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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朱萸]豢養的甜心(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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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19 11:33:55 |顯示全部樓層
豢養的甜心 作者:朱萸

為了不負好友的託付,杜悠凡收養了她,
他看透她冷漠與敵意下的脆弱,發誓要一輩子守護她。  
可沒想到,情竇初開的她,竟愛上了自己?!  
年齡的差距,讓他無法坦然接受她的愛,為了避免她日後後悔,
造成兩人無可挽回的遺憾,於是,他選擇當愛情逃兵,將她推拒在心房之外……  
孤兒的遭遇,讓冷水依自小便看透人情冷暖,
然而,他卻執意介入她的生命,將她帶入另一個世界。  
他的憐惜疼寵,逐漸在她心中深植,讓她不可自拔的愛上他。  
可當她鼓起勇氣,向她的長腿叔叔告白時,
卻發現,這一切只不過是他與友人的遊戲――
呵,即便如此,她卻早已無法停止對他的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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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19 11:34:27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章

  她想要飛。

  相貌秀氣的小女孩睜著清亮的眸子,自二樓窗口注視著前院往來的人潮,想像著自己有一雙翅膀,可沒幾分鐘,她就蹙眉的撫著剛剛被捏痛的手臂。

  今天,孤兒院內的阿姨幫她綁了辮子,說什麼綁辮子的她最可愛了,還警告她不准解下,要不領養她的叔叔會討厭她。

  叔叔?她爸爸沒有兄弟姐妹,她哪有什麼叔叔,爸爸死後,那些原本巴結他的親戚們一看到她,臉就變得很臭,凶巴巴的說著爸爸的壞話,然後厭惡的攆走她,要不就哭喪著說他們養不起她之類的話。

  就算她只有八歲,她也知道她被好多人遺棄了,所以才會被丟在孤兒院。

  她討厭待在孤兒院,這裡的人凶巴巴的,只要她不聽話就會被捏手臂或大腿,這兒的小朋友也很討厭,老看她個頭小,就愛搶她的食物,所以她討厭他們,相同的,他們也討厭她,都說她不說話是個怪人。

  為什麼她一定要說話呢?會說話爸爸就不會死了嗎?她就不會被遺棄了嗎?

  她不想說話,她只想飛,不管是誰都好,只要有人肯帶她走,她一輩子都不想回到這個地方了……但,到底是哪個叔叔想領養她?

  冷水依托著腮幫子,怎麼想都想不出所以然,突然間,她看到院長帶著一群大人走人孤兒院內,親切的同他們聊天。

  院內阿姨說今天會有人來領養她,是不是代表著,在這群人之中有人要領養她?會是誰呢?

  「冷水依,你在這裡發什麼呆!」

  隨著譏笑聲冷水依被拉痛了頭髮,小臉皺得醜醜的。她瞪著他,怨恨的眼神不似一般孩童天真。

  又是他!這個王小胖,食量是她的好幾倍,每次都搶她的食物吃,也老要拉痛她的辮子,害她最、最討厭留長髮了!

  她發誓,有機會她一定要剪掉討人厭的辮子!

  「怎麼,生氣了?生氣了就罵我啊,不要只會瞪人,瞪人可不會痛!」說完,王小胖哈哈大笑,以欺負她為樂。

  聞言,冷水依似想白喉頭發出聲音,但沒多久她便放棄了。她已經好久好久都不說話了,自爸爸死去的那天起,她就說不出話了……

  冷水依的小臉繃得緊緊地走向他,掄起拳頭想打爆他的一口爛牙。

  「喂,你想要幹嘛?」

  她惡意的笑了,趁他還僵在原地時,兩手指住他的圓頰,往外用力一拉扯──

  「啊啊──」王小胖痛得嚎啕大哭。

  「呀唉,冷水依,你在做什麼,放手啊!」

  冷水依頓地被推了一把而鬆手。

  「阿姨,那個啞巴打我啊!」

  「你這個孩子怎麼那麼壞……」

  冷水依不馴地瞪著他們,一點做錯事的心虛都沒有。對她而言,被欺負了就是要以怨報怨,打回來再說。

  「算了,有人來領養你了,你最好乖一點,不然我就打你嘴巴,知道嗎?」陳阿姨見時間差不多了,撇下了哭個不停的王小胖,似嫌惡的拉著她的手,走到樓下。

  冷水依敢怒不敢言,她也想盡早被領養,離這個愛打人的壞女人遠一點。

  「好可愛的小天使啊,你就是發哥的女兒嗎?」

  冷水依定眼一瞧,就見一位束著長髮的少年蹲在她面前,親切的衝著她一笑。

  「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長相俊美的少年見她靜靜地不說話,像是想起什麼似的,趕緊說:「忘了自我介紹,我叫杜悠凡,是你爸爸生前的好朋友……」

  說著,他的喉頭微澀,不自禁地撫著她的長辮子。

  他終於見到發哥的女兒了。她好小,才八歲,弱不禁風的樣子像是營養不良,不過他敢肯定,她長大後鐵定是個美人胚子。

  她承襲了她母親的美貌,尤其是那雙過分美麗的眸子,太清澈,也太疏離,像是受過傷的小獸,需要更多的包容和呵護。第一眼,她就吸引了他。

  可憐的孩子,他可以想像她被多少親戚當成皮球踢,最後才會被丟棄在這裡。

  半年前他還未滿十八歲,只能看著她被送來孤兒院自生自滅,但從今天起,他是個十八歲的成年人,身為美國京太集團繼承人的他,利用家族的特殊管道領養了她,決定把她帶離孤兒院。

  這是發哥生前的遺願,他希望自己幫他照顧女兒,直到成年。

  「跟我走吧,你爸爸希望我好好照顧你……」

  她依舊不說話。杜悠凡以為她只是怕生,想拍拍她的臉頰親近她,沒想到她突然張口咬住了他的手背。

  冷水依用力咬住他的手背,受傷的眼神沒有得到絲毫慰藉,反而是怨恨。

  杜悠凡……是這麼念的吧!她怎麼也沒料到,這個大哥哥是爸爸的朋友,他看起來雖然比其他人友善多了,但她討厭他露出想安慰她的眼神。

  她不可憐,她一點都不可憐!

  杜悠凡沒有掙扎,發哥生前並沒有好好疼愛他的女兒,死後她也被親人們丟棄了,他知道像她這樣的小孩,自尊心比一般的孩子都強,對她必須要更有耐心。

  冷水依迷惘的鬆口了,但仍一臉防備。他是長得很帥、也很好看,看起來一點都不像壞人,但她壓根兒跟他不熟,哪知道他跟那些假仁假義的人有何不同。

  杜悠凡苦笑的看著手背上的齒印,看來她是來真的。他也是跟她來真的,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我大你十歲,你叫我杜大哥就行了。我會代替你爸爸好好照顧你,供你吃住和應有的教育,直到你成年能獨立為止。」

  冷水依沒有反應,只是疑惑的望著他。

  她在做夢嗎?她真的可以離開這裡過新生活?她一直希望她有一雙翅膀能飛,沒想到有翅膀的不是她,是他……他說她是個可愛的天使,他才是天使吧!

  「還是你想繼續待在這裡?」

  冷水依一臉嫌惡,擺明了對這兒的厭惡。

  見狀,杜悠凡莞爾笑了,一手拎起她簡單的行李,想牽她的手離開,不過她避開了,逕自越過他,越出了孤兒院那扇大門。

  *******

  杜悠凡本以為她不說話僅是小孩子鬧情緒,回到家之後,他才發覺到不對勁。

  沒有小孩子到了另一個環境,會不哭不鬧,沒有任何不適應,像個小大人吧。

  也許是她太早熟,但好兒個小時下來,她一句話都不說,連最基本的問候也不會未免太怪了吧。除非,她是故意的。

  待她窩在房間睡了一個午覺起床,杜悠凡難得擺起架子,交換條件地道:

  「水依,只要你說你餓了,我就馬上請林嫂端晚餐過來。」

  他希望能聽聽她的聲音,一定跟她的外貌一樣甜美吧。

  咕嚕咕嚕……她是餓了,但她還是不想說話,不,是說不出來。

  喉嚨似被什麼卡住了,沉重的什麼話卻說不出口……

  與她大眼瞪小眼了近十分鐘,杜悠凡拿她沒輸,也不忍心餓著她,索性叫她先去洗澡。「洗澡會吧,不用我幫你洗吧。」

  色狼。冷水依瞪了他一眼,砰的一聲關上了房門。

  五點多了,通常這個時候,她都得跟其他小朋友們擠浴室,洗的是戰鬥澡,比不洗還累,尤其她還留著及腰的長髮,難洗得很,也要吹很久才會幹,要不是阿姨威脅她不准剪,說她剪了不可愛就沒人來領養她,她早就自行剪掉了。

  現在,她都逃離那個地方了,可以剪了吧。

  冷水依在化妝台前找了把剪刀,毫不眷戀地卡喳剪下。

  「水依,林嫂臨時有事,會晚點回來做飯,在洗澡前吃個點心暖暖胃吧……」

  杜悠凡敲了幾聲門板,見她沒反應就直接推開而人,卻被她嚇了一跳。

  他驚駭地發現地面有一串辮子,再瞪著她那及肩的亂髮。

  這孩子居然剪掉了自己的頭髮!

  沒來由的憤怒充滿杜悠凡,隨手把點心擱在化妝台上,他一個箭步上前搶走她的「凶器」。

  「以後不准擅自剪頭髮了,知道嗎?」別說他可惜她那一頭漂亮的長髮,要是不小心傷到她自己怎麼辦?

  冷水依蹙眉,回瞪著他。她討厭被命令,就算被他收養,他也休想她會乖乖聽他的話。留長髮最麻煩了,要洗要吹還要時時整理,不如剪掉輕鬆……

  杜悠凡像是自她跟底看到厭煩,溫柔地笑了。「把頭髮留長吧,以後我幫你吹乾頭髮,好嗎?」

  他會讀心術嗎?怎麼知道她在想什麼?

  冷水依歪斜小臉,她以為他在說笑,沒想到在往後的日子裡,他真的實現了。

  *******

  陽光普照,今天的天氣出奇的晴朗。

  鈴鈴──

  「Shit!」詛咒了聲,他緩緩醒過來,慢條斯理的起身接電話。「杜悠凡。」

  每到假日,他是非睡到中午過後才會起床,是誰敢在這個時候吵他!

  「杜大少爺,你怎麼還睡那麼晚,你的小養女沒叫你起床嗎?」

  「別叫她小養女,她叫水依。」杜悠凡一邊穿著衣服,一邊糾正對方的用詞。

  水依才不會叫他起床,都兩年了,她連開口喚他一聲杜大哥都不願意。

  唯一讓他感到驕傲的是,每個人見到水依無不稱讚她長得漂亮,長大後肯定是個大美人,讓他很有當父親的成就感。

  「悠凡,你該不會是有戀童癖才領養她吧,聽說那孩子是個美人胚子……」

  「停止你齷齪的思想,我只是把她當成親人!」他才大地十歲,說當她父親太牽強了,但身為她的監護人卻是斬釘截鐵的事實。

  「我知道了,你想搞美少女養成計劃!不錯哦,趁現在把自個兒的新娘養大,以後就不用擔心找不到理想的老婆了!」

  「水依是發哥的女兒,既然我都答應發哥會好好照顧她,就一定要做到。」杜悠凡沒好氣的正色道,然後掛上話筒,沒有閒聊的心情。

  他和發哥是在一場畫展上認識的,彼此雖然相差了十多歲,卻一見如故,不管談什麼話題都默契十足,和親兄弟沒什麼不同。

  這兩年來,他一直沒有告訴那孩子,她父親是他間接害死的。

  二年半前的那場車禍奪走了她父親的生命,當時他也在那輛車上,但發哥為了保護他,在千鈞一髮之際把他推出了車外,自己則難逃一劫。

  如果當時發哥沒有載他出門,沒有救他,就不會有那場車禍,他也不會死了,說他是間接兇手一點也不為過。

  但他內疚得說不出這個事實,只能給那孩子最完善的生活品質,他甚至為了領養她,和父親大鬧革命,堅持把她接來美國,好讓他能一邊念大學,一邊就近照顧她,還怕她不適應搬出杜家,選擇華人最多的社區居住,一住就住了兩年。

  可他為她付出那麼多心思,她什麼時候才肯開口說話?杜悠凡不是沒有帶她去看過心理醫師,但每個醫師診療的結果都指出,她受到太大的汀擊,所以將心封鎖著,不願開口。

  也難怪她會深受打擊。她父親原是沒沒無名的藝術家,二十出頭就有了她這個女兒,也因為沒有名氣,母親生下她後就離塚出走了,沒有再回來過。

  自此她父親自暴自棄,加上她有張和妻子相似的臉蛋,對她總是下意識的嫌惡排斥,把她丟給保母照顧,就算之後的創作愈來愈順利,也沒多花一點心思在她身上。

  父親死後,親戚們沒人肯要她,把她丟到孤兒院,直到被他領養為止。

  水依她是那麼寂寞,擁有雙親卻沒人肯愛她,所以她的心病了,病得很嚴重。

  兩年了,因為她不願開口說話,所以無法到正常學校上課,他只能找家教幫她上課,她也很聰明,是態度冷弓點,連老師都拿她沒辦法。

  要不是看過醫生,確定她精神狀況正常,他也會以為她有自閉症。

  不,她挺凶悍的。隔壁有個男生林小勇喜歡她,特地送她花,她竟當著對方的面把花撕個爛碎,嚇得人家大哭,家長還找上門來理論。

  光想到那畫面,杜悠凡就噗哧大笑出聲,邊笑邊踏出了房間。平常他忙著寫程式,沒什麼時間陪她,今天是假日,剛好能帶她出去走走。

  才閃過這個念頭,窗外就傳來吵鬧聲,他略感不妙的走到客廳,拉開窗簾,居然看到了水依拿著石子擲人!

  杜悠凡急忙衝出屋外阻止,可惜他晚了一步,胖胖的小男生已經哭著跑回家了。「水依,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說完,他真想罵髒話。他忘了她不能說話。

  冷水依僅是瞟了他一眼,然後蹲下身抱起小狗狗,趕緊進了屋裡。

  「那隻狗不是隔壁的……」杜悠凡喃道,摸不著頭緒的跟著進去,直到發現小狗腳上的血跡,才恍然大悟的鬆了口氣。

  他知道,這回她並沒有做錯,她只是想保護小狗,才會擲石子趕人的。

  「它是林小勇的狗。你不是很討厭林小勇,才會當著他的面把花給撕了,為什麼還要救他的狗?」杜悠凡問著,想突破她的心防,誘她開口說話。

  為什麼要救他的狗?她不知道,只知看到皮皮被欺負了,就會想起她自己……

  冷水依沒有費神去理會他,專注的替小狗擦著藥,小狗也乖乖地任她擦,偶而舔舔她的手或臉頰撒嬌著,逗得她不由地輕扯微笑。

  「你只是想保護它,對吧。」

  一句話教冷水依停下動作,迷惘地望著他。

  她從沒想到跟他走後,他們會相處了那麼久。因為孤兒院的人都討厭她,說她是個怪人,她也以為總有一天他會厭煩她、丟棄她的,所以她一直不放心,深怕哪天會從天堂掉人地獄。

  沒想到兩年來,不管她怎麼任性、不把他當一回事,他對她始終是那麼溫柔,不曾對她發過脾氣,毫無怨言的幫她吹洗頭髮,甚至有次她發燒感染肺炎,他還背著她去就醫,不眠不休的照顧了她好幾天。

  自那次起她深深知道,他是這世上唯一真心待自己的人,她無法再對他的付出視若無睹,她知道開門叫他一聲杜大哥是他最大的期盼,但是……

  叮咚──門鈴乍響,杜悠凡與她對峙了幾分鐘,見她不為所動,只好去開門。

  門一開,林小勇衝進了屋裡,朝冷水依奔去。

  「我奶奶說,她看到皮皮被我們班上的林大明欺負了,還是你把他那個大壞蛋趕走的。謝謝你救了我家皮皮!」

  聞言,冷水依微窘的低下小臉,有些遲疑的把皮皮交到他手中,目送著他把皮皮帶走。生平第一次她竟覺得被小狗舔的感覺還不錯……

  「水依,你一點都不想把小狗還給人家吧。」

  冷水依驚訝的瞪著他,像是想說些什麼卻找不到聲音,只能挫敗的撇開小臉。

  「慢慢發音,你一定能說話的。」蹲下身,杜悠凡捧著她的臉蛋,對著她,不許她再逃避。

  她可以嗎?她真的能夠開口說話嗎?

  冷水依微喘著,感覺聲音就滾在喉嚨問,只差一點就能脫口而出。她能不能開口說話並不重要,但她知道他在乎,所以希望能喚出他的名字……

  「悠……」

  杜悠凡定定地看著她,什麼都沒說,相信她一定做得到。

  冷水依看見他眼底的信任,抿了抿嘴,乾脆用盡力氣吼道:「悠、悠凡……」

  她說了,她聽到自己的聲音了……

  「叫我杜大哥。」杜悠凡掩不住狂喜的抱緊她,然後像怕抱痛她似的鬆開她,看著她笑了。她微微勾起的笑不太明顯,但他知道她笑了。

  「悠凡……」冷水依一遍遍喊著他的名字,深怕待會兒會開不了口。

  她的聲音像棉花糖,如他想像中的甜美……

  「有什麼話想對我說嗎?」杜悠凡沒再糾正她的用詞。他不希望她太有壓力,想慢慢地引導她說話。

  「我喜歡那隻狗,它好像我……」皮皮被欺負的好可憐,她曾經也被欺負……

  聽著,杜悠凡的心就軟了一大半,他沒有安慰也沒有再提起過往,僅是誇讚著她。「水依,你包紮的功夫很不錯,以後可以當獸醫喔。」

  冷水依沒說話,只是睜著晶亮的眼凝望著他。

  獸醫,聽起來好像很不錯。不過她還不想告訴他,在真正喊出他的名字前,她早在心底練習了好幾千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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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四年的歲月,已教冷水依由一個孩子出落為纖細娉婷的少女,一頭長髮也經由杜悠凡的照料留到了腰部,活脫脫是個從漫畫中走出的美少女。

  自四年前,她開口說話那天起,杜悠凡把她送到了華僑小學上課,因為她之前受過教育,經過了跳級考試,所以直接從三年級念起。

  直到他發現她始終和同學們處不來,無法適應美國的生活,才決定在他結束大學生涯後,帶著她回到她所熟悉的台灣定居。

  而今,她已經是個國中生了,清麗的她吸引了不少男同學的目光,加上她那清冷不馴的個性,眾多男同學早把她規為征服的對象,誰能追到她,就在能在l學校裡風光好一陣子。

  不過就目前看來,冷水依對談戀愛一點興趣都沒有,她拒絕了所有的追求者,可偏偏就是有人不信邪,還自動送上門情話綿綿,說的還是幾百年前的愛詞。

  「水依,你是我的巧克力……」

  冷水依沒有反應,存心把他當白癡。

  「水依,你是我冬天的暖爐,夏天的冰淇淋……」

  她不悅了,輕扯的嘴角像是諷笑。

  「水依,我是那麼的愛你,請接受我的獻吻吧……」

  她的纖纖小手一舉高,啪啪啪的打歪了對方的豬頭臉,直到進屋仍一臉嫌惡,拿了面紙擦拭她手上的豬油。

  「水依,這麼凶捍男生會不敢追你的。」杜悠凡早由窗子看到了剛才暴力的一幕。

  「他活該。」冷水依冷冷地道。要是她被強吻了,嘴巴絕對會爛掉。「對,他是活該,不過女孩子家別老是動手動腳,會破壞你的氣質……」杜悠凡就算板起俊臉訓話,寵溺的口吻絕對比威嚴多。

  自他第一次見到她,被她咬痛手背的那天起,他就知道他收養的是隻母老虎,不過已經四年了,她對他的稱呼從沒變過,仍是沒大沒小叫他的名字。

  但他也不糾正她,如果喚他的名字能讓她毫無保留的信任他那也無防,何況她向來我行我素,就算他想糾正,她也聽不下去吧。冷水依越過他,倚在沙發上,什麼都沒反駁,臉色陡地有點蒼白。

  「水依,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見她有些異樣,杜悠凡向前探問道:「你怎麼了?」

  「我沒事……」冷水依推開他,步伐急促的跑了趟洗手間。

  杜悠凡還搞不清楚狀況,幾分鐘後見她走出,趕緊上前扶著她,摸摸她的額頭。「你是不是病了?」咦,沒發燒……

  「我肚子痛……」冷水依略紅著臉兒,彆扭地道。她想推開他,卻渾身沒有力氣,幾乎是懶洋洋的賴在他懷裡。

  就只有他會擔心她吧,比她的親生父親還關心她。這幾年來,她已經習慣了有他的生活,慢慢地學會去依賴他,幾乎忘了八歲之前的她有多麼討厭大人……

  「很痛嗎?我馬上帶你去看醫生!」看著她無力的癱在他懷裡,杜悠凡真以為她得了什麼重病,蹙緊了眉頭。

  這幾年來,他幾乎是把她當成了寶,無微不至的照顧著她。

  曾經,他以為領費她僅是因為發哥的遺願,以為細心的照顧她就能減輕內心的愧疚,但隨著她的成長、蛻變,她的月事來潮,他竟像個父親為她喜悅不已,甚至有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悵然若失,深怕某個渾小子把她搶走了……

  這是怎樣的情緒?吃醋嗎?他真的把自己當成她的父親了嗎?

