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今天早會的氣氛特別詭譎，在場的人都能感受到明顯的壓迫感，感覺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大家輪流報告完進度後，海胤臻開口結尾；他和亞聖決定把和凱的事告訴大家，他們有權知道。
「有件事要跟大家宣佈。」他嚴肅的表情讓所有人坐直身體。
商俞妃將手覆上他的，這是她第一次在大家面前對他做出這麼親匿的動作。
他環視每一個人後再度開口。「因為郭怡華洩漏和凱的成本給對手知道，所以讓和凱損失上億，截至目前為止，和凱堅持要對公司提出告訴。」
現場一片嘩然，大家開始交頭接耳。
「當然我和亞聖還在想辦法與和凱溝通，希望能以其他方法補償，讓他們放棄提出告訴，不過有點困難。」他露出自嘲的笑容。「不論和凱打算如何，我們都會負起完全的責任。」這點他很肯定。
俞妃緊握他的手，藉此表達支持之意。
「接下來的部分和各位有關，請大家注意。」再度環視大家一次。「和凱的事如果傳出去，公司恐怕會接不到案子，即使有，也會是極小的案子，將接不到具有指標性的案子，最壞的打算是公司最終可能會關閉。」
承認失敗對他和亞聖來說，其實是很沉痛的。
接著他起立咬牙道：「顧問的品德非常重要，我們不希望因此波及到你們，讓外界用有色的眼光看你們，所以，如果你們覺得不想留下來賭這一把，公司提供一個月給薪假，讓你們可以放心找新的工作；如果願意留下來，無論公司關閉與否，薪資及最終的資遣費一定如數給付，在此先謝謝留下來並肩作戰的夥伴們。」
「接下來我和亞聖將會很忙碌，各位都是很優秀的顧問，一定可以獨立完成手中的案子，當然如果想轉換跑道，只要把案子完整移交給我們就可以。」
商俞妃突然起身對大家說：「案子就交給我吧！」焦點轉移到她身上。「胤臻和亞聖已經夠忙了，案子的事就交給我吧，我可以處理。」這是她唯一幫得上忙的地方。
胤臻和亞聖回以感激及鼓勵的微笑。
「我不會離開的。」凱文站起來說。
「我也是。」又一個站起來。
「對，生為公司人，死為公司魂。」又一個起立掛保證。
「不走！絕對不走。」汪淑慧也站起來高舉右手。
剎那間，會議室內真是熱血沸騰，彷彿大家都回到少年十五二十時，個個熱情澎湃、滿懷理想，天不怕地不怕，差一點就要來段愛國歌曲助興。
最後，大家都不走！
全體一致認為郭怡華出賣公司純粹是個人行為，他們有信心即使公司最後真的撐不下去，從賽福音出去的員工仍然會是最火紅的搶手人物。
因為郭怡華事件反而凝聚大家的向心力，一整天辦公室內的氣氛熱烈，個個鬥志高昂，且大家的互動變頻繁了，這是海胤臻他們所始料未及的。
商俞妃透過海胤臻辦公室的窗戶看到同事間一片和樂融融，內心真是無比暢快，至少少了一項擔憂。
現在，海胤臻辦公室的小茶几已經變成她的臨時辦公處，她死都不願讓他離開她的視線，所以自動把工作移到他的辦公室內，且不容他拒絕！
「大家鬥志高昂呢！」事發後，商俞妃露出難得的笑容。
海胤臻也同樣掛著笑容。「嗯，感謝他們相挺。」以前從沒注意到，現在終於知道賽福音擁有全世界最可愛的員工。
婁亞聖省去敲門的步驟直接進來，也是滿面笑容。「如果這樣的士氣能一直持續下去，公司絕不會關門。」
「我們有一群可愛的夥伴。」海胤臻回應。
「老天爺還是愛我們的。」婁亞聖張開雙手抬頭對天喊叫。
商俞妃嗔怒道：「喂，問題才正要開始呢！」
「怕什麼？最多三年後又是一條好漢。」婁亞聖槌拍幾下胸膛。
「就怕和凱不打算讓你做好漢。」俞妃毫不客氣澆他冷水。
婁亞聖和她四目相對。「世界上什麼人最大你知道嗎？」
「爸爸。」這可是某位退休老先生的經典名言。
「錯！」婁亞聖一口否決。「是像我這樣不怕死的人。」
