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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陽光晴子]偽奴計-刺客秘盟 3(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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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11 23:05:28 |顯示全部樓層
 

內容簡介:

  菜鳥太監小豆子生性害羞,怕黑怕鬼膽小如鼠,
  不過他雖然口吃又駑鈍,純真憨厚的性子卻很難得,
  也令個性清冷的她放不下他,屢次為他出頭避免他被欺負,
  明裡她為宮中大紅人,實際卻是失勢太子對外聯絡的窗口,
  怎料她身手已經不錯,卻還有武功更高強的黑衣人潛入宮中,
  初見面偷襲就擁住她不放,甚至還大膽的強吻她,
  她掙脫不了他的鉗制,從此記住他的氣息和身影,
  後來她中了亂黨的埋伏,竟也是黑衣人出現解救她,
  直到他拿下蒙面黑巾,由高大英挺又裝回畏畏縮縮,
  她才知道高深莫測的黑衣人居然就是那顆小豆子?!
  可惡!氣死她了!他就會裝可憐、扮弱小博得她的同情,
  說什麼幫助太子、和她是友非敵,她看根本是痞子色胚一個,
  既然他堅持不透露身份,愛當奴才她就讓他當個夠,
  管他又使什麼計想和她糾纏不清,她都不要理他了啦……

楔子

  京城街道上,一頂華麗精緻的轎子經過,轎內,蘇妍恩目光清冷的看著坐在她對面的男人。

  「伺候太后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地方?蘇姑姑能否指點幾句?要不,一個沒伺候好,腦袋會不會搬了家?」男人長得唇紅齒白,卻是一臉邪佞。

  這樣沾沾自喜的嘴臉,她看得太多了,以為成為皇太后的男寵就能雞犬升天,殊不知,嘴巴不夠緊的,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驀地,馬車停了下來。

  「蘇姑姑,請稍候,街上似有混亂發生。」駕車的馬伕突然開口道。

  蘇妍恩蹙眉,伸手掀開轎前的垂簾,一眼望過去,就見一名高瘦少年跪在大街一角,身旁站著一名瘦骨嶙峋的中年婦人,她哭得涕泗縱橫,還拚命的握拳捶打少年。

  而少年低頭拭淚,沒有閃躲那如雨滴般落下的拳頭。

  街道兩旁站了不少人,看著這對母子交頭接耳的指指點點。

  「真可憐,為了病重的爹要進宮當太監。」

  「就是,但當娘的哪啥得?尤其剛剛聽到她哭喊著自己只有他這個兒子,這小子一當太監,香火全沒了。」

  「那能怎麼辦?她兒子收下錢賣了終身,連名字也不能有,日後只能叫『小豆子』了。我看這顆小豆子,這輩子只能老死在宮內了。」

  街道旁的眾人帶著同情的口氣說,一旁還站著宮裡的兩名差役,其中一名正怒氣沖沖地指著少年的娘咒罵。

  「別怪你兒子,要怪就怪你這窮酸不該生了他,讓他只能用這種方法養活你們兩個老的。去去去,別擋老子做事!」

  「嗚嗚嗚……官爺,求求你行行好,讓我再跟我兒子說說話吧。」婦人聲嘶力竭的泣求著。

  「滾!」橫眉豎目的差役大腳一踢,那名穿著補丁舊衣的婦人立即撲跌在地,嘴角還有些滲出血來。

  此刻,那名高瘦的少年側轉過來,爬跪到他娘身邊,蘇妍恩這才真正看清他的容貌,那是一張還算俊秀的臉孔,只是臉龐稍嫌瘦削,還有那雙八字眉、下垂的嘴角及畏懼泛淚的眼眸……她抿緊薄唇,怎麼看都是一張成不了大氣候的臉。

  「別……別……打……打……我……我……娘……她……她身……身……子……骨……也……也……不……不……好。」

  少年渾身顫抖的抱著母親,不知是害怕就要進宮,還是不忍與母親別離?說話不但打結,眼眶也是紅的。

  「天啊!還口吃這一進宮,我看只有被欺負死的分了。」

  「就是,怎麼瞧都不像是個頭腦靈光的孩子,他的日子難過了。」

  一旁又有人多嘴的發表言論,讓婦人的淚水掉得更凶。

  蘇妍恩看著那少年拚命向差役磕頭求情,這畫面十分熟悉,若干年前,她也曾經這樣求一個人救她娘一命,可是,娘還是追隨爹而去,從此和她天人永隔……

  「求求官爺,讓我再多看他一眼、再多說一句話也好,這輩子,我可能再也見不到我兒子了啊……」婦人淚如雨下,但差役已不耐的揪起少年就要走人,這讓婦人又撲向前,雙手緊緊的抱著差役的腳。

  見婦人那不捨心痛、幾近撕裂心肺的懇求模樣,蘇妍恩突然無法再置身事外,她衝動的從轎內飛身而出,在差役身前站定,冷聲命令,「就給他們母子一點時間吧。」

  「呃……蘇姑姑?是、是。」原本氣焰囂張的兩名差役一見來人是她後,急忙拱手退下。

  她可是皇太后眼前的紅人,是近身伺候太后的女官,在京城裡幾乎無人不曉、無人不識,年紀輕輕不過十八歲便博得宮中眾人一聲「姑姑」的尊稱,但她生性清冷,獨來獨往,會現身管這小太監的閒事,倒令他們錯愕不已。

  不過她這一出現,可是在街上引起了不小的騷動。

  儘管神情冷淡,可她絕對是美麗的,只是不同於纖細婉約的古典美人,她的眉宇間有著動人的英氣,燦亮的黑白明眸也多了一股說不出的神秘感,據傳她性子瀟灑不羈又擁有一身好功夫,而且自小就在太后身邊長大,是太后最信賴的親信,還得以自由進出皇宮。

  即將分離的母子一見到美若天仙的她,也都呆愣的瞧著。

  她朝他們走近,見婦人的嘴角早已流血,可能是差役剛剛大腳一踹所傷,而少年的額上則有血漬,樣子好不狼狽。

  「有話快說吧,你們的時間並不多。」

  她冷靜的語調讓兩人回神,很快跟她磕頭後隨即抱著彼此痛哭出聲,細細說著不捨與叮嚀,讓旁人聽了都不由得動容。

  稍後,小豆子抬起頭來,看著這名像仙女的白衣姑娘,「謝謝姑娘,謝謝。」

  蘇妍恩沒有說話,只是微微點頭,但她注意到少年那雙含淚感激的黑眸其實熠熠發亮,只是帶著些畏怯,極為矛盾卻又憨厚純樸。這樣的人進到那靡爛淫奢的宮庭裡,能安然生存嗎?

  兩名差役終於把人帶走了,婦人仍拚命拭淚,眼巴巴的望著兒子的背影。

  蘇妍恩轉身也要回到轎上,婦人突然起身跑到她面前,跪了下來,道︰「謝謝姑娘!姑娘既是宮裡的人,看來還很有權勢,求求姑娘多多照顧我兒了。」

  她搖頭不語,彎身要將婦人拉起,但婦人卻不肯。

  「求求你了,姑娘,貧婦一生困苦,所生的兒子也無力栽培,一家三口獨居在城郊的半山上務農,我兒不識字,怕黑、怕高、怕水又怕鬼,生性憨厚笨拙,我怕他會被欺負,會被欺負死啊……」

  怔怔的瞪著婦人,聽婦人淚眼說了一大串兒子害怕的事,她簡直傻眼。聽來少年的確極有可能在宮中被欺負,可是……

  「我不能保證他的生與死,所以……」她從懷裡掏出一袋銀子,「拿去好好過日子吧,別辜負你兒子的孝心。」

  婦人哭著搖頭,「我不要銀子,請好心的姑娘替我關照兒子,至少別讓他備受欺凌,至於生死……就是他的命了,貧婦在這裡謝謝你、謝謝你了。」說完,又是重重的磕頭。

  蘇妍恩一向理性、獨善其身,但看著婦人消瘦臉上的淚水,於心不忍下,她竟然點頭拉起了對方,接下關照這顆「無膽的小豆子」的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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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11 23:06:49 |顯示全部樓層
第1章(1)

  天空積了厚厚的雲層,偶爾閃過幾道白光後,轟隆隆的雷吼接著響起,傾盆大雨似乎就要落下,風也變強了。

  巍巍皇宮內,高聳的紅牆裡,菜鳥太監小豆子左手提著一隻燈籠,右手拎著一隻竹編提籃,走在深宮大院裡。他小心的護著燈籠,就怕強勁的風吹滅了光源,因為他左拐右彎要去的地方,可是個詭異的地方。

  傳說那是某個娘娘自縊的宮殿,早已無人居住,晚上卻會有哭泣聲傳來,還有飄忽的人影,甚至是青色的鬼火……

  小豆子一步一步的愈走愈沉重,小腦袋瓜裡浮現的全是其他小太監跟他說過的傳言,讓他心裡忍不住犯起嘀咕來。

  這是怎樣啊?老天爺,他就是不敢晚上來才白天來嘛,您老怎麼在此刻讓天空烏雲密佈呢?明明離黃昏還有一、兩個時辰,這會兒天際卻已暗如黑夜了。

  瞧瞧眼前,被這陰森森的氣氛給包圍,他嚇得猛吞口水,心裡頻念阿你陀佛,嘴裡也喃喃低語,「我……我……是代……代……替……小李子……送……送……祭祀的菜餚、香燭跟、跟冥……冥紙的,娘、娘娘,請別嚇我啊……等我……等我拜……好後,你也請安……安……心、心的去吧,別……別……逗……逗留……人……人……間。」

  他顫抖的走到一處亭台內,將燈籠跟供品放到桌上,拿了火折子點燃燭台,便急急的又燃了一炷香,朝向四面八方彎身拜了拜。

  才剛直起腰桿,他竟見左側的一面牆在燭火照射下,有一道小黑影在牆面上緩緩的拔高、放大。

  他眼睛瞪大,嚇到哆嗦發抖,一手緊揪著胸前的衣襟,想逃卻舉步維艱,想喊救命,喉嚨也出不了聲。

  殊不知,就是他這副怕死畏怯又嚇到快屁滾尿流的模樣,讓幾名躲在暗處的太監捂著嘴無聲竊笑,其中一名太監以手肘撞了下另一名的手後,該太監立即捏著鼻子開了口。

  「還……我的命……來……」

  拔尖淒厲的嗓音在夜風的吹送下直直灌進小豆子耳裡,他嚇得扔下手上的香,連滾帶爬的就想跑。

  幾名一身白衣的太監見狀可開心了,連忙將假長髮戴上,圍上前去。

  「娘、娘娘?怎麼、怎麼這麼多個……娘娘……」小豆子快嚇死了,一步走得比一步慢,因為他腳軟了,眼眶也泛出淚光。

  偏偏,那幾個捉弄他的太監還玩得不過癮,刻意圍著他猛跳。

  「不要……不要……你們不是我害的……我沒有害你們啊……嗚……嗚……」可憐兮兮的小豆子驚嚇過度,望著長髮遮臉的鬼魅,竟然跌坐地上哭了起來。

  真是膽小如鼠!太監們受不了的撥開長髮,瞪著像被凌虐受侮的小豆子。他手腳直發抖不說,居然還哭得像個小孩,淚水直流呢!

  驀地,咻咻咻的一陣奇怪聲音陡起,瞬間四方的燈籠都亮了,一身素白裙裝的美人兒飛身站定,手上拿著火折子,面無表情的看著幾名太監。

  慘了!太監們心中暗暗叫糟。來的不是女鬼,卻是比女鬼更可怕的蘇姑姑啊。

  雖然她長得脫俗絕美,穿著一襲白衣看來清麗雅致、恍若天仙,可是她眼中的冷意卻足以教他們由心底泛起酷寒、頭皮發麻。

  「蘇、蘇姑姑……」

  幾個太監嚇出了一身冷汗,馬上拿掉頭上的假長髮,害怕的一一下跪叩首。

  「你們扮鬼嚇小豆子?」蘇妍恩強忍心中的怒火,冷睨著眾人。

  「稟蘇姑姑,咱們、咱們是好心,小豆子太膽小,想替他練練膽子。」

  「是啊、是啊。」

  其中一人開了口,另外幾人急急的叩首附和。

  然而事實是,在宮中當差的日子挺艱苦,尤其職位在他們上面的人老是找碴,他們有氣又無處發,便來欺負或逗逗這顆小豆子,苦中作樂一下,反正小豆子就是呆瓜一枚,第二天一樣傻愣愣的專心做事,也不會告他們的狀。

  她冷冷瞄著一個個都縮起脖子的太監,「人嚇人會嚇死人,不許再犯了!」

  「是,謝謝蘇姑姑不追究,我們先退下了。」

  太監們趕緊行禮走人,不敢再多待,畢竟在繁文縟節的宮中當差,就算時日不久,也已懂得察言觀色。蘇姑姑雖是僕們口中最不會端架子的主子,但她看來冷若冰霜,身上氣息彷彿足以凍死他們,肯定是在怪他們嚇壞了被她納入羽翼下保護的小豆子。

  幾個太監快步離開後,臉上掛著兩行熱淚的小豆子仍呆愣的坐在地上。

  蘇妍恩俯視著他。他進宮也有三個月了,那張明明還算清俊的臉龐就壞在一雙下拉的八字眉、怯懦的眼神再加上往下垂的嘴角,顯得神態太過畏縮,一副就是小媳婦的模樣。偏偏他個性遲鈍又憨厚,總惹來不少小太監的捉弄或欺負,甚至成了一些人的出氣筒,看來他要在宮裡好好生存,還真的很難。

  彎身將他拉了起來,沒想到他還是傻愣愣的看著她。

  她美眸一瞇,「還愣著做什麼?不用去幹活了?」

  聽見她清冷的聲音,小豆子這才像是回了魂,突然驚醒過來,又急急的咕咚一聲,雙膝跪地。一緊張或害怕就會口吃的他,紅著眼兒磕頭道︰「謝謝、謝謝蘇、蘇姑姑……又、又……救我一次,今生、今……生……若不能以……己……己身所能來報答,來生……必結拿……餃環……來……來來……報恩。」

  「行了!」蘇妍恩必須令自己的語氣不要太過冰冷,免得瞬間又將他的淚水給逼出來。說來他的膽子真是她所認識的男人中最小的,一旦她的音調太冷肅,他那雙在五官中最出色的黑眸就會泛起淚光,她真的被他打敗了。

  而且說來還真不可思議,他明明長得比她高,卻老佝僂著身子,再加上一大堆怕高、怕羞、怕黑的膽小毛病,讓他更容易被捉弄,每次她看到他的時候,幾乎都是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可偏偏他又很得她的緣。

  也許是婦人類似托孤的神態讓她起了惻隱之心,但更重要的是,這個小豆子也實在得人疼,他在入宮後做的事多如牛毛,卻任勞任怨,雖然笨手笨腳,每件事倒都做得十分用心,即使連斗大的字都認不得、自個兒的名字也不會寫,卻有勇氣向她開口,請她教他寫名字。

  蘇……蘇……姑姑,不是……不是寫小豆子,是寫龍隕奇喔,我……我不希望在未來的某一天,我連自己的……的名字都忘了。

  回想當時學字時,他激動到漲紅的臉及泛淚的眼眸,再想到他才十五歲,比自己足足小了三歲卻已命運乖舛的入宮當太監,她對他的憐憫不禁愈來愈多……瞧,這會兒他又落下男兒淚了。

  「好了,把眼淚擦一擦,雨要落下了。」

  小豆子低下頭,急忙以袖子拭臉,「是、是,謝、謝、蘇、蘇姑姑。」

  拭完淚再抬頭,蘇妍恩早已不見了,他先是眨眨眼,一副摸不著頭緒的樣子,但隨即掩著嘴偷笑,那雙黑眸一點也不呆傻,反而是慧黠又愉悅,目光精睿、閃閃動人。

  在轟隆隆雷雨落下的瞬間,他更是以閃電般的速度消失在滂沱雨霧中。

  盛夏的夜晚,點點星光灑落在銀河上,一個鬼祟身影迅速穿過彎曲的迴廊,還盡往有陰影或樹影的地方行走,就是要避開一長串過於明亮的宮燈。

  終於,他來到「海棠閣」,這個內苑有幾株松柏參天,許多地方以紋磚砌牆,同時可見琉璃板瓦,充滿著文雅風韻,就跟住在這裡的蘇妍恩一樣,相當迷人。

  守門的侍從見到一身圓滾滾、大頭肥耳的小順子,僅是點個頭。

  小順子拱手彎身,又繼續快步往前走,熟門熟路的來到書房門口,舉手敲門,「蘇姑姑,奴才小順子。」

  「進來。」

  小順子推門而入,一看到美麗的蘇妍恩就急著說︰「蘇姑姑,那顆豆子沒事了……呃,是小豆子拿到被吞掉的薪餉了。另外,一切都照你的吩咐,將銀子交給杜公公了。」他尷尬的拱手稟報,對差點說溜嘴的「豆子」很不好意思。

  想一想,那顆天然呆的小豆子也不知上輩子燒了什麼好香?進宮來之後麻煩不斷,偏就有蘇姑姑這個貴人在替他出頭、擺平事情。

  這一次,他微薄的薪餉被人吞掉,更有老太監公器私用,濫用職權的要他去替自己跑腿,還有更多的人是在言行上蹂躪他,對他作威作福,享受當主子的癮……這些大小事一籮筐也說不完,至於他則是替蘇姑姑注意著小豆子的一切日常生活,再向她匯總報告,也替自己賺些額外收入。

  蘇妍恩坐在黑檀木桌後方,看似面無表情,但心中著實安心不少,杜公公在皇宮裡少說也有八、九年,多少有些人脈,有他的人照顧小豆子,應該能讓那些老想佔小豆子便宜的人收斂些。

  「他現在人呢?」

  「又躲到柴房去偷偷練字了,怕被同房的小李子罵。」

  小順子提到這事也想歎氣。小豆子休息時,總會躲在某個角落偷偷練習寫字,不過他腦袋實在太不精光,學了這個字就忘了那個字,名字不就三個字嗎?真的是天然呆,沒得救了!