  「不要……」冷水依有些難為情的低聲解釋道:「我只是生理痛,休息一下就好了。」說完,她默默地推開他,走回房間。

  冷水依換了舒服的睡衣,躺在床上假寐著,可腦子怎麼都靜不下來。

  她和杜悠凡之間的關係算和諧,因為她不多話,他的工作也忙,他們之間當然少有衝突,可看似疏離,其實很親密,她已經把他的性子摸得七、八分熟了。

  他雖然看似散漫,不過對她卻很細心,就算她什麼都不說,他也知道她腦子裡在轉著什麼,而主動去配合她或引導她。

  但他很少提他自己的事,她只知道他是爸爸的朋友,家境挺富裕的,後來她才陸續從雜誌上得知,原來他還是美國著名的京太集團繼承人,難怪他年紀輕輕,就能在台灣擁有自己的房子,還有能力給她優渥的生活,把她當公主養。

  對,他老是孩子氣的說她是他的公主,他會代替父親照顧她,這麼說來,他算是她的爵士了……等等,她在想什麼,他應該算是她的監護入吧。

  思及比,冷水依感到莫名的心悶煩躁,把臉兒埋入棉被中,以為這樣就能杜絕心底不停冒出的異樣泡泡。

  她一定是肚子痛到腦袋也混沌了……

  「水依,你還沒睡吧,起來吃點東西吧。」

  「我不想吃……」冷水依緩緩拉下棉被,露出小臉,悶悶地道。

  「真的不想吃?熱騰騰的紅豆湯,很香的!」說著,杜悠凡自信的打開鍋蓋,香甜的紅豆味隨即盈滿了整問房。

  冷水依愣了下,坐起身,怎麼想都想不通,他怎麼會突然煮紅豆湯?

  「你……」她羞著臉蛋,實在是不想往那個方向想。

  「幸好冰箱裡還有紅豆能煮,不過我是第一次煮,要是不好喝請多包涵。」杜悠凡耙了耙發掩飾他的不自在。

  他可是厚著臉皮請教林嫂的,因為聽說女孩子生理期時,喝點紅豆湯會比較補血。

  「你根本不需要……」冷水依低著小臉,害羞的成份比驚訝多。從不曾下廚的他,居然為了她煮紅豆湯……

  杜悠凡揉亂她的髮,咧開寵溺的笑。「以後不舒服就得說,知道嗎?」

  冷水依下意識的揮開他的手,他的笑、他的碰觸都讓她的心莫名的小鹿亂撞,彆扭不已。

  「吃吃看吧。」杜悠凡不以為意,盛了碗紅豆湯給她。

  冷水依向來不愛吃甜食,她遲疑的接過,勉強的嘗了一口。甜甜地,甜得她的心好感動好想哭,一口接著一口,想快點把它吃光,好把自己埋人棉被內,不讓他看到她的表情……

  心中充滿有點酸澀、甜膩,一種連她都說不出的心情……

  「好吃嗎?」瞧她吃得狼吞虎嚥,味道應該不會太差吧。

  「太甜了。」冷水依想挫挫他的自信,吐槽道。不過從今天起,她想她是喜歡上紅豆湯的味道了。

  「紅豆本來是甜的。」杜悠凡哂笑,突發奇想地道:「借我吃一口。」冷水依遞給他,完全忘了那碗底、湯匙上有著她的口水。「明明很好吃嘛!」杜悠凡也不愛吃甜食,但這碗湯畢竟是他辛苦煮的,即使不好吃,也要自誇非常好吃。

  她的心也暖暖地,記得第一天到學校時,她明明可以獨立的,可他怎麼都不放心,還連續好幾天到學校去探望她,害她好丟臉、好生氣,卻又暗自欣喜被他在乎。

  八歲之前,她是個人見人厭的小麻煩,她也習慣了被大人遺棄,說真的,她從沒想到自己也有當上公主的一天。

  可是一當上公主,她就變得愈來愈貪心了,她不知道他們之間的關係算什麼,但她希望他專注的只有她,只看得到她……

  「今天是十五號,我記住了。」

  記住什麼?

  冷水依紅了臉,僵硬的接過他吃過幾口的紅豆湯。

  「以後每到了這一天,我都會記得幫你煮紅豆湯。」說著,杜悠凡滿是自信得意。「我以後要常常煮,總有一天你一定會說好吃。」冷水依微窘,悶悶地將紅豆湯吃完。感覺肚子好脹好脹,心也漲滿了歡喜,她該滿足了,真的。

  「好了,剩下的明天再吃,先休息一下吧,晚點再叫你起來吃晚餐。」杜悠凡憐愛的揉著她的髮。

  她的長髮一向都是由他吹洗、護髮的,所以他對她又直又黑的長髮,向來是愛不釋手。「悠凡,你不會消失吧。」冷水依從來不撒嬌的,但她突然需要他哄她一下。一下子得到太多的幸福,會讓她害怕消失得更快。

  「傻瓜,我一直在你身邊啊!」

  杜悠凡的口氣淡淡地好溫柔,是令她最心安的聲音。

  冷水依笑了,僅是淡淡的微笑,目送著他走出房間,然後埋入棉被裡休息。

  她滿足的閉著眼,墜人夢鄉。她看見了一大片枯萎的花兒,在杜悠凡細心的灌溉之下復活了,又重新綻放出絢麗光采。

  *******

  可冷水依很清楚,只要走出杜悠凡為她打造的城堡,她就不是公主了。

  「那不是杜先生的妹妹嗎?才十幾歲就亭亭玉立了,長大後一定是個傾國傾城的美女,我要是有那麼漂亮的女兒就好了。」

  「不過說也奇怪,杜先生和他妹妹長得不太像,說是兄妹太牽強了,他們兩個人看起來還比較有夫妻臉……」

  「搞不好他們不是兄妹哦,這年頭什麼都會發生,差十歲又不算什麼……」

  砰砰!

  三姑六婆們住口,紛紛像見鬼似的瞪著來者。

  「對不起,我的書包掉了。」冷水依的語氣冷冷地,提起書包、面無表情的越過她們,進了屋內。

  什麼叫圓滑她一概不懂,悠凡總是要她以和為貴,別跟那些愛嚼舌根的老太婆計較,要不她的書包現在不是掉在地上,而是砸到她們身上了。

  她和杜悠凡的關係才沒有那麼庸俗,雖還不至於親密到天天粘在一起,但心靈上的默契是強烈的,他們需要彼此,在一起似乎是自然不過的事。

  不過,相識六年了,她可以捉到他的脾性,卻始終不夠瞭解他。她知道他領養自己是她父親的遺願,但她實在不明白,為什麼他能夠為了她和家人分隔兩地。

  杜家人是討厭她的吧,每每聽到他和他父親通電話,語氣總是梢嫌不耐煩,她幾乎能想像得出,話筒的另一端批評了她什麼。不過耳不聽為淨那就算了,但只要想到都是她害得他和家人聚少離多的,心中不免有些罪惡感……

  為了收養她而離開家人,和她住在同一個屋簷下,對他真的是好事嗎?「小姐,晚餐煮好了,請趁熱用。那我先下班了,明天再過來洗碗。」

  聞言,冷水依禮貌性的朝林嫂點了點頭,然後為自己倒了杯冰水啜著,想打起精神來,別再庸人自擾的思考太多。

  叮咚──

  門鈴聲響,冷水依放下水杯,以為是林嫂忘了帶皮包,可一開門,一張嚴肅刻薄的老臉不期然地映人她眼底,看似不怎麼友善。「請問你是……」

  老人打量了她一會兒,逕自邁人屋內,嗯哼地道:「那渾小子向來最重視隱私生活,也最不愛人叨優了,如今說什麼住在社區能和鄰居們有較好的互動,簡直見鬼了。」

  冷水依在孤兒院住了半年,什麼難聽的話沒見識過,豈會聽不出這是句諷嘲,更何況老人的五官和神韻和杜悠凡極為相似,要猜出他的身份和理解他的話並不困難。

  「你不知道有客人來,倒茶給客人是禮貌嗎?」

  管他是杜悠凡的父親,這老頭子從頭到尾都斜睨著她,不知在打什麼算盤。冷水依只是靜靜地到廚房溜了一圈又出來,奉上一杯白開水。一見到白開水,老人家是存心找碴似的說:「哪有人端白開水,一點誠意都沒有……」

  「沒有茶包,還是你想喝咖啡?」冷水依的語調沒有一絲起伏。「你……」那烏漆抹黑的液體更噁心!老人有如太上皇般佔據了沙發,不跟她一般見識。「算了!」

  冷水依沒去多理他,也沒無禮的離開客廳,僅是坐在另一端的沙發上,拿起課本溫習明天的課程。

  「悠凡人呢?」他怒眼瞪視,怎麼看都看她不順眼。

  「他晚一點才會回來。」冷水依繼續看她的書,沒空多瞟老人一眼。

  「你怎麼不問問我是誰?」嘴巴甜的女孩子才討人喜歡,悠凡收費的小孤女漂亮歸漂亮,但只懂得和他大眼瞪小眼,真沒趣。「你是悠凡的父親。」冷冷的字句隔著書本,落下了肯定句。

  「悠凡……你叫我兒子悠凡?」兒子不是收費她當養女嗎?

  冷水依懶得理他,把他的反應當作大驚小怪。

  「你叫什麼名字?」

  冷水依沉默了會兒才開口。「冷水依。」

  「冷小姐,你知道我不喜歡你嗎?」

  「知道。」所以她才會坐在離他最遠的沙發上,靜靜地看她的書;杜父的態度狂妄,規她為眼中釘。「好,既然你知道你不得!我的緣,我就直接了當告訴你吧!當年悠凡說要領養你時,我就反對到底了,再怎麼說他才十八歲,那麼年輕就領養你這個小孤女,等於背上你這個責任。

  可他情願和我鬧革命,也要領養你,完全忘了自個兒可是京大集團未來的繼承人,要是哪天被八卦記者說他有戀童癖,他跳到黃河都洗不清了……」

  「住口。」

  「你叫我住口?」杜父這輩子還沒這麼被命令過,他簡直氣瘋了。「我和悠凡才不是那種齷齪的關係。」他們之間光明正大、清清白白的,他這個當父親的,憑什麼說自己的兒子戀童癖,太過分了。「你居然直稱悠凡的名字!」不知羞恥!看著她那過分美麗的臉蛋,杜父有著說不出的憤慨,一股腦地牽怒於她。

  「悠凡肯定是被你這個小狐狸精迷得跟我鬧革命!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情願和你住在台灣也不願留在美國實習,也不想想公司以後都是他的,還搞什麼程式,一點出息都沒有!」

  「請你不要這麼說你兒子,至少他寫程式寫得很愉快,很有成就感。」畢竟工程師的工作是他靠自己的能力掙來的,她知道他格外的珍惜。

  「成就感?繼承我龐大的公司就沒有成就感嗎?說來說去他都是為了你不肯回美國,只好在台灣做個不入流的小工程師,好養活你這個小狐狸精!聽著,我不會允許你接近我兒子的,你最好從今天起離他遠一點……」

  「我不可能離開他的。」除非他不要地。懶得與他多費唇舌,冷水依提著書包想回房去。滿口小狐狸精的,她都聽膩了,她還沒那麼大的本事。

  當然,她知道杜悠凡寫程式是為了提供她優渥的生活,但是她更知道那同樣也是他的興趣,所以她無須內疚,更不能輕易地被打擊……

  「下賤!你就是想近水樓台的接近我兒子,好等我死後當上杜家的媳婦吧!」

  冷水依陡地轉身,冷然的表情對上了對方嚴苛的臉孔,沒有一絲懼怕。「老先生,你若想長命百歲就留點口德吧!」

  杜父像是被她冷冽的語氣嚇著,久久不發一言。

  冷水依則躲在房間內,她知道她把話說得太重了,但她並不覺得說錯了什麼,至少,她是忍耐了很久很久才發作的。

  不過,那老頭子鐵定會跟他兒子打小報告吧!

  冷水依不再去想了,她還得溫習明天的課程,可好幾分鐘下來,她仍是心不在焉地,一看著課文就昏昏欲睡,幾乎是過了好久,才被敲門聲給吵醒。

  望了下時鐘,她才知道已經過了二、三個小時了,原來她趴在書桌上睡著了。

  「水依,我有話對你說。」

  冷水依大概能想像接下來的對話,她頓了會兒才前去開門,只見杜悠凡一臉的疲憊。

  「水依,你對我爸說了什麼?」

  冷水依沉默著不想解釋,她想他父親都對他說了。

  「你知道嗎?我剛回來就看到我爸心臟病發的蜷在沙發上,我嚇都嚇壞了,趕緊餵他吃藥、送他就醫,要是我晚了一步回家……」

  冷水依驚駭地望著他。他父親精神奕奕的樣子,她沒想過他心臟會有毛病。「你沒有話想對我說嗎?」杜悠凡歎了口氣,知道他是問不出什麼了。「我讓我爸睡客房,明天一早你必須向他道歉,知道嗎?」

  「為什麼一定是我的錯?」冷水依咄咄逼人的反問。

  「我知道我爸不喜歡你,但你也不用跟他計較,忍一忍不就海闊天空了?」所以她等到被他父親批評得體無完膚時才回以反擊,這樣還不夠嗎?

  「那我該怎麼做?讓他徹底污蔑我的人格嗎?你知道我向來不委屈自己的。」冷水依不等他有所反應,用力的關上了門,倚著門板。他們之間很少有衝突的,這算是六年來,他們第一次真正吵架吧,她不禁苦笑。

  冷水依不自覺地默數著時間,一分鐘、二分鐘、三分鐘……他不理她。她知道,他是真的生氣了。「可惡!」冷水依隨手拿起筆記本就想扔地發洩,可定眼一瞧她愣了。

  那是她的日記,寫著和杜悠凡之間的點點滴滴。

  她什麼時候寫的?從她開口說話的那一天起吧?等她察覺時,滿滿的日記本都載滿了與他四年來的回憶。

  我喜歡悠凡替我洗頭髮,他的手勁好溫柔、好溫柔,從不弄痛我。他一寸寸洗著我的髮,當手指摩擦過我的頭皮時,我可以感覺到體內的騷動,想像著是他的唇碰觸著我的……

  冷水依臉紅心跳的看著,絲毫不明白她怎麼寫得出這麼肉麻的日記。

  她居然希望他……吻她。天啊,她到底在想什麼啊!再這麼幻想下去,她就真的要成了那老頭子口中的小狐狸精了!

  冷水依心慌地合上日記,趕緊把日記藏在抽屜裡,然後深深吸了口氣,躺上了床。她不想溫書,不想吃飯洗澡,只想蒙頭大睡,忘了不該想的一切,直到外頭的敲門聲傳來;她睜大眼不安地瞥了下房門處。

  他們不是正在冷戰嗎?才一個多小時而已,這麼快他就認輸了?

  冷水依下床開門,沒見到他的人,反而在地面發現一盤豐富的飯菜。她有些恍惚的端起,當雙手碰觸到溫熱的碗盤時,眼淚差點奪眶而出。

  他們合好了。不需要說出口,只需一個動作或關心。

  冷水依拿回房吃,才發現自己餓極了,有點狼吞虎嚥將飯菜吃完。

  一想到他們吵架時他還惦記著她會肚子餓,她的心就愈來愈暖和,忘了他父親先前是如何羞辱她的。

  愛苗,已經悄悄地種在她心底。

  日記上的字句,就是她寫上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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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19 11:35:28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章

  自那晚和杜悠凡和好後,冷水依也在隔天向杜父道歉了。當然,杜父的態度還是一樣高傲,但見兒子這麼護著她也沒轍,幾乎是掃興的離開台灣。

  兩年就這樣過去了,冷水依再也沒有見過杜父了,對於杜父先前難堪的嘲諷,她不想讓杜悠凡為難,乾脆當做沒昕過,這麼一來什麼爭執都沒了。

  早熟的她在學校向來是我行我素,也跟同學保持井水不犯河水的距離,可偏偏就是有男同學喜歡她冰山美人的調調,什麼追愛花招都使出,連有女友的也湊上一腳,因此她成了女性公敵,女同學們常看她不順眼的找她麻煩。

  「原來你就是冷水依啊,長得不怎麼樣嘛,真想不透男生怎麼都想追你!」一個豆花臉的學姐,朝她擺出三七步的迫人架勢想嚇嚇她。

  冷水依冷眼掃過堵在她面前的三年級學姐們,理都不理的直接越過。

  「站住!」

  豆花臉學姐臉色鐵青的叫住她,擋住她的去路。「我們都聽說了,你原本是個小孤兒,被一個大你很多歲的男人領養,那個男人還是個很有錢的程式設計師,你們以父女相稱了好幾年,也孤男寡女同居一室。

  唉呀,這簡直是現實版的長腿叔叔嘛,不過這年頭什麼怪事都有,連阿婆級的能找個可以當孫子的少年談戀愛,表面上是父女,私底下什麼事也都能做吧!」

  冷水依倒抽了口氣、瞇起眼,激動的掄起拳頭,胸口似燃燒著一把怒火。

  除了導師外,她們怎麼會知道她是被收費的?而且,還把她和杜悠凡的關係說得那麼齷齪不堪……她們懂什麼?亂編故事,白以為踩到他人的痛處就得意了?

  「養父跟養女有一腿,這也算是亂倫吧,好噁心喔!」

  「難怪你會擺出一副冷冰冰的姿態,原來是有個養父了,還要那些小男生們幹什麼。」另一個爆炸頭學姐笑得花枝亂顫。

  「偷偷告訴學蛆,你養父的床上功夫是不是很好啊,有機會也幫學姐介紹介紹,我們最近可是很缺零用鏡的……」

  啪!冷水依一巴掌揮出,力氣大到連她的手心都腫了。她也想聽杜悠凡的話,當個家教良好的淑女,但顯然她的修為還不夠。

  「你以為你打了人,我們會讓你走出校園嗎?」眼見同伴被摑了一巴掌,豆花臉學姐同仇敵愾的下了戰帖。

  冷水依沉下了美眸,她知道免不了得活動一下筋骨了。「別只會耍嘴皮子。」

  「上!」

  話落,三個年紀相仿的少女打了起來,捉頭髮的捉頭髮,踹人的踹人……

  「喂,你們三個人在做什麼,住手!」

  老師的命令聲響起,冷水依和二個學姐的下場,當然是一起被叫到訓導處。

  *******

  杜悠凡一接到導師的電話,就放下工作趕來學校。

  看著冷水依美麗的臉蛋受傷了,他心疼的直想為她打抱不平,但聽導師說是她先動手打學姐的,所以他得沉住氣,不能過分偏袒她。

  可水依的脾性向來冷冷淡淡,除非有人惡意傷害她,她才會以牙還牙的予以反擊……這其中到底是出了什麼事?