「和凱的總經理昨天深夜打電話給我。」海胤臻的話讓他們停止鬥嘴。
他們一起向他靠攏，俞妃著急地問：「說些什麼？」
「他希望我們能帶怡華過去。」
「就這樣？三更半夜不睡覺，打電話給你就只說這句話？！我看是想叫你起床尿尿吧！」俞妃滿臉不以為然。
婁亞聖理智多了。「他明知道怡華已經失蹤了，為什麼還提出這個要求？而且和凱已經決定要提出告訴了不是？為何還要找我們過去？」
「想當面羞辱你們？」基本上，和凱揚言要提出告訴的舉動讓她很不爽，所以從不認為和凱的人會有多善良。
兩位男士無語，確實有這個可能。
「也許是給我們一個機會也說不定。」海胤臻另有一番看法。
「機會？！上哪找怡華？她家人去樓空，有鄰居看到他們慌慌張張走得匆忙，連家門都沒鎖，還以為是有黑道上門討債。」婁亞聖已經親自到郭怡華家找過了。
海胤臻重槌一下桌面。
「難道都沒有其他方法可以找到她？」俞妃不相信真的找不到人。
「就算找到人也沒用，如果她不肯出面或存心擺爛，反而更加造成我們的困擾。」海胤臻客觀的分析。
「亞聖，昨天要你查的事如何？」海胤臻將目光落在婁亞聖臉上。
婁亞聖咬牙道：「嗯，三百萬。」
海胤臻嗤笑。「就為了三百萬？」他最倚重的員工竟然為了區區的三百萬出賣公司？！
「是啊，全部當面現金交易，而且最後因為太過匆忙的關係，還有三十萬的尾款沒拿咧！」婁亞聖表情無奈的玩著桌上的筆筒。
「SHIT！」海胤臻終於忍不住飆粗話。
「我看明天我們過去一趟，要殺要剮隨便他們了。」婁亞聖將手放到他的肩膀上。
海胤臻除了點頭同意外，也沒有其他方法。
桌上電話發出嘟嘟聲響，行政小姐的聲音透過擴音系統傳來。『董事長二線電話，是一位小姐，堅持不肯透露姓名，要接嗎？」
「嗯，接進來吧。」這時候他沒資格拒接任何一通電話。
行政小姐將電話接進來，海胤臻隨即拿起電話。「海胤臻。」
「董事長對不起。」對方一開口就是語帶哽咽向他道歉。
「怡華？」即便對方聲音沙啞，鼻音又重，他還是可以認出這是郭怡華的聲音。
婁亞聖和商俞妃瞠大眼睛湊上前關心。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郭怡華除了道歉還是道歉。
「我不要你的道歉，你在哪裡？」海胤臻板著臉，這件事不是哭著道歉就可以解決的。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聽得出郭怡華已經崩潰，邊哭邊大聲道歉。
「如果你真不打算出面，就不該打這通電話進來，事情已經發生了，光是用嘴巴道歉並不能起任何作用。」他冷靜的道。
「我……我……我有苦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郭怡華已經哭啞的嗓子讓她講話都變得不清楚。
「誰沒有苦衷？像你這樣不負責任的做法，就算有天大的苦衷都不值得原諒，何況你竟然只為了區區的三百萬就失格，真令我們錯愕！」他實在無法同情她。
「對不起。」郭怡華又是一句對不起。
「不要再道歉了，我所知道的郭怡華不是這副死樣子，如果你真不打算回來，那公司的存亡就和你一點關係也沒有，你就捧著兩百七十萬到老好了，也別再打電話來了。」海胤臻第一次對員工說重話。
「董事長～～」
郭怡華哀求的語氣讓他激動的情緒漸次緩和。「你好好考慮，除非你想逃避一輩子，否則出來面對才是救你的唯一方法。這件事我和亞聖責無旁貸，也絕對負責到底，你出面是救你自己，你不出面，這個問題遲早還是會解決，但是你永遠無法在陽光下過日子！想想你女兒吧，她的未來不該斷送在你手裡。」
對於郭怡華為何會做出這樣的傻事，他不打算在這個時候過問，或許就如同她說的，她有她的苦衷吧！
郭怡華只是低聲啜泣。