  她抿抿唇,輕輕頷首。看來得找個機會將人調來她身邊做事了,要不然,進宮不過四個月,小豆子已成了宮裡最忙碌的小太監,而且還三不五時就遭人惡整,被努力的役使、天天洗茅廁更是常態,現下就連休息時間想學字也得東藏西躲,唉。

  「呃,蘇姑姑……」小順子笑了笑,期期艾艾的伸出手。

  她微點頭,隨即從懷裡拿了一袋銀子交給他,看著他開開心心的退下去。

  蘇妍恩突然覺得很好笑。她到底在做什麼?忠人之事嗎?付費給一個小太監要對方定時來報告小豆子的生活狀況,然後再適時的伸出援手,不只是上個月他到冷宮被捉弄她去救人,現在她更又花了大筆銀兩,麻煩杜公公照應他,都做到如此地步了,她竟然還動了念想將他調來自己身邊做事

  她會不會是太寂寞了?還是真如奴僕間所傳出的耳語,沒有親人的她因為移情作用,將小豆子視為自己的弟弟、當家人般愛護了?

  或許吧。小豆子雖呆呆愣愣,卻有一雙純真憨厚的眼神,那雙乾淨的眼眸在這藏污納垢、爾虞我詐的皇宮內十分難得,因此每次見到他,她便覺得自己並沒那麼孤單,這個地方也沒那麼難待了。

  她輕歎一聲,將手邊的事完成後,起身離開。

  片刻之後,她來到位於皇宮最偏僻的僕役樓,一個在皇太后身邊的大紅人來到這裡,奴僕丫鬟們看見了莫不急著行禮,眼裡更有許多的羨慕。

  她腳步未歇的往柴房走去,拜小豆子之賜,這佔地不小的僕役樓,現在她已相當熟悉。

  甫走進昏暗的柴房,她就看到牆角擺著一盞小燭台,燭台下方,小豆子已倒頭睡在木柴間,看來相當疲累,臉上還沾染到他所寫的字跡,因為他的臉竟是貼在紙上睡的。

  但即使睡著了,他那八字眉也倒掛著,看來很憂愁。

  蘇妍恩走近他,蹲下身子伸手輕拍他的肩,「小豆子?小豆子?」

  他睜開惺忪的眼眸,像是有點搞不清楚狀況,可在定睛看清楚是誰蹲在他身前時,他頓時嚇醒,急忙坐起身來,「蘇、蘇姑姑?怎、怎麼來這裡?」他慌亂的看了看四周,確定自己仍在柴房裡。

  她搖搖頭,伸手拿下貼著他臉龐的紙,「你回房去睡吧。」

  「可是我……我想……想寫字。我要做很多事……忙得四肢酸痛也沒關係,但……但回到房裡後,拿起筆、很專心的寫就心情好,不過……就是寫得不好……小李子覺得我該睡覺,不要把時間浪費在沒有、沒有意義的事情上面。」說著說著,他眼眶都紅了。

  她沉沉的吸了口長氣,知道這陣子他之所以得四處躲著讀書、寫字,全是因為他太上進,就連茅廁都躲進去過。

  然而,就她側面得知,那些人也不全是覺得被他吵到,而是他在這方面的「天分」太可怕,他們才要他別浪費時間。

  下意識的,她的目光移到剛剛順手放在一旁的紙張--

  唉,即使是墨汁糊了,仍看得出來又是鬼畫符……

  蘇妍恩柳眉一皺。不得不承認有些人在某方面是頗不開竅的,就她所知,他只要一逮到空閒就練習寫名字,而且「龍隕奇」這三個字明明是她教的,他寫來卻讓她很陌生,有看沒有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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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2)

  「我……我又……寫錯了?」小豆子吞了口口水,幾乎是看到她蹙眉的表情,他就能猜到了。

  她沒說話,只是拿起毛筆,在他的字旁邊重新寫上他的名字。

  不是少一撇就是多一槓,還有左右不分以及歪七扭八……他不得不沮喪的低下頭,總共也只有三個字,他還以為自己記起來、學會了呢。

  「名字不會寫有什麼關係?記得它便行了。」蘇妍恩沉靜的眼眸悄悄浮現一絲溫柔,安慰他道。

  他一臉困窘,「我、我在識字這方面……特別、特別笨拙,很擔心、很擔心天天被叫小豆子叫久了……叫久了,真的會忘了、忘了自己的名字,天天寫上一遍、認了字,至少不會忘啊。」

  她不知道他會這麼害怕忘記自己的名字,事實上,進宮時年紀愈小的太監或宮女,幾年過去,有的確實連自己的本名都忘了。

  至於她自己,能識字、記得自己的名又如何?她在做的事跟妓院老鴇並沒有太大的差別,幸好她還有另一件堅持在做的事,只希望結果會是好的。

  她靜默了好一會兒,然後點頭,「那你就一個字一個字的練習吧。還有,私下只有我跟你相處時,我會喊你的全名,讓你不至於忘記你的名字,你別擔心了。」

  他胸口一暖,眼眶再泛淚光,「謝謝蘇……蘇姑姑……我來世一定--」

  蘇妍恩打斷他的話,神情一凜,「龍隕奇,男兒有淚不輕彈,把眼淚給我眨回去!」

  他愣了下,一臉發窘,但仍順從的眨回淚水,那模樣不似十五歲的少年,倒是比較像七、八歲的小男孩,純稚得很可愛。

  她不得不忍住莞爾的笑意,努力板起臉道︰「整理整理,快回去睡吧。」

  「是。」他露出無邪的笑顏,著手收拾紙張跟筆墨。

  她走出柴房後,找人將管理住宿的老太監找來,交代一些話、給了銀兩,便先行離去了。

  「蘇姑姑對這顆小豆子真是好,還安排給他一人住宿,這下不知道又要讓多少奴才羨慕死了……」就連他自己,也很嫉妒呢。


  蘇妍恩離開僕役院,沒有往自己獨居的海棠閣去,而是往西走,經過一個又一個亭台樓閣,小心的閃身進入一處峻峭的假山群後,她屏氣凝神,靜待好一會兒,確定附近沒有任何氣息,才一個縱身翻身進入矮牆內。

  殊不知,另外也有一名黑衣人,以行雲流水般的高乘輕功一路尾隨在她身後,跟著她進到矮牆後方。

  這裡其實是「圻雨殿」,不只四周有禁衛軍定時巡邏,也是當朝太子源峻的居所。

  因為源峻對父皇太敢直言,又對太后奶奶豢養男寵一事多所批判,所以溫文儒雅、甚有主見的他,便落到成了禁臠的下場,即使皇后在這三年間一再的向皇上、太后請求赦免愛子也是枉然,最後終於受不了在年初時抑鬱仰藥而亡。

  蘇妍恩幾個身形輕掠避開殿內奴僕後,很快的進到內苑寢宮。

  熒熒燭火前,相貌俊秀的源峻正坐在桌後翻閱書籍,原本低落的情緒在看到她走進來後,眼睛瞬間為之一亮,「你來了。」

  她朝他屈膝行禮,不意外又感受到他熾熱的眼神,但她只是淡淡的轉頭,看了擺放在一旁的晚膳一眼,「太子又沒有用餐?」

  「怎麼會有胃口?我被囚禁在這裡已有三年,男人的自尊早被打擊殆盡,若不是還有你……」他深深的凝睇她,眸中有著掩飾不了的熱烈情感。

  她卻一臉正色的說︰「我只是送訊息的人,太子要感謝的該是在外面為太子未來奔走的人。」

  源峻沉沉的吸了一口長氣,「我知道。」此刻的他沒有資格愛她,這也是他在夜深人靜時,每每想起就感到窩囊不已的事,他是天子,是未來的君王,卻連愛一個女人的權力都沒有。

  蘇妍恩從袖裡掏出一個信封交給他,「這是外面送來的消息,請太子過目。」

  他立即接手打開一看,而後望向她,「最近,多如雨後春筍的刺客組織又多了一個『藍月』,我們的人得到消息,已有該組織的人混進宮來,目的不明,要你我多加小心。」

  「我明白,我會注意的,也會立刻送信給我義兄的人代為查詢,請太子自己要小心。」

  「多陪我一會兒。」從她的話聽出她要離開了,他忍不住脫口而出,一手也在同時拉住她的手。

  美麗又難馴服的蘇妍恩,個性冰冷不喜交際,都有許多王公貴族在她身邊圍繞著,但他們都入不了她的眼,就連他這名太子也一樣。

  可他比他們多瞭解她幾分,知道難以接近的她,其實有著江湖兒女的正義與豪氣,所以才願意以身涉險,成為他對宮外聯絡的窗口,為他日後承繼帝位鋪路。

  不過,甚有原則的她從不讓她的義兄曝光,即使他有意讓她義兄與在外擁護他的太子幫同盟共事,她也拒絕了。

  「折雨殿是禁區,我不應該出現在這裡,還是早點離開的好。」她神態恭謹的說,沒有掙脫他的手,但在她眼裡,也看不到他想看到的傾心或情愫。

  他壓抑失落,依依不捨的放開她的手,「好吧,你送信時務必要小心。」

  窗外,一路尾隨她的黑衣人在看到源峻拉住她的手時,原本平靜無波的黑眸立即迸出冷光,直到此刻,那道冷光才又漸漸消失。

  蘇妍恩點點頭,目光又看,向那一桌涼掉的菜餚,「也請太子為大家保重自己的身體。」

  源峻苦笑的承諾,「我知道了,我會派人再弄熱那些飯菜,努力的香下去。」

  她再點一下頭,隨即飛身離開這裡,另外一個黑色身影也緊緊跟隨。

  那人的眼神緊盯著她,他沒想到她的功夫還真不賴,只不過仍差了不少人一大截,包括他,還有在他身後的男外兩名黑衣人。

  令人棘手的是,那兩名黑衣人也很熟悉宮中地形,一會兒就跟著他們回到海棠閣,只是身為幾人當中武功最高的他,很清楚自己得出手救人了。

  蘇妍恩幾乎是一進入自己的房間,連燭火都未點燃就陡然感覺到黑影籠置,下一刻,她迅速轉身,竟見一個高大的身軀就佇立在自己面前--

  她倒抽一口涼氣,不敢相信來人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就已欺身到她眼前。

  「你是誰?」因為光線不明,再加上他又蒙面,僅靠著屋外的月光,她只能隱隱看到一雙犀利的黑眸。

  驀地,冷銳的黑眸迸出寒光,他突然動手意欲一把將她拉入懷裡。

  是採花賊?!她立刻擊掌回玫,但男人輕易的化掉她那一掌,並轉身將她倒扣在自己懷裡,迫得她的背緊貼著他堅硬寬闊的胸膛,整個人幾乎被密合的擠貼著他。

  更可惡的是,他強壯的手臂就貼靠在她胸脯下方,根本就碰觸到她的柔軟了!

  她火冒三丈,正要回身再攻擊這色胚時,黑暗中氣流突然湧動,竟然又有另一個掌勢襲來。

  她霎時一怔,但抱著她的男人已擊出一掌,她依稀望見那人倒地,可倏然間又有另一名黑衣人飛竄而來,一連劈出兩掌。

  幸好,擁著她的男人身形更快,身手更是不凡,僅是一來一往,該名黑衣人也立即中了一掌,痛苦的悶哼一聲後還跌撞到梳鏡台,發覺自己佔不了上風,隨即一把抄起倒在地上不起的第一個黑衣人,飛快的奪窗而出。

  兩名黑衣人遁逃後,蘇妍恩扭著身體,掙扎地要掙脫男人的擁抱。

  但她這一扭動,似乎挑逗到抱看她的男子,只聽得他在她耳畔以一股低沉的沙啞嗓音道:「這是你自找的……」

  會這麼說,是因為她柔軟的胸瞄正擠壓著他的手臂,她緊貼的溫暖身子也貼靠著他挺拔的身軀,而她獨有的淡淡體香更是十足誘人,這些都在在撩撥、引發他男性的情欲本能。……

  他再也忍不住那股強烈的渴望,刻意背對看窗掩住月光後,拉下蒙面黑巾,一手扣住她的下頭,低頭就掠奪她粉嫩小巧的唇瓣。

  什麼?!蘇妍恩惱怒不已,卻掙不開他,她想看清他的面容,但一來他背對著遮蔽了月光,二來兩人相距只有咫尺,除了那雙在黑暗中仍然炯炯有神的魅惑黑眸,她什麼也看不清楚。

  他的吻很狂野,像是渴望了她很久,可這一點道理也沒有,他們根本不認識。

  他愈吻愈深,竟吻得她彷彿就要心魂俱失,幾乎快忘了這是個侵略又無禮的強吻。

  但後來,他的吻慢慢變得溫柔,直到兩人氣息相融、她也覺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時,他才覺得夠了,停止掠奪。

  男人依依不捨的離開她被吻得腫脹的紅唇,再將癱軟無力的她抱放到床上後,才轉身飛掠離開。

  蘇妍恩氣喘吁吁的坐起身來,用力的擦拭唇瓣,像是要抹去男人留在上面的氣息。

  她下了床,迅速的點亮燭火,不意外的,寢室裡沒有任何人,只有地上那一灘血證明剛剛的事絕非一場夢。

  他到底是誰?他的身手比起她有過之而無不及,卻沒有殺她,是發非敵吧?可是,他救了她卻也輕薄了她……

  想到這裡,她大為光火,卻不是氣他的輕薄,而是氣他的膽怯一既有膽子吻她,怎麼沒有膽子以真面目示人。

  她深深的吸了口長氣,逼自己別再去想,她還有另一件事要做。

  她看手迅速寫了封信函放入懷裡,吹滅燭火躺到床上後,按了秘密閉關,床板立即翻轉。她進入床底下的長長地道,很快的由皇宮外牆旁的一處秘道開口出宮,隨即身形飛掠,一路來到街上一處燈火通明的「觀寧寺」。

