只能是夢裡的事。誰曾想到命運兜兜轉轉,還會為她打開這樣一種傷感而奇特的境遇。雖然,已經不是那個媽媽,但同樣與自己血脈相連。
  
  在這樣一個午後,蘇婉兒因為一句話感傷動容了片刻,下樓吃飯。只有母女倆,菜式以西北菜為主,都是蘇婉兒愛吃的。
  
  蘇婉兒吃得格外香,感覺很幸福。苗秀芝的臉上也全是笑意,雖然那眼角已經有魚尾紋,提示著美人遲暮。但她的笑有一種動人的光華。蘇婉兒喜歡看到她笑。
  
  也因為是母女倆吃飯,所以格外放鬆。在吃飯之餘也談話,自然說到陳老狐狸的去處。蘇婉兒這才知道,陳老狐狸帶了陳家兩兄弟、陳雲華的父母以及陳澤林去與剛剛從錦城回到京城的許家老爺子喝茶、吃飯去了。
  
  「喝茶,吃飯?」蘇婉兒有些疑惑。
  
  苗秀芝瞧了她一眼,在四周看了看,陳麗在外面花園裡遛狗。她這才說:「這些事,不關我們的事。在這種家庭,不要管就是了。興許是人家老爺子是真喝茶,興許是為了家族發展壯大。」
  
  蘇婉兒點點頭,暗想:原來老狐狸昨天不是場面話,還真是關心陳昭華的婚事去了。
  
  「吃完飯,就上樓去。看資料,休息都好。吃晚飯,我再喊你下來。少下來,少是非。」苗秀芝一邊收拾碗筷,一邊對蘇婉兒說。
  
  蘇婉兒點點頭,嘿嘿一笑,說:「洗碗的事,你交給傭人做。上來跟我喝茶聊天,豈不是更好?」
  
  苗秀芝一聽,神色一動,卻還是說:「我還是自己收拾碗筷。畢竟不是我們自己的家。收拾好,上來找你聊天。你先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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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1 23:51:59 |只看該作者
  第034章 契機
  
  這一天,因為陳老狐狸帶幾隻小狐狸跟許家老爺子喝茶去。陳雲華的別墅就只剩下苗秀芝、蘇婉兒,陳麗以及那位狐狸眼的美人。
  
  陳麗一向自視甚高,瞧不上苗秀芝、蘇婉兒。一天到晚,只擺弄她的那只蘇牧。至於狐狸眼則十分乖巧,懂分寸。
  
  陳家人來了。她自動隱藏,只負責採辦吃食之類的。這是個厲害的角色,難怪並不是陳雲華的最愛,但可以在他身邊呆那樣久。嗯,前幾天聽陳昭華偶爾提起,似乎說是那女人跟陳雲華在一起八年了。其間,陳二少自然是鶯鶯燕燕,環肥燕瘦不少,但她似乎就是沒聽見,所做的事就是在這裡乖巧地等他回來。
  
  耐得住,懂分寸。這是陳昭華對這女人的評價。當然,陳昭華這種讚賞性的評價過後,立馬換了一副淡漠鄙夷的神情,說:「打蛇打七寸,要對付這種女人,需要比耐心,逼她抓狂。」
  
  「逼她抓狂,她就能原形畢露。」蘇婉兒篤定地說。可是,她真不明白陳昭華跟她說這些做什麼。
  
  「你很聰明。但是比耐心這回事,不到那個境地,你不清楚多難。」陳昭華說,靠在窗邊,早晨的晨光有一種不真實的曼妙,勾勒出他的輪廓剪影,那樣好看。
  
  蘇婉兒換了個姿勢,看窗邊那嫩綠的菊,說:「但是沒有到那個境地,你也不知道你多麼聰明,多麼厲害。」
  
  「呵呵,那倒是。人總是以為自己做不了,做不成。或者一定受不了某種境遇。但是,真正到達那一步,潛能驚人,承受能力也嚇人。」陳昭華說,雙手插袋,略略輕笑,聲音很好聽。
  
  蘇婉兒輕笑,然後才慢騰騰地說:「我們說人家做啥。她好與否,也只有在她身邊的那個人才知道。」
  
  「那不一定,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老祖宗的訓誡很有道理的。二哥不一定知道。」陳昭華回答,然後轉身往屋裡走,坐到潔淨的玻璃桌子前,端起咖啡慢慢品。
  
  「也許。不過,我對這些不感興趣。」蘇婉兒說。
  
  她從小就煩女人之間的爭鬥,偏偏女人之間的明爭暗鬥,從小就有。幼兒園時代,就有小女娃對蘇婉兒羨慕嫉妒恨,拉幫結伙孤立蘇婉兒。只是她喜歡自言自語,沉浸在自己的想像世界裡,是習慣孤獨,自給自足的那種人。所以,孤立對她來說絲毫沒有作用。到後來,上小學,因為蘇婉兒生得雖然算不得那種「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的美,但看起來很可愛,成績也很好,老師也喜歡她。班裡那班家境富裕的小女孩就開始各種詆毀,甚至編排她跟某某班某男生約會。雖然,她每天除了學習,就是趕回家幹活,照顧媽媽,別的事情對她來說,基本上不入眼。但那種流言蜚語還是讓老師盤問了她幾次,她覺得很煩。只對老師說:「那是告密者想做的。不是我。我有更多的知識還沒有學,沒空跟她們瘋。」
  
  老師不說什麼。她就繼續獨來獨往,對於小八婆們的手段,不屑一顧。再後來,小學六年級,班裡轉來了秦喜玲。秦喜玲爸媽都在軍中,沒空管她,她跟外公外婆一起。外公外婆雙雙去世,她就來跟奶奶一起住。於是到了蘇婉兒的班上。
  
  秦喜玲很漂亮,又落落大方,滬上生長的女孩子,又有一種大氣。所以,很多男生都喜歡跟她說話。這又少不得引來羨慕嫉妒恨。於是,很顯而易見的,秦喜玲就跟蘇婉兒成了朋友,因為整個班上,就只有她懶得去說三道四,始終淡漠。
  
  秦喜玲跟蘇婉兒成了朋友。因為秦喜玲比蘇婉兒大,家境較好,人又比較潑辣。於是,很多時候,如果有人要對蘇婉兒咋滴,或者詆毀蘇婉兒。秦喜玲就會護著蘇婉兒,與那幫人對戰,甚至拳腳相向。
  
  蘇婉兒就急了。她是不喜歡動手的那種,平時都是能智力解決就解決,而且她不喜歡與人結怨,如果能處理好。決計不會用極端手段。但是秦喜玲是為了她啊。於是,也不得不去解決這些平素裡根本不需要的麻煩。就這樣一路上,一直到初三。她真是厭惡了,女人之間的爭鬥真是很可笑,很可氣,很無趣的。
  
  當然,到了初三,她越發出落得好看了。少不得羨慕嫉妒恨的明槍暗箭。於是,離開長安到達江南後,蘇婉兒要再讀一個初三,她從那時開始,就將頭髮剪得像男孩子,並且一直穿男式的運動服。再好看的人,這樣一打扮都會挫幾分。蘇婉兒又沉默寡言,就這樣,算是風平浪靜地過了初三,高中,大學。直到前天在深寧實習,她也盡量低調。
  
  「有時候不是你不感興趣,就可以不做的。」陳昭華回答,修長的手指在玻璃的桌面上輕輕敲擊,一下,一下,十分有節奏。
  
  蘇婉兒在他對面坐下來,垂眸又抬眼一笑,問:「四哥說這話似乎很有深意。」
  
  「不管是豪門之家,還是普通百姓。你都不可能嫁給一個普通的男人。」陳昭華緩緩地說,眼眸深邃。
  
  「四哥抬舉了。」蘇婉兒輕笑,斂了眸光,在與陳昭華的對視中敗下陣來。
  
  「以你的才智,這是必然。那麼,既然不嫁的男人不普通。那就意味著別人也會覬覦。這裡面的風險,你自己知道。從這個角度講:如果沒有遇見那個百分之百的人,婚姻都是風險投資。」陳昭華的聲音一貫如三月冰皮始解的水,緩緩流淌,十分寧靜。
  
  「可是,如果要讓我跟人爭鬥奪取回來的人。呵呵,恕我直言,四哥,我怕真沒興趣。」蘇婉兒略略俯身,將桌上那本《青瓷》徐徐合上。
  
  「婚姻與愛情都是現實,永遠都不像是小說或者電影裡那般的。需要忍耐與經營。傻瓜,以後你會懂的。」陳昭華的語氣終於有一點的波動,如同溪水跳躍了一個高坎。
  
  「不愛我的,我不愛。不全心對我的,留著何用。」蘇婉兒倔強基勁兒也上來了,語氣執拗。因為她想到爸爸媽媽,想到微雨的黃昏,在光線不明的堂屋裡,爸爸戴了老花鏡坐在木椅子上靜靜看媽媽照片。
  
  「你這孩子,這樣倔強。」陳昭華輕歎,那聲音如同三月楊柳嫩條拂過柔風,帶著微寒與微暖,繞在蘇婉兒心裡,拍打出淡淡的不安。她抬手擺弄自己的指甲,低聲問:「四哥也是對自己那樣沒把握的麼?」
  
  她一說完,抬眉看陳昭華。陳昭華臉上那波瀾不驚的神色終於露出一絲的輕笑,雙眸微微斂,卻是看著她說:「我娶的,必定是我最愛的。四哥不是那樣的人。可是,我是你四哥,你可能嫁給我麼?」
  
  明明是很平常的話。蘇婉兒就是聽得慌亂,忙斂了眸子,呵呵一笑,說:「四哥又說笑。」她一說完這句,心裡惶惶然,怕他忽然來一句「我不是說笑的」。
  
  陳昭華卻是什麼都沒說,只是站起身,將那咖啡杯拿過去親自沖洗,洗乾淨放到一旁,才說:「所以,今天四哥說的話,你要記住。自己的男人也是自己權益,自己的私人財產。絕對不能讓別人來覬覦。」
  
  他說得十分嚴肅。蘇婉兒呵呵笑,覺得窗外的日光真的很和暖。那些文人墨客將秋天描寫得愁啊愁的,全是扯淡。
  
  這一刻,蘇婉兒站在窗前,看到狐狸眼女子穿著慵懶的衣衫在別墅的花園裡散步,忽然就想起之前與陳昭華的這一次對話。
  
  想到陳昭華,她心裡很複雜,但總體來說,是很溫暖的。畢竟,他心中一種想的是她過得好。不過,今天去跟許家吃飯,不知道老狐狸是不是動真格的,又要亂點鴛鴦譜了。
  
  可憐的四哥。蘇婉兒聳聳肩,在心裡為他哀悼。
  
  外面的日光真的很好,蘇婉兒將窗簾全部拉開,將落地窗也全部推開,任由帶著植物清香的柔風在屋裡穿梭。
  
  趁苗秀芝收拾碗筷的縫隙,蘇婉兒打開電腦周瑾不在線。秦喜玲也沒有最新電子郵件來。但電子郵箱裡有另一封信,是之前就職的那家外貿公司的一個客戶。也就是她深夜遇險的那個晚上談妥的客戶。
  
  自己不是交接給老妖婆了麼?蘇婉兒十分疑惑,點開那電子郵件,對方寫郵件說自己來到中國並沒有簽約,因為你們公司並不肯以那樣的價格跟我續約,其次,貴公司也不能給我提供那麼多的品種以及各種工藝品的使用細緻方式,也就是中國文化的部分,貴公司不肯提供。然後就是對她的一通斥責,最終斥責為騙子。
  
  蘇婉兒唯恐自己翻譯錯誤,又看了看,這封電子郵件確實就是這個意思。
  
  指責我為騙子?我已經離職了,關我毛事。蘇婉兒撇撇嘴,暗想那老妖婆還真是不開竅,當時自己都那麼說她,而且葉雲嘉那廝也那麼提醒了,老妖婆依舊執迷不悟。孫總也真是的,任人唯賢,舉賢避親這樣的道理都不懂,還任由這老妖婆胡鬧。
  
  蘇婉兒暗自腹誹一陣子,心想不理會這客戶。剛關上電腦,又覺得這似乎是個契機,如果自己能找到合適的貨源,自己來做這個單子,還是有得賺的。只是辛苦一點,當然還要麻煩陳昭華辦一系列的手續了。
  
  於是,她立馬琢磨詞句,修電子郵件一封發給這個客戶,說明自己已經被迫離職的情況。如果是真心要從這些入手,請靜等一個月。她必定給他滿意的貨品與價格。
  
  發出電子郵件的一剎那,蘇婉兒的手抖了一下。也許,自己的人生從這封郵件開始會不一樣。
  
  每個成功的人首先就該是個夢想家。蘇婉兒發出那電子郵件,心情頗好,立刻開始忙碌。這一天,除去跟苗秀芝喝了一壺茶,等苗秀芝去午睡後,蘇婉兒就一直在鼓搗瓷器資料。就是陳老狐狸和小狐狸們回來,她也沒興趣去探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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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1 23:52:14 |只看該作者
  第035章 折戟沉沙
  
