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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愛曼達.奎克]淘氣(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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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1 16:42:27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淘氣 作者:愛曼達.奎克
 
史伊晴向來以身為獨立自主的年輕女性自豪。  
但是現在她需要一個男人,不是普通的男人,而是必須有鋼鐵意志和過人膽識的男人。  
因此她邀請惡名昭彰的柯契斯伯爵馬麥修到她位在司提郡的家來。  
因為沒有人比這位傳奇的探險家更適合幫助她設下完美的陷阱。

她的計謀說穿了並不複雜:她打算讓人知道她在繼承叔叔的古董收藏時,也繼承了一張著名的藏寶圖。  
她肯定她的敵人寧願冒著破產的危險也要追尋神秘寶物。  
為了確保惡棍上鉤,果斷倔強的美女希望柯契斯與惡毒的爵士為敵,假裝他要引誘伊晴以便得到她的藏寶圖。

然而千算萬算,伊晴就是沒有算到柯契斯會對她的請求反應激烈,更沒有料到自己會對他怦然心動。  
體格魁武強壯、黑髮上有道銀絲的麥修怎是一個帥字所能形容?  
當他加入她的偽裝,扮演癡情追求者給世人看時,伊晴發現自己沉湎在真正的激情中而無法自拔。

但對柯契斯來說,這不是演戲。  
令伯爵驚訝的是,他發現自己被這個生平所見最固執己見的倔強女子迷住了。  
但就在他認為時機成熟,準備透露他照計畫行事是別有動機時,  
倫敦社交迷宮裡忽然冒出一個作夢也想不到的威脅,  
惡毒得足以危害到柯契斯那種男人唯一有可能愛上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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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1 16:47:4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微弱的燭光絲毫影響不了荒寂宅邸的滿室黑暗。在柯契斯伯爵馬麥修看來,偌大的空屋彷彿吸飽了夜的精髓。陰森的氣氛有如陵墓,只有鬼魂才會願意住在這裡。

  麥修爬上樓梯,黑色長大衣的下擺在沾滿泥土的靴子邊飛揚。他舉高蠟燭照亮去路。

  幾分鐘前當他抵達時,門口沒有人迎接他,因此他自己開門進入洞穴般的大廳。現在明顯地可以看出宅邸連一個僕役也沒有。先前他被迫自己照料坐騎,因為馬廄裡沒有馬伕。

  抵達樓梯頂層時,他停下腳步,倚著欄杆俯視充斥樓下大廳的無限黑暗。燭光穿不透那有如滾滾浪濤的夜色。

  麥修沿著幽暗的長廊走向左手邊的第一個房間,他停在房門前轉動門把。房門嘎吱一聲開啟,他舉高蠟燭審視著房間。

  房間裡簡直就像是陵墓的內部。

  中央擺著一具古老的石棺。麥修瞄向石棺上的銘文和雕刻。古羅馬,他心想,相當平凡普通。

  他穿過房間走向黑紗帷幔下的石棺。棺蓋已被移開了,燭光照出棺材內襯的黑色絲絨軟墊。



  麥修把蠟燭放在一張桌子上,他脫掉騎馬揚長手套放在蠟燭旁邊,然後坐在棺材邊緣上脫馬靴。

  準備就緒後,他裹著大衣躺在棺材內的黑絲絨軟墊上。

  天快亮了,但麥修知道厚重的窗簾會阻擋旭日晨光照進陰暗的室內。

  有些人也許會覺得在這種陰森森的環境裡難以入眠,但麥修知道自己不會有這種困擾,因為他早已習慣了鬼魂幽靈的陪伴。

  在閉上眼睛前,他忍不住再次問自己為什麼要回應史伊晴的召喚,他根本不認識她。

  但他知道那個問題的答案。很久以前他就發誓要「言而有信」。

  麥修向來信守諾言。唯有如此,他才能肯定自己不會也變成鬼。

  麥修被女子淒歷的尖叫聲粗魯地吵醒。

  另一個女子的聲音,這個清脆有如薩瑪古國的青蘋果,打斷駭人的尖叫。

  「看在老天的份上,貝絲。」青蘋果聲音斥責道。「你不要看到蜘蛛網就尖叫好不好?煩死人了。我打算在今天上午完成許多事,你動不動就尖叫讓我怎麼做事?」

  麥修睜開眼睛,伸個懶腰,在石棺裡緩緩坐起來。他瞄向敞開的房門,正好看到一個年輕女僕昏倒落地。滲進門外走廊的微弱陽光告訴麥修現在已將中午,他用手指扒過頭髮,伸手摸摸下巴的須渣。難怪女僕會被他嚇昏過去。

