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白襯衣的男人
“麻煩讓一讓,謝謝啦——”有些擁擠的人流中響起一道清脆的男子聲音,爽朗、干淨,似乎還帶著一種說不出的愉悅,連尾音都是上揚的。那人的身影靈活地穿梭過人群,帶起一陣清風。
“呼,終於趕上了。”林躍吐出一口濁氣,從褲兜裡取出一塊硬幣,動作熟稔地一下扔進了投幣口裡。
中年司機已經不是第一次見他了,無奈地搖了搖頭,“我說小伙子,怎麼每次見你都跟急著投胎似的,不過算你小子幸運,這是最後一輛末班車了。”
林躍朝他笑笑,沒有解釋,朝裡面瞅了一眼,目光落在最後一排座位上,然後徑直走了過去。他喜歡公共汽車上的後排座,這個毛病從小就沒有變過。
不知想起什麼,林躍一雙明亮的眸子暗了暗,但是下一刻又快樂地笑了起來。
“你在笑什麼?”一道略微低沉的聲音打斷了林躍的思緒,令他立馬轉頭看過去。
身邊不知何時坐了一個身形頎長的男子,他的容貌很俊,但卻透著幾分天生的淡漠和疏離,讓人生不出親近之感。而他上身穿著一件干淨的白色襯衫,讓他本就有些白皙的肌膚顯得愈發透明起來。說話時,那份疏離和淡漠似乎斂起了許多,眼裡有淡淡的柔意。
好奇怪,剛才上車的時候明明沒看到別人上來啊。林躍納悶道,不過還是很有禮貌地朝他笑了笑,“今晚加班趕完了這兩天的工作,周末可以好好放松一下,當然高興了。”說完,大大地伸了個懶腰。
認識林躍的人總說,笑起來的林躍就像是一個發光的小太陽,燦爛得灼眼,那男人的眼睛似乎也被晃了一下,隨後有些蒼白的臉上多了一絲笑意,目光卻深幽似潭,裡面仿若藏著什麼東西在蠢蠢欲動。
林躍沒有發現,他跟男人說話期間,前幾排坐著的那個老太太,時不時地轉頭看他一眼,面色古怪。
下車後,林躍朝自己的小區走去,才走兩步,便發現剛才車上說了不過一兩句話的男人竟然跟在了自己身後。
心中忽然萌生一個可怕的念頭,林躍越走越快。這邊的燈光有些昏暗,確實是個值得搶劫的好地方。越是這麼一想,額頭頓生涔涔冷汗。可是,他只是在星宇公司打雜的小員工,又不是那些家財萬貫的明星,再怎麼搶劫也輪不上他呀。
林躍幾乎是一口氣跑到了小區門口,還沒來得及喘一口氣,便被眼前的人嚇了一跳。
那人正筆直地站在樓房下,半邊臉隱在樹影裡,另半邊籠罩在昏暗的燈光下,白皙透明得像是一層紗。
“王嬸忘給我鑰匙了,我是她的遠房表侄,暫時寄住在這兒。”那人解釋道,向前邁了一步,從陰影中完全走了出來,露出一張帶著淺笑的俊臉,雖然面色有些蒼白,但一點兒不影響他的清俊,反而像個活在童話裡的憂郁王子。然後他指了指身側的一條鵝卵石鋪就的小道,“這邊有近路,省事得多。”
林躍當然知道那邊的近路,只是那邊連個路燈都沒,他不太喜歡在晚上的時候走那條小道。
誤會解除了,林躍當即抹掉額上的汗,領他上了樓,掏出鑰匙開門,回頭看他,“進屋吧。”
王嬸是他的房東,前幾天曾隱晦地提過,想把裡面的那個小臥室也租出去。只是沒想到,動作這麼快,今天就把人找來了,還是個遠房親戚。
剛進屋的林躍按開燈,目光在看向正中客廳時明顯愣住,吃驚地張了張嘴。那處多了一架十分華美的白色鋼琴。今晚的燈光似乎有些暗淡,那架鋼琴籠罩在一層淺黃的光下,靜靜坐落在客廳中央,美得讓人移不開眼。
“喜歡嗎?”身後跟前來的男人問,聲音低沉而喑啞,仿佛帶了一絲蠱惑的味道。
“這架鋼琴是你的?很漂亮。”林躍吶吶回道。在很小的時候母親曾手把手地教他彈鋼琴,只是,從母親去世後他再也沒有碰過這些奢侈的東西。
似乎察覺到他的落寞,身後的男人語氣變得十分柔和,“你想學的話我可以教你。”
林躍沒有直接應話,回頭衝他一笑,“沒想到王嬸動作這麼快,你的東西已經全部搬進來了。我叫林躍,你呢?”