  蘇婉兒不去探聽,陳昭華卻是一回來就上樓來,起初在門外輕輕敲門,蘇婉兒正全神貫注看資料,一時沉浸其中,沒聽出來。
  
  過幾分鐘,電話響了。她猛然一驚,看到來電是陳昭華,立馬看看窗外,霞光滿天,一層一層暈染出去。
  
  她接了電話,只聽得陳昭華在那頭輕笑,說:「丫頭,來給四哥開門。我一天沒見到你了。」
  
  那笑聲幾不可聞,像是明明滅滅的暗香浮動在週遭,配著陳昭華原本澄澈的嗓音,倒如同盛夏月夜,荷花紛紛盛開。
  
  正要問他外貿出口的手續問題,他來也好。蘇婉兒掛了電話,半開了門。只見陳昭華一襲黑色西裝,穿得頗為正式,直直站在門口,有一種林立的感覺。
  
  「四哥,剛回來?」蘇婉兒喊,眼眸撲閃。
  
  「看來你一點都不念著四哥,我什麼時候回來,你也不知道。」陳昭華說,語氣有幾絲惋惜。
  
  蘇婉兒訕訕笑,說:「我剛在看一份兒資料,又塞耳塞聽歌,沒聽到你們回來。」
  
  陳昭華寬容地笑笑,就往屋裡走,說:「好了,又沒真怪你。你是一點都沒聽出來。」
  
  「我知道四哥總是寬容。」蘇婉兒只是尷尬地笑笑。
  
  「我可不隨便對人寬容。」陳昭華呵呵笑,逕直往屋裡走。蘇婉兒跟在他身後,聞得見他身上淡雅的香。應該是衣服上的熏香,又似乎不是。
  
  陳昭華走到屋內,將那西裝脫了,很隨意地往旁邊一扔,說:「吃頓飯,累死我了。還是在家愜意,跟你在一起,也不會感到拘束。」
  
  蘇婉兒輕輕笑,柔和地說:「四哥應該還沒吃晚飯,茶或者咖啡都不適合。就喝杯熱水好了。」
  
  「你做主就好。我只是一天沒見到你。總想你一個人在家,又不愛與陌生人說話,怕是會無聊。」他說,語氣漫不經心的,略略抬頭,便是瞧過來。
  
  其時,暮光曼妙,霞光暈染,落地窗大開,陳昭華慵懶窩在沙發裡,背對窗口,整個人的輪廓於是呈一種如玉的半透明,竟然是美得動人心魄。
  
  這會兒,他忽然就瞧過來。蘇婉兒一驚,借低頭拿杯子去倒水,從容掩飾了慌亂,轉過身來,面色已然平靜。將那杯水穩穩放在他面前,也坐在一旁的沙發上,像是閒話家常,問:「聽說爺爺帶你們去跟許老爺子喝茶吃飯了。」
  
  「嗯。去的是『無味記』。菜色皆是上品。」陳昭華回答。
  
  蘇婉兒佯裝惱了,嘟了嘴說:「四哥真無良,偏在這餓得抓心撓背的時刻說這個。」
  
  陳昭華心情大好,呵呵一笑,說:「行了行了。我不說了。改天,我央許二那傢伙帶咱們去吃。」
  
  「咦?還不是人人可去的?」蘇婉兒甚是詫異,暗想這「無味記」大約比昨天吃飯的地方更高檔。
  
  「無味記的主廚是一位為美食癡狂的大師。是許二的伯父。人家是私房菜,是興趣,不是營業的餐廳。」陳昭華瞧著蘇婉兒,面上總是懸著笑容。讓人幾乎忘記這人是縱橫滬上的行業翹楚。
  
  蘇婉兒聽說許二的伯父居然是這樣一位奇人,十分驚訝。以前在電視劇裡見過有這一類人,可在生活中從來沒見過,卻不料許家有這麼一位。她雖然做事謹慎,人也聰敏,但畢竟也剛踏足社會,小女孩心性十足,心裡十分想見這位奇人,臉上不免露出嚮往之色。
  
  陳昭華看出她的心思,說:「其實,如果你跟董小葵關係不錯,也可以跟她去。許家那伯父很喜歡許二,順帶也很喜歡董小葵。」
  
  「以後再說了,目前這麼多亂七八糟的事。」蘇婉兒被看出心事,有些不好意思地抬眉。
  
  「來日方長的事。以後,我帶你去便是。」陳昭華應承下來,忽然換了個姿勢靠在沙發上,低聲問:「婉兒,你猜今天去跟許家老爺子吃飯,所為何事?」
  
  他是忽然湊過來,氣息全在週遭,暗香似有若無如同明明滅滅的燈火,嚇得蘇婉兒連呼吸都屏住,只看到他那一張臉,原本方正的臉上浮了淺淺的笑,神色調皮,像是一個孩子在對小夥伴說:「你猜,今天我媽媽給我什麼好玩的了。」
  
  「我怎麼猜得到呢。」蘇婉兒故作沮喪,倒在沙發上,趁勢遠離陳昭華製造出的氛圍。
  
  「你這麼聰明的,肯定猜得到。」陳昭華立馬誇讚她,試圖讓她繼續這個遊戲。
  
  「不要。萬一爺爺就是去敘舊,沒別的事呢?哼哼,那我就上你的當了。」蘇婉兒趁機站起身,嘀咕說秋天的京城到日暮之後,還真是涼。她一邊說,一邊走過去關上拉上落地窗。
  
  「哎哎哎,你真沒遊戲精神。只是敘舊,也是一種,來嘛,來猜一猜。做人,要有娛樂精神,這樣看任何事都能看出樂趣來。」陳昭華說,語氣很沒有正形。
  
  蘇婉兒聽這話語一點都不像平時的陳昭華。平時,這傢伙多嚴肅認真的啊。就算是跟她開玩笑,也是淺淺淡淡的,像是十分拘束。今天,他像是十分放鬆,似乎心情也不錯。
  
  蘇婉兒回頭瞧他,那神色果真很放鬆,像是有什麼好事似的。人還斜倚在沙發上,端了水杯,斜睨了蘇婉兒一眼,眼角眉梢都是笑,說:「乖,來,猜一猜。」
  
  應該寧死不就的。蘇婉兒想,不過沒禁住陳昭華這種反常舉動的誘惑,她還是開始分析,太過聰慧、又太過注重週遭風吹草動的人不知不覺就有分析形勢的臭毛病。
  
  「反正這餐飯不會是為我的婚事。」蘇婉兒很篤定地說。
  
  「哦?願聞其詳。」陳昭華徐徐坐正身子,將水杯放好,饒有興趣地瞧她。
  
  反正都上賊船了。蘇婉兒暗歎,臉上露出認真的神色,略思索說:「陳家四小姐與葉家聯姻是圈內人都知道的事。從那天歐陽他們的話語中可以看出來。那許家也是知道的,即便我是曠世珍寶,葉家不要的。許家可能這麼急切?許家丟不起這個人,爺爺也沒老糊塗,在這個敏感的時刻做這樣的事。而對於許家來說,也沒必要與葉家心裡劃這麼一道埂。所以,咱們爺爺也好,許家也好,都不會提這件事。」
  
  陳昭華臉上的笑意越發深濃,拍手稱好,說:「的確不是說你的婚事。你分析得很有道理。」
  
  「謝謝四哥誇讚。」蘇婉兒西嘻嘻一笑,心裡對老狐狸今天去與許老爺子會面已有七八分的猜測。
  
  「可是,你還沒有分析出老爺子的真正目的。」陳昭華十指敲擊玻璃的桌面,發出清脆的聲息,竟有種雨打瓦片的錯覺。
  
  蘇婉兒略一頓,抬眉對他一笑,說:「爺爺也不會無事不登三寶殿。所以,必然是為別的事而去。如果不是你的婚事,就是二哥的,反正你們倆小輩照例說不該出現的。如今,瞧你這神色清明而放鬆,心情也不錯。大約說的是二哥的婚事。」
  
  「哈哈。你真聰明。」陳昭華心情更好,一下子站起身,搖搖頭,說:「你是不在場。二哥當時啊,正在安然地吃菜,聽到老爺子跟許爺爺說起婚事,對像居然是他,整張臉都綠了。拿著筷子,整個人都不知所措,只很驚恐地看著我。他一路上都在悄悄安慰我不要擔心的。哈哈——,太喜感了。」
  
  
  陳昭華居然笑得捶沙發,一點嚴肅的形象都沒有。蘇婉兒心裡也是一股子的樂,沒想到爺爺居然是這麼喜感的人物。不過,與此同時,自己也暗自腹誹自己居然也跟著陳昭華無良起來。陳雲華雖然對自己不如陳昭華這般好,但到底還是將自己當妹妹。
  
  她心裡樂,臉上卻嚴肅:「四哥,你幸災樂禍。」
  
  「沒有。沒有。我是很少看到老二那個樣子。你是認識他時日不多,以後你就知道了。就算是大火燒身,他都能不緊不慢,從容得很。你一直在慌,他不緊不慢,讓你很憋悶的。難得看到他能有今天那表現。」陳昭華解釋,然後又忍不住笑。
  
  「那婚事如何?」蘇婉兒問,方纔那一丁點的笑意已經消散。
  
  「哦,沒成。因為許靈秀也在場,落落大方地向兩位老人家道歉,說自己有心上人,喜歡了很多年。最近有了進展,不想放棄。並且還向二哥道歉,大有『還君明珠』之勢。這女娃子倒是通透,在這個宴會上不緊不慢地說出來,合情合理,十分大氣,頗有禮貌。氣氛也沒尷尬。到後來,大家都關心許靈秀的婚事去了。二哥算是如釋重負了。與許靈秀比起來,許家那幾個辦的事,就差勁太多了。一點都不男人,讓我妹子這麼難做。」陳昭華說起許靈秀十分讚賞,說到後來轉到許家,那語氣又義憤填膺的。
  
  「這許靈秀倒是十分不錯。」蘇婉兒聽聞,也由衷讚美,暗想到昨天,如果葉家老七也到場將這些事說清楚,何至於讓雙方老人都生氣,想到這裡,她輕輕歎息說:「葉家老七,畢竟年輕了一些。」
  
  「哼,二十一歲,我自己的公司已經聞名東部,鼎立滬上。」陳昭華冷哼一聲,緩緩地說。蘇婉兒見他說到葉家就不高興,立馬轉了話題,說起外貿出口的相關手續。
  
  陳昭華眉頭一蹙,回答了幾個關鍵性問題,然後才說:「我不是做這一行的,對這邊的研究不多,回頭可以讓尚林幫你。你怎麼忽然想起問這個?想自己做?」
  
  蘇婉兒猶豫了一番,覺得如今能幫自己的只有陳昭華,況且自己也沒有什麼可以隱瞞陳昭華的,於是將這件事的來龍去脈說了。滿以為陳昭華也會贊同這是一個契機,誰知道陳昭華一聽話,臉色頓時一凝,斬釘截鐵地說:「這件事,你想都別想。」
  
  「為什麼?」蘇婉兒不由得反問。
  
  陳昭華倏然站在她面前,近在咫尺,一臉嚴肅,就那樣直直看著她,一字一頓地說:「別忘了,你現在不是蘇婉兒,而是陳敏華。」
  
  這一句如同醍醐灌頂,蘇婉兒猛然從這一天的美夢中醒來。她已經是陳敏華,屬於蘇婉兒的一切都要拋卻,包括在深寧的那一段都要自行抹去。陳家又怎麼可能讓她與過去有什麼牽絆,即便這很可能是個不錯的契機。
  
  因為這個認知,蘇婉兒整個人似乎都頹然頹敗,洩了氣,幽幽坐到沙發上,低頭一言不發。她真的心癢:這或許是一個很好的契機。
  
  「婉兒。」陳昭華也在她身邊坐下來,帶著討好的語氣低喊她的名字。
  
  蘇婉兒到底孩子心性,賭氣說:「我不是蘇婉兒,我是陳敏華。」
  
  「乖了,別生氣。我語氣重了點。」陳昭華揉揉她的短髮,輕輕一笑,說:「這樣的機會,以後有的事,你不要急於一時。」
  
  蘇婉兒其實剛才已經感覺自己操之過急,但自己在生氣,也不便立刻就變臉,於是不做聲,就那樣低頭坐在沙發上。
  
  陳昭華大約沒有哄過女孩子,有些手足無措,又急忙說:「我知道是我語氣重了。但我是為你好。爺爺不會容許你跟過去有什麼牽絆的。還有,過了這一陣子,你想要做什麼,我幫你。」
  
  有他幫忙,自然可以事半功倍,甚至自己都不用太操心,但那到底有什麼意思?自己只是想借一點點的便利,而不是想成孫主管那樣的人。所以,她心裡到底還是有些不痛快,還是低頭不語。
  
  「丫頭,對不起。」陳昭華說,語氣如薄霧晨花。
  
  蘇婉兒剛想說「沒事」,略一抬頭,卻只見他一伸手過來,像是要摟住她。她訝然,身子一抖,眼裡全是震驚。陳昭華的手就凝固在彼此中間,像是一朵優雅的花。
  
  他波瀾不驚的神色有略微的尷尬,終日淡然的眼神有一絲絲的慌亂,片刻後,他那隻手落在蘇婉兒肩頭重重拍了拍,說:「這件事莫要再提。總之,聯姻的事解決後,你若還想做瓷器這方面的外貿公司,我會幫你的。但這方面,我不熟,一切還得靠你自己。」
  
  「嗯。」蘇婉兒回神,點點頭。陳昭華趁機站起身,拿起沙發上的西裝穿上,說:「快開飯了。下樓吃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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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1 23:52:40 |只看該作者
  第036章 昭世之道
  
  人生,就是蹚過一條又一條深深淺淺的河流,多少暗流與多少石頭,我們並不知道,只能勇敢而堅定地走過去,走過去。所以,遵從自己內心,不傷害身邊的人,這就是最好的狀態。
  
  ——題記
  
  陳昭華走後,蘇婉兒獨自坐在沙發上良久,身子僵硬。
  
  窗外的天光像乏了油的燈,終於暗淡。她沒有開燈,就在暗夜裡坐,屋裡只有電腦屏保光亮,明明滅滅閃爍。
  
  但願是自己敏感。他只是哥哥而已,哥哥就應該是這樣的。以前,自己的哥哥蘇大偉還常常背自己呢。
  
  嗯,只是哥哥,沒什麼大不了的。蘇婉兒努力地說服自己。然後起身洗臉,下樓吃飯。
  
  陳老狐狸一張老臉沉著。蘇婉兒也不觸霉頭,小心翼翼吃完飯,就說有些乏倦,做了拜別,要上樓休息。陳老狐狸只叮囑早些睡,別忘了明天的飯局。
  
  蘇婉兒應聲,臨上樓時,看了陳昭華一眼,他也放了碗,在沙發上休息。蘇婉兒暗想他剛才的舉動嚇到自己,自己剛才的神色又何嘗不是嚇到了他。
  
  隨即一笑,脆生生地喊:「四哥,忙完最近的事,我得好好學習了。最近都荒廢了。到時候,少不得向你請教了。」
  
  陳昭華聞言,一直嚴肅的神色露出笑,像是冰皮破開,露出春意濃濃。他說:「知無不言。只要小妹用得著四哥。」
  
  「四哥客氣了。」蘇婉兒輕輕一笑,便上樓去,自己的腳步也輕鬆不少。
  
  晚上,洗了澡,又運用了措辭,給那位客戶寫了電子郵件。心知無論如何的措辭總是要遭罵,於是思前想後,並沒有將電子郵件發出去。而是轉給宿舍裡的老大,老大為人兢兢業業,在滬上大型的外貿公司裡工作,其中也涉及陶瓷用品這一塊。
  
  在QQ上與老大客套一番,看天色不早,準備入睡。不料周瑾在MSN上發了信息過來,問:喬美人,如何?
  