  「貝絲?」鮮脆的青蘋果聲再起。走廊上響起輕盈的腳步聲。「你到底怎麼了?」

  麥修把一隻手臂擱在石棺邊緣上,頗感興趣地注視著出現在門口的第二個倩影。她沒有看到他,她的注意力全部放在倒地的女僕身上。

  第二個女子無疑是貴族淑女。罩在灰色衣裳外的長工作裙掩飾不了她高雅的儀態和窈窕的曲線。抬頭挺胸的站姿說明了她的天生傲骨和堅毅性格。

  麥修注視著逗留在女僕身旁的淑女,越看越覺得著迷。他用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著她,好像在鑒賞一尊薩瑪雕像的雕功。

  她徒勞地嘗試把黃褐色秀髮束縛在一頂實用的小白帽下,但仍有幾縷卷髮掙脫束縛垂在她骨架纖巧的臉蛋周圍。偏側的臉蛋使麥修無法一窺全貌,但他可以看出高高的顴骨、長長的睫毛和挺直的鼻樑。

  好一張輪廓分明、惹人注目的臉蛋,麥修心想,從中可以看出旺盛的生命力。

  這個涉女不是剛出校園的黃毛丫頭,但也不像他這麼老。話說回來,很少人像他這麼老。他的實際年齡雖然只有三十四歲,但心境卻有幾百歲那麼工作者。他估計史伊晴的年齡在二十五歲左右。他看到她扔下一本皮面裝幀的日誌不耐煩地跪在女僕身旁。她的手上沒有結婚戒指。

  不知何故,教養修為此感到歡喜。他猜她至今未婚跟清脆利落的語氣和頤指氣使的態度有很大的關係。

  但這是喜好問題。麥修認識的男性中大部分都喜歡蜂蜜和巧克力,但他在飯後點心方面向來偏愛有點辛辣的東西。

  「貝絲,別裝腔作勢了,馬上給我睜開眼睛,聽到沒有?」伊晴拿出嗅鹽瓶在女僕的鼻子下面晃了兩下,「我實在受不了你在這屋子裡每隔一扇門就尖叫昏倒一次。我警告過你我叔叔是個怪人,我們在盤點他的喪葬古董收藏時,很可能會看到一些相當奇怪的東西。」