  這間廟宇香火鼎盛,香客從早到晚絡經不絕,即使此刻已是二更天,仍有一些香客在此參拜。

  她刻意避開那些捻香膜拜的香客,登牆越瓦進到最裡面的殿堂,將信函交給一名在佛像前敲木魚默禱的圓德老師父,接看快速離開。

  然而,幾乎就在她回到皇宮的同時,那封信函也迅速的被人帶回宮內,交給在僕役院的一名黑衣人。

  「歐爺有交代,我們收到的任何信件都要轉交給少主。」

  黑衣人接過手,看著該名送信者消失在夜色中。

  他展信一看,不意外的就是要查藍月組織,這可是個很艱困的任務啊……

  黑暗中,他的眼眸有道愉悅的光芒一閃而過,他抬手輕輕撫過自己的唇,彷彿仍能感受到她那兩片柔軟粉喇的櫻唇。

  「蘇妍恩……」他喃喃低語,神情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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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1)


  她的娘親曾是伺候皇太后的近侍女官,父親也是個高官,而她雖年紀小,卻深得皇太后喜愛,早早收在身邊,進入宮裡生活。

  不過,她娘親雖然八面玲瓏,深諳在醜陋宮廷的生存之道,卻不願自己的孩子在如此複雜的地方成長。

  更何況,太后當年才四十五歲,養生有術、風韻猶存,不時找來年輕御醫看病,私下再與他們淫亂苟且,有時也藉由她在宮中、宮外尋找俊美的年輕男子侍寢,做為男妾或男寵。

  這等邪淫敗行,她也不願意讓女兒見到,然而沒想到丈夫辭官的結果卻是橫死街頭,她因此也在不久後抑鬱而亡。

  當年年僅十二歲的蘇妍恩,後來在十五歲時接手了娘親的工作,只是聰明的她不僅為專橫跋扈又淫蕩的皇太后辦事,同時也是太子檯面底下的親信

  而今日,他越了界,但一點也不後悔。

  無獨有偶的,幾天後,小豆子也鼓起勇氣,為了同一個美人做起越界的事。

  皇宮壯麗幽靜,左右兩邊殿堂眾多,可最宏偉、金碧輝煌的,小豆子連看也不敢看一眼,直到來到海棠閣,看見這熟悉的亭台樓閣、充滿鳥語花香的園林景致,他緊繃的神情才舒緩下來,還朝守門的兩名侍從露出一個大大的憨厚笑容。

  兩名侍從以點頭回應,讓他走進去。

  小豆子先去提了兩桶水後,接著擰乾毛巾,便從廳堂開始上上下下打掃起來。

  就在他擦拭窗戶及桌面忙得汗流浹背時,蘇妍恩迎面而來。

  一看到他急急跳下墊腳的椅子,還差點沒滑跤摔倒,她柳眉微微一擰,「怎麼又來整理?不是說了我不需要。」

  小豆子被這麼一問,年輕的臉龐顯得有些狼狽,雙手緊張的絞扭著手巾,紅著臉看著美麗端莊的她,「蘇姑姑對我很好很好,我就想為蘇姑姑做點事,那……那個……蘇姑姑身邊都沒有宮女啊。」

  蘇妍恩暗暗的吸了口氣,壓抑急湧而上的不耐,「我早跟你說過我不想要人跟進跟出的,那並不代表沒人來整理這裡。」而且,這事她已經說很多次了。

  「我知道,可是我也只能只會做這種事來感謝你。」

  看他一副純真無措的樣子,她想罵也罵出不口,不知該怎麼跟他說。不管廳堂絨是臥房,每日都有宮女過來整理打掃才離開,他難道沒發現這地方潔淨無塵?

  「龍隕奇,想在皇宮這個大染缸存活下去,你得學著聰明點,至少要學會看人臉色、聽進別人說的話,懂嗎?」結果,她還是放緩聲音。

  「懂懂懂,蘇姑姑說過,在宮裡做差事眼睛別亂瞄,耳朵就算聽到什麼,如果不是自己該知道的事,就當自己耳聾了,我都有牢牢記住呢。」

  瞧他點頭如搗蒜,蘇妍恩輕聲歎息。乍聽之下,好似她叮囑的話相互矛盾,但事實是,她說的狀況及時間點都不同,但只怕憨厚遲鈍的他難以分辨其中的差異。

  「別忙了,收一收吧。」她搖頭盼咐。

  這幾日,她試著觀察想傷她的黑衣人會是哪一方的人?但皇宮裡為鞏固勢力創除異己的親貴朝臣不知凡幾,想查出並不容易,她只能行事更小心。

  只是最困擾她的並不是這件事,反而是……

  她抿緊了唇,氣自己被那個吻搞得心神不寧,除了想知道是誰要傷害她,更想知道那名黑衣人是誰?竟敢把她視為妓女摟抱親吻。……

  可惡!隕凝的傢伙!她伸手拭了拭粉紅唇瓣,眼中迅速閃過一道怒火。

  「蘇、蘇姑姑不開心嗎?今天好像怪怪的……」小豆子吞吞吐吐的開了口。

  陷入思緒中的她聞言先是一愣,而後才詫異的看著一臉關心的他,「你察覺到我不開心?」她以為她掩飾得很好,事實上,今天她所見到的任何人,都沒看出她有任何不同於以往的情緒。

  小豆子用力點點頭,還無辜的用手摸著唇,「蘇姑姑很用力的擦著,但上面啥也沒有……是有什麼粘在上面嗎?我以為只會有口水耶。」

  她粉臉驀地一紅,莫名的竟心跳加快。「沒有,什麼也沒有,不過你竟然能察覺到我的心情變化,可見你也是個很細心的人。」

  話剛說完,一名滿頭花白的老太監提著裝了菜館的提籃走過來,彎身一揖,「蘇姑姑,太后的晚膳已備妥,但是,太后不在寢宮而是在荷花樹。」太后若是人在那裡,可是有無盡春色,除了蘇妍恩之外,任何人不得靠近一步。

  「我知道了,我送過去。」她走上前要接手,沒想到一

  「我幫忙端、我幫忙拿。」小豆子急忙跑過去攔截,接手提籃。

  老太監瞪著不知死活的他。這菜鳥太監要是能提,還要他這個在宮中當差二十年的老太監轉了一大圈的拿來給蘇姑姑嗎?

  他正要開口訓斤時,蘇妍恩出聲了。

  「丁公公,你下去吧。」

  「呃?是。」他只好先行退下,相信她也不會讓這小子送去的。

  小豆子一見老太監走遠了,興致勃勃的說:「我們可以走了。」

  看得出他急欲幫忙,她著實不忍拒絕,但她也必須把話說明白,「這個忙讓你幫,可下回別再跑來打掃了,雖然我從未限制你進出海棠閣。」

  「我知道。」小豆子用力點頭,這也是他最感激蘇姑姑的地方。

  雖然他一直都不明白她怎麼那麼厲害?有時他被人欺負了多做些事,晚回到僕役樓時,飯食不是只剩殘羹剩菜,就是丁點不剩,那時,她就會派人要他來這裡一趟,讓他窩在側廳裡吃一頓很好吃的飯菜。

  可是,他錯過三餐的機會實在太多了,後來進出這裡的次數就愈來愈多,最後連守衛的侍從都不攔阻他進出了呢。

  看著蘇妍恩先走了,小豆子也亦步亦趨的跟隨其後。

  第一次進到皇太后所住的華瑤殿,他忍不住四下打量,處處金碧輝煌,可一走入內苑後,他們卻不是往什麼樓閣房間走,而是經過九曲橋直接來到一處建於湖邊的亭台,亭台四周還有欄杆,一大片荷花圍著湖面,環境幽靜,而後方高聳的林蔭則成了天然屏障,亭樹周圍垂墜著白色布樓,相當漂亮。

  不過,由於他們走過來的方向正是向著亭台所開敞的洞門,這一面僅有一層薄薄的紗簾,讓人可以清楚看到亭內放軍了一張大床和小桌子,而床上還隱約可見一對男女交纏……

  蘇妍恩在距離荷花樹約莫五步遠時即停下腳步,沒想到小豆子不僅沒有停步,竟然還瞪大了眼傻楞楞的直往前走,她不得不快步奔上前,一把拉著他的手制止他再往前,低聲道:「提籃給我就好。」說著,她伸手去重他手上的提籃。

  同時,紗帳內的皇太后也開了口,「妍恩這次還帶人過來了?」

  她臉色微微一變,「稟太后,只是個小太監,我馬上讓他離開。」

  皇太后嬌笑一聲,「等等,能讓你帶過來的奴才可真難得,叫他直接把提籃送進來吧。

  蘇妍恩的心臟猛地一跳,她很清楚太后此舉意欲為何,不由得遲疑了。

  「快!本宮餓了。」皇太后又催促。

  「是。」她面無表情的看著小豆子,心中有些忐忑。

  近日太后的「胃口」極好,偏偏要到宮外尋覓適當的男寵並不容易,幾名年輕御醫對太后而言也沒有新鮮感了,她在太后身邊伺候多年,很清楚太后打算再次在宮內「覓食」,她只希望太后不會「飢不擇食」才好。

  將手上的提籃又交回小豆子手上,她示意楞住的他往前走。

  小豆子點點頭,香了一口口水,提著提籃走到紗帳前,卻遲疑著要不要撥開紗帳走進去,因為他已經看到紗帳後,一名赤裸裸的男人下了床榻。

  天啊!難道蘇妍恩每次送膳到這荷花樹來,都會看到這樣養眼的畫面嗎?這會不會髒了她美麗的眼?

  裸身的男人拿了褲子穿上,經過雕刻精美的木桌後,他拉開薄紗帳,接手小太監手上的提籃,沒想到卻持不走,因為小太監的手還扣著提把不放--

  原因出在,小太監的目光已粘在他身上離不開了。

  小豆子整個人愕然不己,只見男人的上半身有好多條抓痕及奇怪的癱青,有些抓痕還正淌著血,也有結疤的,視線所及,好多地方都傷痕纍纍。

  目瞪口呆的他越過男人身後,就看到斜躺在床上的皇太后。

  她看起來才三、四十歲,美艷雍容,全身僅有一條被子遮住她的前胸,所以他看得到她的香肩,還看得到她微露的乳溝,甚至,現在才伸出來的玉腿……

  「狗奴才,不想要你的眼睛了」男人不悅的響起怒斥。

  小豆子這才驀然回神,嚇得鬆開了握住提籃的手,趕緊跪地磕頭,全身抖個不停,「奴……奴才,奴才不是故意……故意的。」

  蘇妍恩也立即快步上前,屈膝道:「小豆子不是故意的,請太后別怪罪。」

  「真難得,生性冷情淡漠的妍恩竟會替個小奴才求情……」皇太后笑看著她,再將目光移到仍跪著的小太監身上,「抬起頭,讓本宮看看。」

  「可……可……呢……」太后您衣不蔽體啊!

  小豆子戒慎恐懼,眼前的人可是尊貴的皇太后,若是一個沒響應好,他脖子上的小腦袋不知能否保得住慌亂想著,他竟緊張得咬到自己的舌頭,不禁悶哼一聲。

  「怎麼了?」皇太后見他遲遲沒抬頭還發出了個怪聲音,於是問。

  「咬……奴才……咬……咬到……舌頭……」

  小豆子頭抬高,臉見漲紅的指著自己說起話來拗口的嘴,一雙眼睛也只敢定視在太后的臉,不敢往下亂瞄。

  皇太后掩嘴而笑,「呵呵呵,你這奴才真可愛。」她上下打量他,這更讓小豆子惴惴不安。

  蘇妍恩面色淡漠,心裡也很替小豆子緊張,尤其又見到太后緊盯著他那雙純真乾淨的黑眸,眼裡的滿意和笑意著實令她心驚膽戰。

  皇太后眼眸合笑道:「真是年輕啊,長得也還成,那八字眉遮一下、嘴角別下拉,還是個好看的男人啊。哪天陪太后飲酒說笑一番,伺候伺候吧。

  小豆子倏地睜大眼,急急搖頭,「奴、奴才,不……不敢……」他害怕的看向站在一旁的蘇妍恩,卻發現她仍是無動於衷,一貫的疏離淡漠。

  此刻,有人開了口。

  「太后就別逗這小奴才了,我可是會吃醋的。」俊美的男人被晾在一旁,心裡很不是滋味。

  「呵呵呵,也是,本宮是真的餓了……」皇太后邊說邊看向蘇妍恩,「你們也都下去吧。」

  男人放下紗帳回到床榻上,繼續伺候讓他能同享帝王般待遇的皇太后,而紗帳外,蘇妍恩跟小豆子則是在相繼行禮後,離開了華瑤殿。

  「你跟我來。」

  蘇妍恩要小豆子跟著她回到海棠閣,而且還是進到她的寢室內。

  他手足無措,卻見她從一旁的黑檀木櫃抽屜裡童出一個小瓷瓶,走到他面前,示意他在椅子坐下,待他視線與她的平行後才開口,「把舌頭伸出來

  「啥?」他臉色漲紅,一顆心悍然一跳。

  她柳眉微擰,「不是咬到舌頭了?我幫你塗藥。」

  「可是舌……舌……」他總覺得在姑娘面前把舌頭吐出來,很不雅觀也很沒禮貌,尤其還是在最照顧他、他也最喜歡的蘇姑姑面前……

  瞧他不幹不脆的,她索性捏住他的下頓,迫得他仰頭開口不說,還俯身靠近查看他舌頭的傷。

  他猛地眨眨眼,她、她的粉唇靠得他好近,害他不由得臉紅心跳,還口乾舌燥起來。

  「還好,傷口沒太大。」她邊說邊抬頭看著他那泛紅的臉頰,這才注意到他的膚質之好,比起宮裡的娘娘貴人不輸半分,只是「你臉紅什麼?」

  他尚未回答,她已將瓶子往他舌頭一撤,藥粉霎時入口。

  「好苦則他濃眉一皺,八字眉更深了,看來就像倒了八輩子霉的少年。

  她想也沒想的伸手就撫著他的眉,「你該改掉皺眉的習慣,這個動作讓你看起來更加窮酸了。」

  他輕輕的點頭,不敢有太大動作,眷戀著她手指的溫柔與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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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2)

  「還有,明晚皇上又在宮裡設宴,來的多是達官貴人,你生性易緊張就待在房裡別出來了,免得一個沒有伺候好,反招來一頓毒打或耳光,知道嗎?」她不忘叮嚀。

  「可是、可是其他太監們說,這是可以看到皇上的機會。」他囁嚅道。

  「看到那樣的皇太后,你還想看皇上嗎?」她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卻也明白能一見龍頗的確是很大的誘惑,尤其是對平民百姓而言。

  「皇上不好嗎?」他問得直接。

  「皇上好嗎?人民生活一年比一年困苦,他卻建造行宮、興建避暑山莊、修繕皇陵,光這些事花費的銀兩就夠讓人咋舌了。而上樑不正下樑歪,承辦的官員便在這些花費上隻手遮天,以虛報實……」她振振唇,像是話不吐不快,又道:「皇上縱慾荒政,不管丞相杜恆與京親王在朝廷內外翻雲覆雨,只要有人暗地舉發謀反,就株連九族判斬立決,也不管後方的冤屈,死的全是一條活生生的命--」

  她倏地住了口,搖頭苦笑,「我跟你說這些做什麼?你要記得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別因為好奇而去酒宴,那裡的任何一個人只要有一點不愉快,你就會挨打。」

  「好可怕,我會記得的……」他嚇得瞪大了眼,頻頻點頭。


  熱鬧的夜,皇宮御院裡,皇上召來臣子飲酒作樂,歌揚舞動、紅袖添香、醇酒佳餚,喧喧鬧鬧的,真的是樂趣無窮。

  但在金碧輝煌的宮殿外,不少奴僕在迴廊裡走進走出,許多小太監被操到忙得不可開交,卻有一人除外,這讓每個端著佳餚、酒甕進出膳房的太監、宮女都在經過御膳房的亭台時忍不住送上一記白眼,再酸溜溜的想看小豆子真是命好,有蘇姑娘罩看他,不用累得像條狗。