  「夢迴赤壁。」蘇婉兒言簡意賅。
  
  「不錯,孺子可教也。老夫欣慰了。」周瑾發過來。蘇婉兒這邊打開客戶端在登陸,問了一句:你在裡面叫什麼名字?
  
  「丫頭,等你足夠強大,能跟我對壘,我自然會與你相逢。」周瑾賣關子。
  
  蘇婉兒發了一個鄙視的表情,憤憤地說:「你等著。」
  
  是啊,又不是多難的事。當初玩拳皇,自己不也是菜鳥?就因為班上有個傢伙鄙夷女生是遊戲操作白癡,她才開始去練習,最終在眾目睽睽之下,將那個傢伙打扮。一切不過就是智慧加技巧而已。
  
  「我會等著的,美人,不過,弓箭師要打敗劍客,基本上還是有些難。你遊戲裡叫什麼名字呢?」周瑾詢問。
  
  蘇婉兒懶得理會,只隨著美麗的畫面跳轉。輸入用戶名、密碼,隨機鑰匙號碼,人物浮現,還立在昨晚打鳥的那一片樹林裡,只不過現在的遊戲時間是夜晚,樹林裡黑乎乎的,甚為嚇人,只有樹枝極稀疏的地方才會一點點的月光碎在地上。
  
  這畫面太逼真,蘇婉兒覺得渾身陰冷冰涼。一邊在讚美這遊戲,一邊也在MSN上向周瑾提出昨天晚上發現的BUG,誰知道這個問題一出,周瑾發了大笑的表情,說:美人,難道你沒看到那裡有一架樹梯麼?所謂三D,就不僅僅是畫面,是長寬高所組成的空間。那個坐標不僅僅是一個點,而是一個面。
  
  呀!蘇婉兒順著周瑾的指導,轉動鼠標滑輪,果然看到那一架樹梯。順著樹梯攀爬上去,任務需要擊殺的凶狠大雕就在那裡。三兩下擊殺目標,系統提示任務完成。她輕輕一躍跳下樹來,去交了任務。順利升級到6級。她這才感覺汗顏:自己一直玩的是2D的,一直沒有3D的意識。
  
  做完任務,這才切出畫面,看到周瑾在MSN上問:「怎麼了?生氣了?」
  
  「沒有。不過,一個成熟的遊戲要照顧新手的情緒。」蘇婉兒回答,又去做別的任務。
  
  「呵呵,知道了。新手,你叫什麼名字?」周瑾笑嘻嘻的。
  
  「不會告訴你的。」蘇婉兒照例扔了一把菜刀過去。然後切到遊戲畫面,畫面是晨曦初露時分,樹林裡比方才亮堂。她自動尋路,走了一陣子,才發現擊殺的目標為一群猛虎。
  
  保持距離。這是每個遠程職業必須時刻謹記的。蘇婉兒在合適的距離停住,拈弓搭箭,對準一隻老虎射殺。那隻老虎並沒有應聲倒地,剩了一半的血條撲過來,連同週遭的猛虎一併撲過來。一時間,週遭樹葉搖曳,陰風陣陣。
  
  原來那些老虎是主動攻擊人的。不過,這破遊戲要不要做得這麼逼真。蘇婉兒一邊想,一邊跑。有一隻老虎一爪過來,蘇婉兒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血少了一半。
  
  呸,這個什麼破遊戲,還是新手歷練,就來這麼強的怪。蘇婉兒決定先逃命,脫離了怪,一會兒再質問周瑾。
  
  可是無論怎麼跑,人是跑不過老虎的。雖然蘇婉兒選擇的是能在叢林裡穿梭自如的弓箭師。老虎很快圍過來。蘇婉兒血見了底,在那一刻,她絕望地想到:從復活地到這個地方,要跑十多分鐘。你妹的,太坑人了。
  
  不過,通常美人遇險必得有英雄出手。嗯,這條定律在這時也是成立的。
  
  蘇婉兒慌不擇路,也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正被一群猛虎圍著,拚命抵抗也殺不死一隻。就在自己即將在這遊戲裡第一次光榮掛掉時,只覺眼前一晃,橫斜裡出來一個人,衣著光華燦爛,手持一把古琴,輕輕一撥,錚錚弦響,所有的猛虎全部化為焦炭。
  
  然後,男人背對著蘇婉兒站裡,背後紫色的披風在晨風中飄飛。
  
  蘇婉兒定睛一看,那人叫「亂雲飛渡」,級別陣營隱藏,武器裝備隱藏。蘇婉兒剛入這遊戲,也從來人裝束路數上看不出什麼。不過,似乎按照禮節該感謝一番。蘇婉兒好不容易才找到當前頻道。
  
  那人卻手一揮,一片葉子自掌心中徐徐展開,一朵火紅的花從葉子中生發開來,瞬開瞬滅,最終以絢麗的枯萎徐徐停在他面前,浮生如夢,瞬開瞬滅,這應該就是傳說中的彼岸花。蘇婉兒怔怔盯住那朵花,略又抬頭看亂雲飛渡。只見他輕輕一躍,踏上那花,長身而立,銀絲落定,清秀俊容瞬間閃現,是亂石穿空捲起千堆雪的美,又是錚錚弦響的初秋月夜落的一面湖水,江山如畫也比不得這容顏。那一襲白髮飄然似雲、似霧卻又赫然是銀絲如雪。這人舉手投足竟宛若傳說中的仙人,這讓蘇婉兒一時忘記這是遊戲,一瞬間仿若思接**,疑心自己已不是自己。
  
  她這才一怔,亂雲飛渡卻輕輕一撥琴弦,錚錚弦響,遠山悠長,花朵飄飛,倏然間,就沒入陰陽交界處的霧氣裡。這時,只聽得林間響起清雅的男子聲音:要做一個優秀的弓箭師,首先要瞭解敵情,一擊必中。你連任務目標都認錯,這可不是一個優秀弓箭師所該有的疏忽。
  
  那聲音清雅乾淨,一如他的面龐,蘇婉兒不覺一驚,仔細查看,才發現方才追趕自己的主動怪猛虎是十八級的,名曰「地獄之寅」,而自己要殺的是「叢林之幻」,非主動攻擊的怪物類型,六級。
  
  真是汗顏,居然沒有看清楚,就拈弓搭箭,還自以為姿勢優美。若是讓周瑾知道,少不得一番嘲笑。絕對不能讓他知道。
  
  想到周瑾,蘇婉兒才恍然醒悟:方纔的一切**,不過是幻象。這遊戲做到以假亂真,蠱惑人心,還真是不簡單。
  
  蘇婉兒暗想得要切出畫面去諷刺周瑾兩句,卻又忽然想到另一件事情:似乎「亂雲飛渡」剛才不是用文字,而是用語音。呀,這「最神話」居然能這樣來交談麼?她也想嘗試這神奇的交談,於是翻遍了所有的快捷鍵,看了所有的技能欄,皆沒有瞧見。於是決定去問周瑾。
  
  從遊戲裡切出來,出乎意料,周瑾並沒有說話。蘇婉兒將自己認錯任務目標的一段糗事略去,只描述「亂雲飛渡」的裝束以及駕花離去的姿態,然後詢問:他是什麼陣營?什麼系類?什麼職業?還有如何才能直接在遊戲裡使用語音?是不是需要特別的道具?
  
  
  周瑾在MSN上格外安靜,蘇婉兒等得焦急,又催促了一遍。才看到周瑾發了簡短的回答:亂雲飛渡所屬陣營冥界,戰鬥系,主法術攻擊法師,兼職匠術修煉,戰鬥系排名第七,法術系排名第三。所持武器:伏羲琴。另外:遊戲裡的語音,首先要你的級別達到200以上;其次,你的電腦要足夠強大。
  
  原來如此,看來這亂雲飛渡也是砸錢的主。像自己這種小透明,小醬油,就來看看風景、劇情,打發打發時間就好。至於要打敗周瑾這事,除了在技術上取勝之外,別無他法。她才沒時間,沒金錢去折騰呢。
  
  「哦,原來如此。」蘇婉兒回答,又切入遊戲,卻又是嚇一跳,蘇婉兒原本是一屁股坐在地上的,那時,樹林裡空無一人,不遠處的陰陽交界的霧氣就是冥界的入口。據說四十級以後,就可以從那裡隨意進出冥界。可是「亂雲飛渡」不知道什麼時候去而復返站在她面前。
  
  蘇婉兒立馬用當前頻道說:剛才,謝謝。現在,還有什麼事嗎?
  
  「你玩遊戲的目的是什麼。」亂雲飛渡難得用當前頻道問。
  
  蘇婉兒想了想,最初似乎是因為找不到周瑾,想來找的。後來是因為周瑾的激將,她想戰勝周瑾。可是,就在剛才看到「亂雲飛渡」之後,她就沒那份兒跟周瑾對戰的心了。這遊戲裡有自身的魅力,美麗逼真的風景,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一種不可能的經歷。
  
  「沒有目的。」蘇婉兒回答。
  
  「那算了。沒有目的必定沒有心,沒有心必定玩不長久也玩不到巔峰,我不能收你為徒。本來,你被比你高的猛虎追趕,依照你的那種裝束,應該早就死了。但是,你身法還不錯,說明操作還行。如今,要找一個操作不錯的人已經很難了。」亂雲飛渡打字極快。
  
  蘇婉兒眼睛都亮了,立馬站起身,往「亂雲飛渡」那裡跑,說:其實,我來這裡,是為了打敗一個人。
  
  亂雲飛渡聽到這話,驟然停步,問:誰。
  
  「我一個朋友,沒有說名字,但是說在這個服務器排名靠前,冥界,戰鬥系劍客。」蘇婉兒回答。
  
  亂雲飛渡也不多問,直接說:以後,你就是我徒弟。
  
  「弓箭師打劍客是不是比較難?」蘇婉兒問出自己的疑問。
  
  「匠術師也可以打敗劍客,醫療系照樣可以橫掃法師,沒有不好的職業,只有不上進的玩家。」亂雲飛渡丟下這句話,活脫脫像是一個智者,在樹林裡衣袂飄飛。
  
  蘇婉兒聽得一愣一愣的。亂雲飛渡催促她去接任務。這會兒有亂雲飛渡的幫忙,她很快就到第十級。可以找那個NPC乘騎大雕去風之谷地之外去歷練。臨行前,亂雲飛渡從懷裡掏出一朵蓮花交易給蘇婉兒,用清雅的語音,說:這是冥界之花,傳說中冥神為心愛的女人種植在冥界的。在可飛行區域做飛行使用。你做任務會快些。有什麼不懂的,密語於我即可。
  
  「謝謝師父。」蘇婉兒嘴甜,行禮的動作也做得到位。這遊戲可真是細緻逼真,連這些古典禮儀全都有。
  
  「去吧,我去星山之底的副本了。」他一說完,化作一道白光倏然消失。
  
  蘇婉兒走到那NPC面前,哼哼幾聲,說:「今天你樂意讓我乘騎,我還不樂意了,到此為止。」
  
  她一說完,果斷退出遊戲。其實,蘇婉兒這時候很想乘騎那大雕去谷外看看,但這一瞧,就不知道要弄到什麼時間。而她給自己的時間是不能超過十點。
  
  人在遊玩沉迷時,必須要能約束自己,並且不能放過一次。人是有惰性的,放過一次,那麼,就有下一次。蘇婉兒兒時很貪玩,因此上小學一年級時,成績很差。為了提高成績,她沒少做這方面的努力。所以,任何可能影響正常發展的放鬆或者遊玩,她都會嚴格控制,必定於酣暢處抽身,這是她慣用的手法。
  
  從遊戲上下來,看了看時間,九點十五分。蘇婉兒很滿意自己,看到MSN上,周瑾在問:小喬還在苦練級別?
  