  「陳老師,我相信水依不可能無緣無故動手打人的。」

  陳導師年約四十,打扮保守,看似正經八百,可一見到帥哥眼睛都發亮了,搔首弄姿的朝他頻頻放電。

  「我問過那兩位三年級的學生了,聽說是冷同學同時跟好幾個男同學交往,她們才會看不慣的找她談判。我想大概是談不攏,冷同學才會出手打人吧。」

  「陳老師真的這麼認為嗎?」還沒接收到她傳來的電波,杜悠凡就快被她身上的香水味給嗆昏了,趕緊離她三公尺遠。

  見他擺明了與她保持距離,陳導師垮下臉,心有不甘地講著重話。「我認為冷同學的私生活似乎有待檢討。同時有那麼多男同學追求她,想必她私下一定有不當的行為……」

  「不當的行為?」杜悠凡的語調微慍。

  陳導師似乎不懂得看人臉色,得意忘形的繼續批評著。

  「杜先生,不是我愛說,冷同學是個孤兒,還是被你收養長大的,但孤男寡女的住在一起,就算清清白白的,也會被人傳得很難聽。也難怪其他同學愛嚼舌根,說冷同學私下不檢點,愛拐人家的男朋友……」

  杜悠凡衝著她冷冷一笑。「是陳老師傳出去的吧!」知道水依是被收養的人不多,她自己也不會多話的對外宣傳,除非……

  陳導師變了變臉色,心虛極了。「這種事我怎麼可能傳出去嘛……」

  「為人師表,實在不應該跟其他學生亂嚼舌根!」杜悠凡聽不下謊言,把話說完就直接走出會議室,對上了冷水依那直望著他的美麗眸子。

  她沒有一絲表情,只是靜靜地看著他,眸底有著太多的複雜情緒。

  杜悠凡走近她,拍了拍她的肩。「回家吧,我幫你擦藥,我可不希望你漂亮的臉蛋留下疤痕。」

  冷水依仍停在原地,像是有所疑慮。

  杜悠凡與她心有靈犀,知道她在猶豫什麼。「我不在乎,所以你也別在意。」

  冷水依笑了,淺淺地勾起笑痕,打了一架的她,已經沒有說話的力氣了。

  那抹笑讓杜悠凡鬆了口氣,無須多問他也知道她出手打人的原因了。她沒有做錯,所以他不會責怪她,為了保護她,他甚至想讓她轉學。

  但換個環境就能保護她嗎?他相信只要他們住在一起,就算他們的關係再怎麼清白,蜚短流長依舊會跟著他們吧。

  她該學會的不是逃避,而是面對。

  但處於青春期的孩子心思最叛逆了,水依又比一般的孩子還敏感,他想,他得多花點心思去注意她的人格發展了。

  *******

  自那天起,杜悠凡愈來愈覺得自己像極了一個父親,怕冷水依學壞,加上陳導師三番兩次打電話說她和同學打架,姑且不論導師是否添油加醋,但水依最近受的皮肉傷,就足以讓他擔憂了。

  於是他趁著她去洗澡的空檔,到她房間一趟,想檢查她的書包。

  她在學校出了什麼事一概不對他說,檢查她的書包,或許能發現一些蛛絲馬跡吧……

  「這是……」日記本吧,看得出年代已久,至少也有五、六年了。

  杜悠凡實在是不想翻開它,那畢竟是屬於水依的私密,但他又想借由她的日記知道她的心事,瞭解她老是和同學不合、打架的原因。

  他在心底默念著要她原諒他,然後翻開它,任那娟秀的字跡躍上了他的視線。

  他震住了,翻頁的指尖微顫了下,開始有了遲疑,可他仍是堅決的看下去,混沌的心思隨著那一行行流暢的敘述,不由地心跳加速,腦子呈現漿糊狀態……

  滿滿的日記,居然寫滿了他,記載著她對他所有的愛戀,他覺得快瘋了,為她那曖昧的筆觸、青澀的少女心事──

  我喜歡悠凡,我好喜歡他……用著一個女人的身份暗戀著他。

  這種想法讓我充滿著罪惡感,我不敢說不敢想,只敢寫在日記上,悠凡要是看見了,一定會嚇一大跳吧,但我知道他永遠不會去翻這本日記的。

  他就是這麼這麼溫柔的人,不會傷害我,也不會讓我失望……

  翻閱完,杜悠凡怔了怔,幾乎是微顫地合上日記,可心神像是被那紙上娟秀的字跡給困住,被迫凝滯在曖昧的思緒當中,無法脫逃──

  這是怎麼回事,水依對他……她怎麼可能對他……

  「你怎麼在我的房間?」

  冷水依面色慘白的站在房門前;僅穿著浴袍的她,在這個時候顯得更為嬌弱。她從沒想到,一回房間就碰上這麼難堪的事,整顆心簡直落到谷底──

  他手裡捧著她的日記,是剛要掀開,還是已經看完整本日記了?

  杜悠凡心虛地把日記擱置在桌上,連解釋都僵硬地說不出口。

  「水依,我們必須好好談談。」凝重的語氣洩露了他過於錯愕的心情。

  「談什麼?」冷水依睜大美眸,心口發慌著,害怕他接下來的字句。

  他難得用這麼正經的口吻對她說話,他一定是看到了吧,

  看到那連她自己都羞澀不已、難以相信的心事……

  杜悠凡吸了口氣,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別那麼嚴肅。「你為什麼又和同學打架?你的導師剛剛又打電話來抱怨了,可以解釋一下嗎?」

  冷水依握緊拳頭,隱藏著些許怒氣。「他們說你有戀童癖。」

  她沒有轉學,聽從了杜悠凡的建議面對現實。她也什麼都忍耐,也盡量別意氣用事,但她就是受不了有人污辱他。

  他們不懂杜悠凡的為人,憑什麼把他說得那麼下流?

  雖然她對杜悠凡的感情也是真的,明知不該,但隨著下筆的心情起伏,她很清楚她所寫下的每個字,都在呼喚著她喜歡他……她喜歡上她的監護人,她的長腿叔叔了。

  若他看了日記,會怎麼看她?會覺得她很噁心嗎?

  看了她的日記後,杜悠凡的情緒便煩躁得透不過氣,他的心像是被萬隻螞蟻啃食著,不知該做何反應,眼神不自覺地直視她那裹著浴衣的窈窕嬌軀……

  夠了!杜悠凡趕緊閉了閉眼,真想揍自己一頓。他知道她已經長大了,也出落得愈來愈美麗了,但無論如何,他都不能因為她日記上有意無意的告白,對她起了不該有的邪念……

  「不管怎麼說,先動手打人就是不對。」杜悠凡撇開原本注視她的眼光,不想被她美麗的臉蛋懾住呼吸。

  於情於理,她都是發哥的女兒,他的養女……

  「你真的都不在意?」他總是要她別在意,他自己呢,沒有一點受辱的感覺嗎?

  杜悠凡向前把玩著她的髮,沒有回應,僅像個大哥哥般的安慰她。「水依,別再為了這點小事打架了,弄傷你漂亮的臉蛋,我可是會心疼的。」

  冷水依蹙緊眉頭,不耐煩地揮開他的手。她第一次拒絕他。她討厭他把自己當小孩子哄,重複說著他不愛別人弄傷她之類的話。

  這是他的真心話嗎?因為答應她死去的父親要好好照顧她,所以他總是用盡全力的保護她,他們之間,就只能這樣嗎?

  「我在乎。」冷水依退後了幾步,不想接受他氾濫過度的溫柔。「我不想當你的女兒。」說出口後,冷水依忐忑不安的等著他的答案。

  聲音卡在喉頭,杜悠凡笑得有些僵硬,但他還是必須開口:「水依,我從來沒當你是我女兒。我們只相差十歲,應該是……」

  不等他說完,冷水依激動的朝他吼出。「我也不要當你是哥哥!」要不她也不會死都不喊他杜大哥!

  從小到大,他知道她為什麼堅持叫他悠凡嗎?叫他大哥,就等於她和他只能是家人,她不想變成這個樣子……

  杜悠凡一愣,明知她想表達的,但他卻只能裝作不懂。

  自見到她的第一眼,他就發誓要好好撫養她、照顧她,直到她長大成年為止,他怎麼能對小了十歲的她有非分之想……

  「水依,都八年了,你還是不把我當大哥,是當陌生人嗎?」杜悠凡露出很受傷的表情,像是他對她的付出、關懷,都是自作多情。

  他知道他夠可惡,但他若不繼續裝傻,否認她對他的情感,他們之間就回不到從前的單純。

  她對他僅是迷戀吧,畢竟雛鳥在睜眼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會把他當成母親,她對他也是一種雛鳥情節吧,誤以為自己喜歡他……

  「不,我只是……」別假裝什麼都不懂,就算沒翻她的日記,他也明知道、明知道……她只是喜歡他。冷水依難堪的想哭。

  「水依,如果你不想當我是大哥,我們就當朋友吧。」杜悠凡彎下身,仍是用著一貫溫柔的方式哄著她。

  冷水依笑不出來。她知道,他選擇了逃避,他也要她逃避。

  「來,打勾勾。」

  「幼稚。」水依嗤哼,撇開臉,不想讓他看到她快哭的表情。

  其實她也怕他拒絕了她。他選擇視而不見,就是不想讓她難過吧……

  她討厭他、討厭極了他殘忍的溫柔……

  但她知道,朋友比什麼父親或哥哥的順耳多了。

  或許很無奈,但還是保持現狀吧!

  *******

  自杜悠凡看了她的日記後,他開始帶著女人回來。他變了,在冷水依面前不再扮演著大哥哥的角色。他故作風流的把女朋友帶回家,還故意大方的介紹給她認識。

  杜悠凡要她死心。

  他不能縱容水依繼續暗戀他了。正值花樣年華的她,對愛情多少都有所遐想,他們住在一起,她自然而然地把他當成戀愛對像……

  但隨著這陣子他把女朋友帶回家,她那看著他的眼神變得好受傷,刺痛了他,教他無時無刻不去惦記著她,在意起她所有感受,捨不得這麼對待她……

  也許,該是快刀斬亂麻的時候了。他是認真的,這陣子父親一直要他回美國協助他管理公司,為未來繼承公司做準備,他不如就這麼離開吧。

  他相信只要水依見不到他,拉開兩人的距離,她自然就會慢慢收回對他的迷戀。

  杜悠凡主動向冷水依提及這件事,如他想像的,她受到了很大的打擊。

  「你要回去多久?」

  「一個月、二個月,或者一年二年都有可能……」

  「別去。」冷水依倏地面色慘白。她連一天都無法離開他。

  杜悠凡就知道他會聽到這句話。「你總要學會獨立吧,我離開一陣子也好。」他離開了,她自然就會注意追求她的男孩子,不再把眼光放在他身上。

  「別去。」冷水依顫抖地拉住他的手臂,她很少用這麼卑微的口氣求人。

  杜悠凡溫柔的拉開她,轉身走開。他知道他不能心軟,必須離開她的視線。

  冷水依的心空曠得難受,怔仲了好久,直到看不見他了才躲回房間。

  她一直都知道,杜悠凡大方的把女友帶回來,是想要她死心。

  兩年來,看著眾多女人在他身邊來來去去,她也清楚,她們只是他的過客,何況他長得俊俏、身價不凡,自動送上門的女人多得很,他當然樂意接收。

  但相同的,她也害怕那個能拴住他的女人出現,直到他又換新女友,日復一日,她的心起起伏伏,一路戰戰兢兢,沒有停息。

  這樣還不夠嗎?為什麼他還是要走?

  *******

  接連著好幾天,冷水依和杜悠凡之間像是冷戰,她不跟他說話,也不求他了,只是不停地想著同一個問題。

  要怎麼才能留住他?

  陽台外,風雨交加像是颱風天。

  冷水依煩悶地打開陽台的門窗,吹著冷風、淋著雨。冷得她身子都發抖了,還倔強的不想離開。

  一想到杜悠凡明天就要啟程了,不知道多久才能再見到他,她就好心慌,好想讓自己生病。只要她病了,他就會為她留下吧,哪怕是萬分之一的機會,她也願意用她的生命來做賭注!

  冷水依好冷,任雨水把全身都打濕了,冷得快要死掉才肯進房,她全身無力的瑟縮在棉被裡發抖,以為睡了就能好受點。可不知睡了多久,她的頭仍舊持續沉重、頭暈,沒有絲毫好轉,連全身都疲憊得軟弱無力,癡在床上爬都爬不起來……

  「水依,我走了,我會打電話給你的。」

  隱約間,冷水依似乎聽到了杜悠凡道別的聲音。

  他還是用著溫和的嗓音對她說話,溫和到讓她想恨他。

  為什麼不開門看看她?連最後一眼都不看看她嗎?

  「悠凡,別走……」冷水依虛弱的喊出連她都快聽不到的聲音,只聽到他快步離去的腳步聲。

  她哭了,無聲的掉著眼淚,嘗到了淚水的滋味,好鹹好苦。

  她似乎掉進了一個沒有出口的深淵,昏了又醒,醒了又睡,噩夢一場接著一場永不結束……

  「小姐,該起床去上課了,少爺交代不能讓你睡過頭……」

  吱吱喳喳的聲音在耳邊吵啊吵,冷水依像是捉住浮木,努力想喊出聲音。「悠凡……」她要林嫂留住他啊,來得及嗎?

  「少爺在一個小時前就出發了。小姐,你的臉色怎麼那麼難看……天啊,你的頭好燙啊,連手都燙得不得了,我去幫你叫醫生……」

  「悠凡……」冷水依急喘著,只記得喊他的名字。他出發了,怎麼辦……「小姐,少爺應該還在車上,我馬上幫你連絡他……」

  冷水依鬆手了,卻沒有絲毫安心,仍不斷地喊著他的名字。

  她會死嗎?她會死吧,如果連悠凡都遺棄她,那她還剩下什麼……「水依,林嫂說地上有著水漬,連你的頭髮、衣服也半濕著,昨晚你是不是淋雨了?傻瓜,為什麼要賭氣,我們又不是一輩子都不見面……」

  是他的聲音……她以為再也聽不見了。

  冷水依滿足的笑了,沒有力氣回答他,僅是揮著手捉牢他伸來的大掌,不再鬆開了,然後靜靜地睡著,不再有噩夢。

  她永遠都不會對他說,她是故意淋雨讓自己病了好留住他……「你真是個傻瓜,要是林嫂沒有發現你發燒,你就要感染肺炎了……」杜悠凡握住她的柔荑,心情到現在還沒有平復。

  啟程前他想跟她道別,但怕吵醒她就沒進房去看看她,沒想到還沒到機場就接到林嫂的電話,把他給嚇壞了。

  他想吼醒她,拉開她握緊的小手,罵罵她別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但看著她那痛苦的小臉,在他的陪伴之下,漸漸地和緩下來,他還是心軟了。

  她才十六歲,還那麼的稚嫩,對人性缺乏安全感,他真的丟得下她嗎?從小被遺棄慣的她,若再被他遺棄,受得了分離的打擊嗎?但無論如何,他都不能任她對自己產生男女之情,他怕她會盲目的把親情當成愛情……那他呢,他真的只把她當成家人或妹妹看待嗎?

  頭一次,杜悠凡問自己,卻得不到解答。

  要是對她僅是單純的親情,為什麼一接到林嫂的電話,他會那麼心急如焚的趕回來,一看見她那蒼白的小臉,他的胸臆就溢滿了心疼──

  任他身邊的女人來來去去,他都沒有對誰那麼疼惜愛憐過!杜悠凡拒絕去想,不經意地瞟到書桌上的日記。

  她的日記,他一直持續在偷偷翻開,他以為他只是想瞭解她,但每當她筆下的情感愈濃烈,他就愈想遠離她、擺脫她,遺忘日記的內容。

  這是怎樣矛盾的心情?他早被她操縱了情緒,情不自禁的被她吸引了,隨著她喜怒哀樂,陷人了無數次掙扎的輪迴中。

  回美國算是他的私心吧,以為只要和她保持距離,就能繼續當她的家人,她也能注意到身旁的異性,但最後他終究哪裡都去不得,只能守著發燒的她。

  栽了。誰教她是他最甜蜜的負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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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杜悠凡留下來了。

  但冷水依知道,他雖然為她留下,並不代表他是心甘情願留下的,也許他只是內疚害她發燒,怕她再做出傷害自己的傻事,所以不敢離開而已。

  他們已經無法回到從前的單純了,連偽裝都不可能。

  就在她退燒醒來的那一刻,她發現攤開在桌上的日記被翻過了,之所以佯裝不知情,不停地寫,大刺刺的放在書桌上,只是想拭探他是否有可能喜歡她。

  差十歲算什麼?他是她的監護人又如何?她只是很單純的喜歡他而已。但氣餒的是,杜悠凡就算看了日記,態度上沒有任何變化,她厘不清他真正的感受,只能看著他愈來愈忙,忙到連假日都沒有時間陪她,甚至幫她洗頭髮。

  他是故意的吧,她破壞了他去美國的計劃,所以他才會選擇當個工作狂,漸漸地疏離她?他們已經好久不曾一起吃過一頓飯了,是她把他推遠了嗎?

  冷水依病懨懨地躺在床上,生理痛的她實在是沒有力氣去思考什麼,她只想吃顆普拿疼,然後好好的睡上一覺。

  可她才起身替自己倒了杯白開水,拿了顆藥,頓時像想到什麼似的,動作頓了下。

  她突然好想吃點熱的,好想念杜悠凡為她煮的紅豆湯。甜甜地,暖上了心頭,就算是大熱天也同樣好吃。然而他的人不在她身邊,昨晚對她丟了句今天要和客戶見面,一大早就沒有看到他的人了。

  他說,他一定會記住今天的,但他卻忘了,不見人影了……

  「小姐,少爺交代我要煮紅豆湯給你吃,你等等,我馬上煮好……」

  冷水依愣住,後腦杓像是被狠狠地打了一棍,久久不發一語。

  望著林嫂自冰箱取出一袋紅豆,準備倒人鍋中,她像是大受打擊,情緒複雜的大聲吼道:「別煮了,我不吃!」

  她幾乎是狼狽的跑回房間,蹈下了身。肚子好痛,痛死了,但如果不是杜悠凡為她煮的紅豆湯,她根本就不想吃……

  天啊,他居然連這種事都拜託林嫂,他就真的那麼忙嗎?忙到忘了他的承諾,還是說,他討厭她,連看都不想看到她……

  晚上,廚房傳來飯菜的香味,她知道林嫂煮好晚餐了,她的胃也咕嚕咕嚕的叫著,但她一點食慾都沒有,內心空虛得什麼都無法吞嚥。

  「水依。」

  聽見背後的聲音,冷水依微抽了口氣,肩膀抖動了下。心神一個恍惚,她的面前多了張特大的俊臉。

  「晚上一起吃飯吧。」

  冷水依回望著他。杜悠凡一臉疲憊。看得出來他似乎很累。

  「我吃不下。」她冷冷地轉身,無法諒解他總是以工作來敷衍她。

  「等等……」杜悠凡按住她的肩膀。「今天,很對不起……」林嫂跟他說了,她不吃她煮的紅豆湯。

  冷水依黯下了倔強的明眸。「如果你不想煮,我不勉強你。」

  「你到底怎麼了?」累了一整天,杜悠凡的口吻稍微不耐。只是一碗紅豆湯而已,她犯得著生氣嗎?他只是太忙了,忙到現在才回家……

  其實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他只是不想一直待在這個家。

  杜悠凡不希望他對她的關心讓她有所誤會。別說他一直把她定位在家人,而且她對他的感情只是不成熟的迷戀吧,為了不讓地將來後悔,他必須拒絕她……

  「我怎麼了?你不是最清楚嗎?」一想到他丟下她,冷水依就情緒失控的指控著,腹部同時也傳來一陣抽痛,教她難受得快要軟腿蹲下。

  「很不舒服嗎?需不需要熱敷……」顧不得什麼男女有別,杜悠凡半摟著她。他放不下她,明知該與她保持距離,他還是想小心翼翼的呵護她……

  杜悠凡的柔情教冷水依想哭。她極喜愛他的溫柔,與對她獨一無二的呵護,但她總是不由自主地猜臆著,他是否也會對其他女人那麼溫柔?