  就算他還會不好意思的說要幫忙,卻又天真的加上一句絕不能要他送酒菜到宴席去,只因為蘇姑姑有交代,他不能去。

  哼,抬出蘇妍恩,管事的太監還敢叫他做什麼事?只能笑咪咪的請他去歇著或是去寫字,偏偏他又不走,說是窩在角落裡能看看有什麼可幫忙的,幾次管事都不讓他幫忙後,說要寫字的人就又移到膳房外的亭台上角開始打吨了……

  這一幕讓其他太監、宮女們更心生不平,瞧他那張倒了八輩子媚的面相,到底憑什麼得到蘇姑娘的厚愛?平常時,他們見不得他走的好狗運,譏嘲幾句倒也能消消火,可如今連說也說不得了,同樣都是奴才,小豆子的好運真是讓他們愈看愈不順眼。

  四個送酒菜走到腳都快要斷了的小太監,眼看殿堂宴席暫時告一段落,管事也往前走去,頓時有個壞念頭興起,他們互看彼此一眼,點點頭,交頭接耳的說了些話。

  同時,另一個藏身在暗處的太監小順子,在豎耳聽到他們要幹什麼後,趕緊急急的往海棠閣的方向跑去。

  不一會兒,幾個人鬼鬼祟祟的拎了兩隻小鐵籠,上方還用黑布蓋看,由兩人先行看守,另兩人則蹲下身來打開鐵籠子,然後幾隻黑黝黝的小動物就往小豆子那兒跑去,還發出「吱吱吱」的怪叫聲。

  黑暗中,幾雙發亮的小眼睛急速靠近小豆子,小豆子的腳被奇怪的東西撞到,整個人驚跳起來,高瘦的身子抖啊抖的,看著在自己腳邊亂跑亂竄的老鼠。

  「啊一別往我這裡跑」

  嚇得他又叫又跳,卻也不會逃,像個大笨蛋只會桿在原地。

  驀地,一個纖細身影在亭台內站定,忍著怒火道:「不過是老鼠!怕什麼?」

  糟了!原本還在斜對角笑看小豆子被嚇得跳腳的幾名太監,見到蘇妍恩出現,馬上溜之大吉。

  小豆子一看到她,眼眶霎時泛紅,還連滾帶爬的到她身邊,一把抱住她的腿,「蘇姑姑,你看啊,有老鼠……」

  「別抱住我。」

  蘇妍恩冷靜的想拉開他種抱住她的雙手,但兩、三隻老鼠在地上亂竄,慌亂又害怕的他沒有抱頭鼠竄,反將她當樹幹爬,而且還愈抱愈高,直到她整個人都被他擁在懷裡。

  「龍隕奇。」她大聲抗議,卻不知他的力氣竟大到連她都掙脫不開來。

  或許是太害怕,再加上進宮前他長期務農,力氣多少是有的。

  她飛快抬頭,原本是要叫他放開她,沒想到正巧迎上他俯視的眼眸--

  那是一雙渴慕又閃動著情欲的黑眸,是成熟男人才有的眼神!

  她頓覺奇怪,卻又莫名其妙的臉紅心跳,這才意識到他的擁抱竟像極了那個她一直努力想忘卻忘不掉的黑衣人輕薄的擁抱……

  她被這個想法嚇了一大跳,怒叫看,「快放開我」

  瞬間,小豆子眼神丕變又轉為畏怯,但改變就只有一剎那,快到令她都不得不懷疑起自己,剛剛是否看錯了?

  應該是幻覺吧,肯定是黑衣人那雙炯亮黑眸老是不分日夜的糾纏著她,她才會誤將小豆子的眼神看成是那名輕狂男人的眼眸。

  「我怕……好怕啊,蘇姑姑。」小豆子微縮著身摟著她。

  她雙手抵著他的胸膛,竟發覺他跟那名黑衣人也有著同樣一副堅硬的胸膛……

  可惡!她到底怎麼了?!怎麼老是想起他?!小豆子原本就是以勞力工作的平民,胸膛厚實也是正常的!她火大的用力推開小豆子。

  小豆子跌坐地上,嚇得又四處張望,「老鼠跑了嗎?」

  「你到底是不是男人?」瞧他嚇得膽戰心驚的樣子,她更是一肚子怒火。

  他神情尷尬的起身,臉龐紅通通的,「蘇、蘇姑姑,我、我是太監。」

  「所以呢?少了那塊肉你就不是男人了?」她冷冷的反問。

  這麼露骨的粗話出自貌如天仙的蘇妍恩口中,她臉不紅、氣不喘,反而是身為半個男人的小豆子又羞又呆。

  「蘇、蘇姑姑,你是個姑娘……」

  「那又如何?反正你也認為自己不算是男人了,我到底在氣什麼你可知道?一個受禮教熏陶長大的大家閨秀都敢口出穢言了,你就不能為自己勇敢一點,別再畏畏縮縮的嗎?」

  她話說得沖,但他仍一臉害怕,眼中甚至是帶著困惑。

  見他聽不懂,這讓她更生氣,「你不知道那些人為何老愛找你碴?為何那麼喜歡捉弄你?原因就出在你自己。」

  他一臉無辜的搖搖頭,那表情說有多可憐就有多可憐,像只無家可歸的小狗。

  她咬牙又道:「我沒有要你像一個男人,應該有果決、魄力或強悍的性格,但至少一個男人該有的自尊跟勇氣,你不能都沒有。」

  「可我什麼什麼都不會、什麼都怕,唯一能做得好的事,就是種……種……」

  「這跟種田沒關係,但也不是每個人都能種得好田。」她按捺著性子看著他,「拿我來說,在外人眼中我合該是個才貌兼備的女人,但我有我的個性,自小就向爹娘請求向江湖人士習武,長大也不見半點溫婉,又替太后牽線找男寵……說來,我也是一個淪落不守禮教的閨女,但誰敢欺負我?」

  說穿了,她是氣他的不爭氣,氣他的自我放棄,更氣他說自己何德何能。

  能有那麼疼惜他的母親為了他當街磕頭,可他進宮後做了什麼?就要這麼沒有作為的在她羽翼下唯唯諾諾的過一生?!

  小豆子看得出來她真的生氣了,美麗明眸裡的怒火熊熊燃燒,好不可怕。

  「嗚嗚……都是我不好……你別生氣好不好?」他開始哭得浙瀝嘩啦。

  還哭?!蘇妍恩氣到頭都要痛起來了,咬牙低吼,「不准哭」

  他嚇到將眼淚努力的逼回眼眶,再用力的吸著鼻子,就怕自己又哭出來。

  氣氛是凝滯的,因為她正惡狠狠的瞪著他,而他則扁著嘴淚眼汪汪,一動也不敢動。

  時間慢慢流逝,看著小豆子想哭又不敢哭的僵著身子,蘇妍恩胸臆間的怒火慢慢熄滅下來。

  他到底做錯了什麼?她怎麼會跟那些存心使喚他、沒事也要找事給他做的人一樣,把氣出在他身上了?

  明知他口拙,無法為自己辯解才老是受委屈,她何必還跟他計較?

  看著他,她想到身處的皇宮中,宗室諸王、內外臣僚,就連在皇上身邊掌管機密事務的近侍宮,每個人都妄想著將親信安插進中央禁軍,掌握軍權。

  而朝殿上,又有多少人加官晉爵,可那些權位、勢力卻是由金錢與他人的生命堆砌而成的?君不君、臣不臣,密謀造反的全是為了登上帝位,在這個不平靜又風雨飄搖的銀川王朝,野心跟欲望吞噬了許多人的良知,貪婪的強求原就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因此才讓刺客橫行,她眼中的世界還不夠髒亂嗎?為何也要他褪去人性的單純變得不像自己?

  思緒百轉,想到這裡她不免感慨搖頭,再看,向眼前委屈憋著不敢哭的小豆子,她語氣趨於緩和,「唉,或許你這樣才是最幸福的。笨又如何?至少知足常樂,能有個地方寫自己的名字就感到快樂了。」

  「蘇姑姑?」他法怯的開口,不是很懂她的意思。

  「罷了,你是個心思簡單的人,別人對你好,你仍會感恩,你這樣的單純與善良,在這奸惡詭話的宮裡你足珍貴。」她搖搖頭說:「比起那些總是

  對下人惡聲惡氣,一回身遇到比自己高位的人,又卑躬屈膝、巧舌圓滑、巴結奉承的傢伙,你要好上太多了。你就這樣的過日子吧,至少,幸福會離你近一點…」她苦澀一笑。

  聞言,小豆子那雙閃動著淚光的黑眸,有一道幾難察覺的不忍一閃而過,他的手下意識的想要擁抱難得顯露脆弱的她,但上前一步後,理智頓時回籠,他不著痕跡的又放下手。

  此時,一名太監快步走來,上前拱手道:「蘇姑姑,京親王偕同小王爺在偏殿等候,想私下與你見面一敘。」

  蘇妍恩深吸一口氣。她可以選擇不見,但是她也很清楚,她若不見,對方有得是辦法逼她私下跟他們見面。

  「知道了。」她朝該名太監點點頭,再看向小豆子,「把我剛剛說的一些沉重的話都忘了吧。」丟下這句話,她便跟著太監離開了。

  小豆子若有所思的看著她纖細的背影,轉個身又往膳房走去。

  這會兒管事太監已回來,忙著指揮添菜加酒,整個膳房裡鬧烘烘,幾個剛剛以老鼠嚇他的人在見到他時,心虛的急急端了菜餚出去。

  他不明所以,卻看到有幾個太監站在燒開水的地方,臉色都很難看。

  他好奇的走過去,見水開了,也泡了壺好茶,但幾個人看著托盤,就是沒人伸手要拿。

  因為,這茶是要送到偏殿給京親王的,他難伺候出了名,茶不夠熱、太燙也生氣,奴才被當眾甩巴掌、瑞一腳,更是常有的事。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的,都不想端去,於是看來看去,不約而同的齊將目光看向正呆呆望著他們的小豆子。

  京親王不可一世,難伺候得緊,但若讓逆來順受的小豆子送茶去,他至少還有蘇姑姑罩著吧?

  「小豆子,你有空吧?端茶到偏殿行嗎?不是皇上辦宴席的殿堂。」一名小太監連忙將漆盤端到他面前。

  「好啊。」小豆子他眼睛倏地一亮。能在蘇妍恩身邊做事是最好,能看到她,心情更是好,可是他誰也不敢說,畢竟她是仙女,他只是凡夫俗子。

  而且,她還是他在這個皇宮裡最重要的心靈支柱,也是他埋藏在心底最深處的幸福想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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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1)

  蘇妍恩一走往偏殿,就見偏殿外面站了數名京親王的侍衛,她心中有底,這所謂的「見面一敘」,談的絕不是簡單的事。

  她走進偏殿廳堂,見到京親王父子立即禮貌的屈膝行禮,桌上就見有一小盒精緻卻價值連城的珠寶首飾。

  「這是一些外地進貢來的珍貴珠寶。」兩鬢斑白的京親王姜重弘示意她坐下,將那盒珠寶推到她面前,擺明了要籠絡。

  但她看也沒看一眼,「妍恩還有事,請親王單刀直入的說吧。」她直至一口。

  「蘇姑姑坐一下,我爹要說的事需要花點時間。」

  相貌俊逸的小王爺姜睿更是為她移動椅子,而基於禮貌,她不得不坐下。

  姜睿就坐在她身邊,幾近著迷的看著她。他想要這個女人,但是父親卻要他不能躁進,因為她太高傲,連皇上都要不到這朵山中百合,他若真要攀折,就要比他人多花一些心思,偏偏她太難以親近,對他這名俊美過人的小王爺也無另眼相看,見到他的唯一反應就是淡漠。

  但他不灰心,儘管有不少王公貴族使出渾身解數爭得頭破血流,就為了獲得她的青睞,然而直至目前無人得到她的芳心。

  姜重弘看著她,「太后將你視為心腹,凡事都交由你處理,包括照顧她的床第之歡……蘇姑姑年已十八,朝夕與太后在一起,對男女情愛難道沒有憧憬?」

  她語氣冷淡的響應,「這是妍恩的私事,不勞親王費心。」

  他精光湛然的黑眸閃過一抹不悅,但隨即被笑意掩飾,「呵呵呵,本王知道,只是在想你已過及非之年,也該有個好的歸宿了。」

  她沉沉的吸了一口長氣,想起身了,「妍恩還有太后交付的事--」

  但姜重弘立即伸手示意她坐下,「太后交付的還能有什麼事?後宮淫亂,朝中人心知肚明,蘇姑姑最大的事,就是來回奔波的為太后尋找俊男,滿足太后的好胃口。」對於這一點,他是嗤之以鼻。

  蘇妍恩無言駁斥。事實上,太后交代給她的事的確沒幾樣,除了要她盡其所能的去找些英俊又年輕力壯的男人外,再多也只是送膳食的事而已。

  見她沉默下來,姜重弘笑了笑,「看來蘇姑姑還是無心於終身大事,那麼我很樂意跟蘇姑姑談談另一件擱在心裡許久的事。」

  她靜靜的看著他,等待下文。

  「你一定知道過去杜丞相利用閻冥所制的毒藥,控制了朝中多位要臣,又進貢美人給皇上,讓皇上無心朝政,妄想由他自己取而代之,成為皇上身後的實權皇帝--」

  「我並不想知道這些,何況這些不過都是傳言。」她主動打斷他的話,雖然這些事她也知之甚詳。

  「並非傳言。當朝丞相有異心,甚至還曾經是太后的入幕之賓,為的也是想籠絡太后,畢竟皇上非太后所出,兩人有嫌隙已不是秘密,皇上攬權卻濫權,而在杜丞相的煽風點火下,導致太后也插手干政,皇上的權力被完全架空,這便是杜丞相要的--」

  她倏地站起身來,「京親王所言都是傳聞,恕妍恩無法再聽下去。」

  「本王還沒說完呢!最奇怪的是,就我得到的消息,盡相也想拉攏你,但你不受利誘,所以他想以毒逼你就範,怪的是,你不僅毫髮無傷,反而是他派去下毒的探子暴斃而亡。」他若有所思的笑看著她,「也因如此,盡相近日沉寂許多,外傳他是尚未從喪子之痛走出來,但就我所得到的情資,他應該是在調查你了。」

  蘇妍恩臉色微微一白。久未上朝的杜恆竟是在調查她?上回要傷她的,難道就是杜恆的人?他們在以毒相逼,卻因她早一步服下義兄給她的解藥因而無惹後,再一次動了殺機?

  那京親王呢?同樣汲汲營營於帝位的他,為何向她透露這件事?難道,他也開始懷疑她的另一個身份了?

  「快快快!他們叫我要快快快,奉茶遲了,親王會生氣的——」

  廳堂外,突然傳來小豆子緊張兮兮的叫聲,下一秒,他高瘦的身影就衝進廳堂內,雙腳還因為絆到門坎,整個人踉蹌一下。

  「啊啊啊--」他邊叫邊往前衝,手上的漆盤一個拿不穩,盤上的三杯熱茶竟全飛了出去,還好死不死的一致潑向京親王。

  腦門轟地一響,小豆子頭皮發麻的呆看京親王滿臉、滿身的茶水,這茶水雖然應該不會很燙,但京親王的樣子看來也夠狼狽了。

  「爹。」姜睿急著起身。

  「小豆子門蘇妍恩也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嚇到,根本來不及反應。

  她這一叫,小豆子這才回神,趕快將漆盤放到桌上,再急急的拉起衣袖上前為京親王擦拭臉上的水漬,一邊擦還猛道歉,「奴才該……死、死,奴才該死……」

  姜重弘火冒三丈的一把揪住他的衣襟,粗暴的將他扯到跟前,「你該死的用什麼在擦本王的臉?」

  小豆子顫抖著手,瞪著近在咫尺的冷酷臉龐,嚇得說不出口來。

  怒哼一聲,姜重弘用力的將他甩開。小豆子砰地跌扑在地上,但詭異的是,京親王自己竟也抱看左腳唉痛一聲。

  姜睿連忙關切的問:「怎麼了,爹?」

  姜重弘恨恨的瞪著眼前的小太監,「好大的狗膽,竟敢瑞本王的脛骨?」

  小豆子嚇得連忙爬起又趴跪著,「奴、奴才不是故意的,是一下子被、被親王抓上前,一下子又突然被甩開,這腳一不小心就……」

  不小心就能讓他痛得眼淚差點沒狽出來判姜重弘咬著牙,目露凶光的怒斤道:「該死的!來人,把這死奴才給我拖出去打三十大板。」

  「堂堂京親王,有必要跟個奴才生這麼大的氣嗎?」蘇妍恩先前保持沉默,是太瞭解京親王動輒發腫氣,但聽到他要打人,不容忽視的怒火也在她臉上顯現。

  姜重弘濃眉一挑,開口卻是對著兩名進來的侍衛說:「給我拖下去打」

  他擺明了不將蘇妍恩放在眼裡,即使皇太后是她的靠山又如何?他可是未來的帝王!