  「遊戲不錯。不過,明天我有重要的事,不能久玩。已經下來了。」她回答,想到明天與葉家的這頓吃飯,葉家老七、老六皆不在,希望老四別處什麼妖蛾子。
  
  周瑾發了一個「哦」字。蘇婉兒也沒繼續與他說話,兀自去收拾一下行李。如果不出妖蛾子,明天後天就可以從京城出發,如果不是跟陳老狐狸回西北去拜祭奶奶,就是跟陳昭華回滬上實習。
  
  收拾一番,這邊轉過來想跟周瑾打一聲招呼,下線睡覺。卻看到周瑾發了信息過來問:如果遇見一個人,你覺得很熟悉。甚至不由自主地想這個人。這到底算什麼感覺?
  
  蘇婉兒一怔,暗想這傢伙是遇見心儀的人了?不過,他不是原本有很愛的人麼?前次還因為娶或不娶在煩惱,怎麼現在就在問這問題。
  
  果然,男人本質都是花心的,吃著碗裡的,舔著瓢裡的,看著鍋裡的,還要想著地裡的莊稼。之前,自己還以為周瑾是個情商頗低的傢伙,卻不料還有這般心思。
  
  蘇婉兒心裡不悅,卻就問:你前幾天不是在糾結娶或者不娶你那位多年的麼?怎麼今天就換了?
  
  周瑾很快回復:我只是在奇怪這感覺,從來不曾有。只是忽然見到,總覺得曾經見到過。似乎很久以前就很熟悉。只是在跟你說我真實的感覺。
  
  「你這樣跟我描述,是要我幫你確定這是愛情麼?」蘇婉兒發出這句話,語氣嘲諷。
  
  周瑾很聰明,只是一句話,沒有語氣,他也看出端倪來,直接回復:你不用諷刺。我只是在想你那天說的話,以及最近困擾我的另一件事。有一個人,沒有光華燦爛,可是那存在就像是呼吸一樣自然,在人群裡,你也會覺得光華燦爛,覺得曾經就在某條路上遇見過。
  
  蘇婉兒看那句話,無端想起銀座八樓,那種似有若無的暗香浮動,渾然天成,沁入心間,竟然可以驅走死亡的恐懼,這一刻,她忽然不鄙視周瑾,很嚴肅地想了想,說:也許,你曾經見過她。
  
  「不知道。只是這種感覺很讓人不安,很恐懼,很煩躁。現實中,我沒法向任何人說,唯一能說的只有你。」周瑾似乎有些迷亂。
  
  蘇婉兒暗歎,這樣妖孽的一個人,怕是遇見命中注定。只是他之前已有認定,如此固執的傢伙,這條路注定不好走。而且,他說沒法向任何人說,想必交心的人都少。
  
  無端的,她心疼這個男人,寫了一行字,又刪除,然後思慮良久,才寫了一行:順從你的內心去做,盡量不要給身邊對你好的人造成傷害就好。人生,就是蹚過一條又一條深深淺淺的河流,多少暗流與多少石頭,我們並不知道,只能勇敢而堅定地走過去,走過去。所以,遵從自己內心,不傷害身邊的人,這就是最好的狀態。
  
  這是蘇婉兒的處事方式。她將這一條信息發出去。心裡卻恍然像是揣了十幾隻兔子。向來都是這傢伙教她。她一直就像是他的妹妹,像是他長不大的女兒,抑或是他的小丫鬟,哪裡會有教他什麼?她一直以為自己那一點點的淺薄認識在他面前統統是班門弄斧。於是,她一直心安理得汲取他的知識與見識用以成長,從不交出一點點自己的所得。
  
  等待他回復的時間,明明只是幾分鐘,卻像是過去了很久很久。期間,她隨時找了「最神話」崑崙之巔的木禾林做電腦桌面。看到周瑾回復,立刻點開,卻是鄭重的句子:謝謝小丫頭,我舒服多了。
  
  看到他這樣的回答,蘇婉兒也如釋重負,立馬恢復嬉皮笑臉,說:你舒服多了,那就好。我明天也有急事,要養精蓄銳,所以,我要滾去睡了。
  
  「去吧。我明天也有重要的事。都撤了吧。」周瑾回答。
  
  蘇婉兒立馬想到他說的有感覺的那個到底是男人還是女人,十指飛快,一行字跳出去,她狠狠按下發送鍵,問:很困擾你的那位,莫不是男人吧?
  
  周瑾反應極快,暴怒地回答:滾,你個腐女。
  
  第一次看到周瑾暴怒。平時,他都十分蕩漾加儒雅的,似乎怎麼都惹不生氣。蘇婉兒心情大好,發了個哈哈大笑的表情,再不管周瑾,立馬下線睡覺。躺在床上,都覺得今晚月色格外怡人,心情格外舒爽。果然,自己是個無良的人。蘇婉兒很心滿意足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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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1 23:53:03 |只看該作者
  第037章 敏華的婚事
  
  第二天,天微明,苗秀芝就來喊醒蘇婉兒,照例梳洗打扮,又換了衣衫。因為天陰沉,又是早晨,越發顯出秋涼來。苗繡瞧了瞧,又給蘇婉兒的米色長大衣搭了一件針織的圍巾。
  
  隨後瞧了瞧,滿意自己的傑作,唯一遺憾只是蘇婉兒的頭髮實在太短。蘇婉兒攬鏡自照,也覺出這一身打扮太過大家閨秀,配上那蓬鬆的短髮,到底有些不倫不類。於是拋卻繁瑣的古典,又換了一身粉色的上衣與黑色的百褶裙,配了那短髮,倒是俏皮活潑。苗秀芝眼睛亮了,嘖嘖地說好看。蘇婉兒盈盈一笑,不覺間卻是想到銀座八樓,四少曾說過女人必備的三樣東西。這是她牢牢記住的話語,似乎怕忘記了,就辜負了他。
  
  兩人下樓,苗秀芝到底不甘心,還是糾結她的頭髮,說:「你這頭髮還是蓄起來好看。」
  
  蘇婉兒點頭,微微一笑,說:「我聽媽媽的。」
  
  苗秀芝握了她的手,溫暖從指尖一寸一寸蔓延開來,將清晨的寒冷驅散。苗秀芝跟她講以後怎麼打扮,正說話間,車子開過來。依舊是前天吃飯的陣容,除了蘇婉兒,其餘的人似乎服飾都沒有變。若不是這天氣陰沉,蘇婉兒倒懷疑是時光停滯在前天,不曾走動。
  
  車緩緩行駛,初秋的京城,輕霧瀰漫,日光不出,看起來悶得人難受。她有些睏倦,便靠著苗秀芝沉沉睡去,恍然間聽到苗秀芝輕語:「六哥,這樣是苦了這孩子。」
  
  「我知道。」似乎是陳澤林的聲音。
  
  蘇婉兒聽得恍恍惚惚,那語氣聲調全然不像陳澤林,倒像是自己的爸爸了。她不安地換個姿勢靠著苗秀芝,只覺得溫暖。恍然間又聽到她一聲歎息,她拉了拉苗秀芝的衣襟,迷迷糊糊地說:「媽,不要擔心。我一直都生活得很好,將來也會。」
  
  說完這話,週遭寧靜,她在車的暖氣輕熏下,那一點睏倦全然被勾起來,染出寧靜的一片呼吸。
  
  等到蘇婉兒一側身醒來,卻還沒到吃飯地點。因為車流量大,所以,車行駛得格外緩慢,她揉揉有些酸痛的胳膊,又整理了衣衫,暗想:陳老狐狸連同堵車都算進去了。早先自己還腹誹吃頓午飯而已,他八點就動身,真像是八輩子沒吃過飯了。
  
  看到蘇婉兒醒來看表,苗秀芝少不得一番安慰。就這樣,一直折騰到將近十二點,早餐那一個素包子和一碗清粥早就消散,飢腸轆轆之時才到了飯店。
  
  這一次去的不是上次那種古典十足的老式四合院飯店,而是來了富麗堂皇的酒店。玻璃門潔淨,照出人的影子,門口的安保人員身材一致,面容英俊。
  
  一走進去是寬敞的大廳,照壁也是有的,只不過是噴泉的池水,假山疊嶂,鵝卵石鋪排,那一池的水映了燈,波光瀲灩。
  
  大廳裡很安靜,遠處的休息區,有人閒暇在彈鋼琴,舒緩柔和,從指縫間流瀉。蘇婉兒聽著琴音,想來想去是沒見過的曲子,於是轉頭去瞧,只見一個西裝的男子坐在黑色的鋼琴前,身姿從容。只是他側身,頭髮有些長,遮了大半的容顏,蘇婉兒便看不清長相。俗話說「相由心生」,看不清一個人的長相,便看不清這個人。
  
  她心思正在這邊,聽得有人恭敬地喊:「陳叔叔,這邊請請。」
  
  蘇婉兒連忙收回目光,看到葉銘順站在廳裡,十分恭敬。其實,迎客這種事,差服務生做就可以。葉銘順親自在這裡迎接,怕也是葉老狐狸的主意。
  
  「嗯,走吧。銘順有心了。」陳老狐狸在陳昭華的攙扶下往專用電梯走。
  
  來的人怎麼是葉銘順?莫不是今天指的任然是葉雲嘉?還是風雲突變,葉雲嘉忽然答應來了?蘇婉兒頗多疑問,不由得看了看苗秀芝和陳澤林,苗秀芝愁雲慘淡,陳澤林比較淡定,眉頭卻也微微蹙起。
  
  看來,大家都有相同的疑問。蘇婉兒不由得瞧走在前面的陳昭華,已然走到電梯裡轉身,面色一如既往波瀾不驚,仿若周圍的事都無法激起他一絲一毫的喜怒哀樂驚。
  
  看到他那張臉,蘇婉兒心裡稍安定。陳昭華說的一定會做到,至少這三年,他都是這樣做的。
  
  蘇婉兒快步往電梯裡去,剛進電梯,忽然聽得那緩緩的鋼琴聲猛然拔尖,像是一縷繃直的絲線從平靜的湖水裡破出,直直往雲霄裡去,讓原本昏昏欲睡的心臟驀然一疼。
  
  「這誰亂彈琴。真是的。」陳老狐狸人老耳朵不老,也是聽見,不悅地冷哼。
  
  陳澤林與葉銘順少不得說一說現在年輕人的不是,一點都不顧及蘇婉兒、陳昭華以及陳雲華三人的感受。
  
  包間是在八樓。所謂的包間並不是蘇婉兒印象中的吃飯的一間屋子,作用是與別的食客隔開。這包間完全就是一整套的房子。有廚房,有廳堂,有餐廳,浴室,換衣間,吸煙室,棋牌娛樂廳,還有休息室。這一包間裡除了服務生,還有廚師以及助手,還有調酒師,按摩師,諸如此類。
  
  廚師和他的助手會按照客人要求準備食材,讓客人可以監督整個食物烹飪過程。調酒師可以根據每個人面色、氣質、打扮不同,調配不同的酒。按摩師自不用說,如果客人有按摩需求,會為客人提供適合客人的按摩。
  
  「這算得上京城上品的魯菜師傅了。」葉銘順請了陳家眾人入內。
  
  陳老狐狸只是鼻子裡哼哼,便是入了廳堂,廳堂是會客看茶的地方,裡面除了上次來葉銘順夫婦,夏可可和葉三之外,還多了一男一女。男人有細微的白髮,頭髮很短,國字臉,十分富態,不過看那五官,年輕時,也得是英俊的男子。女人綰了髮髻,針織毛衣花色簡單,卻裁剪得體,配了針織的圍脖披肩,相得益彰,她保養得極好,若不是略微的笑紋裡看出一點點歲月的痕跡,怕還以為是二十來歲的女子。
  
  眾人見陳家人來,皆紛紛起身,少不得一陣寒暄。那男人行禮,旁邊那女子也一併行禮,男子十分有禮,說:「好久不見陳叔了,銘琛攜內子向陳叔請安。」
  
  原來是葉家老三葉銘琛,也就是葉瑾之的父母。看來今天葉老狐狸是兩手準備。不過,陳昭華說葉家老七已經被他弄走,葉瑾之和嚴清雅都談婚論嫁了。應該沒有別的意外的。蘇婉兒自己這樣分析,橫豎是自己也不信,不由得抬眉看陳昭華。
  
  陳昭華臉色依舊平靜,只眸光輕輕流轉,看她一眼,略搖頭。蘇婉兒看出那是讓她不要擔心,她這才真的放下心來。
  
  「三年前在滬上還見過。三年,不過也是彈指一揮間的事。聽說銘琛這幾年發展不錯。」陳老狐狸坐在客座首席,緩緩地說。
  
  在場的人都不由得一怔,三年前,因為與葉家吃的那頓聯姻飯,做完頭髮的陳錦華駕車前往,在高速路上,車居然飛出護欄。車是好車,保護措施與系統自然不錯,所以,陳錦華沒有當場死亡,之後拖了一天,才嚥了氣。於是,陳家人竭力救助之中,才知道抱錯孩子這件事。當然,陳錦華的死還連帶牽扯出不少路橋建設上的惡習,葉家、陳家聯手懲治路橋建設,甚至提出新的標準與法規這是後話。
  
  葉家與陳家都鮮少說到陳錦華的死。那是陳老狐狸心中的痛。眾人都知道,所有的兒孫,映蓮奶奶最喜歡陳錦華,於是,陳老狐狸也最喜歡陳錦華。所以,陳錦華的死是禁忌,是一段諱莫如深的過往。但如今,他卻是自己說了,像是雲淡風輕的事。
  