  不敢對他告白,是深怕換來他的拒絕,只能借由她的日記,讓他看穿她的心事。但她受夠了,受夠了他的逃避,也受夠了她自己的膽小怕事,她不想再這麼下去了。

  告白了,或許他們之間的平衡就會毀於一旦,她真的會成為眾人口中的小狐狸精,但至少她說出口了,親自對他說了,她有多麼喜歡他……

  「悠凡,我喜歡你。」

  氣氛急速地凝滯住,四周靜到連呼吸都聽得一清二楚。

  冷水依看著他的表情閃過徬徨、失措,然後恢復冷靜,像是什麼也沒發生。

  她幾乎能想像,他接下來開口說的話──

  「我也喜歡你。」他的語氣很淡很淡,乎緩得像是在哄小孩子。

  她知道,他所謂的喜歡,根本跟愛情無關。

  冷水依虛弱得沒有力氣,但仍用盡力氣的揪住了他的衣襟。「別開玩笑了,你明知道我對你的喜歡是什麼!」

  他總是在重要關頭時把她推得遠遠地,用著自以為溫柔的方式漠視她的感情!太過分了!

  「你也知道我對你的喜歡只是親情。」杜悠凡苦笑著,連拒絕那是那麼溫柔。

  親情……冷水依鬆開他,踉蹌往後退了幾步,臉色有些蒼白。

  冷水依以為她早有心理準備了,可當他直接了當的拒絕她時才知道,原來她根本無法接受這個答案……

  「一輩子就只能是親情嗎?」她幽幽地問著,想讓自己死心,下腹仍不停地抽痛著,猶如她的心情況痛不堪。

  得不到回答,杜悠凡那疲憊的表情讓她感到害怕,恐懼到了極點。

  她讓他感到為難了嗎?她還是不該說的……

  「我知道了,我不會再寫日記了。」冷水依難堪的低喃著不敢直視他,幾乎是倉皇地消失在他面前。

  杜悠凡站在原地,笑不出來,只能沉著臉。

  她不知道他並沒有比她輕鬆。看著她對他日益深刻的情感,他的心也濺起了漣漪,想繼續摟著她那軟柔的身子,聞著她那少女的芳澤,不想放手……

  *******

  兩年後

  已滿十八歲的冷水依,愈是標緻美麗,褪去了青澀,舉手投足間換上了小女人的嫵媚,教所有男人移不開現線。

  借口高中功課忙碌,她和杜悠凡總是各忙各的,她沒有再讓他吹洗頭髮,他也沒有再為她煮紅豆湯了。

  當然,她也不再寫日記了,她致力於學業,拚命想考上她心目中的理想學校。

  雖然表面上,她和杜悠凡的關係日漸疏遠,對他的感情也慢慢淡化了,但其實她一直都知道,喜歡他的那份情愫還在,只是被她的不以為意隱藏住了。

  她已經滿十八歲了,等她上大學後,杜悠凡就能擺脫她了,他們之間也會變成形同陌路吧,但她卻還是那麼的在意他。一接到大學的錄取通知,她第一個想告知就是他,期盼獲得他一個讚美或肯定。

  冷水依拿著成績單,匆匆地下了樓梯,可樓下客廳的男女嬉笑聲,教她硬生生地愣住,心情轉為悵然若失。

  杜悠凡又把外面的女人帶回家了。這兩年來,她不知道他是故意的、抑或天性風流,他總是毫不避諱地把女友們帶回家親熱。

  或許他在其他女人眼中是個壞男人,但在她面前,他一直扮演溫柔的大哥哥,只讓她看到他最純善的一面,所以那麼多年了,她始終看不透他,也厘不清對他而言,她算是什麼身份……

  「我考上T大獸醫繫了。」走到他身側,冷水依冷冷地道,然後轉身就走,不想看到他那故作風流的樣子。

  那不是杜悠凡,他不是那麼放蕩妄為的男人,可她卻希望他用對待女友的方式對待她,不要總是把她當成他的養女……

  「水依,等一下!」杜悠凡追來,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你說你考上T大獸醫繫了?」

  「你說呢?」沒有正武回答,冷水依看得出,他不怎麼高興她考上獸醫系。

  杜悠凡快手抽走她手上的成績單,認真評估道:「依你成績,你明明可以考上更好的科系,我也有能力供你出國留學。」

  高二後,冷水依換了新導師,新導師熱中教學,讓她的成績一路領先,也經由導師的建議,他認為應該好好的栽培她,不該讓她的潛能被埋沒。

  最重要的是,她是個聰明的孩子,不該只活在他的世界中,他應該讓她到國外去開開眼界,擴展她的視野才對。

  冷水依一愣,沒想到會換來這樣的答案。這幾年來,她一直把他對她說過的話記得牢牢地。「你忘了嗎?你曾說過我適合當獸醫的。」

  所以她以獸醫系為目標,那麼認真的唸書,都是為了他的一句話。

  換杜悠凡一愣。他壓根兒沒想到,她還記得當時他隨口說出的話。「水依,以你的能力不只能當個獸醫。」他正色地道,希望她好好慎重考慮。

  冷水依低垂著臉蛋,她知道自己的表情一定很嚇人。「我不去國外,我要留在台灣。」

  為什麼要食言,他們說好了不是嗎?還是說他希望她去留學,想借此遠離她?

  杜悠凡苦笑,豈會不知道她的疑慮,她一直害怕被他遺棄。「我不逼你一定要出國,我只是給你建議。」

  冷水依拒絕他的建議,回到房間內。她什麼都不想聽了。

  「你不留學,我也必須回美國。為了你,我已經荒廢了好幾年的家族事業,加上我父親身體愈來愈差,我不能老是把工作丟給他處理……」

  杜悠凡跟著她進房,索性把話說清楚講明白。他早該對她說了,但看著她那麼辛苦的準備考大學,他不想讓她分心。

  冷水依大受打擊的望著他,微啟菱嘴,似乎想開口對他說什麼。「就算你改變主意想到國外留學,我們也不可能住在一起的。」杜悠凡緊接著道,已看穿了她的心事。

  「別拿你父親來壓我,他根本管不動你,是你想趕我走吧!」冷水依惱羞成怒了。她知道遲早會跟他分離,但她沒想到會在她欣喜考上獸醫的這一刻。

  太諷刺了,她以為只要對他說,她考上了獸醫,他就會同她一樣喜悅,為她慶祝,兩人重返過去的和緩氣氛……是她想太多了……

  「水依,我從沒想過要趕你走。」他怎麼捨得趕她。

  冷水依聽不下他的解釋,她的心仍是凍結了,無藥可醫。「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你了!」她激動的又是吼叫又是推拒他,差點踉蹌跌倒。

  見狀,杜悠凡扶了她一把,摟著她的纖腰,讓她緊貼在他的胸前,深怕她又滑倒。「小心點,你沒事吧!」

  她怎麼可能會沒事……

  冷水依自他懷裡抬起臉蛋,她噙著柔美的笑,有意無意的想挑釁他,不,該說是誘惑他。「我已經十八歲了,你還不敢吻我嗎?」

  日記是沒寫了,但她的心呢,是否有停止過寫日記?

  沒有,她對他的情意,從來沒有一天停止過!天曉得要把自己的情感隱瞞得如此徹底,有多麼的困難!

  她的話教杜悠凡無所適從,表情由錯愕轉為微慍。「水依,別鬧了。」

  她的身子好柔軟,他可以感覺到她渾圓的賁起抵住他剛硬的胸前,他的心也騷動著,單單只看著她那紅灩灩的唇,他就想不顧一切地吻住她……

  但不行,水依和其他女人是不一樣的,她是他的……

  杜悠凡想不出該為她冠上什麼身份。這兩年來,他以為他能夠忘了她對他的告白,忘了那天的尷尬,與她回復到以往的相處。

  但他已經無法把她當成家人了,原本對待她的父親心態,不知從何開始就變質了,每每投向她的視線,都是屬於男人的熾熱目光。

  他不敢說,也不該說。是他拒絕她的,他不能對她有任何遐想,於是他放蕩形骸,變本加厲的把女人都帶回家。

  「我喜歡你。」看見了杜悠凡眼中的遲疑,冷水依知道,他不是無動於衷的。她豁出去了,抱緊他的臂膀,汲取著他純男性的氣息,踮起腳,獻上了初吻。

  當她那薄嫩的唇貼上他的,杜悠凡有幾秒鐘的失魂,而後家是嚇了一跳,用力的推開她。「夠了,你在做什麼傻事!」

  他想都沒想過,她竟會大膽的吻他,而他還渾然忘我!

  冷水依仍是帶著笑意,一臉勝券在握。就算被他推開,她也如願看到他的耳根紅了,顯然被她迷惑住。「不管過了一年兩年、十年二十年,我都喜歡你。」

  「喜歡我?一個吻就是你對我的表白嗎?」杜悠凡像是變了個人,刻意壓低的嗓音充滿著邪氣與性感,指尖同時撫過她的唇,似誘惑著她。

  因為怕傷害她,所以一直以來他都是縱容她的,她怎麼還不懂他想保護她的心情,難道她要狠狠地被傷過,她才肯相信他們之間是不可能的嗎?

  冷水依錯愕,她還是第一次見他對她那麼放肆,轉眼間她成了他褻玩的玩物。

  還沒回神,杜悠凡那特大的俊臉迎向她,熱氣隨即堵住了她的呼吸,他的舌用著最邪佞的方武描繪著她的唇型,然後恣意地吞嚥了她的氣息,暢遊在她的唇齒之間,教她無從拒絕,無法呼吸,只能跟著他陷入於沉迷當中──

  直到他推開了她,極厭惡地睇著她。

  這一刻,冷水依的心冷了,沒有溫度。

  「我一直很尊重你,但你一點都不懂得珍惜自己!」杜悠凡不耐地抹去唇上的味道,深凝著地一會兒,忿忿地轉身離開。

  只剩冷水依震在原地,怎麼都無法從那個吻清醒,從他的憤怒中解脫。

  她顫抖的撫上了唇,也想學他擦掉他的味道,但她仍依戀著無法瀟灑,滿腦子不斷地重複著──

  他們之間完了嗎?

  *******

  她和杜悠凡真的完了嗎?

  冷水依不知道,也天入交戰了好幾天,最後她決定留在台灣。這個決定或許帶點賭氣,但她是真的想留在台灣。

  不擅於表達熱情的她,就算她在風雲高中結交到知心朋友凌雪未和夏雨音,但她同樣是孤單的,因為她不願在她們面前表達她的脆弱。

  但面對動物就不同了,只需她一個眼神或撫摸,就能得到它們的熱情友善,她無須太費心思或擔心受到傷害。

  她想,她是喜歡它們的。

  冷水依沒有什麼特別的興趣,當年杜悠凡一句話,教她全心全意的以獸醫為目標,為了考上獸醫系,她是那麼的努力,如今好不容易考上了,她不想這麼放棄。要是放棄了,那麼連他安撫她,鼓勵她開口說話的記憶,也變得沒有意義。

  待她開學了,就是他們分離的時候吧,縱然還惦記著他的溫柔、他為她所付出的一切、他們之間美好的回憶,她也只能選擇與他好聚好散。

  天曉得她有多麼不想離開這個家……

  歎了口氣,冷水依剛從外頭散步回來。站在大門口處,她拍了拍臉頰,盡量別讓自己的臉色看起來太蒼白。

  瞧車庫的轎車還在,杜悠凡在家吧,她希望推開眼前這扇門之後,能笑著對他說再見,希望……她還笑得出來。

  冷水依拿了鑰匙開門,才想踏進室內,客廳就傳來了熱鬧酌談話聲。她沒多想的掉頭想走,不想打擾杜悠凡和他朋友之間的對談。

  「悠凡,你真的打算聽老頭子的話回美國相親嗎?」

  一句笑鬧話教冷水依遲疑了腳步,她的心揪得緊緊地,臉色更慘白了。

  相親?他回美國是為了相親?

  「那你一回去,你的小養女怎麼辦?」

  「不准叫她小養女。」

  「唷,生氣啦!悠凡,你真的愛上她了嗎?」

  冷水依站在玄關偷聽男人們的對話。就算杜悠凡的朋友只是說來調侃他的,她也很想知道他的答案……

  「別亂瞎猜。」

  「可是你對你那些女友,都沒有對你的小養女來得溫柔體貼。」

  「我對水依只是……」杜悠凡怔了下,有些恍惚。

  他承認,冷水依對他是重要的。這十年來,他看著她長大、看著她受傷的心慢慢地療愈、懂得笑、對他產生無比的信賴、也變成亭亭玉立。

  但他還是不知道該把她定位在哪個位子。那天他懲罰性的強吻了她,卻留戀得差點離不開她的唇,他知道無法再以單純的眼光看她了。

  那個吻是充滿慾望的,他簡直把她當個女人地擁著,熱吻著……

  他的舉動簡直太瘋狂了,不能否認,他仍想念著她青澀甜美的味道……

  「只是什麼?悠凡你有戀童癖哦……」

  另一個朋友無厘頭的起哄道:「美少女養成的遊戲很有趣吧,改天我也來收養個小孤女,以後就不愁沒有新娘子了。」

  大夥兒跟著哄堂大笑,客廳溢滿了男人們的笑聲。

  「夠了,我跟她只是……」杜悠凡吸廠口氣,試著摒除心底的雜念,不讓他們有調侃他的機會。「你們也知道,水依她是發哥的女兒,才八歲就被親戚們當成皮球踢進了孤兒院,我於心不忍才想代替發哥照顧她。」他字字斬釘截鐵,但他的心卻心虛到了極點。

  對她,他是真的於心不忍,想代替她父親照顧她嗎?不,早在第一眼,他就被她那雙受傷的瞳眸給吸引住了……

  想拯救她、用力的拉她一把,卻跟著她墜人了黑洞,被她的喜怒哀樂控制著,十年來,只看得見她……

  「那你是同情她了。」

  杜悠凡沒有反駁。但如果能那麼簡單,他就無須那麼掙扎了。

  「悠凡,夠了吧!就算當時車禍發生時,發哥把你推出了車外,只有你活著也不是你的錯。你對他的女兒已經仁至義盡了,犯不著照顧她一輩子吧!」某個沉默不跟著起哄的男人,看不慣這一切的勸道。

  此話一出,沒人敢再不正經的嬉鬧了。

  發哥的死,確實是杜悠凡一輩子的內疚,他心力交瘁的不想再解釋,怕愈描愈黑,對冷水依的矛盾情緒就會愈無解,索性丟下一句結論。

  「隨你們怎麼說,我和水依永遠只能是家人,我也不可能愛上她的。」說完,杜悠凡才發現朋友們紛紛朝他擠眉弄眼,他下意識的朝他們的視線看過去。

  「水依……」她什麼時候回來的?

  「我們是家人?」冷水依恍惚的望著他,平靜無波的低問著。她以為,只要她假裝冷靜,就可以不在意他說的話……

  杜悠凡心臟一扯,極度的恐慌在他心底迅速地蔓延。他在她眼底看到了冷漠,和她八歲時,他到孤兒院接她時一模一樣的眼神。他不是故意想傷她的……

  「我知道了。」冷水依一個轉身,步出玄關,她什麼都聽不進,連絲毫悲傷的情緒都無法表達。其實她早巳難堪到無法言喻,壓根兒哭不出來了。

  冷水依也不想哭。這原本就是她自作多情,她才不想浪費一滴眼淚,但為什麼她的心拚命的往下墜,像是從十幾層高樓跌下來,絕望到快無法呼吸……

  杜悠凡沒辦法任由她消失在自己面前,拉住了她。「水依,聽我說!」

  「放手!」像是用盡了多麼大的心力,冷水依才得以厭惡的喊出聲音。

  「我對你父親很抱歉。」杜悠凡不敢放手,不敢當著她的面說他們只是家人,只能複雜的望著她,真誠的道歉著。

  「不要對我道歉!」冷水依用力揮開了他的手,笑得好絕望也淒美。「聽著,我一點都不在乎我父親是怎麼死的,跟你有沒有任何關係,我只在乎,我在你心底到底算什麼,是個新娘養成的遊戲,還是你不得不負起的責任?」

  她只是他的責任嗎?所以他才會說,他永遠都不會愛上她,還那麼急著想擺脫她,想把她送到國外。

  當然,她有多麼清楚他為她付了多少心力,還為了她和自己的家人分隔兩地,但當時的她以為他是出乎自願的,真心的想照顧她。

  沒想到一切僅是她的自作多情,她的存在對他來說只是個責任,他是為了贖罪才領養她的,對她的好,同樣也是他的內疚心態作祟吧……

  杜悠凡沒有開口,連他也不知道答案。他根本沒想到,他拚命深藏的秘密,她一點都不以為意,換來的只有滿滿的愛意,快要席捲了他靈魂,淹沒了他的知覺,但同樣的,罪惡感已溢滿了他的血液,突然間,他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決定留在台灣,到學校住宿。我也不會餓死的,我會去打工,努力的拿獎學金過生活。你放心的回美國吧,謝謝你長期以來對我的照顧。」

  沒看出他的掙扎,冷水依等不到他的開口,以為他們之間已是不可能了。

  她理智的道別,然後在一個四十五度的躬身後,迫不及待地奔出前院,沒讓他看到她的眼淚。

  消失了。杜悠凡感覺剛剛握緊她手臂的溫度沒了,心霎時涼了半截。

  從來都沒有那麼空虛過。失去她的事實,讓他無法再從容不迫。心像是崩裂了般,似懲罰著他的無情,心痛到極點──

  杜悠凡想追,在這一刻他才知道──她不只是他疼愛的公主。

  可一通電話的響起,注定了他和冷水依長達六年的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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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19 11:36:10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章

  這是一場幸福的婚禮。

  冷水依向來最受不了這種肉麻兮兮的場景,她正想偷偷溜走,反正現在的焦點是這一對新婚新人,沒有人會發現她自行離開了。

  冷水依自以為能走得無聲無息,可才自位子上起身,一道漆黑如墨的眸光就精準的凝視著她,教地震撼的跌入座位。

  是他,他出現了……

  分不清是喜是憂,抑或是更深沉的愛戀,她只想逃,逃開這個曾困住她好幾年的男人──

  「啊──」隨著尖叫聲自喉嚨發出,夢境剎那間轉為現實,冷水依睜開眼,猛地一醒,急喘著任額上直冒冷汗。

  都三天了,她居然還做那樣的夢……

  「鈴、鈴……」鬧鈴聲響,冷水依勿勿按下開關,然後下床打開窗吸了口氣,盡力讓起伏的心情回復平靜。

  她不該被那場夢影響的……

  冷水依在用過簡單的早餐後,下樓來到一樓的診所。她一開門,就見一個十多歲的小男孩,抱著一隻受傷的小狗就醫。

  「醫生,小狗出車禍了,麻煩你救救它……」

  小狗血跡斑斑,奄奄一息的賴在小男孩懷裡。

  冷水依蹙緊秀眉,責備道:「它還那麼小,你怎麼能讓它跑到大馬路上去!」

  小男孩顯然被她嚇著了,但仍是提起勇氣,抽抽噎噎地解釋道:「它是我在路上撿到的。那輛轎車好過分哦,撞到小狗就馬上把車開走。」

  望著孩子純真的面容,冷水依喉頭一緊,知道是自己誤會了,沒再多說什麼,迅速地替小狗止血、急救。

  可狗兒的傷勢太嚴重,呼吸愈來愈薄弱,沒半個小時,終究屈服於死神。

  「很抱歉,如果能早個十分鐘送來,或許就有救了。」

  看著一動也不動的小狗,小男孩當場自責的哇哇大哭。

  冷水依當了一年獸醫,看過太多因病痛或車渦死去的貓狗們,她的心境早就由一開始的憐憫轉為平靜自若,只是她不知道該怎麼安慰這個難過的孩子。

  對她而言,當壞人或者說些惡毒的話,都比哄小孩簡單多了。

  思量了下,冷水依離開診療室一會兒,抱來一隻剛新生的小狗,遞給了他。

  那是只純白的混種狗,和那只出車禍死去的小狗有幾分相像。

  小狗是附近住戶的母狗所生,因為沒人認養,住戶就強迫性的送給她賣。

  但沒有血統的混血狗其實賣不到什麼好價錢,她又不能任由小狗自生自滅,只能暫時先收養它,等待著上門的客人認養。

  她想,這今好心的小男孩,就是那個有緣人吧。

  「這……」男孩接過小狗,有些意外。

  「你家可以養狗嗎?」冷水依問著,口氣充滿著信賴。

  小男孩睜著泛淚的眼,點了點頭,嗚咽的感謝著。「謝謝醫生阿姨……」

  聞言,冷水依也鬆了口氣,不自覺地勾起笑痕。

  在處理完死去狗兒的屍體後,她仔細的交代著小男孩該怎麼飼養新生小狗,待他欣喜的抱著狗兒離開,診所內又是寂靜無人了。

  這診所是她獸醫系的教授開的,但他們全家人都移民了,只剩診所空著,教授看她一個人無依無靠,乾脆就讓給她管理,剛好給了她一個棲身之所。

  由於診所位於住宅區內,生意自然清淡許多,幸好附近養狗養貓的住戶多,大多會定期抱著寵物給她打打預防針,收入恰巧可以維持生計,她也安於這種悠閒的生活。

  這六年來,她半工半請的念完了五年獸醫系,曾苦到三餐必須吃泡麵為生,因為學費湊不出來,她也曾摒棄自尊,藉著美貌到PUB當服務生,生活過得再苦也絕不動用她存折內近七位數的零用錢。

  如今雨過天睛,她熬過了,也得以自給自足養活自己,卻沒料到,在獨自生活了六年後,她還會再見到那個男人……

  就在三天前,她在好友夏雨音和楊澈的婚禮上,遇見了他──杜悠凡。

  他仍是留著長髮,年屆三十四的他,歲月似乎沒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跡,只添了幾分成熟男人的魅力。

  她以為她會忘了他。可那天他發現她,看著她的眼光是那麼的熾熱,讓她差點誤以為她錯認人了。

  是她看錯了吧,他自始至終都把她當成家人。失聯了那麼久,他的出現只是恰巧?還是特意來找她的?