  「這裡並不是京親王府。」她握緊雙拳,就怕自己失控出手。

  「這裡是皇宮,但一個親王教訓個小奴才,難道還得奏請皇上恩准?!蘇姑姑,就算你是太后跟前炙手可熱的紅人,也未免失了分寸。」姜重弘也不悅起來。以官階來看,就連她已逝、任職高官的父親在他跟前也還不夠看。

  蘇妍恩抿緊了唇,無法駁斥。沒錯,一介親王乃皇親國戚,打奴才幾個板子算什麼?就算打死了,也不會有人為奴才討公道。

  「不要……親王饒命啊……」一聽到要被拉下去開打,小豆子嚇死了,又搖頭又揮手,臉色發白,但兩名侍衛還是將他拖了下去。

  雖然看不到,但外面傳來的打板子聲讓蘇妍恩心情更是沉重。她可以想像小豆子肯定是渾身顫抖的被按倒在地上,讓人拿了兩根大板子一左一右、劈哩啪啦的徑往他屁股上打。

  板子聲一下又一下,一次比一次的力道還要大,怕痛的小豆子忍不住發出唉唉叫疼聲,她的心也跟著揪疼起來。

  姜睿看著她凝重的臉色,為博美人歡心,他上前拱手為小太監求情,「爹,既然打過就好了,免了那小奴才的杖責,別再打了。」

  姜重弘一頓,笑看點頭,「好吧,既然連你都開了口……妍恩,你可欠了我兒一個大人情。來人,叫外頭別打了」

  一名下人立即走出去,外頭的板子聲跟著停了。

  蘇妍恩繃著臉看向唱起雙簧的父子,屈膝行禮,「多謝親王、小王爺。」

  儘管她仍板著臉,但生長在皇宮內院,那股天生的尊貴氣質還有一身的凜然威儀更是令姜睿心動,他難掩傾心的說:「蘇姑姑如此善良,那小奴才

  真是好狗運,遇上你這樣的好主子。」她若也能對自己那麼好就好了。

  姜重弘突然上前一步,拍了拍兒子的肩膀道:「這幾日家中荷花池的荷花正盛開,還有多種夏日花卉,你可以邀蘇姑姑明日過府賞花,人約黃昏後,夕陽西下別有一番詩意。」

  「是啊,不知蘇姑姑意下如何?」姜睿附和,興致勃勃的邀問。

  在這當下,她能說什麼?何況她一向不願欠人情,即便這個人情根本是京親王父子刻意製造出來的,她也只能說:「我會準時赴約。」

  「太好了門姜睿眼睛一亮,沒看見父親眼中那一閃而逝的狡詐光芒。

  蘇妍恩心繫小豆子的傷,也沒注意到,在離開偏殿後,她先行找了御醫,便匆匆趕赴小豆子所住的僕役樓。

  僕役樓內,乾淨樸拙的木造房間裡,燭火通明。

  小豆子被打了好幾大板,只能趴臥在床上,褲子已滲出血跡,痛到渾身發抖的他,臉上蒼白得不見血色,一見她進房來,急急的就要從床上起身。

  但她動作更快的按住他肩膀,「好好趴著,若一急翻身跌下來,不是又要挨疼了?」

  「謝謝蘇姑姑……」他很感激她,卻也覺得好丟臉,好像他愈急著要在她面前表現,愈老是出狀況。

  「小豆子從被人扶回來到躺在床上,可是咬著牙沒再哼一聲,是條漢子呢。」小順子也在房內,朝她舉起大拇指,一旁還有這裡的管事太監。

  「你們都先下去吧。」她朝兩人點點頭。

  兩人明白的全退出去,再將木門給帶上。

  「你還好嗎?」蘇妍恩站在床榻邊,瞧小豆子明明痛得都快奄奄一息了,仍硬擠出笑容。

  「我沒事,蘇姑姑不必太替奴才擔心。」

  她轉身走到桌子旁,從懷裡拿出一包藥,再倒了杯茶走到床邊坐下,「你先吃個藥,這是我剛剛去跟御醫討的,能讓你的傷好得快一點,也能止疼

  「謝謝。」他強忍住淚水,努力的撐起上半身,喝了水將藥給吞下去。

  可沒想到下一刻,她的手竟摸到他褲擋來,他嚇到彈跳起身又扯痛傷口,痛得大叫。

  「噢……」他急忙壓低音量,再次趴回床上,苦著臉道:「蘇、蘇姑姑……你、你在幹什麼?」

  她一臉正經的指示,「把你的褲子解下,我還跟御醫要了鎮痛去癱的藥膏。」

  要脫他褲子嗎?他愕然的倒抽口氣,趕緊揪住褲頭,「不行、不行,男女授受不親--」

  「你還是男人?」她突然瞪他一眼。

  他瞼兒羞紅,吶吶的解釋,「太監、太監也還、還是男人。」

  她忍俊不住的勾起嘴角,「也是,不過男人的……」她瞄了他的屁股一眼,「我已看過不少。」

  他倏地瞪大了眼,但繼而想到上困在荷花樹的情形,可以想見她看過不少的肯定不只是男人的屁股而已。

  「我是太后的心腹親信,進出她房裡的機會多,其實你也看過的,太后在那方面沒有節制,也不在乎我看到男歡女愛的畫面。

  這是實話,她在太后身邊長大,就等於在一個扭曲荒淫、悖理叛德的環境中成長,她從惜懂無知到懂得害羞,再到已可以做到視而不見,可見她對男人的身體早已冷感。

  「所以不須大驚小怪,你那兒肯定皮開肉綻了。」她邊說又邊伸手。

  但他抓褲擋的手可是更緊,還覺得全身血氣都往臉上直衝,臉頰燒燙不已。

  「我娘……我娘說過……女子的身體若被男人看到,男人就、就要負責,而女人看到男人的……」他屏著氣息,一臉驚嚇。若要他每晚都趴著讓她換藥,光想到那畫面,他整張臉都羞燙到要冒煙了。

  蘇妍恩斂起笑容,「大家都說你憨厚,但其實是笨吧?早說你不是男人了。再說了,就算你是男人,我也不會負責的,我只是把你當弟弟看待。」

  自從父母離世後,身為獨生女的她已經沒有任何家人,但從答應小豆子的娘要關照他後,她就把他視為自己的責任,總擔心他會被欺負,也不時為他的一切捏把冷汗,時日一天天過,這股像親人般的感情竟愈來愈深厚,而這是一開始她從未預料到的。

  「弟弟嗎?」他看著她的眼神有些迷惑,再加上不知是害羞還是感動,一張臉兒紅紅的,眼神竟也愈來愈熱烈,讓她莫名的益發不自在,心也跟著狂跳起來。

  「算了,還是別為難你了。」她倏地起身,「我叫小順子幫你上藥。

  她快步的開門走出去,將藥膏交給小順子,再交代幾句便先行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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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11 23:08:35 |顯示全部樓層
第3章(2)

  小順子隨即走進來,卻也是一臉羨慕,「你呀,上輩子真不知燒了什麼好香?蘇姑姑對誰都冷冷淡淡的,就連對那些高官大臣也一樣,但一遇上你這顆小豆子就不同了。」

  小豆子的黑眸露出一抹愉悅的笑,但見到小順子要昔他脫褲子,又急急搖頭,「我自己來就好了。」

  「不用客氣,我有機會也想巴著你呢,日子肯定能過得好一點,因為蘇姑姑對你是真的好,知道你吃得少、也沒機會吃多,就讓我把你叫到她那兒去吃……」小順子邊說,邊看著那瓶一瞄就知道貴得令人咋舌的藥瓶子。

  「是啊。」小豆子臉上帶著傻笑,那雙黑眸裡還有著純純的感情。

  「噗嗤!」小順子笑了出來,稍嫌粗魯的拍了他肩膀一下,「小豆子,你最好不要有其他的想法!不過咱們換個位置,如果是蘇姑姑對我像對你一樣,我也肯定愛死她的。但,咱們一來是太監,沒命根子,二來咱們還是太監,一輩子沒出息,所以把你對她的愛放心裡就好。」他邊說邊要為小豆子脫褲子。

  沒想到小豆子還是害羞到勉強起身,用力搖頭,「不用了,真的。」

  「是害羞還是難過?好吧。」小順子聳聳肩,將藥瓶交給他,先行出去。

  小豆子這才鬆了好大一口氣,可眼角餘光卻看到窗外有人影,他頭一低,黑眸立即浮現笑意。

  唉,置身在宮中任何一個角落,都是黑影幢幢啊!

  他乾脆苦看臉,拐看身子下了床,吹滅燭火後,再惠惠率辜的脫褲子敷藥。

  其實,有沒有塗到都無所謂,至於怕黑?那也只是說說而已。

  翌日,夕陽西下,彩霞滿天。

  海棠閣前已停妥一輛馬車,蘇妍恩正要出宮赴姜睿之約,然而就在她踩上車伕讓她墊腳的矮凳要上馬車時--

  「等一等,蘇、蘇姑姑。」小豆子一拐一拐,表情痛苦的半走半跑著過來,即使只有短短一段路,但杖責的傷仍讓他痛得滿頭大汗。

  蘇妍恩步下矮凳,她沒有特意打扮,依然是一襲慣穿的白色絲細裙服,美麗的臉上有著一股疏離的淡漠,顯然要到京親王府,她的心情也不怎麼愉快。

  來到她身邊後,小豆子尷尬的請求,「也讓我跟你去,好不好?」

  「可是你的傷……」她皺起了柳眉。他剛剛走起路來很不自然,臉上此刻也有些蒼白,跟著她去做啥?馬車可是一路顛簸呢。

  「我……我想請人把這錢送去給我娘。」他圈法拿出袖裡微薄得可憐的薪晌。

  她想也沒想的就伸出手,「我幫你交--」

  「不行的,因為……因為……我得找找看那個同鄉的人是不是還住在京城裡?蘇姑姑的……的事情很多……我不想再麻煩你。」他話愈說愈小聲,最後連頭也不敢抬了。

  蘇妍恩深吸一口氣,「那好吧。」

  隨後兩人一起上馬車,小豆子只能趴著,不過馬車搖搖晃晃,他果然疼到滿身冷汗。她儘管覺得不忍,卻也無能為力。

  好不容易出了皇宮來到街上,兩人要分道揚抓,他才咬緊牙關的下了馬車。

  她不放心的看著他,「聽著,我不會在王府裡待太久,不管你是沒找到人或是找著了人,都在這裡等著。」她給了他一點碎銀子,又指了一旁的茶棧。

  「我知道了,我會等著蘇姑姑一起回宮的。」他高興的說著。

  京親王府,金碧輝煌,蘇妍恩一到,姜睿就迫不及待的帶著她來到建築在一大片荷枕池上方的水榭亭台,而圓桌上早已備妥茶點,放眼望去一大片粉色荷花美麗綻放,再加上蝶兒飛舞,襯著漫天彩霞,風景確實宜人。

  蘇妍恩勉強逼著自己聽他吟詩誦詞,說些人比攏嬌的甜言蜜語,再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茶、吃點心,直到看見幾個人跟著姜重弘從對面的曲橋轉往另一樓院。

  她臉色微微一變,其中有兩人她是認得的,一名是京親王的親信何軒,負責在外搜集情資,不知此次他又帶回什麼消息?

  但更令她在意的,是京親王集結在關外的叛軍主帥齊仲,他竟然也偷偷潛回京城,難道已經要行動了?

  「怎麼了?」姜睿順著她的眼神看過去。

  她連忙收回目光,微微一笑,「沒什麼,花賞了、茶喝了、糕點也吃了,恕研恩還有太后交付的事要處理,就此謝過。」

  他一愣,「你要走了?可是我已盼咐下人備妥豐盛晚膳,晚上還有琴藝歌舞表演--」

  「夜暮已低垂,太后的事恕妍恩不敢延誤,小王爺的心意,妍恩心領了。」她打斷他的話,不待他挽留即起身告辭。

  只是,她在乘上馬車後並沒有前往與小豆子相約的茶棧,而是轉向觀寧寺,再跟車伕道:「你先回宮,我還得辦點太后的事。」

  「是。」

  看著馬車離開後,她再次走入燈火通明的廟宇,殊不知自從她離開京親王府後就有人尾隨,待一進入廟宇,見她穿過擁擠的香客往後方庭團走去時,該名做尋常百姓打扮的中年婦人也跟著擠身過去。

  可剛轉進迴廊,婦人肩上突然被劈下一記手刀,頓時昏厥過去。

  接看,一個高大身影走出來,彎身將她拖進角落,再步出時,一雙若有所思的黑眸深深凝娣看佳人繼續往前走的纖細身影。

  蘇妍恩一路進到後殿,雖不見老禪師,但她仍從一佛像的後方暗道進入秘室,在換上夜行衣後,便施展輕功離開廟字,返回京親王府。

  雖然才入夜不久,但京親王府已沉浸在一股肅穆的氣息中,蘇妍恩太關注於齊仲的現身,以致輕忽了這股不尋常的氛氛。她靠著上乘輕功飛竄到屋簷,一間房一間房的探視後,果然看到包括京親王父子、何軒、齊仲共四人在廳堂內議事,堂外還站了多名侍從戒備。

  她小心翼翼的掠上屋瓦,趴下身來。

  「目前最棘手的刺客組織就是異色組織,從該組織派出來的刺客全都是得天獨厚、身懷絕技之人,有上乘武功,也有神乎其技的易容術,要逮到他們真的是比登天還難。」說話的是面容冷硬的何軒。

  「唯一一個知道身份的,就是天下第一美人秦樂,但她現在已成了活閻王的妻子,咱們除非是想死,不然也動不了她一根寒毛。」姜重弘森冷的聲音有著極度的不滿。

  「不只是異色組織,就我方得到的數據,該聯盟與神秘的藍月組織秘盟,合作多項任務,其中促使閻冥下毒藥來壓制親王跟杜皿相的勢力一事,也是他們搞的鬼。」何軒繼續報告。

  姜重弘冷哼一聲,「那能怎麼辦?傳聞異色組織所在的刺客之島,我們費盡心力、傾盡所有人脈,就是找不到該島所在。」

  「那我們還要再等待嗎?爹。」姜睿悶悶的問。

  「不能再等下去,也無須再等下去了。」他突然伶冷一笑,「我的人已經在南方替我找到冥閻所下之藥的解藥,一旦我不用受活閻王控制,就能早杜恆一步奪取帝位。」

  「親王有何計劃?」年近五旬的齊仲一聽,眼睛一亮。

  「我們還需要一個內應,這個人就是習慣獨來獨往的蘇妍恩,所以就算是不擇手段……」他看向兒子,「你也要讓她成為你的人。一旦她成了我家媳婦,大家一條心,奪帝位更是易如反掌。」

  是要她幫著裡應外合吧?皇帝荒政、太后干涉朝冶,有太多事她不該知道卻都知道了,最好她還能去魅惑皇上,反正皇上要女人,從不在乎對方是否已有夫婿,有她當內應,要助他們姜家拿到權勢就是如虎添翼了。

  蘇妍恩耳朵緊靠看屋瓦,屏氣竊聽京親王的計劃,卻是一肚子不以為然。她很清楚,自己不過是他們踏上成功的墊腳石而己,最後的下場肯定好不到哪裡去。

  「兒子,你就好好的計劃一下吧,可以利用小豆子。」姜重弘下起指導棋。

  「小豆子?」姜睿一楞。

  「沒錯,那個什麼都怕的小太監我已找人跟監許久,怕鬼、怕老氧更怕羞,明明長得高大,卻老伺樓著身子,大字也不識幾個,呆頭呆腦的,竟也讓蘇妍恩當自個兒的弟弟在疼惜……」他一臉受不了的直搖頭,「本來我還以為他也是什麼刺客來著,是刻意潛伏在她身邊的,沒想到真是個沒用的傻小子。」

  蘇妍恩怔了怔。京親王怎麼會以為小豆子是刺客?她一個恍神,手肘不小心用力壓迫瓦片,發出輕微的聲音。

  但這個聲音已足以讓屋內討論的眾人,尤其是內功深厚的何軒和齊仲察覺,二人迅速的交換眼神,再給姜重弘一個暗示的目光。

  他立即吹滅熄火,這是暗號,在外埋伏的人一見就知道要行動。

  同一時間,蘇妍恩眉頭一燮,感覺一向敏銳的她本能意識到危險欺近,而且是來不及閃身了,她只好僵硬看身子,準備要承受來人的攻擊。

  但就在迅雷不及掩耳間,一名黑衣人以令人不敢置信的速度扣住她的腰身,再朝來人一連劈出數掌,同時化解了對方的掌勢攻擊,幾乎在同一時間,好幾聲慘嚎陡地響起。

  「走」黑衣人堅定低沉的嗓音道,摟看她就要走。

  但蘇妍恩怎麼肯,就算要離開,她也要自己走。他的擁抱、他的嗓音,都讓她清楚且強烈的意識到,他就是奪走她初吻的無恥之徒!