  眾人皆愣,陳老狐狸卻已然坐下,揮手說:「別沒規矩,坐吧。」
  
  一行人才各自依次坐下。葉銘琛算作回神,立刻回答:「我向來才疏學淺,只能穩紮穩打,兢兢業業,然而也總是裹足不前。實在不及澤和哥。」
  
  葉銘琛將話語推給陳澤和,那陳澤和正是陳雲華與陳子秀的老爹,蘇婉兒大伯。如今頭髮也半白,立馬說:「銘琛總是謙虛。」
  
  這些客套來得虛假,甚是無趣。蘇婉兒坐在苗秀芝身邊,不覺間就去瞧每個人的神色。夏可可在對面裝淑女,臉上全是調皮,也不知道在想什麼,時而蹙眉,時而笑。那葉銘順夫婦都蹙眉坐在那裡,雖然竭力掩飾,臉上還是愁雲慘淡。至於葉銘琛夫婦,那女人容貌似二三十歲的女人,但神色卻是和善得很。葉銘琛顯了老相,卻是一臉波瀾不驚,似乎是風吹葉不動的境界。
  
  這人算是成精了。蘇婉兒暗自感歎。卻聽得葉老狐狸打斷兩位兒子輩的談話,直接說:「永寧啊,這裡的魯菜我昨天親自來嘗了,地道著呢。」
  
  「勞煩英明兄了,對京城這麼熟。來這京城,我倒像是客人了。」陳老狐狸回答,漫不經心的口吻。蘇婉兒卻聽得似乎話中有話。
  
  不由得去瞧兩隻老狐狸,兩隻老狐狸卻只是端杯喝茶,一臉神情不見心底。
  
  「呵呵,你說得,我不過是這三小子在這裡,都是三小子去辦的事了。若換得你請我,澤和辦得比這更好呢。」葉老狐狸呵呵笑。
  
  蘇婉兒正津津有味欣賞老狐狸過招,忽然聽得敲門聲,轉過頭去瞧,不一會兒就看到假牆那邊轉出一個人,一襲的正裝,經典的黑西裝白襯衫,讓整個人有一種卓爾不凡的氣質。
  
  這人怎麼來了?蘇婉兒心裡一驚,不由得盯著葉瑾之瞧。
  
  他走進來也沒看旁人,只是走到葉老狐狸面前,略一點頭,算作行禮,喊了一聲:「爺爺好。」
  
  「嗯,瑾之,見過你陳爺爺,還有各位叔伯嬸嬸吧。」葉老狐狸那波瀾不驚的臉上似乎有那麼一瞬,有如釋重負之感。
  
  葉瑾之遵從葉老狐狸的吩咐,先向陳爺爺打招呼,站定行禮,說:「陳爺爺好。」
  
  陳老狐狸臉色微動,只是轉動眼珠子瞧他,像是懶得啟動那蒼老的雙唇,只懶懶地說:「嗯,三年前以為會見到的。莫想到是如今才見到。」
  
  
  這一句話又指三年前,蘇婉兒心裡一怔:這老頭處處指三年前,怕是為了給葉家施加壓力吧。這樣重壓之下,葉瑾之會不會把持不住?
  
  蘇婉兒分析,雖然臉色沒變,心裡卻已有些害怕。不由得瞧葉瑾之,他淡然站在那裡,很自然地說:「三年前,因為瑣事,未能見到陳爺爺,實在是瑾之的遺憾。以後定當常常拜會。」
  
  我呸,常常拜會。你若跟陳家沒瓜葛,你常常拜會個毛的。蘇婉兒聽到這一句「常常拜會」,心裡更是煩躁,她恨不得撲上去抓著葉瑾之的衣領,惡狠狠地質問:「你不是愛嚴清雅嗎?你們兩個人幸福就是了。為何要踩著我的不幸去凸顯你們的幸福?」
  
  再或者是一臉獻媚的笑,說:「葉四少,我看好你喲,你是愛情的衛士。」
  
  然而,她什麼都不能做,只一再地安慰自己是草木皆兵風聲鶴唳,過於敏感。
  
  「常常拜會!」陳老狐狸重複一次,唇邊有不經意的嘲諷。
  
  葉瑾之不管不顧,只平靜地說:「是。陳家與葉家向來交好。常常拜會,也是應該的。」
  
  這句話似乎惹怒了陳老狐狸,他臉色一沉,不過話語卻仍然平靜,說:「向來交好,我才捨得我的錦華,我才覺得自己老了,耳朵眼睛都不靈便了。」
  
  蘇婉兒覺得這話蹊蹺,似乎話中有話。不過,老狐狸們哪一句不是話中有話呢?她注意觀察葉老狐狸的臉色,依舊是一臉的淡然,緩緩地說:「永寧啊。錦華那孩子都去了,你就莫要在提了。上天可對你不薄,不僅僅是錦華,這敏華也是眉清目秀,聰慧機靈得緊呢。」
  
  葉老狐狸一邊說,一邊往這邊頭來眼神,明明是柔和不經意的眼神,卻讓蘇婉兒感覺像是什麼都被看透了。連同她不是陳敏華,沒在國外留學之類的全都看透了。
  
  她忙垂眸,作淑女坐姿。聽得陳澤和說:「爸,今天是好日子,就不好說錦華的事了。是那孩子福薄。」
  
  陳老狐狸沒回答,周圍又是一片寂靜。好在服務生及時過來說菜已經上好,詢問可要入席了,這才化解這尷尬。
  
  葉老狐狸趁勢說入席,大家這才魚貫入席。蘇婉兒照例走在最後。便是聽到葉銘順小聲問葉瑾之:「可有聯絡到雲嘉?」
  
  「他在江南,說有急事,不可能來,改天會向爺爺賠罪的。」葉瑾之聲音極小。
  
  「這個孽障。」葉銘順低罵,咬牙切齒。
  
  蘇婉兒暗想葉雲嘉定然是被陳昭華調走了。可是,陳昭華為何不將葉瑾之也弄走?這是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眾人入席,果然是正宗的魯菜。不過,蘇婉兒倒是吃不慣這些口味,吃得極少。並且因為葉瑾之的出現,讓她心裡也不得輕鬆,像是等待法院宣判的犯人,巴不得立馬得到判決,也好過在那裡煎熬。
  
  一是口味不習慣,二是心情不佳,即便是飢腸轆轆,她也食不甘味。又礙於長輩都在,所以只得硬著頭皮慢騰騰地對付一塊雞翅膀。
  
  餐桌上不語,兩隻老狐狸偶爾評論菜式,嘖嘖稱讚。等到一頓飯好不容易吃完,又是到方纔的屋子裡繼續吃水果、喝茶,繼續之前未完的話題。
  
  蘇婉兒先前喜歡觀看每個人的神色,她現在無心觀看,只盼望這場噩夢式的飯局速度結束,她好打包行李去為自己的未來努力向前衝,奮鬥出屬於自己的天地。
  
  後來,九曲迴環的對話之下,兩隻老狐狸終於提到婚事。只聽那陳老狐狸悠悠歎,說:「行了,你我也不繞彎子了。這婚事是映蓮和沉香定下的。當時,映蓮攜的是錦華,你家倒是那四小子。如今,錦華是去了。按理說一切都消散了。去年,英明兄又提這件事,我想起映蓮和沉香是手帕交,這事一直她們的願望,我也就應了。不過,前次你們怠慢我這敏華丫頭,我就不樂意了,若不是看在我與英明兄的交情上,今天這頓飯我是斷然不來的。如今,還是請英明兄快人快語。」
  
  葉老狐狸輕輕一歎,臉色也沉重了一些,像是想起往事,然後又悠悠回答,說:「不瞞老弟你說。我這孫子輩中,也就剩老四、老六、老七了。這幾個孩子,論才智心性到底是瑾之要勝出一些。可我就怕因為錦華的事,老弟不願意。所以,就想在老六和老七之間選一個能配得上敏華的。便是老七了。」
  
  「那年齡到底是小了一點,沒收心。」陳老狐狸像是毫不知道當天選的是葉家老七一樣。
  
  「男人嘛,沒成家都是孩子。哪裡會收心的。老七雖然比敏華小三歲,不過,做事大氣,為人聰明,俗話也說『女大三,抱金磚』的。」葉老狐狸說得頭頭是道。
  
  「哦。我也聽聞這雲嘉做事手段乾淨利落的。眼光也准,在南方好車一排過啊。」陳老狐狸看似讚美實則是明裡貶低葉老七是個敗家玩意兒。
  
  葉老狐狸訕訕地笑,說:「年輕人愛玩,我們這些老不死的管不住了。」
  
  「我的敏華可是乖巧聽話。如今,既然老哥配的是老七,這老七卻是兩次都沒來,這是當年打我陳家的臉,讓我的敏華難看?」陳老狐狸語氣裡有了狠戾,連神色也十分不好看。
  
  親娘啊,給我一個痛快的了斷吧。蘇婉兒聽著這兩隻老狐狸說要快人快語,卻還是這般折磨人的對話,一點實質都沒有,她覺得自己快被逼瘋了。
  
  「唉,也是怪我沒瞭解清楚。前日裡,老七才敢跟我說,有了心上人,只能辜負敏華。如今,我想這老四、老六,也只得老四配得上敏華。你倒是瞧瞧瑾之如何?」葉老狐狸話語悠悠,十分平靜。蘇婉兒卻是頓時驚出一身冷汗,驀然抬頭看葉瑾之,卻發現他也在看自己,臉色波瀾不驚,眼眸裡有一絲絲的困惑。她狠狠瞪他一眼,然後又看向陳昭華。陳昭華始終淡漠的神色裡有了一絲不安。這一絲不安於蘇婉兒來說,卻是如臨大敵,只覺得渾身冰涼。就連對面的夏可可也看出端倪,神色頗為關切。
  
  陳老狐狸沒有說話,眼神輕飄飄都掃過葉瑾之,說:「可圈可點,以前也聽人說過做事沉穩。只是,我敏華是我陳家的寶,受不得半點苛責難過。怕以瑾之的脾氣是做不到的吧?再說亂花迷人眼,這世間假相迷人心智,年輕人看不透,白白讓我的敏華難過流淚。這讓我將來下去,如何向映蓮交代呢。」
  
  這都說要將自己嫁給葉瑾之了。葉瑾之你不是愛嚴清雅麼?你說句話啊。蘇婉兒抬眉看對面的葉瑾之,希望葉瑾之能立馬說自己有愛的人,斷然拒絕。可葉瑾之只是掃她一眼,然後繼續坐在一旁,神色寧靜,又似乎在想什麼。
  
  「永寧,你杞人憂天了。瑾之的秉性我最清楚,他不會讓敏華難過的。」葉老狐狸說,還看了葉瑾之一眼,像是在詢問。
  
  葉瑾之回答:「是。」
  
  他居然回答「是」,蘇婉兒怒目圓瞪,他像是沒瞧見一樣,自顧自地說。
  
  「你心甘情願娶敏華,並對她的一生負責?」陳老狐狸問。
  
  葉瑾之沒有立刻回答,只是轉過臉來看蘇婉兒。蘇婉兒眼裡全是憤怒,這會兒,她顧不得什麼淑女,什麼禮儀,只直直盯著他。仿若他說「好」,她就要衝上去將他撕碎。
  
  葉瑾之眉頭微蹙,唇邊輕輕的笑,不知道是無奈,還是別的。他深深看了蘇婉兒一眼,轉過身去說:「是,我願意娶陳敏華小姐。」
  
  這幾個字石破天驚的,蘇婉兒想一躍而起,苗秀芝緊緊握住她的手,低聲說:「敏華,這些都是場面功夫,你做什麼都沒用。」
  
  她還是不安,一旁的陳澤林低聲說:「青瓷、大偉。」
  
  這兩個字蘊含的含義,她懂。他們是在拿爸爸和哥哥在威脅她。她投鼠忌器,只在那裡坐著。倒是陳昭華不淡定,霍然起身,質問:「你憑什麼資格娶敏華?憑什麼說你可以對她一輩子負責?你可以讓她幸福嗎?你一顆心全在嚴清雅身上,眾人皆知。想必葉爺爺也是知道的。試問這樣的人怎麼可以娶我的敏華?」
  
  蘇婉兒大驚,眾人皆大驚。因為陳昭華向來是做事沉穩、看得透場面形勢著稱,也因此,陳老狐狸才會那樣喜歡他的。大約所有人都沒有想到反應最激烈的人是陳昭華,就連蘇婉兒都沒有想到他會這樣不顧輕重。
  
  當然,這時候除了震驚,大家都在等著看葉老狐狸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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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1 23:53:22 |只看該作者
  第038章 不是結果的結果
  
  葉老狐狸放下手中那杯茶,掃了陳昭華一眼,慢悠悠地說:「年輕人,逢場作戲難免。」
  
  「逢場作戲?葉爺爺,你這話未免牽強,三年前,就是就開始逢場作戲了。」陳昭華立刻反駁,語氣不屑,似乎是撕下平素裡所謂的乖巧面具,就懶得繼續去維護那假面。
  
  蘇婉兒緊緊抿唇,眼裡蓄淚,只那樣怔怔看陳昭華,心裡百般滋味說不出,紛紛亂亂的如同狂風捲過的狼藉街頭。
  
  「昭華似乎護妹心太切,我這老骨頭最近身子骨不好,就是坐著也是上氣不接下氣的。這說話也緩慢,我這還沒說完啊。」葉老狐狸說到這裡,故意咳嗽兩聲,那眼神是斜睨陳昭華,又掃過坐在一旁的陳老狐狸,如枯竹骨節的手將剛剛放下的茶杯又端起來。
  