  思及此,冷水依甩了甩頭,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還要在乎他。就算他再次出現,他們之間也沒有任何交集了。

  三十四歲的他就算還沒有結婚,身邊也該有固定的女朋友吧。再說,若他真的有心想見她,早在前幾年就來找她了,她實在無須想太多。

  冷水依嚥下了心底的苦澀,拚命的說服自己。

  她也不想愛人了,愛一個人愛得那麼痛苦,這輩子她都不要再嘗了。

  略知一二,還不算瞭解實情的雪未總是說她封鎖心,拒絕任何人的關心,連她這個朋友都無法真正瞭解她。

  也許吧,訴苦只會讓她惦記著過去的傷庸,所以六年來,她從沒對她們提過杜悠凡的名字,可他卻重新出現在她的生命中冷水依愈想心情愈煩躁眼見今天都快過中午了,也沒什麼生意上門,乾脆任性的掛上休息的牌子,不營業了。

  也許她該聽雪未的建議,休業幾天,到台東去泡泡湯,消除一下疲勞吧,摘不好她一回來,想法就變了,不再為杜悠凡那個男人鑽牛角尖……

  鈴──

  隨著電話聲響,冷水依的思緒被迫中斷。在看了來電號碼後,她揚起了嘴角。

  是夏雨音。和她這個小白癡說話,雖然總是氣得她半死,但至少能讓她感覺到還活著,有該有的情緒。

  「有事嗎?」她刻意拉遠話筒,心有靈犀的猜到她大概要說什麼。

  果然,夏雨音一拉開喉嚨就說著她有多麼幸福,她的阿澈好愛她之類的話。

  冷水依哼嗯了聲,似嘲諷的回應,也在心底咒罵著她。

  笨女人,她忘了她被她老公騙得有多可憐,還哭了整整三天嗎?怎麼女人遇上愛情,就變得健忘了!

  「對了,依依,差點忘了跟你說……」

  冷水依耳尖的拉近話筒,悶悶地恐嚇道:「別叫我依依。」

  「依……」話筒的那端頓了下,久久才有開口說話的勇氣。

  「水依,是阿澈要我打給你的,他說他有個老明友想找你……」

  聞言,冷水依的眼皮狂跳了起來,似乎能想像接下來她要說的話。

  「他姓杜,他說他是你的舊情人……」

  *******

  舊情人?

  杜悠凡簡直在睜眼說瞎話!不過冷水依總算明白,原來他是楊澈的好朋友,所以她才會在婚禮上遇見他,但她實在不懂,為什麼他要自稱是她的舊情人?

  「對了,他還說他今天會親自去拜訪你……」

  喝!緊接的一句話讓她整個腦袋混亂成一片,她不自覺的掛上電話,久久不能回神。

  杜悠凡來了,他要來了……

  反覆默念著,冷水依感覺到胃冒著酸氣,有些難受的坐在工作椅上。

  天啊,她居然還有想見到他的期待……

  該死的期待!也許他找她只是想敘敘舊而已,她曾經被他傷得那麼重,不能再對他懷抱希望,也不能再因他受傷了……

  再說她現在是亂哄哄成一片,不夠冷靜,也還沒做好與他見面的心理準備……

  心念一定,冷水依連忙到樓上收拾行李,想照著原訂計劃到台東泡湯。

  她已經很久沒那麼衝動行事了,如今卻為了一個男人手忙腳亂!

  「汪汪……」

  怎麼會有狗叫聲呢?

  冷水依的心漏跳一拍,鎖緊了二樓住家的門窗,有些遲疑的提著行李走下樓。

  她都在門外掛上了休息的牌子,沒有人會進來吧?

  「現在是休息時間,請改日再來……」冷水依沒好氣的說著,但到了一樓的診所,提著行李的雙手卻吃驚的差點鬆掉,整個人都愣住不動了。

  「醫生,我的狗需要就醫。」

  來者是個過分俊美的男人,他一頭漂亮的黑髮束著,剛毅分明的輪廓有著男人的陽剛味,渾身充滿優雅且近似邪氣的氣息,亦正亦邪的迷人極了。

  冷水依閉了閉眼,真想掉頭就走,但不能。她深深吸了口氣,把目標轉向趴在地上的聖伯納犬──怎麼看,這隻狗都很面熟。

  「它看起來好好的。」尾巴還猛搖著,活力充沛。

  「那是因為它看到美女,才會那麼開心。」

  他什麼時候變得那麼會耍嘴皮子了?

  冷水依佯裝若無其事的拿診療器聽了下大狗的心跳,檢查它的身體機能。「它很好,強健得像頭牛。」

  「被你發現了。」杜悠凡咧開了笑。

  冷水依別開跟。她不懂一個男人怎能揉和著陽剛和陰柔的魅力,只知他該死的迷死人了,身上那淡淡的古龍水味嗆得她好暈,無法保持冷靜。

  「這是楊澈的狗吧。」她鄙視的道。那幼稚的名字她想忘也忘不掉。

  「柯南,別裝了,還不快上前打聲招呼。」

  「汪嗚……」

  見柯南就要興奮的撲過來,冷水依隨手自工作台上拿起手術刀。「不必了。」然後她得意的看著柯南往後退,退到了杜悠凡身後。

  「你就是以這副手術刀趕走楊澈的嗎?」這確實像她會做的事。才想著,杜悠凡凡就頭皮發麻。這麼多年了,她的暴力個性一點都沒變嘛。

  「我還放狗咬他。你想試試嗎?」冷水依笑得很冷。

  「不了。」杜悠凡笑得痞痞的。「水依,我們需要很溫和的敘敘舊,手術刀這麼危險的物品就免了。」

  「我不認識你,先生。」她認識的那個男人,不會這樣吊兒郎當的對待她。「水依,別跟我說你忘了我的名字。」他近她,邪氣的揚起笑。

  她好美,精緻脫俗的五官襯著白裡透紅的肌膚,一眼就能讓人驚艷,近一百六十五的身高雖略嫌清瘦,可服貼的上衣勾勒出她胸前美好的弧度,骨架顯得非常均勻。

  此時,他真希望幫她放下盤起的髮,恣意的欣賞屬於她成熟女人的嫵媚……

  「杜悠凡,你夠了吧!」冷水依依舊無法保持冷靜,忍不住吼他。

  六年不見,他的態度變得狂妄了,毫不掩飾他渾身的邪氣。

  這不像原來的他。不,也許這才是真正的他。她差點忘了,在她面前,他一直都是戴著面具,偽裝成溫柔的大哥哥。

  他會有這樣的轉變,是否因為他把她當成女人了?

  冷水依突然有些不自在,耳根子都紅了。

  「你明明把我的名字背熟了,水依。」杜悠凡趁著她發愣時,快手指去她手上的手術刀。嘖,他可不希望被這個鬼玩意戳上一刀,肯定會痛死的。

  「那又如何?」冷水依退了退步,痛恨自己讓他有機可乘。

  「六年來,你從沒忘過我吧。」杜悠凡低喃著,深邃的眸像是催眠著她承認。

  凝望著他,冷水依有著幾秒時間的恍惚,直到她咬住了唇,有了絲毫痛覺的回神。「那是你的自以為是。」

  她不想在這個男人面前認輸,這幾年來,她對他的怨氣壓根兒無法消退。

  當時他沒有追她,就這樣去了美國,沒有留下任何的字句,也沒跟她道別。

  那一刻,她的心真的死了,一死就死了六年。

  現在的她好不容易克服了孤獨,安分的經營著小診所,他憑什麼又出現在她面前,肯定的說著她從沒忘過他的話!

  太自大了吧,彷彿過往傷痛的一切,就只有她一個人記住!夠了!無論他有什麼目的,她的心都已經封鎖了,永遠的封鎖了……

  「如果你真的不在乎,就不會提著行李下樓。」杜悠凡歎了口氣,與她相處了十年之久,怎會不知道她的倔脾氣。

  她一定是從夏雨音那得知了他在找她的消息,所以想躲開他。

  可他不會再錯過她了。在楊澈的婚禮上,雖然只是匆匆一瞥,但已足夠讓他確定是她了,後來自楊澈口中他才知道,原來她是夏雨音的朋友。

  杜悠凡真是感謝極了那場婚禮,當時還忍不住多親了楊澈幾下。

  從美國回到自灣,在楊澈的公司當他的助理只是幌子,他真正的目的只是想找到她,要不是那場婚禮,杜悠凡也不會知道,他聘了徵信社找的女人,離自己那麼近。

  如果可以的話,他也想在六年前就追到她,不讓她走。但當年的一通電話,教他不得不放棄追她。

  他父親病了,在過度信任心腹部下的情況下被出賣了,氣到心臟病發住院。

  龐大的京太集團因為內部機密外洩,造成了嚴重的損失,加上股票被惡意收購,頓時面臨倒閉的危機。

  雖然他主修是財經,但自大學畢業後,他整個心思都放在寫程式上,沒有真正操作的經驗,對京太集團的作業也不甚瞭解。

  可就在他最需要輔助的時候,公司內的精英們都敵不過現實利益的誘惑,紛紛跳槽了,完全沒顧及公司風光時,拿了多少紅利,就只有幾個念舊情的小職員肯跟他同心協力,教他看盡了人間的冷暖,也覺得諷刺極了。

  幸好藉著他們的協助,還有他的好哥們楊澈的經商頭腦,他才慢慢的釐清公司的營運狀況,總算花了三年多的時間讓京太起死回生。

  但他父親的病卻好不起來了,只能以藥物控制,有好長一段日子都臥病在床,不似平時意氣風發的模樣了。

  所以他還是只能咬著牙繼續撐下去,深怕他一個鬆懈,京太又垮了。多年來他和大家一起經營的心血都沒了,就這樣不知不覺已過了第六年。

  這其間,他一直都是惦著她的,曾抽空打電話回台灣,管家卻說她搬走了。當時的他確實是晴天霹震,杜悠凡知道她是徹底的死心了。

  當他背負起重建京太的重擔時,總是不自覺地牽掛著處於台灣的她,在好不容易能休息的夜裡,滿腦子都是她的倩影,精神上飽受著比肉體更疲累的煎熬。

  他愛上了自己收養的女孩。曾經以為只要遠離她,就能不那麼在乎她,她也能學會不依賴他,自雛鳥情節中清醒,注意到身旁的異性。

  可他錯了,當她真的遠離他,那脹滿胸口的空虛是會疼痛的。

  一起床,他總是悵然若失的找不到她的身影,一入眠,就回想起她那帶著彆扭的微笑、她拒絕異性追求的狠勁、她望著他時坦蕩蕩的愛慕眼神……

  那一剎間,他懂了,什麼誓言、以往重視的道德倫理,都阻止不了他愛她。

  可當他好不容易讓公司營運平穩下來,趁父親的病好轉後,抽空回台灣一趟,懷著勢必追回她的決心時,她卻開始避著他、抗拒他的接近。

  他該怎麼做,才能讓她再深情的叫他一聲悠凡?

  「我想去度假跟你無關吧。」冷水依急躁的語氣,漏露了她些許不安。

  「水依,你沒有那麼懦弱。」杜悠凡看穿了,揚起迷人的笑。

  就因為她那麼的愛他,她才會驚慌失措吧。

  回到台灣,他原本也自信的以為,只要掌握她在學校的資料,就能很快地找到她,哪知畢業後她就搬離原來的住處,用別人的診所當起獸醫,教徵信社一下子無從找起,好不容易在好友楊澈和夏雨音的婚禮發現她。

  現在找到她了,他當然不會再放過她。

  「住口!」冷水依惱羞成怒地朝他吼著。

  她是沒有那麼懦弱,她再苦再狼狽,都沒動過他給她的零用錢,但看著他那麼積極的想跟她「敘敘舊」,她的防備似乎快垮了──

  不,她不能對他鬆懈,她已打定主意這輩子不談感情!

  「你的頭髮是為我留的。」杜悠凡一步步地迫近她,迷戀的道,完全無視於她張牙舞爪的凶悍態度,只有乍見她的狂喜。

  「我記得你小時候最討厭留長髮,有次還偷偷的剪掉,但自從我幫你吹洗頭髮後,你就不再剪了。」

  冷水依顫抖著,哆嗦到了骨幹裡。她厭惡他那深情的目光,那讓她分不清真假的曖昧言語,逼得她直想逃。她看不懂,他到底在想什麼,抑或玩什麼遊戲……

  「你是為了我繼續留長髮的吧。」

  內心的秘密像是被偷窺了,冷水依難堪到無地自容,不想承認也不想認輸,一咬牙,衝動的自工作台上拿了剪刀,當場剪斷她留了好幾年的及腰長髮。

  說不留戀是騙人的,但她恨他,恨死他了!

  她次次的告白總是被他溫和的拒絕,他一回美國就消失無蹤,現在一出現就對她說些自以為是的深情話語,他把她當成什麼?

  不,她冷水依不要就是不要,不走回頭路!

  「水依,你……」看著她瘋狂的剪了她的髮,杜悠凡倒抽口氣,感覺心肺都疼了,好幾秒鐘後才找到聲音。

  她瘋了!她就這麼痛恨他,痛恨到剪斷他最愛的長髮,剪斷他幫她吹洗頭髮的約定!

  他是不是真的傷害了她,連挽回的餘地都沒有了……

  「杜先生,請你不要再來了。」

  「水依,你別激動……」她的語氣很冷很冷,那一句杜先生聽得杜悠凡心都涼了,但他還是極力想安撫她,深怕她已及肩的長髮會愈剪愈短。

  「信不信下一刀是你的頭髮!」他有多麼愛護他的長髮,她是知道的。

  杜悠凡壓根不在乎她會對他做出什麼事,只怕她傷害到她自己。「我知道了,我走,你別傷害你自己了。」

  他苦笑著,無奈的退了出去,暫時離開她的視線。

  可只有他自己最清楚,就在六年前她傷心離去時,他終於認清不能失去她的那一刻起,他們之間就永遠不會結束。

  如今好不容易失而復得,他會用行動來證明,他對她的愛絕對不輸給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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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19 11:36:27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六章

  洗完澡,冷水依擦著濕發走出浴室,不經意的瞥了眼化妝鏡中及肩的髮,她突然想笑,至今回想起來仍是覺得好瘋狂。

  把留了那麼久的頭髮給剪了,她後悔嗎?冷水依恍惚了下,免不了有幾分失落感。

  不過說真的,地還難得看到杜悠凡驚慌失措的一面,他是真的被她嚇著了吧,也許自這次後,他就不會自討沒趣的再來找她了……

  冷水依該安心的,卻莫名的感到焦躁,那張滿是憂心的俊臉,也隨之躍入了她的腦海,突然間她什麼都無法確定了。

  六年來,她都能努力的漠視他,為什麼只和他碰上一面,他的笑、他的所有氣息都烙在她心底?

  鈴──

  冷水依慶幸電話的響起,教她有思緒中斷,她吁了口氣接起電話。

  「是我。」

  冷水依微抽口氣,感覺到心臟急遽地跳著,又羞又氣的說不出話。

  「我人現在在外面,你可以把鐵門拉起嗎?」

  外面不是下雨了嗎?

  冷水依錯愕了下,掛斷電話,不想理會他所說的,可她仍是按捺不住地走到窗前,看看他說的是否為實話。

  只見杜悠凡撐傘守在診所下,但還是敵不過強大的雨勢,衣服都濕了大半。

  笨蛋……他以為他在做什麼啊!

  冷水依狠下心不管他,把音樂開到最大聲,以為這樣就可以聽不到雨聲,可天人交戰了很久,她還是於心不忍的前去開門。

  她可不是擔心他,只是想趕走他而已。

  「杜悠凡,你夠了沒!」

  「我想見你。」杜悠凡咧嘴笑著,把手上拿的保溫杯塞給她。「還有,這個給你。」

  「這是……」冷水依被他強迫拿著保溫杯,心有不悅的道。

  「紅豆湯。」杜悠凡笑著道。

  冷水依愣了愣,還沒釐清他的用意,便被他拉進了診所內。

  「你的頭髮是濕的,生理期間怎麼可以洗頭髮呢?」

  「我……」冷水依納悶了下。她的生理期早被她不正常的作息給搞亂了,不過她不想解釋。「你在找什麼?」

  「吹風機呢?」

  像是猜出他的「用心」,冷水依不自覺地板著冷臉。

  「不用你多事。」

  他對她還真是體貼啊,以為今天是她的生理期,還冒著風雨送來了紅豆湯。不過他忘了,她已經不是當年那好哄的小女孩了。

  「不行,要是你感冒了,明天就不能營業了。聽話,我來幫你吹吧。」

  冷水依拒絕不了。他撫著她頭髮的手勁好溫柔,她像是回到了過去。

  「在二樓。」她幾乎是不自覺地說出。

  杜悠凡狡猾一笑。「我可以參觀你的房間嗎?」

  「那我可以趕你走嗎?」冷水依回過神,繃緊俏臉的反問。

  杜悠凡聳聳肩,不以為意的逕自上樓。

  「賴皮。」冷水依哼了聲,才發現自己笑了。

  等等,她在激什麼啊,怎麼可以讓他上二樓,那叫是她的房間耶……

  她匆匆地跟著他上樓。「杜悠凡,你快點下來……」

  「找到了,我幫你吹發吧。」

  一個轉身,他衝著她笑著。他笑得太無害,教她的心揪得緊緊的,差點無法呼吸,也任他把她拉到床沿坐著,吹著頭髮。

  「你啊,要賭氣也不能拿你的頭發出氣。」

  「我早就想剪了。」冷水依倔強的道,喉頭哽咽。可惡!他還訓什麼話,害她懊悔得都想哭了。

  「那就重新留長吧。」杜悠凡拂了拂她的髮絲,拿開了轟轟作響的吹風機,在她耳邊低低地吐露著曖昧的話。

  「我想你比誰都捨不得。」捨不得把他最愛的長髮給剪了……

  即使假裝不懂他的「暗示」,冷水依的耳根子仍是紅了,她迅速的別開臉。

  她一遍遍地告訴自己,等他吹好頭髮就趕他走,絕不能心軟了。

  可吹好頭髮,在聽到他幾聲咳嗽後,她終究狠不下心。

  「你先去洗個澡吧。」冷水依不自在地道。算是她難得的大發慈悲吧,下不為例。

  杜悠凡挑了挑眉,揚起了不可思議的笑。

  「我是怕你病死在這裡。」冷水依一副嫌棄他的口吻。

  「水依。」

  「幹嘛?」一張放大俊臉突然迫近她,還露出深情不已的表情,讓她不禁心跳加速。

  「你好可愛喔。」他伸出指尖,放肆的點了點她的鼻,咧開嘴大笑。

  她被他戲弄了!