「你自己考慮清楚，我和亞聖這幾天都待在辦公室，任何時候想回來都行。」能說的他都說了，如果郭怡華還是想不開的話也沒辦法。
掛上電話後，婁亞聖及商俞妃滿臉焦急，想知道他們的談話內容。
海胤臻歎口氣不想再多說。「該回來就會回來，不回來，我們的日子還是要過下去。」
「也只能這樣了。」婁亞聖也歎口氣。
一旁沉默不語的商俞妃卻另有算計……就算郭怡華不出現，就算明知會失敗，總要做最大的努力才算數，也才能讓她甘心。
＊＊＊
郭怡華還是沒出現，所以海胤臻和婁亞聖在多等她兩天後，懷著赴死般的決心來到和凱辦公大樓，但是沒想到迎接他們的卻是一個天大的震撼——
「什麼？你們要撤銷告訴？！」兩大美男子同時瞠大眼，以震驚無比的表情盯著和凱總經理李國興。
這簡直不可思議！他們才剛進來沒多久，什麼事都還沒做，什麼話都還沒說，李國興就先告訴他們和凱決定撤銷告訴。
難道郭怡華來過了？
「嗯，昨天公司召開臨時董事會，全數通過撤銷告訴。」李國興微笑道。
「可以讓我們知道為何李總及貴公司突然做出這樣的決定嗎？」海胤臻提出他們最想知道的問題。
李國興朗朗大笑。「雖然董事會始終堅持告到底，不過兩天前屬於你們的奇跡卻出現在我面前。」故意停頓賣關子。
海胤臻和婁亞聖心裡一致認為，這個奇跡應該是郭怡華出現了。
「兩天前有個女生抱著一本企劃案來找我，她沒預約，所以我不可能見她，而且我當時認為你們很差勁，自己不敢出面，卻派個女生來，還以為你們想走色誘方式。」李國興自以為幽默的要冷。
「那女人不是郭怡華？」婁亞聖挑眉道。
「不是！別提這個爛人！」李國興滿臉不屑，看得出來對郭怡華恨之入骨。
「亞聖，聽李總說完再發問吧。」海胤臻向好友建議，否則講到天黑他們都不會知道到底誰是那個奇跡。
取得共識後，李國興得到絕對的發言權。
「那天我一直忙到晚上七點多，壓根兒忘了那個女生在等我的事，然後……」
李國興還真是「娓娓道來」，他們同時有股想揪住他的衣領叫他講重點的衝動，但是，在這麼敏感的時刻，還是得面帶笑容聽他講到爽才行。
「……後來我見了那個女生，在晚上八點的時候。」李國興拿起茶几上的茶呷一口。
終於講到重點了，應該給他拍拍手、放煙火。
「她叫商俞妃，你們知道她吧？」李國興問他們。
聽到俞妃的名字，他們原本已經顯得「萎靡」的心神瞬間振奮，改變坐姿，坐得直挺挺的；尤其是胤臻，熱切的想知道俞妃到底來幹麼？做了些什麼？何以讓李國興稱她為奇跡？
「很優秀的員工，不知她來找您……」胤臻眼神已經傳達出激動的情緒，所以由較為冷靜的婁亞聖代表提問。
「她帶了關於和凱的企劃，不過因為郭怡華事件，所以我並不想聽，後來她爭取到了十分鐘。」
雖然沒提這中間商俞妃做了多少努力，但他們卻猜得到，連他們要來都得事先預約，還多次遭到臨時更改時間的刁難，她得費多少勁才能得到寶貴的十分鐘。
「後來的會面從十分鐘變成一個小時，我從毫不考慮變成欣然接受她的建議。你們公司上哪找到她的，真是讓人激賞，可惜那晚我想約她一塊吃飯卻被拒絕，她真是有讓人想多靠近一點的魔力呀！」李國興還「沉醉」在那天和俞妃會面的美好中。
「請問她的建議是什麼？」又是婁亞聖負責提問，因為海胤臻的雙眼眼看就要噴出熊熊烈火，李國興要是再多提幾次欣賞俞妃的話，相信胤臻寧願去坐牢也一定要先撕爛他那看來得意的臉。
李國興微笑道：「我只說重點部分，詳細內容你們回去找她拿企劃吧！商小姐一直拜託我配合等你們來時再告訴你們，本來我不答應，一來我的身份並不適合做這種小毛頭才會搞的驚喜遊戲；二來我們是受害者，怎樣都不該幫她這個忙。但是她實在好可愛，聰明又美麗，真是讓人無法拒絕，所以才會答應她。」
海胤臻的拳頭已經握起來了，婁亞聖見狀趕緊開口轉移他的情緒。「請問重點是哪些？」