  整個屋子安靜得可怕,所有人似乎都屏住呼吸,蘇婉兒更是連眼都不敢眨,只等那最後的結果來臨,雖然陳澤林剛輕吐出的四個字早就宣判了結果。
  
  「昭華,你忒沒禮貌了。這裡幾時輪到你說話了?還打斷葉爺爺說話。還不賠罪?」陳老狐狸這才緩緩說,手拈起茶碗蓋子濾了濾茶水,蓋子與茶碗發出清脆的聲音。
  
  陳昭華經陳老狐狸這麼一說,淡然了不少,神色也恢復平素的淡漠,他向葉老狐狸行禮,道歉:「葉爺爺,對不起。是晚輩太過放肆。」
  
  「算了,你也是護妹心切,我怎麼能怪你呢。人說我們這樣的權貴之家,最淡薄的就是人情。永寧啊,看到昭華這樣為敏華,我倒是羨慕你了,子孫情濃。」葉老狐狸緩緩地說,瞇成一條縫的眼中有什麼不可捉摸的在流轉。
  
  蘇婉兒原本蓄了眼淚,一直死死盯住眾人。現在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她半分說不得,一切都只能靠陳昭華。然而,他明白陳昭華力挽狂瀾的機會很小,除非說出什麼驚天動地的話來。可是她希望這門婚事告吹,但同樣不希望陳昭華說什麼驚世駭俗的話來。
  
  如今,葉老狐狸這話似乎有所指,驚得蘇婉兒心裡猛然一痙攣。憑這老狐狸的眼力,怕會看出什麼。
  
  陳昭華到底太過魯莽,太過稚嫩,三兩下就可能被老狐狸切中根本。蘇婉兒心裡歎息,第一次發現沒有流血與死亡,卻也有瀕臨絕境的無力感。
  
  上一次,有這種感覺,是媽媽去世。她看到她的屍體,恍然覺得無論今後得到多少榮譽,多少權力,都少了一個最重要的人跟自己分享,那些榮譽、權力、成績都失去光華顏色。
  
  她頹然閉上眼,眼淚滴落,卻再也流不出另外一滴。往事紛紛擾擾,一幕幕支離破碎,飄然而過。銀座八的畫面逐漸清晰。那時候,小小的女孩不知道接下來是生是死。那時,她也怕,但是她只想活下去,活下去。哪怕一點點的希望,也要去爭取。她記得自己對他說話,聲音清澈明亮,帶著小女孩的脆響,沒有一點的懼怕。不知道是自己打動他,還是他原本沒有滅掉她的意思。她始終沒有機會問。但是,那一次,卻讓她遇事冷靜到極致,不放過一絲一毫的希望。於是,後來大大小小的困難,她都一一走過。哪裡有今日兵敗如山倒的心境?
  
  今天到底是亂了心神。
  
  蘇婉兒這一閉眼,似乎是經歷了一世,看透了世事滄桑。心裡陡然明亮:怎麼可以亂方寸?最開始,不就是在做了最壞的打算的麼?一開始,不就在積極努力撥亂反正麼?人生,只要努力過,做過,就不後悔。
  
  於是這極短的一閉眼一睜眼,她已然平靜,從外在的坐姿、神色到內心。她眼神平靜,略略抬頭就看到葉瑾之正在看自己。那張臉木然,只是眉頭輕蹙,眼裡有驚疑。
  
  怕是看到自己瞬間的轉變,正訝異。蘇婉兒懶得看他,抬眉看葉老狐狸一眼,眼神恭敬而平靜。如今,她要做的就是作壁上觀,看能否找到撥亂反正的縫隙。
  
  陳昭華長身而立,站在陳老狐狸身邊,渾身也退卻焦躁,整個全然寧靜。這樣的陳昭華總是讓人欣賞,蘇婉兒不由得露出一點點的笑。
  
  這時,陳老狐狸沒有回答葉老狐狸拋過來的問題,而是以慢動作喝了一口茶,讚美茶香,這才歎息一聲說:「只可惜都是些不成器的。不過,子孫情濃,這一點我還是頗為得意。孩子們都很孝順。這人啊,權勢滔天也好,富貴逼人也罷,都不比不得久病床前,還有兒孫呵護,大去之時,有兒孫真心不捨。」
  
  陳老狐狸像是沒有聽出葉老狐狸話中緣由,笑呵呵地回答,語氣一如既往平靜。
  
  「永寧是好福氣,前些日子,我就甚為喜歡敏華。」葉老狐狸將這話拋出來。
  
  蘇婉兒雖然平靜,但聽他這麼一說,心裡也有些微的煩躁,而且更不明白的是:葉家明明如日中天,陳家有衰敗之相。如果說考慮到聯姻壯大權勢,理應是陳家巴不得促成。可陳老狐狸還處處拿架子,葉老狐狸居然也能容忍。這裡定有什麼淵源。
  
  「敏華這孩子聰慧,我也不太捨得。」陳老狐狸又老調重彈。
  
  呸,你要真捨不得,還來吃這頓飯?直接說敏華有心上人,這不就解決了?真是虛偽。蘇婉兒垂了眸表示不屑。
  
  「呵呵。」葉老狐狸乾笑一聲,又說:「方纔給你這小子打斷了我的話。這男人沒成家,都是小孩子,事業再好,也沒什麼責任心。當年,你老大不小,都威震一方了,若不是映蓮給管著,還不得天上都是腳印,見不得以後就能更上一層了。」
  
  「好端端的你提映蓮做啥。」陳老狐狸一聽提當年,一臉不悅。
  
  「永寧啊,批評別人,我們也得想想自己了。我不說你,就說我。那時候,負氣離家,又是戰亂,刀口舔血的,放肆得很,眠花宿柳也不怕小輩們笑話的。若不是遇見沉香,我哪裡懂得收心,懂得責任,懂得家庭,懂得珍惜。這男人,未成婚之家,一則是少年心性,逢場作戲;二則不過是情事閱歷淺,識人不准,誤了佳期,迷了心智。」葉老狐狸緩緩說。
  
  「也不是所有男人都是你。」陳老狐狸說,語氣已然低了很多。
  
  葉老狐狸瞇了眼掃了葉瑾之一眼,說:「可瑾之是我的孫子。我看他長大,他是唯一一個住在老宅的孫子,與我接觸最多的。我識人的眼力,莫非永寧老弟是信不過?」
  
  「不是不信任。實在是映蓮也喜歡敏華丫頭得很。我每次看到丫頭,就想到映蓮。她總是想敏華幸福的。」陳老狐狸一邊說,一邊將眼神投過來。
  
  蘇婉兒內心平靜,神色淡然,並沒有躲閃老狐狸的眼神,反而是應著他的目光,神色似笑非笑。陳老狐狸似乎一驚,卻不經意地移開。
  
  「映蓮當年就很滿意瑾之的。」葉老狐狸回答。
  
  「彼一時,此一時。」陳老狐狸立刻回答。
  
  葉老狐狸沒說話,只是看陳老狐狸。兩隻老狐狸隔著一張案幾對視。眾人皆屏住呼吸。陳昭華站在陳老狐狸身旁一旁,卻忍不住開口:「敏華是陳家的寶。為她選夫婿,自然是有所擔當的。你們是長輩,可曾明白情感一事,應該是男女雙方有渾然天成的心?」
  
  兩隻老狐狸皆不語,都瞧陳昭華。蘇婉兒甚是喜歡他的這一句話,喜歡這渾然天成一說,心裡想到父母,到底是略微動容。不由得又去看陳昭華,只看到他的側臉,依舊是平靜的神色。這人對情感有這般見識,不知道他朝又是誰的佳婿。
  
  而即將成為自己丈夫的那個人的渾然天成卻不在自己這裡。蘇婉兒不由得又看葉瑾之一眼,他還是先前的神色,正坐在對面,只是眼神一動不動,像是在想什麼似的。
  
  「你們長輩向來不管年輕人的事,我與瑾之卻算相熟。他與嚴清雅的事,你們或許不太瞭解其中緣由,我卻是知道的。他與嚴小姐感情甚篤,長達六年。敏華的婚事,不能鋌而走險。即便他是葉爺爺最看重的孫子。」陳昭華語氣淡然了不少,神色也不像是剛才那般激動,但這最後一句話卻像是使盡了渾身的力量。
  
  他將嚴清雅與葉瑾之的事全然擺出來,不顧葉家的臉面,這是孤注一擲,是禁忌,更是置他自己於不利的境地。
  
  蘇婉兒心裡為他捏一把汗。因為看到陳老狐狸臉色不好,葉老狐狸也垂了眼,似乎在沉思。
  
  「瑾之,確有其事?」終於,葉老狐狸問葉瑾之。
  
  蘇婉兒雖然知道不太可能,但是她還是祈禱葉瑾之能很男人地說「我和嚴清雅真心相愛,請成全我們」。可是,葉瑾之沒有說話,葉老狐狸望著他,片刻後,忽然劇烈咳嗽起來,一群人又是端水,又是拿藥的。葉三和夏可可也變了臉色,立刻就上去幫忙。
  
  葉瑾之站在自己的座位上,看到一群人手忙腳亂。期間,葉銘琛狠狠瞪他一眼,說:「還不叫醫生進來?」
  
  葉瑾之這才往門口跑,葉老狐狸卻是擺手,說:「無大礙,不要去喊醫生了,省得驚動人。」
  
  葉瑾之收住腳,然後慢慢轉過身來回到座位上坐下。到後來,葉老狐狸算是緩過來,沒有再追問葉瑾之,也將陳昭華的話語完全無視,只是看了陳老狐狸,說:「我這心臟就是三天兩頭出毛病。想想也是活得夠久了。指不定哪天就下去找沉香和映蓮打麻將了。只是到頭來,不知道如何向映蓮和沉香交代了。」
  
  陳老狐狸不說話,只是喝茶。陳昭華在一旁有些憤然。
  
  「爺爺,我願意娶敏華為妻。」葉瑾之忽然說,那聲音沉穩,穿透人群的所有聲息,讓週遭鴉雀無聲。他抬起頭看過來。
  
  
  蘇婉兒不知道他說這句話時,出於什麼心,是什麼心境。但她沒有躲避他的視線,也看向他。她到底要用這視線質問他為何要這樣咄咄逼人。可是,她看到的是一雙幽深的黑眸,那眸光雖然安定,但明明滅滅,像是瞬間滄海桑田,煙花絢爛,然後歸於沉寂,幻生幻滅。
  
  裡面有迷茫、疑惑、冰冷、不耐煩、似乎還有一點點的溫柔。這絕對不是自己見到過的那個沉穩的葉瑾之。
  
  這一眼,蘇婉兒明明是要質問的,可是忘記了眼神裡的凌厲。只是看他,心裡微微疼痛:這個人,怕也是身不由己。
  
  她一猶豫,卻聽得葉瑾之看著她,說:「我會給她幸福。」這一瞬間,那眼神更迷惑,又像是穿越了她在看別人,有些空。
  
  「葉家人,諾出必行。這不是能輕易說出的話。」葉老狐狸趁勢追問,儼然是在陳家人面前做秀。
  
  「我不會給葉家丟臉的。」葉瑾之一字一頓地回答,整個人站在那裡,但身形有一些僵直。
  
  「這得向敏華和陳爺爺說。當然,也有必要向昭華說一聲,他可是護妹心切的。」葉老狐狸略略坐直身子,又掃了陳昭華一眼。
  
  葉瑾之原本沉默,時常都是神色如冰。但蘇婉兒感覺得到這一刻他在極力忍耐,他緩緩走到陳老狐狸面前,說:「請陳爺爺相信,我會給敏華幸福的。」
  
  陳老狐狸一聲歎息,說:「你做人處事,我也聽說一些。銘琛也是我看著長大的,他教育出來的兒子不會差的。我就冒險將敏華交給你。權且是信你,若是他日,有半分怠慢了敏華,我定然不饒你的。雖然我是黃土掩到唇的人。可敏華是陳家的寶,她的父兄都不會坐視不管的。」
  
  「瑾之明白。」葉瑾之回答,然後轉過來看蘇婉兒,只那樣看她的臉,很認真的眼神,看了一會兒,才一字一頓地說:「陳敏華,葉瑾之會給你幸福的。」
  
  蘇婉兒一句話都沒有說,只看得到他那張臉,英俊的面龐有一種難得的堅毅。她確信他的話是承諾無疑,可是今時今日,他明明是被逼的。前幾日,還向嚴清雅求婚。這話讓她如何相信?
  