  冷水依氣得搶過他手上的吹風機想砸向他,但晚了一步,他已迅速躲開,關上浴室的門,不久才隔著浴室門傳出聲音。

  「水依,我沒有衣服穿怎麼辦?」

  「你去死。」冷水依惡毒的說。冷死算了。

  「總不能讓我光著身子冷死吧。」

  受不了他,冷水依到舊衣櫃找著前任屋主留下的衣服。

  「還是你想看我光著身子……」

  「閉嘴。」冷水依按著發疼的太陽穴。噢,連胃都開始冒酸了。

  她一點都不習慣他這副吊兒郎當的德性,天曉得六年前她所熟悉的他是否為錯覺,但不能否認的,他的狂妄、他的放肆,把他倆之間的距離拉進了……

  他變了,時而深情時而戲謔的他,教她厘不清哪個才是真正的他,或許全都是他吧,只是他改變了對待她的方式。

  但不管他戴上怎樣的面具,她在他心底的意義,他睽違六年才來找她、積極接近她的目的,都是她無法理解的謎……

  她不想知道的謎。等他洗完澡,他就該走了。

  「找到了。」冷水依挑了件寬大的休閒服,自浴室外遞給他。

  「水依,桌上的紅豆湯就趁熱喝吧,冷了就不好喝了。」

  杜悠凡一提醒,冷水依才記起她擱在桌上的保溫杯。還熱著,但她不知道該不該去喝它。「你到底有什麼目的?」真的只是關心她,才冒著雨送來紅豆湯嗎?

  杜悠凡很快地走出浴室,站在她身側。

  「我是很想在紅豆湯裡加迷藥,然後把你迷暈,但是……」

  他笑得很邪氣,卻也無害,頓了下,溫柔的揉著她的頭髮。「吃完就早點睡吧。」

  冷水依瞪著他,直覺的退了幾步,想離他遠一點。他對待她的方式是不同了,但他們之間曖昧的氛圍還存在著,她討厭那樣的不明確,讓她既期待又怕受傷害。

  如今她成年了,也跟他毫無瓜葛了,她不想回到過去,只想遠離他……

  「水依,你知道我找到誰了嗎?」見她與他保持距離,杜悠凡僅是笑著,拿了吹風機吹自個兒的濕發。

  冷水依聽不太清楚他說什麼,直到吹風機的聲音停了。

  「我找到你親生母親了。」杜悠凡定住她,正色道。

  出乎意料的話教冷水依錯愕。「騙人。」她睜著美眸,像是聽到天方夜譚。他是騙她的吧……

  「我同時請徵信社找你和她,沒想到一個消失二十幾年的人還比你早找到。」

  冷水依微蹙眉,別開略慌亂的臉蛋。「跟我無關。」

  那個打她一出生就拋棄她的母親,她從沒想過她、恨過她,甚至對她沒有任何印象,可為什麼當杜悠凡說找到她時,她的心仍是躁動了下?

  看出她的遲疑,杜悠凡笑著把寫有住址、個人資料的便條紙和照片塞給她。

  「去見她一面吧。」他衷心的道,她母親還活著,他不希望她有朝一日後悔。

  冷水依煩躁得無所適從,乾脆把紙條和照片揉成一團,扔人垃圾桶,眼不見為淨。「我不要你多管閒事!那個女人是死是活也與我無關!」

  那個女人都已經拋棄她了,為什麼她還要回頭認她?她也有自尊啊!

  杜悠凡仍是笑著,把她的焦躁、矛盾看在眼底。「水依,你剛剛不是問我,我回頭找你有什麼目的。如果我說,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再孤單,你相信嗎?」

  因為不想讓她感到孤單,他帶著紅豆湯來找她。

  因為不想讓她感到孤單,他想當她永久的伴侶……但他怕這麼說,她會倉皇失措的嚇壞,所以他只能一步步地親近她,讓她重新信任他、愛上他。

  他們之間空白了六年,他不能太急,長期缺乏安全感的她,也不是一兩句花言巧語就能讓她掏心掏肺的,他必須以行動證明,他是愛她的。

  他早在很久很久前就愛上了她吧,看著她長大的同時,也驚艷她美麗的蛻變,不知不覺問超越了父親的單純心態,以純男性的眼光去看她。

  只是長久以來,杜悠凡被道德的伽鎖緊勒著,忽略了他對她的感情早已生變。她已經由一個他想拯救的孩子,變成教他心動的娉婷少女……

  冷水依瞪硯著他,除了防備,眼底更多了分不可置信。

  不想讓她再孤單?太深奧了,她厘不清他的話中之話……

  見狀,杜悠凡不兔有些洩氣。欲速則不達的道理他懂,他必須有點耐心。

  「記住趁熱喝。我走了,你早點休息。」交代完,他拍拍她的臉頰,帶著換下的濕衣服離開。

  冷水依冷靜的日送他離開,她以為她能得意的笑,可當她上了樓,再次看到擱在桌上的紅豆湯時,回想起他的關心,整顆心郡擰了。

  她沒哭,她沒有哭……她只是有點感動。

  冷水依掀開保溫杯,勉強喝了口。

  他又煮焦了,真的好難喝哦,可是她就是怪異的懷念這樣的味道。

  當她喝著紅豆湯時,視線也不由地瞥到了垃圾桶,心口一頓,疑慮了。

  說完全不在乎,是不可能的。

  她真的該去見她母親一面嗎?

  *******

  去見她一面吧。

  因為杜悠凡的一句話,冷水依天人交戰了無數個晚上,才屈服的拿著紙條和照片,去見了她母親。

  如便條紙上的敘述,她的母親叫做林美莉,已經再婚了,育有一男一女,婚姻可謂是幸福美滿,目前在這間飯店當鐘點女傭。

  但她並沒有和對方相認,她就像陌生人般,平靜地看著母親和她同母異父的妹妹越過她,然後毫無留戀地將便條紙和照片仍進了一旁的垃圾桶。

  夠了,只要母親現在過得好就夠了,她無須去介入她的家庭。

  不管當初母親遺棄她的原因是什麼,她都不想去追究了。

  應該說杜悠凡已經帶給她太多關愛,比起她的親生母親,他為她做的還要教她感動。他為她煮紅豆湯,為她吹乾頭髮,還為她找到母親……

  冷水依甩了甩頭,拒絕去想。她該回家了,回到屬於她的小診所內,繼續當她的獸醫,過她日復一日的生活。

  只有在診所內工作,才能讓她安心,真正有歸屬感。

  可一通電話打亂了她渴望安定的心。

  「什麼……」像聽到什麼駭事,冷水依大受打擊的刷白臉色。「我知道了。」掛上電話,她虛弱無力的蹲下身,感覺所有不幸的事都一股腦地降臨她身上。

  「怎麼會這樣……」她的眼睛是無神的,直打著哆嗦。這件事來的又急又快,她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那通電話是前任屋主,也就是她獸醫系的教授打來的。

  教授說這間診所早在前幾年就過繼給他兒子了,沒想到他兒子向銀行借錢,拿這間診所當作抵押,也因惡性欠款,這間診所即將被法院拍賣。他也不斷地向她道歉,要她先做好搬出去的準備……

  冷水依的腦子都亂哄哄成一片了,她從沒希冀過這間診所能讓她賺多少錢,她只希望天下之大還有她容身之處,但房子要是被拍賣了,她連小小的生存空間就沒了,她該何去何從……

  怎麼辦,她好孤單、真的好孤單……

  如果我說,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再孤單,你相信嗎?

  杜悠凡的俊臉倏地躍入了冷水依的腦際,她一怔,感覺到暖意湧上心頭。她的眼眶也泛紅,為他說的每一字句。

  只有他瞭解她,知道她最怕孤單了,才會說出那樣的話……她好想依賴他,像六年前一樣,滿心滿眼就只看得見他,還為他寫日記,但這一切只是空想,曾寫的日記也遺失了……

  她需要靜一靜,好好的想一想她的未來。

  冷水依關上診所的門,想到外頭散散心,可繞了一趟公園回來,天色已變暗,還下起了大雨,她的心仍是好空好苦,只能淋著雨走回診所。

  她看見了杜悠凡,他正撐著雨傘,守在診所外等她。

  「水依,下雨天你跑到哪去了?你把診所門給關了,我打電話到診所內也沒人接,害我擔心死了!」看見她,杜悠凡終於安心了。

  冷水依目光呆滯,似沒有聽到他所說的。

  「水依,你到底怎麼了?」杜悠凡拉起昂貴的絲質襯衫,為她擦了把臉,才發現她哭了,連忙心慌的把她摟人懷裡。

  「怎麼辦,我看不到我的未來……」顧不得與他保持距離,冷水依只想向他訴苦。「我走啊走,還是不知道要走去哪裡,我好孤單,我真的好孤單……」

  杜悠凡心一慌。「水依,你是不是去見你母親了?」等不到回答,他懷裡的人兒早已閉上限,靜靜地不說話了。

  她睡著了,過於蒼白的臉色終於有了一絲和緩,安穩的在他懷裡睡著。

  「睡吧。」杜悠凡溫柔的吻了下她的頰,信誓旦旦地道:「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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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19 11:36:52 |顯示全部樓層
本帖最後由 發表回覆 於 2014-12-19 11:38 編輯

第七章

  地奪眶而出。

  笨蛋……她還沒有脆弱到需要被他保護,走出這間診所她同樣也能好好的生活,而且他自己不是說過,他一定會陪著她的,這樣就夠了不是嗎?

  怎麼辦,她突然好想見他,也有好多好多的話想對他說……她不知道說不說的出口她也愛他,能不能拋棄過往的傷痛接受他,只知道無論如何,她都必須親口對他說聲謝謝……

  謝謝他幫她留住了這間診所,給了她一個棲身之地。

  借由夏雨音傳達的消息,她知道杜悠凡正在楊澈的公司上班,沒想太多,她直接搭了計程車到楊氏找他。

  也因為她太心急了,進了電梯後,沒注意到電梯內還有其他人。

  「小女孩,好久不見。」

  按下樓層後,冷水依一驚,一個轉身才發現身後有個坐著輪椅的老人,老人的身邊也站了個類似看護的年輕女人。

  「你……」她想起來了,吸了口氣,語氣平緩地道;「杜老先生,你還是跟以前一樣那麼有精神。」也一樣的刻薄。

  說完,她自認沒什麼好寒暄的,靜靜地等著電梯開啟。

  「你倒是愈來愈漂亮了,小女孩。」杜父的話聽不出有幾分真誠。

  「我不是小女孩了。」冷水依輕揚嘴角,有看成熟女人的自信。

  利眼一掃過她,杜父驚艷於她的美麗,不滿地嘲諷道:

  「哼,當年的小女孩就有能耐教我兒子搬到了台灣來,現在你變更美了,他的心當然是向著你,寧願拋下公司的要事,千里迢迢的跑來台灣尋你,害我這個當父親的,不得不抱病出馬把他押回去。」

  在冷水依聽來,杜父擺明了指責她誘拐他兒子。她僅聳聳肩,不以為意。「我不會下咒也不會催眠術。杜老先生,你太看得起我了。」

  杜父豪邁一笑,看不出他的身體已不如以往強健了。「小女孩,你還是跟八年前一樣伶牙俐齒。」

  伶牙俐齒?這是稱讚嗎?

  冷水依敬老尊賢的沒再理他,就怕像以前一樣,差點氣死他。

  雖然表面上她是那麼冷靜自若,但還忍不住是為杜父的出現感到些許不安,直覺告訴她,他的冷言冷語是有目的的。

  空氣就這麼凝結住了,直到杜父歎了口氣,打破了寧靜。「小女孩,我一直很欣賞你的個性,如果我是悠凡,我也會選擇不馴的你吧。

  可是你要知道,京太集團需要的是個能輔佐悠凡的女人,也就是說,那個女人必須帶著金錢權利上的附加價值嫁過來,你是個無依無靠的孤兒,根本不配。」

  一句不配教冷水依寒心,她握緊拳頭,逼自己不去在乎他說的話。

  不,她不是孤兒,杜悠凡早給了她所有的家庭溫暖,他說他愛她啊,她不能被這老頭子說的話煽動……

  「冷小姐,你父親的死不是悠凡造成的,放過他吧。」

  老頭子想對她動之以情?

  冷水依嗤笑。既然他都這麼說了,她也甭留情面給他了。

  「看來杜老先生的記性不怎麼好。你剛剛不是才說,你兒子寧願拋下公事,千里迢迢到台灣來找我,怎麼現在又說我不放過他了?」

  被冷水依回嘴,杜父沒有氣到跳腳,反而破天荒的誠懇道:

  「冷小姐,不管如何,都請你離開悠凡吧。不瞞你說,京太集團六年前遭到我信任的部下陷害,造成了嚴重的財務危機,我更氣到病發,住在醫院好一陣子。一接到這個消息,悠凡當晚就飛到美國處理,也花了他六年的時間把京太從零重振到原有的風光。現在京太在營運上雖然算順遂,但悠凡年輕氣盛,行事大膽,在作法上欠考量,不僅董事們對他不滿,許多同業也對京太這塊大餅虎視眈眈。

  我這個父親老了病了,沒辦法再幫他了,公司的重任就只能完全交給他,如果他在這個時候還惦記著你,難免會讓他分心,出了什麼紕漏……」

  冷水依吸了口氣,拚命的隱藏著滿腔的震撼,截斷他的話。「杜老先生想說什麼,就不用拐彎抹角了。」

  杜悠凡說愛她,她總是猶豫、遲疑著,是因為他們之間空了六年,她不知道為什麼他要拖到六年後才說愛她,他也從來沒解釋過。

  現在她終於知道,杜悠凡突然飛到美國整整六年,沒有回頭找過她的原因了。

  為什麼他的公司發生那麼大的事不對她說?教她埋怨、懷恨他六年,以為他真的不在乎她……

  如果沒有發生那件事,六年前她氣憤的跑出家門,他會追上來嗎?

  「好吧,我就直說。悠凡之前一意孤行的開發某個商品,結果上市沒幾天,別間廠商也出現相同且壓低價錢的劣級品,嚴重的造成京太回收成本上的損失。或許這還不足以讓京太垮掉,但是冷小姐你要知道,商場上是瞬息萬變的,小小的問題也會成為企業興衰的關鍵。就因為悠凡為了你留在台灣,沒能在美國親自監控,晚一步處理這件事,造成公司虧損,多家企業也跟著抽資,股票隨之下滑,多少都影響京太未來的發展,以及員工們對他的信任度。

  所以悠凡絕不能留在台灣,他必須回美國去,接受我安排的商業聯姻,以長遠鞏固京太的事業發展。冷小姐,如果你真的是為他好,就請放過他吧,他生來就是要為京太賣命的,他只能娶對他有金錢利益的女人當妻子,你不適合他。」

  有條不紊的說完了,杜父得意的等著她下決定。他以為他言語間的指責和利害關係,能讓她有所退讓。

  「杜老先生,聽完我只有一句感想。」

  杜父蹙著眉,看不慣她那平靜自若的表情。

  「你兒子不是傀儡。」冷水依冷冷地道,連眼光都是冷的,想為杜悠凡爭一口氣。但其實她的心好亂,好想大聲尖叫,只是被她努力的忍住。

  她壓根兒不想承認,京太這次的損失是她拖累了杜悠凡,她不是個適合待在他身邊的女人,她只會讓他無心於事業……

  那老頭子說的都是真的,她對杜悠凡一點幫助都沒有……

  電梯門一開,杜父不甘被她這麼指責,瞪了她一眼後,被看護推出了電梯。

  只剩冷水依一個人愣在電梯內。她突然不知道該不該再去找杜悠凡,滿腦子也都是他父親說的話。

  她配得上他嗎?他是個企業之子,她是個孤女,她只會拖累他吧……

  「爸,你怎麼會在這裡?」

  聽到杜悠凡的聲音,冷水依留戀的對上他深邃的眸,下意識想關上電梯。

  「等等,水依……」杜悠凡迅速地闖入電梯內,差點被門給夾到。冷水依垂低眸。「你應該去陪你父親吧。」

  杜悠凡疑惑的定住她。「你先說你怎麼突然來找我,一看到我又躲著我?」冷水依咬咬唇。原本想說的話,現在都說不出口了。「我來只是想跟你說,我不需要你多管閒事,診所沒了我頂多搬出去而已。」

  「我關心你,不行嗎?何況我是用借的,不是無條件奉送給他們!」一番的好意都被她拒絕了,杜悠凡難免有些挫敗。

  冷水依不敢看他,別開臉幽幽地道:「我配不上你……」

  「我爸是不是對你說了什麼話?」杜悠凡抬起她的下巴,盯住了她不會說謊的眸。「水依,你不需要聽他的話,你只要知道我愛你就夠了,知道嗎?」

  「我不適合你。」他在美國辛苦了六年,她什麼都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幫不上他任何忙。說真的,他需要的是一個能輔佐他事業的妻子。

  「水依,你不是從來不自卑的嗎?」杜悠凡也慌了,京太這幾天的損失夠他傷腦筋了,他可不希望連她都跟他作對。

  她總是倔強不馴地向前走,把欺負她的人都打倒,這不像她會說的話。對,她是從來不自卑,但她只要想起他愛她,想起了他為她煮紅豆湯,在她最痛苦的時候陪著她,更為她留住了診所,可現在他的公司出了狀況,她卻無法為他做什麼,就備感無能為力……

  她愛他,就應該為他設想一切,至少在這個時候,她不能讓他心有旁騖。「我不愛你了。」丟出這句話,電梯門一開,冷水依幾乎是倉皇的跑出電梯。

  杜悠凡的心涼了,大受打擊的愣在原地,直到意識到什麼,他才追了上去。

  她以為她說了她不愛他,他就會放棄嗎?

  別想騙他了,她撒謊的技巧一點都不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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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發表回覆 於 2014-12-19 11:39 編輯

第八章

  我不愛你了。

  奔出了楊氏企業的大門,冷水依不知道該何去何從,只知胸口拚命壓抑的痛楚快要爆開了,眼眶熱熱地,彷彿有什麼快要湧出……

  不,她不能哭啊,既然她不打算和杜悠凡再續前緣,她憑什麼哭,還有什麼資格能哭!她都對自己說好了,她不要了就不要了,絕不走回頭路,為什麼她開始捨不得了,開始無法佯裝瀟灑了……

  冷水依拚命地想堅強,但眼淚仍不爭氣地溢滿了她的視線,眼前成了一片撥不開的迷霧,她迷失了方向,只能在馬路上奔跑著,一個轉彎,沒發現前方迎來了一輛轎車──

  吱──煞車聲緊急響起,車頭剛好停在她的膝蓋處。

  冷水依沒有直接被車撞到,但也因這不小的驚嚇,重心不穩地往後一摔。

  她失神地跌倒在地,直到手背傳來疼痛,才知道她差點撞到車。

  「小姐,你沒事吧!」一位年輕貌美的女人自後車座走出來,憂心忡忡地察看冷水依的狀況。「天啊,你的手臂擦傷破皮了,我帶你去醫院吧。」

  「不用了,我沒事……」冷水依揮揮手,冷然地拒絕一切關心。

  「小姐,你到底怎麼了,看你一臉失魂落魄的樣子……該不會是想自殺吧!」

  自殺?