「第一，由海董事長和婁總經理親自擔任和凱的專業顧問，並保證可幫和凱節省百分之三十以上的成本，這比郭怡華之前提出的百分之十五足足多出一倍喔！」李國興提醒他們這是不可能的任務。
「第二，完全不收費，且必須輔助和凱順利得標三個專案後契約才算終止，當然一年的售後服務還是要附加；第三，保證和凱在蛻變後，郭怡華所洩漏出去的成本計價資料全部都變成屁。」第三點他可是完全按照商俞妃的說法拷貝給他們聽，當然包括那個屁字。
海胤臻和婁亞聖不語，和凱的案子已經刻在他們腦子裡，預估最多可以擠到百分之二十，俞妃提出的數字讓他們同時捏把冷汗。
「我們是損失了三個案子沒錯，但是如果你們真的能成功的話，未來每一個案子的利潤將不可與現在比擬，所以公司已經同意這個做法，不過有另一個要求希望你們配合。」
「是，請說。」即便內心擔憂達不到，婁亞聖表面還是很客氣。
「這個案子我們希望商小姐也要全程參與，企劃是她提的，當然她也得參與才有意思。」看得出李國興心情很好，尤其是只要提到俞妃的時候。
海胤臻表情冷然，用膝蓋想都知道這應該是李國興個人的意思。
婁亞聖擔心海胤臻會因為控制不住而不顧一切的「翻案」，趕緊打圓場。「謝謝貴公司再一次給我們服務的機會，胤臻和我一定全力以赴，至於請俞妃參與的建議，等我們回去瞭解詳細的狀況再回復您。」
「唔，反正要看到你們鐵三角的陣容就對了。」李國興對這件事做出結論。
「是，我們盡力。」婁亞聖微一頜首。
不知不覺，賽福音的招牌已經從「辣手雙雄」，變成兩男一女的「鐵三角」組合。
客套性的和李國興多聊一會兒後，他們即起身告辭。
才剛上車，海胤臻馬上將電話開機打電話回公司，不必問也知道他急著找誰。
商俞妃請假半天，已經離開公司，所以他改撥手機，卻是關機中。
「怎麼？找不到人？」婁亞聖注視著前方道路。
「嗯，請假，行動也關機。」他煩躁的扒扒頭髮。
婁亞聖的心情比他好多了，吹了聲口哨。「看來是有預謀的喔！」
「她做了這麼多我們卻不知道，真他媽的該去撞牆了。」用力捶一下門板。
「欸，就算這款車強調安全，你也不要這樣搞破壞好不好？要撞牆等回公司再撞，不要在這邊撞我的車。」婁亞聖強烈抗議。
海胤臻煩惱的拿起手機繼續撥打，這次他直接打到俞妃家，是商媽媽接的，俞妃沒回家，商媽媽也不知道她請假。
「幹麼這麼焦躁？事情解決了該高興才對，俞妃一定算到你會是這副模樣才會先閃人。」婁亞聖覺得他反應過度。「不過話說回來，她是怎麼辦到的？兩天的時間做出企劃，而且還抓出這麼高的數據來說服他們，她怎麼算出來的？我們最高只抓到百分之二十不是？」
「是俞妃就辦得到。」經過一番亂扒亂捶，海胤臻終於冷靜多了。
「怎麼說？」不是他不相信俞妃的能力，但她還只是個新人，經驗畢竟有限。
海胤臻斜眼睨他。「優倍士的案子我只估二十五，她卻說三十二，最後的結果是三十二沒錯，你還要說什麼？」
「呃！」婁亞聖先是一陣錯愕，然後放聲大笑。「好樣的，你們果然是絕配！」他徹底認輸，這樣聰明的女人確實比較適合胤臻。
車於駛進公司的地下停車場，婁亞聖將車停到他的專屬位置，海胤臻的車子就停在旁邊。
「我不上去了。」海胤臻拿出車鑰匙，直接走向自己的車子。
「嗯，知道。」他早就知道胤臻會直接離開，沒找到俞妃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唉……找郭怡華都沒這麼積極。
海胤臻打開車門，準備上車時，婁亞聖在電梯前叫住他。「欸！」
「嗯。」他回頭。
「找到人時一定要好好謝謝人家。」
「唔。」這點不用亞聖提醒，他也會做得「很好」。 |
匿名
發表於 2014-11-27 00:38:0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