  不,原本也不該相信。於是,她只看他,一言不發,臉上也沒有喜怒哀樂。
  
  「陳敏華,我會給你幸福的。」他又說了一遍。然後倏然轉過身去,正要跟陳昭華說。
  
  陳昭華卻先發制人,對他一擺手,說:「我不是長輩,也不是當事人。你不用跟我承諾什麼。你剛才說得話,我暫且信你。為敏華選的夫婿就是你,但是——」
  
  陳昭華一個轉折的詞又將眾人的心提到嗓子眼。蘇婉兒聽他話中蘊含變數,不由得抬頭去看。陳昭華掃了陳老狐狸一眼,說:「瑾之與嚴清雅這事擺著。所以,不是我們不信,是不能讓敏華鋌而走險。這瑾之得容我們觀察觀察,所以,這婚事得拖一拖,瑾之跟敏華什麼時候水到渠成,渾然天成。我們兩家自然風風光光這場婚禮。」
  
  蘇婉兒心裡一亮,不由得暗自佩服:這陳昭華處變不驚,難為他想到「拖」字訣了。往後拖,誰曉得會發生什麼事呢。
  
  「好了。你當你爺爺有幾天好活了?」陳老狐狸終於不悅,打斷陳昭華的話語,立馬又說:「這幾晚上,我總是夢見你奶奶。」
  
  陳昭華沒說話,陳澤林則是頻頻示意,說:「昭華,長輩的事。」
  
  「奶奶也想敏華好好的。」陳昭華充耳不聞,直接對陳老狐狸說。
  
  「你瞭解奶奶多少?」陳老狐狸雖然臉色沒便多少,語氣也沒變多少,但那說話感覺已經像是恨不得將陳昭華拍死扔出去。
  
  「奶奶愛護子孫輩。」陳昭華不甘示弱。
  
  眼看這一老一小劍拔弩張,自己作為當事人,理應說什麼,但一來自己被迫,沒必要自告奮勇嫁或者不嫁;二來自己在這裡輩分小,說多了,難免老狐狸抓住把柄,惹火燒身也說不定。
  
  「好了,好了。你們爺孫倆都是為了敏華好。永寧啊,我看昭華說得也對。我們兩個老骨頭就撐一段時日,看看瑾之表現,讓敏華和昭華都放心了,我們再舉辦個盛大的婚禮。」葉老狐狸從一老一小的劍拔弩張裡慢悠悠地說,神態自若。
  
  蘇婉兒萬萬沒想到一直緊咬不放的葉老狐狸會鬆口,留給自己一線生機。她不由得看一眼葉老狐狸,不像是開玩笑,目光移過來,卻是與陳昭華相碰,兩人略露出一絲笑,似乎都鬆了一口氣。
  
  這才轉過眼神來,不料看到對面的葉瑾之正看著自己,居然不似之前的神色,這時的神色似乎很不高興,一臉冰涼。
  
  這人大約是想到被束縛,要表現,沒法跟嚴清雅廝守,有些不悅。蘇婉兒也懶得管他,逕直看陳老狐狸。估計陳老狐狸也不沒料到,像是憑空挨了一悶棍,那臉上始終不太好看,半天才哼唧一句:「那就只好撐著了。好,那今天就這樣說定了。」
  
  他一邊說,一邊站起身,看看窗外,又對葉老狐狸說:「這天色也不早了,我這身體也不太好,要先回去休息一下,明天還要趕回老宅準備給映蓮上個墳。」
  
  葉老狐狸歎息一聲,以一個勝利者的寬容姿勢也站起身,說:「永寧要注意身體,咱們的日子論天算的了。」他一說完,也不管陳老狐狸,對葉瑾之說:「你既是敏華的未婚夫婿,想必明天敏華也會陪同你陳爺爺前去拜祭映蓮奶奶。你也跟敏華去拜祭。拜祭完了,就跟敏華一同回家來。」
  
  「啥?」陳老狐狸一聽,忽然就問,臉色不太好。
  
  「呀,永寧老弟啊。你不會讓兩個年輕人天南海北地談什麼感?這年頭雖然有什麼網戀的。那總是不靠實。還是在一處,容易瞭解,這才看得出適合不適合。你說是不是?」葉老狐狸說。
  
  呸,果然是老狐狸,居然在這裡等人。蘇婉兒也恨恨的,只盼陳老狐狸別答應。只不過,這是正中陳老狐狸下懷,他怎麼可能不答應?
  
  蘇婉兒眼睜睜看到陳老狐狸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頗為讚賞地說:「還是英明兄厲害啊。我就是越老越糊塗了。既然如此,那瑾之就一同前往。」
  
  「我們這些老骨頭做的也只能是這些了。剩下的看兩人造化。」葉老狐狸如果有山羊鬍子,大約會理一理,一臉得意的。
  
  「瑾之,發什麼呆,還不回答你陳爺爺?」蘇婉兒心中全在咒罵兩隻老狐狸。卻聽得葉銘琛在低喊:
  
  蘇婉兒循聲望去,葉瑾之有些恍然,聽到他父親的話語,立刻站起身,說:「是。」
  
  陳老狐狸沒有聽見似的,在陳昭華的攙扶下徑直往包間外走。這一頓飯就算是落幕,雖然結果不是好的,但似乎也不是最壞的。畢竟還有緩衝的餘地,女人只要沒有嫁人,沒有拿那個證書,要讓一個有愛人的男人不愛上自己太容易了。
  
  蘇婉兒覺得輕鬆了許多,似乎未來正在閃閃發亮。但看一眼葉瑾之,他神色萬年不變,看不出喜怒哀樂。但身上有一種疏離,似乎跟眾人都隔離開了。
  
  他到底是怎樣的人?蘇婉兒不禁疑惑,這才一轉眼,就進入了專用電梯。八到底,疏忽間的事,屋外,日光已經鋪排開來,從落地窗投射進來,落了休息區一地金黃。而那鋼琴寂寞地停在那裡,那個彈鋼琴的人已經不見,而屋外一輛紅色跑車倏然而去,快得如同沒有出現過。
  
  苗秀芝似乎也注意到,只低聲說一句:「現在的人,開車越來越不要命了。」
  
  「哦。」蘇婉兒回答,上車之前,她看了葉瑾之一眼,而他始終沒有再看自己一眼,仿若多看一眼都是浪費。
  
  她心情到底有一點灰暗。蘇婉兒想:大約是女人天生的虛榮,這要不得,他不是自己的良人,不關自己的事。目前要關心的是爸爸和大哥的事到底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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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1 23:53:41 |只看該作者
  第039章 立場與底線
  
  雲破日出,午後的日光金燦燦的,讓人不知不覺感到放鬆,仿若老天也為這事有個稍微讓人滿意的結局而鬆一口氣。
  
  一行人回到別墅,陳老狐狸先前在車上閉目養神,一下車卻就板了臉,掃陳昭華一眼,說:「你到我屋裡來。」
  
  他說完,甩開陳昭華與陳雲華兩人的攙扶,拄枴杖往他屋裡去。陳昭華轉過來瞧瞧蘇婉兒,露出一個「不要擔心」的神色就大步去攙扶陳老狐狸往屋裡走。
  
  蘇婉兒倒真是不擔心陳昭華,畢竟事到此時,已經算是比較圓滿的了。而在陳家這一輩中,陳老狐狸把許多事情都交給陳昭華去處理,可見對他的看中。今天不過也是做做樣子,斥責幾句,教授做人處事道理。至於陳昭華,他從小就在陳老狐狸身邊長大,自然熟悉他的秉性,摸得透他的脾氣,想必也不會多麼吃虧。
  
  蘇婉兒如今擔心的只是自己的爸爸和哥哥。先前在車上,她想的是回到陳宅就打電話給爸爸,但轉念一想:不如直接問陳澤林。
  
  於是,在一行人步入廳堂時,蘇婉兒試了試,終於生澀地喊了一句:「爸,等一等。」
  
  苗秀芝一愣,陳澤林腳步一頓就停下來,轉過臉來,那神色裡有驚喜。畢竟蘇婉兒回來之後,還沒有主動叫過他爸爸,而因為陳家聯姻這件事,父女倆之間越發的劍拔弩張,視同仇人。
  
  「敏華怎麼了?」陳澤林問,就站在那廳堂中央,連坐下也忘記了。
  
  蘇婉兒看了看遠處的陳雲華一家,也是往這邊看,深知這邊不是談話的地方。於是輕輕一笑,說:「爸媽前些日子都忙我的婚事,我們一家三口都沒有好好坐下來聊聊。」
  
  「是啊,這些日子,夠忙碌的。」陳澤林也說,一向緊繃的臉倒是舒展開來。
  
  苗秀芝看這狀況,自是高興,說:「六哥,你也就抽個空,跟敏華說說話。」
  
  陳澤林沒回答,蘇婉兒知道他鬆動,立馬抓住機會建議:「爸媽,不如到我房間裡坐坐。」
  
  「那也好,今天正好沒什麼事,秀兒,走。」陳澤林說,語氣難得的柔和,居然叫苗秀芝「秀兒」。那是極其親暱的稱呼,蘇婉兒不由得看苗秀芝一眼,只見她眼角眉梢都是淡淡的羞澀,應了一聲:「哦。」
  
  一家三口上了,在蘇婉兒房間的小廳裡坐下。蘇婉兒將窗簾全部來開,又將窗戶推開,金燦燦斜斜的落了一地,柔和的風在廳裡穿梭。陳澤林心情頗好,建議移到那窗邊。
  
  蘇婉兒則是選了青瓷的茶杯泡茶,燒水的間隙,她漫不經心地說:「今次喝的是紅茶,梅香蕊寒,有梅的香味。色澤醇厚,所以用青瓷的杯子最好。」
  
  陳澤林淡淡地「哦」了一聲,又問蘇婉兒學了多久的茶藝。她搖搖頭,像是閒話家常,說:「沒有系統地學過。因為小時候,就聽哥哥在背青瓷製造的知識。父母做工回來,總是要考他。我也在旁邊學習,久而久之,也知道一些。這做青瓷,首先就要知道青瓷的用途。而茶藝就是其中一種。再加上父親喜歡喝茶,常常與我論起,便是懂了一些。」
  
  她敘述之間,已洗好杯子,泡了茶水,濾去初杯。這一系列動作連貫自然,在這期間,她不由得抬眉看向陳澤林,只見他臉色不如先前那般好,或許聰明如他,已經知道蘇婉兒喊他爸爸、請他來喝茶的用意。
  
  只是她裝不懂他的臉色,自己仍然是笑盈盈的,說:「爸媽是見多識廣的人。我這手法算是胡亂自創的。想必已經看出來了。」
  
  「很好了。我喝了幾次,每次都能恰到好處。水溫拿捏也很好。」苗秀芝立刻讚美,又看了看陳澤林,說:「六哥,你喝一杯嘗一下就知道了。這孩子通透得很。」
  
  苗秀芝一邊說,一邊端了一杯遞過去。陳澤林接過去輕輕聞了聞,抿了一下,說:「還真有梅花的香味,卻不見花,這茶是?」
  
  「不過普通的茶葉,採集了嫩葉,發酵、熏香都是自家做的。我父親做青瓷工藝品,有客戶來,就是用這茶來招待客人。這茶還是我起的名,叫『梅香蕊寒』的。」蘇婉兒說起這茶的來歷,不經意又是瞟了陳澤林一眼,他垂了眼皮,臉色不如來時好看,卻也沒有變化。
  
  她端了一杯給苗秀芝,自己端了一杯,這才輕歎一聲,說:「這幾天,都恍若夢裡。倏然之間,身世變化,我都來不及反應,真是怠慢了爸媽。請爸媽見諒。」
  
  「是爸媽欠你,讓你受苦這麼多年,這一回來,又攤上這麼一門婚事。你不怪我們,我們已經很欣慰了。」苗秀芝動情,一邊說,眼裡已經泛了淚光。
  
  蘇婉兒忙將茶杯放下,取了紙巾與她,說:「媽,又不是你們的錯。說什麼受苦的。我理解的。」
  
  陳澤林聞言,在一旁咳嗽一聲,只顧喝了茶,端詳手中那一隻青瓷的茶杯,有些不悅地說:「好了。孩子都回來了。你哭什麼哭。」
  
  「回來就是好了麼?孩子過什麼日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回來就攤上這婚事。我們作為父母,屁都不敢放一個。我心裡憋屈。」苗秀芝似乎是因為女兒在身邊,忽然有了底氣,心裡的委屈以幽幽咽咽的語氣說出來。惹得原本就心裡不太舒坦的陳澤林十分不悅,說:「她就自己去找,也未必有這門好。這將來,幸福不幸福,全靠自己。我們當初不好麼,這幾年,你成天板著臉,哭哭啼啼的,把日子過成什麼樣了?」
  
  陳澤林「唰」地站起身,就要走。蘇婉兒立刻喊了一聲:「爸,媽,有什麼事,我們心平氣和地說。我們難得一家人獨處,團聚。」
  
  苗秀芝在一旁抽抽搭搭抹淚,陳澤林站了一會兒,在蘇婉兒又叫了一聲「爸」之後,他才又重新坐到椅子上。
  
  氣氛有些僵硬,蘇婉兒就趁機來打圓場,說:「爸媽,我給你們講一講我小時候的生活。」
  
  她語氣裡有詢問,苗秀芝停止了哭泣,抿唇點頭,說:「我總是想問你小時候的。他們只說你住在貧民區,讀的是外來人口學校。初三的時候就沒有了媽,大哥畏罪潛逃,生活拮据。我總是想一想就覺得難受。」
  
  陳澤林倒是沒說話。蘇婉兒知道這是一個契機,立刻笑了說:「媽,生活苦樂在與自己的一顆心。我跟你講講我小時候。」
  
  於是,她從記事開始講述。講蘇晨和夫婦辛勤勞作,媽媽做的烙餅嚼勁好,香脆,臉色總是和善的笑,為她洗頭髮,做衣服,編織好看的髮辮;爸爸做的茶葉很香,沒事的時候就去長安古玩市場淘古玩,尤其是瓷器,帶著蘇婉兒兄妹,教她們辨別瓷器。下午回來路過古城牆必定會在茶館外站一站,裡面會有人唱戲,有時候是三國故事,有時候是水滸。
  
  「父親的燒瓷手藝也很不錯。那些黏土經過他的手,便似乎有了生命,細膩的紋路像是從心上走過。尤其是青瓷,讓人真正平靜,若是爸媽有空,倒是可以跟我再去清風鎮,我帶你們去看我家的瓷窯。」蘇婉兒敘述。
  