  冷水依嗤哼了聲,睇了對方一眼,這才發現這個熱心過頭的女人,言行舉止間儘是千金小姐的氣質,坐的車是賓士,身上穿的衣服也是名牌貨。

  「抱歉,是我撞上你的車。」她向來沒有和陌生人閒聊的習慣,僅是敷衍她地道,然後越過她,想回診所。

  「不對啊,是我的司機差點開車撞上你,所以我必須帶你去醫院才行!」女人熱心地追上她。

  冷水依不用她,繼續走她的路,直到被她擋住。

  「小姐,不如我們來交個朋友吧。我叫言詩詩,你呢?」見她根本不想理她,言詩詩再接再厲地說:「我已經好幾年沒回台灣了,今天一回來就遇到你,算是我們的緣分吧。」

  身為美國言氏企業的大小姐,誰不急著巴結、討好她,她還是第一次遇上這麼酷的女人,理都不理她,想想不跟她交個朋友還真不甘心。

  緣分?要是她把她撞成重傷,就叫孽緣。

  冷水依冷哼。「讓開。」她討厭有人在她身邊吱吱喳喳,吵死了。「你知道嗎?我回台灣是為了找我的未婚夫!」

  未婚夫?干她屁事!

  冷水依瞪了她一眼,繼續走她的路,無奈這個大小姐愈挫愈勇,像是吃定了她,還親熱的挽著她的手,死都不放。

  「我好想我未婚夫啊,聽說他在楊氏工作,所以我特地飛來台灣找他……」

  冷水依沒空理她,心想她嘴巴說累了就會白討沒趣的走人。

  「水依!」

  冷水依心神一凜,遲疑地瞥向發聲處,只見杜悠凡把車停在路旁,朝她跑來。

  他迫來了。她萬萬沒想到她說了那樣的話,他還不死心地追來……

  「悠凡!」

  言詩詩也跟著喊出聲,驚得冷水依心中的警鈴大響。

  她也認識杜悠凡?她剛剛說她的未婚夫在楊氏工作,難不成……

  隨著這個猜臆一起,冷水依就見言詩詩鬆開了她,熱情的擁抱住杜悠凡。

  她面色倉皇地僵直著身子,只能無神的聽著他倆對話。

  「詩詩,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想你嘛,所以瞞著爹地來台灣了,連杜伯伯都沒有知會一聲哦,他看到我肯定會被我嚇到。對了,這是我剛認識的朋友,剛剛我的車還羞點撞上她……」

  水依怎麼會跟詩詩這個難纏的女人攪和在一起?

  杜悠凡頭疼萬分的推開懷裡的人,連忙把冷水依拉到一旁,試著跟她解釋。「水依,你聽我說,我跟詩詩她一點關係都沒有……」

  言詩詩是他父親中意的兒媳婦人選,她不僅是美國言氏企業的千金小姐,也是美國商業學院畢業的優等生。

  父親一廂情願地認為只要和她聯姻,就能穩固京太的發展,所以在美國時,他一直是積極湊合他們兩人的。

  不過比起父親一味的湊合,言詩詩這個看似單純的女人才恐怖。她不僅一廂情願的自稱是他的未婚妻,還千里迢迢飛來台灣找他,無論他怎麼推拒,她就是不放過他,煩都煩死了!

  「好痛!」冷水依蹙了蹙眉,瞪著他。

  「水依,你怎麼了?」杜悠凡鬆了力道,深怕傷了她。

  「放手!杜悠凡,你以為你是誰啊,別纏著我好不好!」嫉妒早已覆蓋了冷水依的理智,她光是想著他們之間的關係匪淺,就一肚子火無處燒。

  他在美國都有未婚妻了,憑什麼還回台灣招惹她,太過分了!

  「你受傷了,我先帶你去醫院去包紮。」橫豎她現在都聽不下去,不如等她情緒穩定下來,再向她解釋吧!

  「讓開,流一點血不會死人的。」冷水依冷冷地道。

  「水依,你傷口會發炎的……」

  「煩死人了,離我遠一點……」

  他們倆就這麼你來我往當街吵了起來。

  言詩詩把這一幕都看在眼底,不自覺地露出嫉妒猙獰的表情,然後壓抑地握緊拳頭,眼中閃過不甘的眼神。

  *******

  這算什麼?

  看著那列印的新細明字體,冷水依好想大笑,沒想到她也會有收到恐嚇信的一天,而且還是恐嚇她不准接近杜悠凡,否則要她好看。

  「無聊。」冷水依動手撕了恐嚇信,深覺沒有在意的必要。

  會寄出這份恐嚇信的,就只有那個老頭子吧,為了逼她離開他兒子,他連這種幼稚的手段都使出了,真沒創意。

  他根本沒搞清楚,是他兒子執意接近她的,她才是受害者。

  自那天杜悠凡逼她去醫院擦藥後,他更對她窮追不捨了,用盡各種理由找她,極力撇清他跟言詩詩的關係,但都被她拿著掃把趕出去了。

  他不明白,就算言詩詩真的跟他沒有關係,她的立場還是沒變。有她在只會拖垮他,她和他是不會有什麼好結果的,不過,他就是不懂得死心……

  「我要營業了,別打擾我工作。」冷水依持著掃把待命。

  第一天他說,他不放心她的傷口,想看看她;第二天他說,他怕她營養不良,所以帶了紅豆湯給她補補,今天他又找了什麼借口?

  「水依,我是來應徵的。」杜悠凡一臉笑嘻嘻的,愈挫愈勇。

  「什麼意思?」冷水依瞇起眸,想看穿他的詭計。

  「我想在你的診所打工。」

  「我不征工讀。」哼,想得美。

  「你會很需要我的。」杜悠凡說得理直氣壯。

  「對,我很需要用掃把打你才過癮……」冷水依作勢朝他一揮掃把。

  為什麼他就是不放過她?他想盡辦法想跟她重新開始,她也必須想盡辦法地遠離他,幾次你追我跑玩下來,她都累了……

  「女人,你還真的敢謀殺我!」杜悠凡迅速閃過,直冒冷汗。

  之前沒被她打到,是因為在她開打前他人早就溜了,沒想到這回他想認真的纏定她,她還真的狠得下心大開殺戒!

  「有何不敢!」冷水依抬高下巴,跟他槓上了。

  「冷醫生,你怎麼可以對男朋友動粗呢,要是他受傷了,你可是會比任何人心疼的……」一個老婆婆牽著狗兒走人診所,掩嘴笑著。

  冷水依尷尬的丟下掃把,頑強的氣勢也一下子沒了,只能惡狠狠地瞪了眼杜悠凡凡。「婆婆,小黑怎麼了?」這位婆婆是她的常客,她不好在她面前使用暴力。

  「我帶小黑來打預防針啊!」老婆婆一臉和藹可親,幫杜悠凡說起好話。「冷醫生,像阿凡這種死忠的男人已經很難找了,你就對他溫柔一點吧!」

  阿凡?杜悠凡他何時和街坊鄰居那麼熟了?

  冷水依還來不及釐清,就見杜悠凡故作可憐地向老婆婆陳情。「婆婆,我想在診所幫忙,好分擔水依的工作,可是她不要……」

  聞言,冷水依瞠大了跟,接下來的發展果然如她所料,杜悠凡吃定了她不會拒絕客人。

  「冷醫生,難得阿凡那麼有心,你就在讓他在診所幫忙工作吧。」

  客人都這麼求情了,她豈能拒絕?

  「你過來。」冷水依瞟了他一眼,恨死他了。

  杜悠凡笑得洋洋得意,隨她走近工作室。

  「把小黑抱上來。」

  杜悠凡知道這是她出給他的難題,欣然地接招。

  幸好他動作很溫柔,不至於惹小黑老大生氣咬他一口。

  「抱好,我要打針。」冷水依威風凜凜拿出針頭,嚇得小黑害怕得直發抖。

  「是。」杜悠凡一個命令一個動作的實行,就像個百依百順的小男人。他再次慶幸小黑很乖,只會發抖不會咬他,要不他就沒辦法名正言順的留在診所追她了。

  冷水依見他挺自得其樂的,看不慣地下命令。「你帶這隻貓去洗澡。」

  「不會吧!」小狗溫馴乖巧,他還得搞定。但要他幫這只看起來凶巴巴的貓洗澡,他真的很怕被它的爪子抓傷。

  「不敢嗎?」冷水依挑釁,要他知難而退。

  「小意思。」杜悠凡故作輕鬆地自籠子抱起貓兒,走進貓狗專用的浴間。

  冷水依得意洋洋的笑了,估計他撐不過十分鐘就會投降。

  沒想到人貓大戰沒三分鐘,浴間就傳出哀號聲了。

  「瞄嗚……」

  「痛啊,你這隻貓敢咬我……」

  冷水依聽不下去了,快步地拉開浴間的門。她不是怕杜悠凡被貓抓傷,而是怕她的貓會被他笨手笨腳的折騰死。

  「笨蛋,貓不是這麼洗的,你太粗魯了……」說到一半,她愣住了,發現杜悠凡手上不僅多了抓痕,臉上也多了團團白色泡沫,讓人看了不禁想發笑。

  何時意氣風發、瀟酒自若的杜悠凡也變得那麼狼狽了?真的好好笑……

  「水依,你笑了。」杜悠凡看傻了。

  冷水依斂住笑,擺出一副晚娘面孔。「你出去幫我站櫃檯,我洗。」她接過他的工作,動手幫好動的貓兒洗澡。

  總算逃過一劫,杜悠凡鬆了口氣,在洗把臉後,走到外頭的櫃檯。

  「悠凡,原來你在水依的診所,難怪我一整天都找不到你!我好想你啊!」

  這不是……牛皮糖言詩詩的聲音嗎?

  杜悠凡就見一抹嬌小的人影朝他奔來,接著抱著他的腰不放。「詩詩,你怎麼來了?」他乾笑道,可吃不消她的投懷送抱,想不著痕跡地推開她。

  言詩詩這個人交遊廣闊,很容易跟任何人打成一片,只是他沒想到,她也會喜歡上冷冰冰的水依,現在還親自上門拜訪。

  「我帶阿福來給水依看病啊!」被他冷淡的推開了,言詩詩縱然感到不悅,也沒表現出來,僅是指著地上的寵物籠,甜笑的說明來意。

  「你怎麼知道這裡?」杜悠凡開始懷疑她的來意。要況他多心也好,他怎麼想都覺得,言詩詩不可能跟她的情敵當好朋友。

  「當然是水依說的,你這麼問好奇怪喔。」言詩詩笑得天真,一語敷衍帶過,沒老實說出她曾跟蹤他來過。

  此時冷水依自浴間走出,把洗好的貓兒放人寵物專用的烘乾機內,同時也發現了言詩詩的存在,胸口有那麼一點不暢快。

  「水依,我們又見面了,真好!」言詩詩一見到她,興奮地朝她奔去。

  「有事嗎?」冷水依還以為她是跟著杜悠凡來的,語氣冷到了極點。她沒興趣跟他的未婚妻培養感情。

  「我的阿福不吃不喝的,我好擔心喔……」沒被她的冷言冷語嚇到,言詩詩仍是熱情如火。

  「只是感冒而已,吃了藥就沒事。」冷水依把籠子打開,幫狗兒做了診斷後下了結論,然後把杜悠凡拉到一旁。「記得把她帶走,吵死人了。」

  「你嫉妒嗎?」若言詩詩的出現能教她氣到跳腳,他很樂意言詩詩常來。

  「別自以為是,明天你不用……」來了。冷水依還沒說完,外頭就傳來巨響,轉眼間診所外的玻璃都被幾個混混打破了。

  她還沒遇過這種事,一時之間,她嚇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該死的,他們在做什麼!」杜悠凡暴跳如雷的想阻止這一切,沒想到混混們砸完玻璃還囂張的闖進診所,看到什麼就砸什麼,氣得他想徒手將他們制服。

  可就算杜悠凡學過搏擊,一次碰上那麼多個對手,還是佔不到什麼優勢,情況可以說是愈演愈烈,整個診所都快被他們掀了。

  「好可怕喔,怎麼會發生這種事……」言詩詩抱著小狗,恐懼得快哭了。

  冷水依將她拉到安全的地方,吩咐她快打電話報警,然後望著杜悠凡徒手對付著那群人,感覺連血液都凍結了。

  比起店內慘重的損失,她更擔心杜悠凡會受到傷害啊!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斃的看著他們打完,讓這些人毀了她的診所!

  冷水依悄悄自地上拾起先前她丟落的掃把,鎖定了某個想自背後偷襲杜悠凡的人,用盡全力地打向他的背,但萬萬沒想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水依,小心……」

  冷水依還沒揮動掃把,就見杜悠凡大吼一聲,衝過來推開她,代替她受了對方一記悶棒。

  冷水依嚇到了,一群人也跟著慌張的扔下棍棒,逃之夭夭。

  「笨蛋,救我之前也要先保護好自己……」說著,杜悠凡感到背後一陣燒痛,倚著牆慢慢地跌坐在地上。

  顧不得讓那群人跑了,冷水依一心一意擔心著他的傷勢,跪坐在他身邊。「悠凡,你怎麼了……」是她害他的,要不是為了保護她,他也不會受傷……

  一直躲在內室的言詩詩,見杜悠凡受傷了連忙跑來,傷心的猛掉淚。「悠凡,你撐著,我馬上叫救護車過來……」

  「不用了,只是皮肉傷,死不了人的……」乍聽之下,杜悠凡是在安慰她們,但其實他的目光只專注著冷水依,只說給她聽,要她安心。

  「這是警告……」冷水依無神地喃喃自語,想起了她接到的恐嚇信。她行事向來低調,也從未跟任何人結過怨,怎麼會遇上這種事,難不成……

  撫著她那毫無溫度的頰,杜悠凡蹙眉,情緒緊繃地道:「什麼警告?水依,難道你知道他們是誰?」

  「這是你父親的警告,他要我別接近你,還寄來恐嚇信……」冷水依顫聲道,擔心起他的反應。

  杜悠凡蹙眉,否定這個答案。「相信我,我爸不會做這麼卑鄙的事!」

  冷水依咬唇別過臉,累得什麼都不想說了。

  杜悠凡乾脆把她拉入懷裡,不許她胡思亂想,沒發覺言詩詩眼底一閃而過的悔恨與嫉妒。

  *******

  到警局做完筆最後,冷水依請了師傅換上新玻璃,也重新裝潢了室內,才能重新正常營業,但因為警方還沒捉到那些滋事的人,這幾天她總是疑神疑鬼、坐立不安。

  就連半夜聞到了怪異的燒焦味,她在室內找不到起火點,不敢獨自到外頭找,唯一求救的人也只有杜悠凡。

  「救我。」

  一通電話教杜悠凡從住處趕過來,拿著手電筒,大半夜的和她在診所外搜尋可疑的起火點。

  那味道很濃,連他都聞到了,要是不快點處理的話,若延燒到附近的住屋,那後果可不堪設想。好不容易自診所後的草叢,找到一堆燃燒中的木材、紙類。

  杜悠凡迅速拿了滅火器滅火,把她帶到屋內休息,打算等天一亮再報案處理。

  「可惡,到底是誰幹的事……」一想到她若沒察覺,這間診所也許會隨著火苗燃燒起來,杜悠凡就恨不得手刃那個放火的兇手。

  「水依,相信我,我爸不會派人做出這種事的,我可以跟他求證!」父親雖然略為刻薄勢利,但行事作風至少光明磊落,不會偷偷摸摸的暗箭傷人。

  「我相信你。」冷水依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只能選擇相信他。「水依,跟我一起去美國吧!」經過這幾次的意外,杜悠凡根本無法想像他不在她身邊的時候,她會遇上怎樣的事。

  「杜悠凡,你簡直有病!」冷水依震驚的咬了咬唇,強迫自己冷靜地道。

  那天她不是說她不愛他了,他怎麼還能提出這樣的請求!

  「對,我有病,我就是愛上你才得了這種厚臉皮病。」說著,杜悠凡乘機揉著她的頭髮,滿心滿眼儘是對她的愛憐。「那是因為,我知道你在說謊。」

  冷水依倒抽了口氣,別開臉蛋。

  「相信我,詩詩和我父親絕對不是我們的阻礙。」她當著他的面說不愛他時,他確實是深受打擊的,但他知道,要是他跟著她一起賭氣,他們之間鐵定完了。

  他不想失去她,怎樣都要捉牢她。

  「我只會連累你。」冷水依幽幽道,有著疲憊。想不到他們都繞了一大圈了,最後還是繞到原點,那她先前的抗拒算什麼……

  她的確是愛他的,無論她在心底否認了幾百幾千遍,當她在最害怕的時候想起他時,她就知道這一輩子都無法對他死心了……

  如果可以,她真想放下所有包袱和他廝守……

  「別對我說這種話!」杜悠凡不想看到毫無自信的她。「水依,你懂嗎?我曾經為了京太集團錯過你六年,我不想再次錯過你了,因為再過六年,我不敢保證,四十歲的我是否還有能耐去追你,那時候的你是否已經嫁為人妻了。」

  冷水依看著他,像是被他的話給震攝住,說不出話。

  杜悠凡笑了,溫柔的撫著她的眉、她的眼,她精緻的每個五官。「你有一雙美麗清冷的眼睛。現在回想,我第一次見到你時,就一直想要占為已有了。也許從那一刻起,我就沒把你當成家人過吧。」

  「既然如此,為什麼還要讓我等那麼久……」一陣哽咽,冷水依似埋怨也似心滿意足。曾經,她還以為一切都是她的自作多情,痛苦了好久……

  「所以我現在才會追你追得那麼辛苦,打定主意在三十五歲生日前追到你。」杜悠凡也握住了她的柔荑,裝可憐的哄著她道:「原諒我好嗎?水依。如果你不原諒我,我就沒辦法煮你最愛吃的紅豆湯,為你吹乾頭髮,一直陪在你身邊,讓你永不孤單。」

  冷水依睜大眼,怎麼都不讓眼淚掉下來。她的心潰堤了,卸下表面的倔強,幾乎快陷入他的柔情當中……

  「我有個禮物要送你。」

  冷水依這才發現他還帶了個紙袋,她打開紙袋猛然嚇了一跳。她沒想到,她遺失的日記本居然會在他手上。「我不是弄丟了……」

  「你放在書桌上,沒帶走。」

  冷水依幾乎是顫抖的翻閱著,滑下淚。如今看來,文字的敘述上顯得過於青澀,但仍是完整的記載了她對他滿滿的愛意。

  她以為,她真的弄丟了這本日記……不,她是真的忘了帶走,還是故意留給他當紀念,要他忘不了她,她也不清楚了……

  杜悠凡把她按人了懷裡,他知道她不想讓他看到她哭的。「我爸都對你說了我臨時飛到美國的情形,所以你才會拚命的拒絕我吧。

  在美國的六年等於是我的噩夢,每當我深陷工作苦海時,我就會拿起這本日記讀著,因為你每篇日記都能讓我勇往直前。

  我不敢主動跟你聯絡,除了必須長久待在美國外,我也不確定我是否有能力重振京太,這樣的我根本沒有自信能給你幸福,同時我也一直害怕你身邊已經有了其他護花使者,不需要我了。

  直到過了六年,京太重新站穩市場,我才有勇氣來找你,看著你身邊沒有其他男人,我就打定主意這次非得追到你不可。

  水依,你真的想錯過我嗎?我們已經浪費六年的時間,還不夠嗎?」

  夠了吧!這六年來他也沒有輕鬆過,只是……

  冷水依推開他,仍是不甘心的打了他一巴掌。

  「你……」她還真狠,賞了他一巴掌,痛死了。

  「第一,我們重逢的那天,你就應該告訴我,六年前你一聲不吭飛到美國的原因;第二,你不該質疑我會變心……」說完,冷水依攀上他的臂膀,主動吻上他。

  如他所說的,他不能錯過她,她也是,他們都不能沒有對方。她是這麼這麼的愛他,從第一次見到他起,她就知道他是她的天使,彌補了她對家庭溫暖的想望,也給了她最深情不渝的愛情。