“……安成。”男人略微頓了一下。
林躍點了點頭,笑著說,“時間不早了,早點睡覺吧。我的臥室就在你對面,有什麼不懂的問題直接找我就行。”
安成還有些亮光的眸子一下子變得黯淡下來,那股天生的冷漠驀然間散發出來,似乎連周遭的空氣也被凍住了。看著他熟絡地脫去外衣、燒水洗漱,最後回了自己的臥房。
“對了,廚房在那邊,冰箱裡也有很多水果,晚上餓的話可以填填肚子。”緊閉的屋門忽地鑽出個腦袋,朝他補了一句。
安成聽到這句話後,暗沉的眸子裡浮現淺淡的笑意。
夜色沉沉,入夢正濃。
一陣悅耳的鋼琴聲將林躍從夢中喚醒,凝神聽了許久,確定不是錯覺,林躍這才翻身出了臥室。
黑白分明的琴鍵上,修長白皙的指尖靈活游移,低緩悅耳的琴聲從指尖下一串串流瀉而出。窗子外月色正濃,灑進來的月光照在男人白皙的側臉上,看起來朦朧而不真實。
林躍靜靜立在他身邊。
直到最後一個音符落下,安成偏過頭看他,入目一片緊繃結實的肌膚,微微一愣,安成的目光在低頭之際,變得異常灼熱。
林躍喜歡裸睡,從臥室出來的時候只套了個長褲。
“彈得很好聽。”林躍笑贊道,一時間沒了睡意。
安成往一邊挪了挪,示意他坐過去。
林躍緊挨他坐下,有些懷舊地盯著眼前的鋼琴,神情落寞,“我已經有十多年沒有碰鋼琴了。”說完,慢慢伸出一根手指,觸碰上那漂亮的琴鍵,輕輕按下,聽著琴鍵發出咚的一聲,簡單的音讓他笑得滿足。
身邊的男人維持著側頭的姿勢,看了他許久,他的眼睛幽黑明亮,像是夜色中顫顫流動的溪水,因為睡覺變得雜亂的黑發看起來很軟,讓人很想揉上一把。
安成忽然伸手環住了他,幾乎將他半摟入懷中,手臂饒過他的肩膀,搭在了他的雙手上,聲音在濃濃夜色中顯得有些飄渺,低而沉,“我教你。”
在他的環住自己時,林躍身子不由一僵,即使隔了一層布料,亦能發現這個男人的身體多麼冰冷,尤其是那雙蓋著他手背的大手,冰涼的感覺一直傳到了他的血液裡,流動的血液有片刻的凝滯。仰頭看他時,愈發覺得他的臉色已經蒼白得近乎透明。
心裡驀地一抽,林躍猛然推開他,快步走近自己的臥室。
安成呆滯地看著落空的懷抱,失落的目光中忽然閃現一絲陰冷,搭在琴鍵上的手開始顫抖,一股殷紅的鮮血從額角流了下來,越來越多,最後布滿了整張臉。再一抬頭,那張臉上鮮血縱橫交錯,順著線條柔和的下巴一滴一滴滴**到地面上,發出清脆的嗒嗒聲。
砰一聲,那扇門又被打開,目光一閃,那人已恢復先前的摸樣,一切仿若是錯覺。
再出來的林躍手上抱著一床被子,二話不說就蓋在了安成的身上,把他緊緊裹住。
“這樣的話就不會冷了。”他淡淡地笑,連眉眼間都染上了笑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