  苗秀芝尷尬不語,陳澤林眉頭略皺,張了張嘴沒有說話。蘇婉兒知道陳澤林是想提醒她的身份是陳敏華,不再是蘇婉兒,與過去不應該有牽絆。
  
  而她偏偏就是要說。說蘇晨和夫婦如何撫養自己,把自己教育成一個善良、勇敢的女子。而這個女子現在活著,被他們從喪失妻子的蘇晨和身邊帶著,留蘇晨和一個人孤獨地在清風鎮,守著祖宅與亡妻的照片日日相對。這是陳澤林與苗秀芝欠蘇晨和的,她要明明確確地讓他們知道。因為即便他們把陳錦華培養得如何優秀,那人卻已經去了。
  
  她像是看不到他們的不悅與尷尬,繼續說蘇晨和這幾年撫養自己的不易,說他為供自己上大學,做青瓷贗品的事。也說他對妻子如何一往情深,對子女如何愛護。
  
  說完蘇晨和,蘇婉兒換了飛揚的神色,說:「其實,小時候,還有很多趣事呢。」
  
  「哦?有哪些趣事?」苗秀芝問。整個人輕鬆不少,仿若剛才她的敘述對於他們就是一種折磨與煎熬。蘇婉兒瞄了一眼陳澤林,也似乎是如釋重負的表情。
  
  蘇婉兒故作思索回想一陣,便說:「我記事開始,父母就一直很忙。所以就讓哥哥照顧我。哥哥大我六歲,我記得我還不能走,哥哥就在搖籃前守著我,給我唱歌。我睡覺時,他怕我從床上滾下來,會一直在床前守著。後來,我能走路了,總是想跟哥哥去玩。那些小夥伴嫌他帶我麻煩,我哥就說『不帶我妹妹,我絕對不跟你們一起玩』,從那時候開始,哥哥就只跟我一起玩。偷偷帶我去城外的河裡挖螃蟹,用荷葉給我做帽子,讓在岸上等他,他挖很多螃蟹,回家烤,少不得挨打,卻是一點都不哭。」
  
  是的,蘇婉兒這一次講的是蘇大偉。她將自己與蘇大偉的時光一同梳理,一點一滴地說出來。她講蘇大偉帶她去釣魚,她丟了鞋子,蘇大偉背著她,一路唱歌哄她。月光幽涼了整個長安,她在蘇大偉的背上,看到小巷子裡灑落的月光,覺得很舒服,然後睡著了;她還講述了上幼兒園開始,就沒有人敢欺負她,因為有大哥在。媽媽生病後,基本上都是蘇大偉在做飯,從來不讓妹妹累著。
  
  
  「到後來,家裡拮据,大哥的成績就每況愈下,到初三,他只讀了一個月,就說沒前途了,於是出去做工。以前不懂,成績一向很好的他,怎麼可能一瞬間成績就不好,變壞了。現在是懂了,家裡他能上學,我就不能。」蘇婉兒說到這些,鼻子酸酸的,她有好多年沒見到蘇大偉了。連一點的消息都沒有。
  
  「敏華,不說那些了,都過去了,都過去了。」苗秀芝立刻安慰,將蘇婉兒擁在懷裡。蘇婉兒卻搖搖頭,正襟危坐,然後看著陳澤林,聲音不似先前敘述時的柔和,而是鏗鏘有力,一字一頓地問:「爸,你想不想知道,我大哥是為何而出逃的。」
  
  她眼神凌厲,陳澤林不覺一怔,問:「為何?」
  
  「別人都道他是結識了混混,誤入歧途,安了個搶劫殺人。可是,我最清楚。因為——,他是為了我出手的。」蘇婉兒一字一頓吐出。
  
  「胡說。你當我沒調查過?」陳澤林怒了。
  
  蘇婉兒「嗖」地站起身,說:「我跟我大哥去給媽媽燒紙錢回來,那位公安局副局長不成器的兒子先開車攔住我的,至於後來的事,爸媽可是參照很多小說電視劇的版本。」
  
  「可是,我也聽調查的人說,是你哥哥搶劫殺人。」苗秀芝有些怯怯地說。
  
  「媽,你也是女人,難道不知道一個女人要清清白白地長大是多麼的艱難嗎?牛鬼蛇神,壞人無數。我哥哥寸步不離地保護我,讓我一直到初三,回到江南,我剪短頭髮,穿著越發像男孩子,你以為我是不愛漂亮,不愛美的麼?」蘇婉兒低頭盯著苗秀芝,語氣裡有責問。
  
  苗秀芝臉色刷白,看了看陳澤林,喃喃地說:「也許,調查,真,真有偏差。」
  
  陳澤林不發一言,只陰沉一張臉看蘇婉兒。
  
  蘇婉兒也不怯弱迎視他的目光,一字一頓地說:「笑話。你們是剛從火星來地球的麼?公安局副局長能容許真相出現?說自己的兒子調戲良家女子,被那女子的哥哥刺傷?搶劫殺人——,蘇家人就是再窮,也不會做這種有辱祖宗門楣的事。我大哥的為人我再清楚不過。不錯,是跟一幫小混混在一起過。但那一件事,卻絕對不是你們所想。只是自顧權貴隻手遮天,何處伸冤?我怕我哥哥沒有沉冤昭雪,就會『畏罪自殺』了。所以,當年,是我收拾包袱讓我哥跑的。至於跑的路線,是我跟他一起研究的。只是,他如今在何處,我是不知道。這麼多年,倒是真的想我的大哥。」
  
  蘇婉兒強硬地說出這一系的真相,苗秀芝在一旁驚訝得一臉呆住。陳澤林卻終於暴怒:「什麼蘇家門楣,你最好忘記。如今,你需要好好記住的是你姓陳,叫陳敏華。」
  
  蘇婉兒一聲冷笑,反問:「你是讓我忘記過去?跟過去的一切徹底斷絕?」
  
  陳澤林不語。蘇婉兒輕輕一笑,說:「爸,我明確地告訴你,不管我是蘇小喬,還是蘇婉兒,抑或是今天的陳敏華。那些都是我的過去。我不從來不打算忘卻,也不打算斷絕,不更不打算迴避與隱瞞。」
  
  「你是要造反,你別忘了,你爸爸的事情雖然處理好,但是要讓他再度陷入困境很容易。你大哥的事,還沒有解決。」陳澤林有些氣急敗壞,但畢竟是陳六公子,修養還在,整個人還是壓住火。
  
  蘇婉兒上前一步,說:「讓我與過去斷絕,就是讓我做一個忘恩負義的人。請問:一個忘恩負義、貪圖富貴的女兒,連養育之恩都可以丟棄,何況對於沒有任何感情的你們?我問,你們敢要?」
  
  「找死,你敢威脅我。」陳澤林怒喝,一巴掌就扇過來。苗秀芝驚叫一聲,蘇婉兒早料到他可能會氣急敗壞,立馬一閃身,跳開一步,只聽得耳畔是他扇出的呼呼風聲。那一巴掌果真勢大力沉。
  
  蘇婉兒站定,苗秀芝立刻就閃身過來,恨恨地說:「敏華哪一點說得不對?為什麼要讓她跟過去徹底斷了?這說來說去,弄丟她,是我們大人的錯。蘇家盡全力把她養得很好了。蘇大偉為了敏華,背負搶劫殺人的罪名成為逃犯。說到底,是我們欠蘇家的。你們還時不時拿蘇大偉父子來威脅我的敏華。如今,還要動手打。我想我的敏華若不是因為父兄受難,才不會稀罕你陳家的權貴財富的。」
  
  苗秀芝說到後來已經哭了。蘇婉兒鼻子一酸,雖然與苗秀芝才相處短短的幾天,但血濃於水,母女連心的。她也流了淚,立刻將苗秀芝抱住,說:「媽,你別說了。是我沒跟爸說清楚。我只是說我不會迴避過去,不會隱瞞任何人,至於不相干的人,我也沒有必要讓他們知道。媽,我不會丟下蘇家,卻也不會給陳家丟臉的。」
  
  這話是一邊哭,一邊說。表明上是說給苗秀芝聽,實際上是說給陳澤林聽。兩個女人一起抽抽搭搭地哭,早就澆滅陳澤林一腔怒火。他煩亂地站在一旁,說:「你們就別哭了。」
  
  母女倆偏不,卻又哭得大聲一點。雖然這一層只有蘇婉兒在住,但那落地窗卻是全開了。陳澤林逼得無奈,大步走過去關了窗戶,拉嚴窗簾,走過來說:「你們別再哭了。這在別人家裡,成何體統。」
  
  「我就是想不通,你怎麼就變成這樣了。」苗秀芝幽幽地說,還是抽噎。蘇婉兒摟著苗秀芝,起初是真哭,這會兒已經緩過神,只在一旁假裝抽抽搭搭的。
  
  陳澤林很不耐煩,歎息一聲,說:「我先前以為你真是請我喝茶,認我這個做爸爸的。卻不料就是說蘇晨和與蘇大偉的事。」
  
  蘇婉兒見他說得酸澀,心裡也內疚,自己確實是別有所圖才叫他爸爸,請他喝茶的。這時候,不由得真心實意地低喊一聲:「爸。」
  
  陳澤林點點頭,一擺手,又搖搖頭,說:「行了,如今婚事已這樣了。之後的路你順其自然,走得好,走不好都是你在過。清風鎮的事,徐尚林已經辦好了。蘇大偉在西藏與尼泊爾的交界處。律師與公安局正在配合,如果真你說的這情況,那麼,他的事會更好辦。你也就不要擔心。至於,你認蘇家或者斷絕聯繫,你也別跟我說了,我原本就不想強迫就做什麼的。你跟爺爺去。我有些乏了。」
  
  他一說完,站起身大步走出房間。苗秀芝吸了吸鼻子,停止哭泣,看了看蘇婉兒,鬆了一口氣,將她摟在懷裡,輕輕說:「都是媽媽沒用。」
  
  蘇婉兒聽到哥哥和爸爸都沒事,也放下心來,又安慰苗秀芝一會兒。苗秀芝止住自責,又詢問她小時候的事,這樣一直聊到日光西沉。苗秀芝才因為要為回西北收拾行李而離開。
  
  剛送走苗秀芝,蘇婉兒門還沒關嚴實。陳昭華倏然閃身進來,從她身邊掠過,嚇得她撫了胸口,說:「四哥,你這樣嚇死人了。」
  
  陳昭華往沙發上一坐,問:「蘇大偉的事是真的?」
  
  蘇婉兒關了門,想來他剛才在外面聽,便也不瞞,瞧了他一眼,說:「真的。」
  
  陳昭華「哦」一聲,坐在沙發裡,也不說話,像是在想什麼。蘇婉兒也不想去猜測他的來意,只是說:「今天,謝謝四哥。」
  
  「謝什麼謝。我要是有能耐,就不會把事情辦成這樣子。」陳昭華自嘲,又歎息一聲,說:「老狐狸就是老狐狸。」
  
  蘇婉兒心知道他說的是葉老狐狸和陳老狐狸,但不知道什麼事,隨口問一句:「怎麼了?爺爺對你發脾氣了?」
  
  「沒有。他誇我呢。」陳昭華說。
  
  蘇婉兒訝然,看陳昭華又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那神色很認真,她到底有些不相信,問:「是不是哦?」
  
  「真的。誇我呢。老狐狸啊,什麼形勢都看得透。不說這些了,沒意思的。」陳昭華說,又轉了個身,側靠在沙發上,忽然說:「蘇大偉的事,我會竭力辦好的。你可以不相信六叔,但是你可以相信我。」
  
  「嗯。」蘇婉兒回答,問:「咖啡還是茶。」
  
  「與你相對,自然是茶。」他說,懶懶的,像是極累,閉了眼,像是睡著了。蘇婉兒在一旁燒水泡茶,手法很輕,剛泡好,還在想要不要叫醒他。他卻是自己醒,只是喝茶,一杯接著一杯,像是要喝酒尋醉的人。到後來一壺茶淡了,他說:「我是來跟你告別的。」
  
  「什麼?」蘇婉兒問。在她的印象中,明天是一同回西北拜祭***。
  
  「公司有些事。爺爺也說我今年不必回去拜祭,讓我直接回滬上。」陳昭華說,垂了眼簾,不知道在想什麼,神色在光線不明的房間像是一樹光影,不太真實。
  
  「哦,公事要緊。奶奶不會怪你的。」蘇婉兒說,總覺得陳昭華似乎有很濃重的心事。
  
  「嗯,你好好照顧自己,至於葉瑾之,你看著辦。」陳昭華說,語氣有些暗沉沉的,隨後,又輕輕一笑,說:「不過,敏華這樣聰明好看,大凡想要的,未必是拿不到的。自己努力就好。有什麼事,記得有我這個四哥。」
  
  蘇婉兒「哎」了一聲,只覺得這氛圍竟然讓人覺得傷感。真是奇怪,又不是永不相見的。居然無端生出這樣的念頭來。
  
  「好了,我今晚的飛機,這會兒就要動身出發了。」陳昭華轉過身看蘇婉兒,與她告別。
  
  「路上小心。」蘇婉兒半天蹦出這句,惹得陳昭華撲哧一笑,然後說:「敏華真可愛。這麼多年,我全世界輾轉,可沒人對我說過這句。行了,你拜祭完奶奶往南邊來,記得到滬上來看我就是。」
  
  「必須的,誰讓你是我四哥呢。」蘇婉兒也因他一笑而輕鬆。
  
  陳昭華呵呵一笑,說:「是啊,我是你四哥。」他語氣綿綿的,然後走到門口,轉身對蘇婉兒說:「好了,我出發了,你不必來送了,整理一下,一會兒吃飯了,晚上早點休息,是明天一早的飛機呢。」
  
  「嗯。」她回答,看到陳昭華的身影消失在梯口,那邊的窗戶沒有關,梯上有風在盤旋纏綿,吹得窗簾沙沙響,這場景在電影裡通常代表感傷。蘇婉兒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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