  她曾懊悔不能為他做什麼,但其實陪著他才是他最需要的吧。

  她決定了,不管他父親對她說了什麼話,她都不會讓他一個人奮鬥了,她會留在他身邊,陪著他度過每個難關。

  商場上的那套她雖然不懂,但是她會學,盡她所有的力量協助他,不願讓他單打獨鬥,成了他父親的傀儡……

  「水依,我想抱你……」杜悠凡沙啞的大膽說道。她青澀且略帶粗魯的吻,徹底的勾起了他對她的慾望……

  冷水依臉倏地紅了,羞得差點缺氧窒息,乾脆又賞他一拳,要他別亂說話,然後伸手環抱住他的肩頭,再度獻上吻,知道自己再也不會推開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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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19 11:37:30 |顯示全部樓層
本帖最後由 發表回覆 於 2014-12-19 11:39 編輯

第九章

  冷水依真不知道後來是怎麼被杜悠凡拐上床的。她主動吻他,又沒答應要跟他……唉,只怪他嘴巴太甜,老是把她哄得一愣一愣地。

  不過能和心愛的男人身心結合,真的是件很幸福的事,她終於能夠明白,雨音那個愛哭鬼為什麼總是說的出,她很愛很愛楊澈那樣噁心兮兮的話。

  因為她也好想像她一樣坦率的說出,她好愛好愛杜悠凡。

  「早。」

  男性性感的氣息就吹拂在她的頸間,冷水依感覺到被摟緊,她羞澀的試著掙脫他。就算昨晚已經裸裎相見了,裸著身子和他擁抱在一起,還是讓她不知所措。

  現在都早上十點多,該起床了。自杜悠凡出現在她面前後,她已經好久沒有用心的營業,也該打起精神工作了。

  她對自己說好了,她要跟著他一起到美國奮鬥,也不知道何時會結束診所的營業,所以她想趁著最後的日子,好好賣力的工作,順便跟常客們說一聲再見。

  不過說來也諷刺,之前診所快被法院拍賣時,她空虛的像失去了一切,杜悠凡為她挽回了診所,如今換她甘心為他放棄診所。

  愛情的力量真有那麼大嗎?或許吧,所以她勢必有所犧牲,因為她真的不想再錯過他六年,也不想再寂寞了……

  「我的小依依,現在知道害羞太晚了吧。」親暱的揶榆聲響起,冷水依寒毛豎起,推開淨吃她豆腐的杜悠凡。

  「你說什麼?」

  她壓低音量,他踩中她的痛處。

  「我的小依依。」杜悠凡不怕死地喚著。「你的好朋友夏雨音不是都這麼叫你的嗎?」

  「那個小白癡說的話你也學。」冷水依瞪著他。還多了個小,怪噁心的。

  「依依……別起來,陪我再睡一會兒。」杜悠凡賴皮的把她壓倒在床,說著令她臉紅心跳的話。「你不知道男人的慾望在早上最強烈嗎?」

  「別叫我依依!」冷水依火大了,用力的推開他,起身穿衣服。

  「依依,你捨得把我一個人丟在床上嗎?」被她那麼一推,杜悠凡差點滾到地上,什麼慾火也被她滅得一乾二淨,不過他就愛逗她幾句,看她燒紅的耳根子。

  「你去死。」冷水依懶得理他,逕自離開臥房,聽到他爽朗的笑聲,只能沒好氣地下了樓,準備營業。

  -開店的第一件事,除了掛上營業中的牌子外,就是餵食要販賣給客人的純種幼貓幼犬。不過,恐怕它們還沒賣出去,她就必須結束營業了。

  曾以為這間診所是她的天、她的地,如今一夕間全變了,她真的捨得離開嗎?

  「水依,今天能抽個空嗎?」杜悠凡下了樓,心血來潮的一問。

  「什麼事?」冷水依拿著筆,一手翻著電話簿,想為她的貓狗找新主人。

  她有不少獸醫系的同學,在畢業後都獨自開業,想必他們會很樂於收養這些純種的貓兒狗兒。

  「我想帶你去見見我父親,中午行嗎?恐嚇信的事,我們可以當場對質。」看著他在她頭上留下的吻痕,杜悠凡得意的笑了。

  冷水依遲疑一會兒才道:「你父親會想見我嗎?」這是實話。

  「只要你肯去,我一通電話就搞定他。」經過昨晚,杜悠凡再確定不過,他只要她一個女人。

  看著他頗有自信,冷水依也點頭答應。既然她都決定要和他相守,遲早都要面對他父親的。

  「太好了。」杜悠凡忍住了想把她抱起來繞圈圈的念頭,因為她鐵定會揍他一拳。

  「幹嘛看著我?」他那深情的目光真詭異。

  「水依,我突然有個衝動。」杜悠凡笑得賊賊的,看著她的反應。

  「別亂來。」冷水依板起俏臉,像是被嚇到了。

  杜悠凡爽朗的笑了幾聲,似取笑她。「你知道嗎?我好想帶你到法院公證結婚,這麼一來我老爸想反對也沒轍了。」

  冷水依愣了愣,隨即一臉正經地道:「不行。還是知會你父親一聲吧,若他心臟病又發作,我就成了罪人了。」

  杜悠凡呵寵的揉了揉她的髮。愛她,就是都聽她的。「那我先打電話跟我爸約時間。」

  目送著他奔回樓上,冷水依備感幸福的淡笑著。

  其實當他開口對她說,他想帶她去公證結婚時,她真的差點答應了。但她希望能得到他父親的祝福,認同她成為他的兒媳婦。

  「醫生啊,請你救救我家的小黃,它好像快不行了!」

  冷水依回過神來,趕緊放下手上的事務前去處理,她幫婦人把狗兒抱到診療室內。「它怎麼了?」她例行公事的問著狗兒的狀況。

  「小黃從昨晚到現在一直不停上吐下瀉,不知道是不是吃壞肚子了!」

  「別緊張,我馬上幫它看看。」冷水依冷靜的拿出聽診器檢察狗兒的身體,接著又忙著為它打針、吊點滴。

  「水依,我爸難得答應了,我們中午一起去見他吧。」杜悠凡在半個小時後下樓,只見冷水依忙著醫治狗兒,沒辦法分神回答他。

  「對不起,我現在正在忙……」好一會兒,冷水依才對他歉然一笑。

  「沒關係。」杜悠凡自知幫不了她什麼忙,閒涼的到另一端的寵物室看著她飼養的貓狗們,卻在桌上發現了一本電話薄,畫滿了圈叉,也寫上貓狗的名字。

  什麼意思?她想把她的貓狗送人?

  杜悠凡探了眼正忙碌的冷水依,不由得會心一笑。

  看來她是真心喜歡獸醫這個工作,所以當年才會不顧他的反對,執意就請獸醫系,還把她店內的貓狗們飼養得那麼健康,毛澤又好漂亮……

  他突然發覺,把熱衷於工作的她帶走,似乎是件很殘忍的事……

  「對不起,又有新病患上門,中午我可能會忙不過來,沒辦法趕去赴約……」冷水依抽空向他賠罪道,她知道他花了不少心力說服他父親。

  「放心,我會跟他解釋的。」杜悠凡的表情倒很溫和,不忍責罵她。他怎麼能對她說,他父親鐵定會大發雷霆。

  冷水依左右為難的歎口氣。「悠凡,我是真的很想見你父親……」她也希望他父親能夠真心的接納她。

  「去吧,幫狗兒們看病是你的天職。」杜悠凡安撫著她,不希望她情緒上的紊亂影響到她的醫術。

  天職兩個字教冷水依振作了精神,不敢耽誤的前去看診。

  她的心有些沉重,但她卻忙得心甘情願。如同他所說的,幫狗兒們看病是她的天職,所以在結束營業前,她必須盡她最大的力量,做好她的工作。

  杜悠凡就這麼看著她那忙裡忙外的身影,也想起了某一天她淋著雨回來,對他說她的診所就要被法院拍賣了,她那憔悴的神情、虛弱的求救聲。

  我留不住它……

  為了這句話,他為她花下鉅資買回這間診所,只求她能展露笑顏,但如今他們的相守,卻逼得她不得不結束營業跟他走,這簡直扼殺了她的生存空間……

  捫心自問,他真的該把她帶回美國嗎?

  *******

  等冷水依忙完已經下午四、五點了,為了向杜悠凡的父親表達歉意,她還特地買了蛋糕,請杜悠凡知會他父親一聲,再和他一起到他父親暫居的飯店賠罪。

  不過杜父一看到他倆就別開臉,只差沒破口大罵要他們滾。「爸,你的特護呢?」見房間裡只有他一個人,杜悠凡不免多問。

  「我把她支開了。我現在人好好的,幹嘛需要特護。」杜父就算坐著輪椅上,無法像從前一樣意氣風發,但脾氣一樣硬得像頭牛,凡事不想靠別人。

  「爸,這是水依為你買的蛋糕,你就別生氣了。」杜悠凡好聲好氣的哄著他。

  「哼,要我別生氣,我為了赴你們的約,推掉了和朋友吃飯的約會,結果居然等不到你們兩個人!」

  「那是因為水依她……」

  冷水依拉了下杜悠凡的衣角要他別說了,她自他身側站出。「老先生,因為我臨時有病患,所以才會耽擱時間,真的對你非常抱歉。」

  為了讓他們的談話能夠心平氣和,這句話她在路途中默念練習了好幾次,希望能讓他昕了滿意。

  「病患?」杜父狐疑道,她那一副畢恭畢敬的態度也讓他驚訝不已。

  「水依她是獸醫。」杜悠凡善意的湊了句。

  杜父聽了更是火大。「我居然比不上一隻狗!」

  冷水依啞言了。她就知道她的態度再謙卑,他父親還是會討厭她。

  「爸,水依沒有這個意思,我們今天過來,也是要跟你談淡我們的婚事……」

  此話一出,不僅杜父嚇了一跳,連冷水依也錯愕的合不上嘴。

  杜悠凡笑了,定定的看著她,深邃的眸底似藏了無限深情。

  「爸,我愛水依,我要跟她結婚。」

  「悠凡你瘋了不成!你要娶這個狐狸精!」

  冷水依知道杜悠凡是愛她的,但杜父看她的輕現眼神,總讓她有些難受……

  杜悠凡看穿她的不安,摟住她的肩頭。「對,我瘋了,我就是要娶她,就算你反對也無妨。」他鐵了心地說重話。

  聞言,冷水依心底的動盪被這句話撫平了,心生勇氣決定與他同進退,她緊握住他的手,朝他會心一笑。

  「你這個傻孩子,我不是都跟你說了,詩詩都擺明了只要你跟她結婚,言氏就會無條件支助京太流通的資金……」

  「爸,婚姻是不能講條件的,而且我也不愛她。」

  「那京太投資的損失怎麼辦?你以為你拼一下業績就能馬上回收嗎?夠了,這個世界是弱肉強食的,不藉著和其他企業聯姻從中謀得利益的是傻瓜!」

  「放棄了水依,我才是傻瓜。」杜悠凡心念一致,堅持到底。

  「不!」站在房門外偷聽好一會兒的言詩詩,難以置信的嘶喊出聲,手一鬆,捧著的百合花束也呈直線掉落,狼狽的橫躺在地。

  她激動的奔人房內,驚慌的神情已不似平時的甜美。

  「杜伯伯,我不管,悠凡不能跟其他女人結婚!我們不是說好了嗎?你答應我跟悠凡結婚,我就說服我父親無條件資助京太,你一定要幫我啊!」

  「詩詩,我們是不可能的,我一直當你是妹妹。」不讓她有繼續慫恿他父親的機會,杜悠凡搶先把話說個清楚分明,不希望她再執迷不悟下去。

  妹妹兩字教言詩詩發狂,美麗的臉孔多了猙獰,她滿是妒意的指著冷水依。「都是你,要不是你的出現,悠凡他也不會變心!」

  杜悠凡挺身擋在冷水依的面前,字字鏗鏘有力。「水依她不是第三者,在我回美國繼承京太前。我早就和她一起生活了十年,加起來也相識十六年了!」

  一聽,言詩詩的強勢瓦解了,頹廢得像失去了力氣,痛苦不已。

  原來他和冷水依相識了十六年,她才是第三者。「天啊,那我為你做了這麼多又算什麼!」

  「做了這麼多?唆使人到水依診所砸店和放火的事都是你幹的吧!」其實在水依說出恐嚇信一事的那天起,他就私下派人去調查這件事了,所以早知道言詩詩是主謀,只是不想打草驚蛇與她撕破臉。

  言詩詩刷地臉色蒼白,心虛得無法否認。

  冷水依大感意外,而杜父就算不清楚內情,在知道言詩詩做了這樣的錯事後,忍不住怒罵道:「詩詩,你一直部是很乖巧懂事的,怎麼會變成這樣啊!」

  「我會變成這樣部是她害的!」怒瞪著冷水依,言詩詩把所有過錯部推給她。

  自第一眼,她就愛上了杜悠凡,一直盼望成為他的新娘,沒想到一飛來台灣,她的美夢全在一夕間破碎了……

  她害的?

  冷水依不屑地冷哼了聲,自杜悠凡背後走出,向前狠狠地打了言詩詩一巴掌。

  「笑死人了,既然那麼喜歡他,就光明正大的把他搶走啊,別只會在我面前裝笑臉,然後在背後桶我一刀,噁心死了!」

  言詩詩長那麼大了,嬌貴如她還是第一次被摑巴掌,疼死她了。她應該予以還擊的,然而她卻像個孩子嚎啕大哭著。

  她從沒想過要害死冷水依,她只是嫉妒她可以得到杜悠凡的關愛,恨不得她馬上消失,沒想到當她回過神時,她已經犯下大錯了……

  「笨蛋,哭就能解決問題嗎?你再哭啊,只會愈哭愈丑而已,醜八怪!」冷水依惡毒的損著她,好發洩這幾天以來她所受的精神折磨。

  「水依,夠了。」被情敵陷害,元配應該是可憐兮兮的,怎麼他的水依罵人的狠勁還是那麼猛。「言詩詩,你沒有什麼想說的嗎?」

  瞧她哭得唏哩嘩啦,想必非常後悔她所犯下的錯事吧!只要她肯向水依道歉,求得她的原諒,看在她父親的面子上,他可以不把她移送警方。

  她還能說什麼?她什麼都比不過冷水依,就連愛人的手段,都好骯髒……

  言詩詩強顏歡笑,像是徹底醒悟般,坦誠地直望著冷水依。「水依,對不起,我對你做了這些事……我承認我虛偽、心機惡毒,只會在你背後放冷箭,但是我沒有騙你,我是真的很喜歡你,很想成為你的朋友。」

  比起那些只會說好話,拚命討好她的上流朋友,冷水依對她至少是誠實的,她一直渴望有這樣的朋友,但是,現在的她已經沒有臉留在台灣了……

  冷水依輕扯嘴角,沒回應她的話。以德報怨雖然不是她的作風,不過看在這個女人哭得那麼慘,也被她教訓了一頓的份上,她就勉強原諒她吧。

  「杜伯伯,對不起。」在一向疼她的長輩面前,言詩詩愧疚地抬不起頭,卑微地向杜悠凡提出請求。「我決定搭最快的班機離開台灣,你可以送我到機場嗎?」

  也許,他們不會再見面了……

  杜悠凡猶豫的望了冷水依一眼,見她聳聳肩,他才安心的陪言詩詩下樓。

  *******

  此時室內只剩冷水依和杜父兩人,氣氛僵凝到了極點。

  面對言詩詩鑄成的大錯,杜父縱然滿懷的感歎,也絲毫不改他一貫刻薄嚴厲的作風。「冷小姐,別以為沒了詩詩,我會讓你當上杜家的媳婦!」

  「老先生,你討厭我無妨,但請你尊重一下你兒子。」就算她想試著與他好好相處,也不可能放下自尊,低聲下氣的請求他。

  「你又要說我把悠凡當成傀儡了嗎?不准你這麼說!」杜父臉色變了。

  冷水依淡笑,像是看透了什麼。「上次的話我收回。老先生,我想你只是捨不得悠凡為京太賣命,所以才會逼他聯姻,好減輕他的負擔吧。」被她說中了心事,杜父免不了惱羞成怒。「你在胡說什麼……」

  「悠凡花了六年的時間整頓京太,現在公司營運上又有困難了,你認為只要他肯聯姻,就用不著那麼辛苦了吧。可是你這麼做不是在幫他,是在害他。」

  「住口!悠凡是我兒子,我怎麼可能會害他!跟你在一起,他才會分心拖延到公事,得不到任何好處!」

  「我會跟他一起到美國,全力支持他。」相對於杜父激動的情緒,冷水依顯得從容不迫,只是淡淡地道。

  「你不是獸醫嗎?對商業一點都不懂的人少在我面前說大話!」

  「我可以學。為了他我什麼都可以學。」冷水依堅定道。

  「你以為你這麼說,我就會看你順眼嗎?」杜父滿是鄙視的眼光。

  冷水依吸了口氣,忍著滿腔的怒火。她不想這麼說的,但她受夠了他的冷言冷語。「我不在乎你對我的感想如何,為了悠凡,我只是說出我該說的話而已。」

  「你這是什麼態度,真是氣死我了,我一定要悠凡跟你分手……」杜父氣憤的吼著,倏地臉色一變,家是快喘不過氣般,急著滑動輪椅到床頭取他的藥。

  見狀,冷水依嚇了一跳,幾乎是直覺的為他倒茶水,還幫他拿藥。她不希望悠凡一回來,就看到他父親出了事。

  「走開,少在我面前假惺惺,我不要你來救我!我死了最好,那麼悠凡就會知道是你氣死我的!」杜父不領情,揮開她的茶水和藥丸,氣喘吁吁地難受極了。

  看著散落一地的藥物,冷水依趕緊彎身去撿,想遞給他,卻被他一腳踢開。

  「你走,我不想再看到你!」他氣瘋了,跟著不小心滾下了輪椅。

  「別再頑固了!你死了跟我沒關係,我只是不希望悠凡回來就看到你病例!」好心的想幫他,卻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拒絕,冷水依的耐心都快沒了。

  一想到未歸的兒子,杜父湧起了求生意志,狼狽的搶過她手上的藥丸,想一口吞人,不料還沒吞下,他整個人就陷入了昏迷,沒有反應。

  冷水依嚇壞了,慌張的探了探他的氣息。

  沒氣了。他居然停止呼吸了……

  無法想像杜悠凡得知後的表情,她只知道絕不能讓他父親就這麼死去。

  對,她要救他!

  心念一定,冷水依冷靜的為杜父做心肺復甦術,見他好不容易有了自發性的呼吸和意識,趕緊扶起他,餵他吃藥喝水,直到他呼吸平緩為止。

  「老先生,你沒事吧。」

  杜老先生就虛弱的枕在她肩上,不明白的喃喃道:「為什麼要救我?我死了就不會有人阻止你了……」

  「我再說一遍,你死了跟我沒關係,但因為你是悠凡的父親,我只是不希望他難過。」

  「我不會感謝你的。」從鬼門關走了一趟回來,杜父仍是一副牛脾氣。

  「我不需要你的感謝,相同的,我想跟悠凡在一起,你也干涉不了。」冷水依的脾氣也硬,沒發現她骨幹裡的倔強跟他有些相似。

  「扶我起來。」

  是她聽錯了嗎?他怎麼可能會對她示弱……

  冷水依愣了下,幾乎是納悶的把他扶上輪椅。

  杜父轉動輪椅,而後背對著她,略不耐煩的道:「隨便你們了。」

  隨便他們了?他的意思是……

  冷水依緩緩地勾起笑意,她知道他是決定退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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