  「要算賬,這個時間可不恰當。」男人的聲音合笑,也料準了她要掙脫,他將她籍制得更緊,可才要轉身飛掠,四周突然燈火通明,數十名弓箭手竟已蹲踞在屋簷上及四周--

  這是陷阱?!

  她仍在怔愕間,擁著她的男人己丟出不知名的東西,廳堂四周多個燈火霎時熄滅,同時間,箭雨落下,男人身形迅速飛掠,而且他還抱著她,速度快得令她,驚訝不已。

  「我可以自己來一」儘管如此,她仍想掙脫他的擁抱。

  但一陣箭雨再次襲來,男人索性點了她的穴道,如今她不僅是動彈不得,連話都說不出口了。

  她難以置信的瞪向他,只是一身夜行農又蒙面的他,讓她看不到他的神情。

  男人動作加快,抬起一把刀劍幾次與侍衛們打鬥,一邊還能抽空丟出被他拿來當暗器的小石頭,致使更多燈火熄滅,並且內力深厚、能在黑暗中視物無礙的他,身形流轉間更令其他人不斷響起慘嚎聲,沒多久,四周倒下的人已不少。

  被迫身為累贅的蘇妍恩功夫不弱,因此更能清楚感受到他的身手高深莫測,已到她難以想像的地步。

  只是,他們終究只有兩人,而京親王府內的侍衛們早因這場騷動全包圍過來,人數愈來愈多。

  男人不再戀戰,大手丟出一個煙霧彈,「砰」一聲立即煙霧你慢。

  而當煙霧散去,哪裡還有他們這兩名黑衣人的身影?

  「飯桶!全是飯桶!」

  躲在重重人牆保護下觀戰的京親王怒不可遇,尤其是看到傷亡一地的侍衛更是氣得要吐血。他究竟要耗費多少財力才能求得帝位?氣死他了!

  除了眼中釘杜恆外,第三個擋他路的就是擁護源峻的太子黨,不過太子黨在各地從事情資搜集行動的秘密堂口,已被他的人二揪出並銷毀多處,他們也從中找尋蛛絲馬跡,懷疑蘇妍恩極可能就是替源峻送信息到宮內的人。

  所以為了證實這一點,他們刻意製造蘇妍恩是吃裡扒外內奸的消息,要讓其他尚未曝光的堂口派人去殺她,可是時間都過了三個多月,她進出皇宮內外仍然毫髮無傷。

  這讓姜重弘不得不懷疑是有人在近身保護她,再不然,就是她確實不是替源峻送信息的人,那些堂口才未被煽動而行動。

  此事要求證不難,這也是他要兒子邀約她到府賞花時,刻意讓她看到齊仲現身的主因。

  如果她是源峻的人,肯定會有行動,因此他才要弓箭手埋伏,順利的話,也能逼出在她身邊保護她的人,來個一箭雙鵰,結果一切都如他所想,但瞧瞧這群飯捅做了什麼?!

  沒逮著人,更沒有看到兩個黑衣人的容貌,全部都是白做工不說,還折損大批人力,真是可惡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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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1)

  漆黑的夜色中,男人連袂飛掠,一次一次的在屋詹疾走,在左拐右彎許久後,竟然來到一處幽然寂靜的院落,幾名小廝、丫鬢一見到男主人擄了名女子回來,卻只是靜靜恭立,目送主子擁看女子進到內苑。

  也是到此時,一路被對方以手蒙住眼睛的蘇妍恩才得以重見光明,在進到這間寬敞明亮的房間後,她隨意一瞥,房裡的裝飾格局都相當豪奢,可以看出主人非富即貴,絕非泛泛之輩。

  而這個主人應該就是……她沒好氣的瞪著站在眼前仍蒙面的男人,示意他該為她解穴,是時候也該算算他親吻她的帳了。

  蒙面男子從善如流,倏地拉下黑巾,飛揚的劍眉、深邃魅惑的黑眸、微勾的嘴角,這是一張俊美無侍的臉孔,且他身上還散發著一股懾人的尊貴霸氣,只是怎麼她看著看著,又覺得有點兒熟悉?尤其是他饒富興味的笑意更令她不解,像在等待著什麼有趣的事發生……

  這感覺太奇怪,一向敏銳的她也突然怯懦了。

  「謝謝你救了我,但我得走了。」好奇只會惹來更多麻煩,她轉身想走。

  沒想到,他一個箭步上前擋住了她,「你不認識我?」

  蘇妍恩柳眉一皺,再次仰頭瞪著高她許多的男人,細細打量後,再次搖頭。

  驀地,他身子微彎、目光收斂,雙眉往下拉,神情一變成為畏縮忸怩!哪裡還看得到半絲侵略霸氣?此刻,站在她面前的不過是膽小又怕事,說話老是結結巴巴的小豆子!

  她難以置信的眨了眨眼,這不是戴上人皮面具,而是高超的易容術,一前一後的改變僅在瞬間,卻是判若兩人,若非親眼所見,打死她也無法相信。

  接著,伺樓著身子的他又站直了身軀,整個人看來竟如此高大,那雙其侵略性又冷峻的深邃黑眸,豈是懦弱的小豆子會有的?

  室內氣氛凝結,充斤著一股令她快要喘不過氣來的死寂,她只能震懾的呆望著他。

  「還是不認得我?」深藏不露的龍隕奇很自然的將睦目結舌的她擁在懷裡。說真的,他一直很喜歡她在他懷裡的感覺,這種契合度彷彿她是為他而生。

  在呆楞了好一會兒後,她才意識到兩人的過度親密,大為光火的一把推開他怒叫著,「你到底是誰?而且你明明被杖責了,痛到走路都一拐一拐的,我也明明看到你的褲子都染血了……」

  他慢條斯理的一笑,「我只能告訴你,有時候事情是無法眼見為憑的,事實是有人代我挨了打。」

  她瞪著他,「聽來你在宮裡也有不少內應,你到底是誰?」

  龍隕奇搖頭,「你暫時不需要知道我是誰,不過你得離開皇宮。」

  「不可能!我有責任要保護一個人。」

  「是太子。」他直接點明。

  蘇妍恩倒抽了口涼氣。

  「與你站在敵對一方的有心人己經查到你是太子的人,負責為他傳送消息,所以在他們的眼裡,你是他們必須除去的頭號人選,你得離開。」他走到桌前,為她倒了杯茶水。

  「你說什麼?我聽不懂。」她鎮定地否認,但卻接過他遞來的茶杯,大口的喝了一口茶水,想讓紊亂的心跳平定下來。

  「聽不懂?那我就慢慢說吧。」他也不急,氣定神閒的坐下來喝了口茶,這才娓娓道來。

  她之所以願意替淫蕩的太后找男寵,其實是為了方便進出皇宮,送出消息給太子在外的擁護者,而這些所謂的太子幫,就是看不慣太后淫亂、皇帝濫權的江湖人以及退休的朝臣。他們私下結黨,自詡是一個沒有被外界發現的第三勢力,想等待時機成熟再發動政變,但是天底下沒有永遠的秘密,時日一久,還是被京親王的探子發覺了,因此他們要做的,就是斷了太子對外的路。

  說到這裡,他優雅的拿起茶杯再喝一口茶,這才定眼看著她,「他們必須斷的太子後路,就是指對外聯繫的你。上一回你在海棠閣遭到襲擊,就是京親王的人下的手。」

  她震驚的瞪著他,不敢相信自己已被他查得如此透澈,甚至連京親王……

  「不對則她很快的恢復冷靜,又道:「京親王若真確定我是太子的人,他沒有必要籠絡我,甚至要小王爺不擇手段的得到我。」

  龍隕奇眉一挑,不得不讚賞她,「你說的沒錯,他只是懷疑,這就是我為什麼喜歡你的地方。身處在危機四伏的皇宮內院,你仍能理性思考、小心行事,更能照顧小豆子……其實要傷你的是社丞相的人,我只能說,要保護你可也得有三頭六臂才行。」

  「杜丞相?」

  「是,毒你毒不成,又籠絡不了你,那麼乾脆殺了你,也不要讓你成了死對頭的人。」

  他竟然什麼都知道?!那是一年前發生的事了,可是一「你扮豬吃老虎,欺騙了我還敢說喜歡我?」此刻的她,真的非常討厭他臉上的笑意。

  他滿臉興味的笑看著她,「相信我,我這一輩子從沒讓一個女人這麼真心照顧過,吃得少絨沒得吃都會有人備妥飯菜,就連被杖責,也有女人要脫我褲子--」

  「夠了!」她臉色緋紅,「我沒有失憶,不需要你來告訴我,我在這幾個月裡做了多少蠢事,但既然你什麼都知道了,就更明白我為什麼不能走。」

  絕口不提他吻她的事,還要言歸正傳?唉,不能說自己沒有失望,可他還是決定先不談風花雪月,正事要緊。「你不走,就是跟自己的命過不去,有個消息是你永遠得不到的。」

  他將那些太子黨的秘密堂口一個又一個的被揪出,造成死傷卻又刻意營造出她就是叛徒、內奸的事簡述給她聽。

  另外,除了觀寧寺及幾個較近京城的堂口對她的忠誠仍有信心外,不少被毀的堂口已有一些人被挑動,將矛頭指向她,近一個月已有行動,只是被他的人甚至是他暗中解決了。

  聞言,蘇妍恩是震驚的,不管京親王有沒有確定她是太子的人,但他計劃要他們自相殘殺的目的也已算成功了一半。

  「皇宮裡,埋伏隱蔽在暗處的刺客絕對多得超乎你想像,而且你已暴露身份,又在明處,我認為你還是先找個借口離開的好。」他由衷說著。

  她堅定的搖頭,「這代表太子的處境更危險,那麼我就更不能走了。」

  龍隕奇黑眸倏地一瞇,「我衷心希望你在乎的只是日後百姓的太平,而不是對太子有特殊的情感。」

  「我沒有,我一直當他是哥哥……」她脫口而出,但一開口就後悔了,眼前的男人立即咧嘴而笑,那模樣也太過得意了。

  「你繼續這麼想就對了,只可惜看來你是不會走了。」

  她點頭,「不過,既然知道你也是有目的而來,我便不能讓你繼續留下。」

  他挑起濃眉,「這話不對,我也更有必須留下的理由。」

  「要留下可以,除非你告訴我你的真實身份、確切的目的,我相信保護我絕對不是你的主要目你。」她定定的看看他。

  這麼多個疑問,他卻無法如她的願誠實回答,「我只能說,我是友非敵,肯定是少數你可以信任的人,像我剛剛才救了你,不是嗎?目前時機未到,暫時,你知道的愈少對你愈好。」

  「那很抱歉,我不願意讓一個我連個身份都不知道的人天天出現在我週遭,所以我會用我的權勢或方式逼你離開。」她冷冷的威脅。

  龍隕奇突然勾起嘴角一笑,「那我也只能用我最擅長的讓你改變主意了。」

  她不解地擰眉,他卻猛地一把拉過她,將她鎖在懷裡,俯身與她的唇舌糾纏,並讓她整個人密貼在他的身上,一如上回他對她的輕薄奪吻。

  她憤怒的要掙扎,雙手抵著他的胸膛卻動不了他半分,而光由手心所感受到猶如鋼鐵般的強硬體魄,她就覺得自己笨死了。

  她怎麼會錯得這麼離譜?上回被小豆子抱住時,她就該有所警覺才是,況且她還要慶幸他是發非敵,不然,他多得是機會可以對她不利。

  「嗯……唔……」

  即使蘇妍恩仍不願示弱,可是他的專制和陽剛的氣息、堅硬的薄唇一再誘哄勾纏看,令她的意識逐漸薄弱,接著還忘情沉醉,連他的手開始上下其手,她都無力抵抗,嚶嚀。無措,全身飄飄然的只能臣服在他的懷抱裡。

  龍隕奇也沒想到自己會失控撈過界,他原本只是想稍微滿足一下自己這段日子看著她卻又不能碰觸她的渴望煎熬,然而他也明白,若真在此刻要了她,後面的一些事可能會更棘手、難以進行,於是,他強迫自己放開了她。

  她微微喘氣,迷濛困惑的眼眸直視看他,在驚見他黑眸裡儘是炙燙的情欲之火後,她驀地回魂,一把推開了他。

  天啊!若非他自製的主動結束,她可能就這麼糊里糊塗的把自己交出去了!

  「你給我摸了也親了,這一輩子,你只能當我的娘子。」他邪魅一笑。

  她氣憤地否定,「不可能,我這輩子誰也不會嫁,因為誰都不值得信任!」

  她娘生前是太后近身女侍官,為了她能有個好的成長環境,希望父親辭官,結果兩人卻前後離世。

  這幾年她長大了,也暗中查明白她爹娘的死都是有心人剷除異己的陰謀,只因有心人的污蔑,讓生性猜疑的太后進行誅戮,她爹遭受橫禍,她娘仰藥自盡。

  但娘尚未斷氣時,她曾拚命磕求太后救娘,一求再求,太后竟只是以無藥可救搪塞了她,其實命人暗中下藥的,就是太后,只因為她不允許知道她太多秘密的娘離開她……

  因為如此,在得知事情的醜陋真相後,儘管她仍替太后辦事,但忠心卻給了太子,也在等著看太后最終的下場。

  這樣煎熬的成長背景與被迫磨礪出的人情練達,都使她變得太冷漠,她自己也很明白,所以她誰也不信、誰也不愛,包括太子在內,她願意幫他,也只是為了在這亂世中為百姓們尋得一位明君而已。

  對她的事,龍隕奇可是瞭若指掌,他炯炯有神的黑眸閃過笑意,隨即正色道:「好吧,反正現在我也沒空娶你。」

  「什麼?則她簡直快要氣瘋了,這是理由嗎?!

  他邪魅一笑,「當然,如果你願意聽從我的安排離開皇宮,我是可以盡快撥出時間跟你完婚。」

  「想得美,我絕不會跟一個可惡的騙子成親。」她是瞎了眼嗎?眼前的男人沒有半點小豆子的憨厚與單純,她竟愚鈍得不曾在他身上看出半絲破綻?

  「好吧,暫時不成親,出宮也可以。」他仍然無異議,而且還做了讓步,「不過,別再對外做任何情資上的聯繫。」

  「我為什麼要聽你的?」她嗤之以鼻的問。

  「基於某個重要原因,你絕不能出事。」其實,他也是受人之托。「而你尚能保全,是因為皇宮裡還有其他勢力在保護你,但那些人也因為要保住你而曝了光,被無聲無息解決掉的也不少。」

  她看得出來他不是開玩笑,那雙黑眸裡的警告與冷峻在在都說明了這點,讓她即使再怎麼不平,也得顧慮到大局一尤其如果事關讓太子順利繼位。

  「好,我可以聽你的話暫時不傳遞消息,但是,既然在宮裡,我就是自己的主人,你就是奴才,如果你受不了我的使喚,你大可走人。」

  聽她話中有話,他勾起嘴角,「你把話說白了吧。」

  「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但別出現在我的眼皮下。我不會找你麻煩,當然更不會去成為你的累贅,同樣的,也希望你能以這種態度對待我,互不侵犯。」她一直在做她該做的事,怎麼可能在一個陌生人出現後,由他主導一切,還要她袖手旁觀?不!她辦不到。

  他看著她神情嚴肅還語氣堅定,看來是沒有任何可商量的餘地了。

  可是該怎麼辦?他常看到的她,並不是眼前的蘇妍恩,而是淡漠卻善良的蘇妍恩、其正義感卻又孤傲難接近的蘇妍恩,這也是他願意這麼辛苦偽裝自己,在她沒有防備下近身保護她的原因,所以,要他不再出現在她的眼皮下,他可辦不到。

  他就是擔心她的安危,才常常在她身邊繞,即便她功夫再好,但人外有人,像他或是那些暗中要對她不利的人,身手可是都高於她。

  「到底怎麼樣?達成協議了嗎?」她見他沉默還陷入沉思,忍不住催問。

  說白了,她還是要他閃人,這聽來實在不怎麼悅耳,他大概猜測得到,接下來的日子他是不會太閒了。

  「恕難從命。」這是他唯一的答案。

  「好吧。」她也有了主意,既然他要偽裝奴才,那就當個名副其實的奴才吧。

  四目交接,兩人正式宣戰。

  所以,這是第一關嗎?是他以後要開始被她叫他來喝去的苦難之始?

  龍隕奇先是看著蘇妍恩那張俏臉上陰晴不定的表情,再看看她特意一早就將他帶過來的地方--洗衣院!

  這裡是清洗整個皇宮內院衣物的院所,舉目所見都是一大缸一大缸的水缸,連晾衣桿也是一整大排,長得幾乎看不到盡頭,現在更有好幾座小山似的床單堆積在一旁,有幾缸水裡還泡了不少,顯然也已經洗了不少、晾了不少。

  在隨風飄揚的床單遮蔽下,他黑眸微瞇。她真的要他洗這些床單?

  「蘇姑姑,就算小豆子杖責的傷在你跟御醫要了藥內服外用後,已經好了一大半,可是……一定要他來嗎?我們就夠了呀。」

  負責這裡的大宮女話說得很容氣,眼裡卻有著說不出的為難。雖然沒跟小豆子共事過,但他怕事又害羞,粗手粗腳可是時有所聞,萬一這些床單沒洗乾淨,上面的責備下來,倒媚的可是她這個管事。

  「是啊,蘇姑姑,反正這些床單有人洗就好,為何要指定誰洗?」另一名宮女也是陪笑的說著,心裡同樣是提心吊膽。

  聽到這裡,龍隕奇當然是樂觀其成,但總不好表現得太明顯,因此他還裝得很開心道:「沒關係,蘇姑姑交代的事,小豆子我一定一定會做到最好

  還給她裝可愛?!蘇妍恩咬牙瞪著他笑得燦爛的黑眸,「我就是要指定他洗,我有我的用意。」她根本不想多做解釋。

  用意?不過就是洗床單啊……兩個宮女懷疑的互看一眼,真的看不出她意欲為何。

  「兩位姊姊,就讓小豆子試試看吧,雖然……」龍隕奇露出害羞的樣子,還偷偷以眼角餘光瞄了氣得快要冒火的蘇妍恩一眼,對著兩個大宮女道:

  「雖然我前陣子曾經幫忙其他太監洗衣服,結果力氣太大,才搓沒幾下就破好幾個洞……」

  宮女們臉色丕變。

  他乾笑兩聲,搔搔頭又說:「晾起來的時候,又不小心把袖子也撕裂了……」

  宮女們紛紛倒抽了一口涼氣,驚恐的看向蘇妍恩。

  「你們先退下去。」她語氣一冷道。

  看她面容如此冷峻,眼中卻竄著兩簇怒火,這可不是她們熟悉的那個禮貌且疏離的蘇姑姑,兩名大宮女不敢再有意見,要其他站在一旁的宮女也跟看她們全退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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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11 23:09:26 |顯示全部樓層
第4章(2)

  頓時,偌大寬敞的洗農院內,只有蘇妍恩跟龍隕奇。

  她怒視著他,「你不想洗可以走人,何必嚇她們?」

  他壞壞一笑,「對啊,不就是洗個床單、被褥而己,可重點是,你硬要把我丟到洗衣院這麼遠的地方,和你住的海棠閣一北一南,是擔心會愛上我還是怕我身陷危險,捨不得我受傷?」

  蘇妍恩臉色難看的瞪著他,「小心你的舌頭。」

  「你捨不得對它怎麼樣的,你很清楚它可以將你吻得有多銷魂,真不小心咬到了,還有一句『把舌頭伸出來』,那畫面可是很煽情--」說著,他還邪惡的舔舔嘴唇。

  「你給我閉嘴」她粉臉漲紅,忍不住的吼了他。

  「噓!把力氣用在吼人多浪費,要不我們一起洗也快一些?我還可以馬上變回在你身邊打轉的小豆子?」他可是很好商量的。

  她氣得握緊了拳頭,恨不得打他幾拳,都快說不出話來了。

  「怎麼氣成這樣?我給你一個良心的建議一趕快變臉回來吧。你現在看起來活像母夜叉,臉色發青又發黑,一點都不美了。」他一臉懊惱的說,其實已經憋笑憋到快得內傷了。

  可惡!她真想將他碎屍萬段!眼前的男人不是那溫香懦弱卻又單純憨厚的小豆子,而是一個爾虞我詐的豺狼虎豹,她好想、好想要自己熟悉的小豆子回來,不要這個狂傲自大的痞子……

  但下一瞬間,眼前的痞子變臉了,又成了身子詢樓的小豆子,這樣的轉變肯定是--

  蘇妍恩目光立刻往一旁的屋字掃去。果真,那幾名宮女躲在窗後,正好奇的偷看著這裡。

  一見她的眼光射過來,幾個宮女嚇得縮回身子,渾身直冒雞皮疙瘩。

  可是她們也不懂,過去對小豆子最好的蘇姑姑,怎麼會一臉陰森寒意地瞪著小豆子,而小豆子則像個小媳婦般,一臉膽戰心驚。

  瞪著這讓她失控的男人,蘇妍恩咬牙低吼,「不管別人怎麼看我,從今而後,你會有做不完的差事,直到你受不了,不管是用易容還是任何方式,在我的眼前永遠消失。」她氣呼呼的轉身離開,不願再看這偽裝垂頭喪氣的小豆子。

  她一走,宮女們急急的走出來,先是安慰小豆子一番,還小小聲的建議,「蘇姑姑極忙,理應沒空過來盯你,我們洗,你看就好。」

  「這怎麼好意思?」他看來很不安。

  「不會不會,就這麼說定了。」宮女們異口同聲。

  阿你陀佛,宮裡的被單、床褥可都是上等的絹絲綢緞裁製而成的,若依他所言這裡撕裂、那邊搓揉破了洞,她們沒了薪晌不打緊,就怕受到重罰,一頓鞭打或籐條伺候,日子更難過。

  所以接下來,她們還特別拿了凳子讓他坐著,要他看看她們工作就行。

  片刻之後,好不容易洗好了,正想著可以一一晾上桿子時,負責把風的另一名宮女趕緊向他們示意,因為蘇妍恩竟然又過來了,嚇得她們連忙排排站,還不忘將反應遲鈍的小豆子拉到大水缸旁蹲下,假裝是他在洗床單的樣子。

  蘇妍恩走過來,不悅的站到他面前,「你洗好了?」

  他抬起頭,用力的點點頭,但不安的眼神拚命瞄向宮女們,嚇得她們個個僵在原地,緊張的猛嚥口水。

  隨便看也知道有人幫了忙,但下一回,她不會讓他這麼輕鬆了。

  她定定的看著他,「洗好了,還不去晾?」

  「是。」他順從的點點頭,拿了一旁空的木盆,將那已泡在水裡的床單一一撈起,還用力的擰乾再擰乾,力道之大,都出現布料要被扭扯到極致而

  破裂的聲音。

  「夠了!」她終於伸手制止,而那些臉色蒼白的宮女們也大大鬆了口氣。

  龍隕奇從善如流,卻也一次又一次的上演同樣戲碼,讓宮女們提心吊膽,蘇妍恩得握拳才不會氣得衝上去揍人,最後,他總算將擰妥的被單全數放進木盆,重到一旁的曬衣桿去晾。

  幾名宮女憂心的看著擁有牛力的他大手一甩,床單就發出刮刮聲,令她們的心砰砰狂跳。

  蘇妍恩在壓抑怒火後已能冷眼瞪視,用一種全新的目光來重新審視小豆子。

  明明長得虎背熊腰,但他可以穿上大一號的太監服,讓自己看起來變得高瘦,加上總佝僂著身子,那大塊頭的感覺就去了一大半,而膽小怕事的神情,更是活靈活現,她不得不承認他易容術之高明。

  但是,他不能對她坦承,就是對她的不信任。

  無所謂,她就要看看在他當個名副其實的小太監,天天都有做不完的差事而無暇辦正事後,會不會消失在她的視線內。

  見他像顆小陀螺來回的轉了好幾圈,差點沒腳軟的晾好了一排排的床單,低看頭、垮看雙肩一副受虐兒的樣子,讓她更為光火。

  她快步上前,就要交代他到另一個廢棄多年的冷宮打掃時,他卻「刻意」的不小心踉蹌一下,接著雙手去抓曬衣桿,就這麼將他自己好不容易晾掛上去的床單推倒了。

  「啊--」洗衣宮女們忍不住發出驚恐的尖叫聲。

  蘇妍恩眼見一整桿的床單往她迎面罩下,她迅速往後退,卻見他一拐手又去碰另一個曬衣桿,腳也去踢到另一個,好巧不巧,全都往她的方向倒。

  「痛痛痛……」肇事者還抱看單腳跳啊跳,接看又拐了一下。

  這次他整個人往前撲倒而下,而且非常「湊巧」的,就在那些曬衣桿要一根根的迭到她身上時,他早一步的先跌到她身上,雖然是直接將她當成人肉墊子,但也讓那幾根重量不輕的木桿子先落在他的後背上。

  「噢!」他低呼一聲,還有她的痛呼聲都在同時響起。

  可事情還沒結束,他竟然抱著她,就在床單下方翻了幾個身,讓那些濕淋淋的被單將他們卷在一起,成為一顆人肉大粽子!

  待停止時,蘇妍恩氣喘吁吁,也早已被轉得頭昏眼花,正想抬頭罵人,卻正巧看到他的黑眸一閃而過一抹惡作劇光芒。

  他是故意的!同一時間,她發現兩人的身子被這些濕被巾纏得緊實又密貼,她的呼吸起伏更讓胸前的柔軟擠壓著他堅硬的胸膛。

  「該死的!你是故意的門她低聲咒罵,也努力想讓自己別再喘了,免得給某人佔去太多的便宜。

  「好玩嗎?」他笑咪咪的以鼻子磨了磨她的鼻子,胸膛前的觸感甚是銷魂。

  此刻,她不該看他看得如此清楚,偏偏陽光夠熾烈,光線穿透了白色床單,二人又如此貼近,五宮俊朗的他看來真是要命的吸引人。

  她雙頰泛起紅潮,心兒,令通狂跳,「你快起來。」

  龍隕奇卻吊兒郎當的邪笑著,「我想啊,但得有外人幫忙才行,呢……她們開始了。」

  「快啊,怎麼會纏在一起的?」

  「要小心,別弄破了布啊。」

  床單外是一陣騷動,他們感覺到自己被人轉來翻去的,因此龍隕奇更是放肆的攬緊了蘇妍恩,薄唇還有意無意的刷過她粉喇的唇。

  她早知道他不會安分,但佔了便宜卻還刻意裝出一張無辜的表情,實在讓她氣到真的有咬人的衝動。

  終於,兩人恢復自由,而她卻改為躺在他身上,這畫面看起來很親密,只是宮女們心裡卻很好奇,這布到底是怎麼纏的?

  接著只見尷尬萬分的蘇妍恩急著起身,龍隕奇則裝模作樣的癱軟在地,讓兩名宮女拉他起來,哭喪著臉,「我不是故……故意的……

  「沒關係,我們大家再幫忙就好。」

  「是啊、是啊,蘇姑姑應該不會生氣吧?」

  宮女們眼中的蘇妍恩,即使老是冷著一張臉,倒從來沒有欺壓過奴才。

  生性聰慧的她,頭一回不知要怎麼對付這樣的一個天生痞子,偏偏身邊的人都還好言好語的勸著她別再讓他做事,她幾乎要屈服了,偏又看到他在求曉的眼光下一閃而過的挑釁眼神。

  可惡!她憤怒的一咬牙,「不!就是他!今天他就得做,你們全休息。」

  幾個人你看我、我看你,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全提心吊膽的看著小豆子。怎麼好不容易收抬完一團亂,蘇姑姑還不饒過小豆子?

  「任何事,我扛。」這一回,她是吃了秤砣鐵了心。

  而這句話多少也讓宮女們安了心,即使她們仍很困惑,但還是先退下了。

  「你再洗一次、再晾一次。」蘇妍恩冷冷的下令。

  龍隕奇屏氣凝神,確定四周沒有其他閒雜人等後,朝她魅惑一笑,「我跟你說白了吧,我是不會乖乖做這些事的,除非是必要的時刻。」

  「像是過去被人捉弄時?」她嘲諷道。

  「沒錯,是特別要做給某些人看,有了既定印象後,才好方便我辦事,不過辦什麼事,我是不會告訴你的。」他看出她想問什麼,直接給了她答案。

  「所以,不管你要在今天開始找我的碴或日後挑三揀四,我都不會合作。」

  竟敢如此囂張?!她氣得牙癢癢,但還沒說話,他卻又笑了起來。

  「只是看你生氣,我又捨不得……」他彎身勾起一條被單,大手用力一撕,又變回小豆子的緊張神態,「糟了,破了呢。」

  「你!」她倒抽一口涼氣。

  他再撈起一件,大手一施力,「刷」一聲,然後無辜的眨著眼,「完了!又破了……」

  「小豆子!」她失控吼叫,完全沒了平日的冷靜優雅。

  「噓!我聽到腳步聲了,你還要我繼續洗下去嗎?那就不能怪我……」他賊兮兮的一笑,趁著她豎耳也聽到幾個腳步聲往這裡過來時,居然抱著她雙雙跌入大水缸裡。

  「咳咳……璞璞……」這是搞什麼?她都不小心吃到水了。

  他笑著以強壯的臂膀將她困在自己懷裡,大手刻意一甩讓床單漫天飛舞,再次將兩人纏在一起。

  「快來,怎麼弄成這樣?快來人啊!」

  來的是皇太后那裡的幾名宮女,顯然是來找蘇妍恩的,而她們的驚呼聲,讓那些才進房休息不久的宮女們也全衝了出來,「買啊,怎麼又糾成一團了?」

  「蘇姑姑,我們幫你。」

  「看來小豆子真的不能讓他做事,咱們才回身多久……

  一陣紛亂後,大家七手八腳的要幫忙蘇妍恩脫困,但小豆子卻翻來滾去,又笨拙的要起身,反而一直被床單纏住站不起來,讓她們更難解開這糾纏的布。

  不一會兒,他又不著痕跡的再一次纏著被單壓向蘇妍恩,也只有她有「幸」看得到他俊臉上帶著玩世不恭的笑意,這讓她胸臆間的怒火更是燒得熾烈。

  她咬牙低喊,「你這齷齪色胚!」

  床單置下,他邪惡的伸手撫著她臉頰,笑著輕語,「還不夠色呢」說完,他的大手竟然在她的胸前滑動……

  她氣得要大叫,他的唇及時吻住她,直吻到她快不能呼吸時,他才放開她。

  「別亂叫,外面的人正忙著呢。」

  「快放開我門她惱怒低斤。明明穴道沒被他所制,但被他抱著的身子竟無力掙脫,還被他吻得七葷八素、臉紅心跳。

  「可以。」他先是扯開笑容,再不正經的瞄了眼她纖細、但在用手巡禮後發現絕對豐腴的美好身段,「只是,你得記得,下回別再找我做這件差事,免得……」

  她聽得懂他的弦外之音,若還有下一次……這淫賊還想更進一步!

  卑鄙!她恨恨的瞪著他,同一時間床單被解開,她火冒三丈的跳了起來,全身濕淋淋,好不狠狽的快步走人。

  幾名宮女則急急的跟上去,「蘇姑姑,太后找你……」

  小豆子笨拙的被其他宮女拉了出來,還拚命的咳著,咳到一張臉漲得紅通通,但那張唇怎麼也紅潤微腫?

  不過,剛剛急著走的蘇姑姑,她的臉頰配紅如醉,唇瓣好像也一樣是腫腫的,像……被吻過?

  威嚇有效,但與龍隕奇想的不一樣,因為他是扎扎實實的惹火了蘇妍恩,連帶的,也開始走他的狗屎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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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11 23:09:52 |顯示全部樓層
第5章(1)

  炎熱的午後,陽光照亮了柴房,書寫了一半小豆子名字的紙張被迫放在一旁,墨債早已干酒多時,柴房門口,就見汗流淚背的龍隕奇拿起斧頭歹命的劈起木柴。

  天知道,他都劈了三天三夜了,那個死沒良心的女人在小順子已經來回走到腳快斷、通知他被欺侮到有多慘了,錢是照給了小順子,卻沒來解救他

  偏偏,先前他所受的特殊待遇,讓那些早看不。質他的太監們輪番來盯他劈材,讓他能閃人的機會是少之又少。

  「你啊,連對你最好的蘇姑姑都不理你了,你好好的去道歉吧。」

  小順子也知道這個天兵小太監最近在宮裡是如何被使喚的,少了蘇妍恩當靠山後,不少在過去就吃味的大小太監,近幾日就開始故態復萌,一下使喚他一下此喝他的,讓這顆小豆子忙得團團轉。

  「弱肉強食,宮裡宮外都一個樣。有人罩差很多,若不是看你呆頭呆腦的,我還不願教你呢。」天氣太熱了,小順子一邊說還用袖子煽風。

  心想真是吵死人了!但滿頭大汗的龍隕奇開口卻是說:「是的,謝謝小順子公公,其實我有去道歉了,可就因為我太笨,蘇姑姑無法消氣。」

  「你這個月的薪晌還有沒有啊?我拿去膳房疏通一下,請他們做幾樣小菜,讓你好好向她陪罪,日後她又罩你時,你可別忘了也關照我一下。

  小順子在宮裡兩三年,善於察言觀色,知道蘇妍恩有多難得特意的去照顧一個人,絕不可能就這麼撇下小豆子不顧。

  龍隕奇拭了拭汗,憨笑的直點頭,「有有有,那就麻煩小順子公公去幫我處理了。」

  在將柴劈完後,他連忙回僕役樓,將自己藏好的薪晌一整袋的交給了小順子,然後又去挑了兩個水捅,要往海棠閣去。

  只是一到入門處,他轉了一圈又轉了一圈,躊躇不前就是不敢走進去。

  倒是兩名侍從見了不忍,說話了,「進去吧,蘇姑姑不是個難伺候的主子,你真心道歉,應該就沒事了。」

  兩人也是奴才,皇宮雖大,但奴僕間倒是沒有秘密,蘇姑姑沒關照小豆子後,他被排擠、欺侮的事,他們可是聽了不少。

  小豆子感激的向兩人行了大禮,一進到蘇妍恩的房間,就對上她的冷眼。

  她抿緊了唇,看著他挑了兩桶水走進來,「你幹什麼?」

  龍隕奇沒回答她,不過表情很快樂,還拿起抹布撩起了水,來來回回的就擦起窗戶,只是他不擦還好,由於連擰乾抹布的動作都沒有,以致這抹布上的水滴滴答答的流了一地。

  但她倒是有耐心,看著他瞎忙又到處弄得濕答答,還是沒吭聲。

  最後,終於她有反應,走過了濕地,出去喚了人進來。

  不一會兒,兩名小宮女提了桶子進門,一見眼前這情形雖然有些吃驚,但看蘇妍恩沉著一張臉,兩人也不敢多問,只是開始用抹布擦拭地上。

  可沒多久,她們就發現事情的問題出在哪裡了。

  小豆子是一臉難過,祈求蘇姑姑原諫的眼神一直繞著她打轉,至於手上的抹布就只是放入水捅再撈起來,和著濕液液的抹布胡亂擦拭,就因為眼睛不曾從蘇姑姑臉上移開,難怪會搞得到處都是水,像在闖水災似的。

  但她們不知道的是,由於蘇妍恩沒開口,龍隕奇也就繼續裝無辜、裝難過,繼續幫倒忙。

  蘇妍恩雖然沉默,卻是在心裡咒罵他好久,對兩個小宮女使眼色要他出去他卻視而未見一事,她也不理,直到兩個快累斃的小宮女將求救的目光轉而看向她後,心軟的她才不得不出聲,「你們下去。」

  終於!兩個宮女鬆了口氣,連忙提著水捅退下去。

  見兩人離開後,她馬上怒問:「你到底想怎麼樣?我沒有找你碴,你何必來招惹我?」

  「可是你不理我。」他扁著嘴,表情說有多哀怨就有多哀怨。

  「我為什麼要理你?」她冷冷的看著他,「你比我有能耐,我可是被你耍得團團轉的人。

  「我以為你會很喜歡看到我累得像條狗的樣子。」說著說著,龍隕奇卻忍不住笑了,因為奴僕問都在盛傳小豆子笨手笨腳的被床單打敗,還不小心抱上了蘇姑姑,再加上那床單將兩人捲得像麻花卷,不該碰到的地方肯定也碰到了,所以讓黃花大閨女的蘇姑姑又羞又氣,這才不理他。

  他有被虐待狂嗎?她撇撇嘴,「在某人威脅我之後,我就改變主意了。」

  「真是可惜。」他還煞有介事的歎了一聲。

  「是可惜沒有機會讓你又親又摸嗎?」她咬牙切齒,雙手握拳想揍人。

  「當然不是,這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

  「我相信這陣子你的勞動肯定不少,因為過去的我就像個多事的白癡被你耍著玩,都快忘了皇宮是什麼樣的地方了。」蘇妍恩冷笑一聲,「但這幾天我明白了,其實我根本不需要自己找事給你做,我只要跟你沒有牽扯就成了。」

  「我們怎麼可以沒牽扯?我們之間--」

  「我們之間沒有什麼則她直接打斷他的話,因為已經看到小順子提著提籃走了過來,而他的耳朵分明比她更利,是想再弄些閒言閒語出來嗎?

  她蹙眉看著笑咪咪走進來的小順子,只見他向她行個禮後,又看看一旁一臉垂頭喪氣的小豆子。

  「蘇姑姑,您大人有大量,別跟小豆子嘔氣了,這是他特別拿了薪晌給我,兜了一圈備了點酒菜,要跟你陪不是的。」他邊說邊將提籃裡的幾盤小菜跟一瓶小酒放到桌上。

  畢竟平時靠著小豆子,他在蘇姑姑這裡賺了不少外快,這麼努力的幫他們打圓場,也是不希望斷了財路嘛。

  蘇妍恩直勾勾的看著龍隕奇。他能在瞬間變臉的能力與敏銳機智,其實都令她不得不懾服,也因此,她更想知道他後面的計劃,但要他將內容鉅細靡遺的說出,他又不願意,這其實讓她的心很受傷,也很惆悵。

  小順子退了下去,還不忘使眼色要遲鈍的小豆子好好陪罪。

  他這一走,兩人皆屏氣凝神,在確定四周已沒有其他人後,不意外的,蘇妍恩眼前畏怯的小豆子又變成俊美魅惑的龍隕奇。

  「吃吧,我的肚子早就咕嚕咕嚕叫了。」

  他直接坐下,拿了筷子就要大快朵頤,沒想到她卻急忙擋住他的筷子。

  「你是餓死鬼呀,不用檢查嗎?」她會這麼說,是因為埋伏在宮裡的有心人實在太多,防人之心一定要有。

  「你指的是裡面下了毒?」龍隕奇放下筷子,笑看著她,「你怕我會死?捨不得?」

  「少臭美,我只是……」一時之間,她竟說不出話來反駁。

  使鬼推磨,而能制天下奇毒又能解奇毒的活閻王,除了研製長生不老藥之外,還有百毒不侵的萬能解藥,吞一顆,藥效半年,在這期間,就算誤吞再烈的毒藥也仍是活跳跳的。」

  她知道,上回義兄給她的解藥就是,但他怎麼也知道?「他就是你的同夥?」

  「那個人眼中只有錢,雖然娶了秦樂後沒再將錢看得那麼重,不過,他可是沒有朋友的男人,怎麼會是我的同夥?」他似怨非怨的,還煞有其事的歎了一聲。

  「不是他,那是誰?」她問得直接。

  「蘇妍恩,我可是連一口酒都還沒喝怎麼會醉,讓你問什麼我就答什麼?」他笑看著她。

  她頓時語塞。是啊,瞧瞧,一抹危險精練之光就藏在他深邃的黑眸裡,這個謎樣的男人不需要用到人皮面具,就有著最神奇的易容術,功夫更是高得難以想像,「那麼,你究竟是怕我誤事還是不信任我,才連真實身份都說不得?」

  他搖頭一笑,「我只能告訴你,我們是同一條船上的人,是一個即使在必要時須犧牲小我也要免去生靈塗炭,讓銀川王朝裡有良主良將,上行下效,共創太平盛世的好心人。」

  「你說得太籠統。」她對他太過合糊的答案無法滿足,「你若是狩獵者,誰是獵物?又為什麼選中我?」她心中有一大堆的疑惑,即使太后這幾日已經明示她,要她再為她找個新鮮貨,她也因他的事而意興鬧珊,「我想在街頭上為你磕頭的那個娘,肯定不是你親娘吧?」

  聞言,他嘴角嘻著不懷好意的笑容,「你這麼想見我親娘?行,成親後你得日日奉茶,有得是機會。」

  竟敢在口頭上佔她便宜?!蘇妍恩深吸了口氣。她必須強壓下沸騰的怒火,要不然,就怕她會失控一掌打死他。

  對,她為什麼不打他?捨不得傷了他嗎?他欺騙她,還霸道的輕薄了她身子,她應該氣憤、應該打死他的,更應該揭穿他的假面具,卻怎麼儘是用溫和的手段逼他不要出現在自己的視線範圍內而已?難道,她在不知不覺中……

  她突然整個人呆住,不敢相信的瞪著眼前這俊美又可惡的容顏。

  天啊,她怎麼會?舊後要她怎麼面對他?

  不!她才不要愛上他!

  「砰」的一聲,她突然站起身來,雙手拍桌還恨恨的瞪著他,「你自己慢慢吃吧。」

  龍隕奇錯愕的看著她跑出去的身影,「怎麼?我有惹到她嗎?」

  但很快的,他突然又笑了,不管這個還不肯屈服於他的小冤家是想到什麼才忽然發火,這輩子,他都沒打算讓她離開他的生命了。

  真是冤家路窄!

  蘇妍恩心情複雜的離開海棠閣,本想出宮去替太后物色男寵人選,也藉以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別再把心思全放在龍隕奇,身上,沒想到竟見到兩頂金碧輝煌的轎子同時停在皇宮大門前,而那兩頂轎子的主人,她很清楚是誰。

  她不得不藏身到一邊的假山後方,不一會兒,果真見到杜恆跟京親王父子一起步出殿堂。

  「社盡相,聽說你離開京城去養病了好幾個月,甫回京城卻刻意沒上朝,下朝後才來找皇上一敘,聊了什麼?」姜重弘笑看著他問。

  「沒什麼。」年約五旬的杜恆輕描淡寫的回答。

  「是嗎?我正好也找其他朝臣談了些事,沒想到咱們卻在這裡一塊遇上了,你說,咱們的緣分深不深啊?」他故裝熱絡的又說。

  哼!八成是早早就找人盯著他吧。杜恆面無表情,說話也冷,「的確有緣。」

  「杜丞相是來跟皇上訴苦的嗎?也是啦,為了迎合皇上喜好,要兒子千里迢迢的赴漢陽山莊,還備了黃金、龍王角的藥引子,要換回第一美人秦樂,怎知美人沒到手,連兒子的命也丟了。」姜重弘一臉同情的說,但眼裡和話裡的幸災樂禍可明顯了。

  杜恆的眸中竄起兩簇怒火,「你不要欺人太甚,竟在老夫的傷口上撒鹽?則

  「動怒了?」嘴角勾起一個陰沉的笑,「杜恆,你要是聰明就別再湊熱鬧,你贏不了我的。」這是明眼人說白話了,他對帝位誓在必得,也早就沒將杜恆放在眼裡。

  無視杜盡相氣得鐵青的臉孔,他狂傲的先行上了馬車。

  姜睿這才朝杜恆一揖,也跟著上了馬車,不解的看著父親問:「爹不是還想見妍恩?」

  這幾日,爹刻意不讓他進宮,認為已經打拿驚蛇,要他對蘇妍恩先不要有任何動作,直至今日才又進宮,說是想探探她的口氣,確定她是否就是當日夜闖京親王府的黑衣人之一。

  「杜恆那老傢伙見我們下朝了還不走,肯定會差人注意我們的動向,我還不想讓他知道我們跟蘇妍恩已經有接觸,免得那老傢伙又扯我後腿。」

  馬車已經向前行駛,姜重弘稍微掀開馬車的簾子,不意外看到杜恆雙手握拳,怒目遠送著他們這輛馬車,他不由得露出笑意。

  但杜恆可笑不出來,他一直睦視著馬車,直到它消失在他的視線內。

  在過去,他是皇上眼前的大紅人,可在兒子為了追求,秦樂而亡後,他的確沉寂了好一陣子,也因而讓姜重弘趁勢坐大,朝中幾名重臣已經往他那兒倒,也難怪他說話的口氣那麼大。

  只是,要浦的路仍有人為他鋪,朝廷裡仍有兩股勢力在對峙,這一點,他也仍有信心。不過出乎他意料的是,太子的勢力竟也在這段日子漸成氣候,成了第三勢力。

  杜恆思緒翻轉時,他的貼身隨侍走上前來,氣憤道:「相,咱們就要眼睜睜的讓京親王繼續囂張下去嗎?」

  「當然不是,姜重弘在外面招兵買馬,老夫養病的這段日子也沒有閒著。」他冷笑一聲,「我已秘密收編南方軍隊,姜重弘若敢出兵爭奪天下只有吃敗仗的分,因為我的人早已滲入他們的軍營裡,對兵力的分佈以及預計攻擊的路線圖,我有把握絕對能早一步到手,敬他們一個片甲不留。」

  「相要跟京親王正面交鋒?」隨侍倒沒料到這點,因為主子已掌握朝廷大半的勢力,根本不需要打仗。

  「我正逢喪子之痛,他倒趁機大張勢力,我總不能讓他失望。」他嘲諷冷笑。

  「但是活閻王的解藥?」隨侍問。這可是目前牽制主子跟京親王不敢妄動的最大主因。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依我對京親王的瞭解,他能不畏活閻王在我們體內所下的毒藥、這麼有自信不把我放在眼裡,理由只有一個了。」

  「是什麼?」

  杜恆冷笑道:「他已有解藥了,而且不需要再經過活閻王拿,搞得自己每個月像乞丐般。我們要做的就是透過人脈,早他一步拿回解藥,或是抓回替京親王製作解藥的人。」

  隨侍立即謅媚躬身,「丞相真是英明。」

  「回去吧。」

  馬車前行後,蘇妍恩才走了出來。茲事體大,她得趕快讓太子知道這個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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