  貝絲呻吟一聲在地毯上轉頭,但沒有睜開眼睛。「我看到了,小組。我對天發誓。」

  「你看到什麼了,貝絲?」

  「鬼。也可能是吸血鬼,我無法確定。」

  「胡說八道。」伊晴說。

  「你們在吵吵嚷嚷什麼?」另一個女人的聲音從樓梯頂層傳來。「伊晴,發生了什麼事?」

  「貝絲昏倒了,蕾秋姑姑。真讓人受不了。」伊晴回答。

  「貝絲?不像她的作風。」走廊上傳來的腳步聲暗示著那個被稱為蕾秋姑姑的婦人即將到達。「貝絲是個強壯的女孩,不容易昏倒。」

  「如果不是昏倒,那麼她模仿淑女癮病發作模仿得唯心史惟妙惟肖。」

  貝絲的睫毛翕動著。「噢,伊晴小組,好可怕。石棺裡有屍體。屍體動了。」

  「別胡說八道了,貝絲。」

  「但是我看到了。」貝絲再度呻吟,抬起頭,憂慮地瞥向伊晴背後的幽暗的臥室。

  貝絲看到教養修時再度尖叫,然後撲通一聲倒回地毯上,姿勢優美得像拖上岸的魚。

  麥修看了不由得皺眉蹙眼。

  第三個女人抵達門外的走廊。她穿著跟伊晴一樣衫的樸素衣裳、工作圍裙和小白帽。

  她的身高比伊晴矮三、五公分,腰圍和臀圍卻粗了不止三、五公分。她漸趨灰白的頭髮固定在帽子底下,鼻樑上架著一副眼鏡。「貝絲到底是怎麼了?」

  「不知道。」伊晴忙著掏出剛剛才收好的嗅鹽瓶。「她的想像力太過豐富。」

  「我早就警告過你不要教她識字。」

  「我知道,蕾秋姑姑,但我不忍心看到心智健全的人變成文盲。」

  「你就跟你父母一樣。」蕾秋搖頭道。「唔,如果貝絲繼續這樣大驚小怪,她留在這裡也幫不上忙。但話說回來我哥哥收藏的這些喪葬器物奇特得足以讓任何人的癮病發作。」

  「沒那回事。我承認塞文叔叔的收藏有點恐怖,但它們自有迷人之處。」

  「這幢屋子科就像座陵墓,你比誰都清楚。」蕾秋回嘴說。「也許我們應該叫貝絲到樓下去等。這間是塞文的臥室,她一定是被棺材嚇到了。我實在無法理解塞文為什麼堅持睡在那具古羅馬石棺裡。」

  「那種床確實很不尋常。」

  「不尋常?任何感覺正常的人睡在那裡面都會作惡夢。」

  麥修決定從棺材裡起來,他跨過石棺邊緣,撥開黑紗帷幔。他的大衣飄動,遮住他穿著睡覺的馬褲和皺巴巴的襯衫。他又好笑又無奈地看著蕾驚駭地瞪大眼睛。

  「老天爺!貝比說的沒錯。」蕾秋的聲音拉高成尖叫。「塞文的棺材裡真的有東西。」她搖搖晃晃地退後一步。「快跪,伊晴。快跑!」

  伊晴跳起來。「蕾秋姑姑,拜託你別跟著貝絲瞎起哄。」她猛然轉身望向幽暗的臥室。看到站在石棺前的麥修時,她的嘴唇在驚訝中開啟。

  「我的天啊!媾有人。」

  「早告訴你了,小姐。」貝絲沙啞地低語。

  麥修好奇地等待著,想知道伊晴是會尖叫或昏倒。

  兩者皆非。她不以為然地瞇起眼睛。「先生,你是誰?為什麼要有這種惡劣的手段驚嚇我的姑姑和女僕?」

  「吸血鬼,」貝絲無力地嘟囔。「我聽說過他們的故事。他支吸光你的血,小姐,快逃。」

  趁來得及時趕快逃命。「世上根本沒有吸血鬼。」伊晴宣佈,連看都不看魂不附體的女僕一眼。「不是吸血鬼也是普通的鬼。趕快逃命吧,小姐。」

  「貝絲說得對,」蕾秋扯著伊晴的衣袖說。「我們必須離開這裡。」

  「別說傻話了。」伊晴抬頭挺胸,睥睨著教養修。「怎麼樣,先生?你要為自己辯解嗎?有話快說,不然我就要叫治安官來把你抓進監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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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1 16:48:01 |只看該作者
  麥修緩緩地走向她,目光不曾離開她的臉。她不但沒有退縮,反而雙手插腰地開始用腳尖輕拍地面。一種奇怪但不容置穎的認知感,幾乎是恍然大悟的欣喜席捲了他。不可能。但在近得能夠看清她那對清澈的藍綠眼眸,那對令他想起失落的薩瑪島國周圍海洋的眼眸時,他突然明白了。不知何故,她令他想起薩瑪古文明傳說中的日神薩瑪妮拉。那個神秘的女神是薩瑪古國知識與藝術的掌管者,溫暖、生命、真理與活力的創造者。只有夜神薩瑪利斯能與她的力量相抗衡。只有薩瑪利斯能夠擁抱她的聰慧膽識。「你好,小姐。」麥修把思緒拉回到現實之中,禮貌地點點頭。「在下柯契斯。」

  「柯契斯。」蕾秋花容失色地倒退一步貼在牆壁上。她的目光移向他的頭髮,然後費力地吞嚥一下。「冷血柯契斯?」

  教養修知道她在慈祥著貫穿他黑髮的那道銀白髮絲。大部分人一看就知道他的身份。烏雲白雪的這項特徵在他家庭男性的身上已連續出現了四代。「我說過我是柯契斯,夫人。」

  他在柯契斯子爵時代就贏得冷血的綽號,倫敦社交界在他的爵銜前面冠上這個稱號來區別他和他的父親柯契斯伯爵。冷血柯契斯的稱號就此洽談室要跟他一輩子。

  蕾秋的嘴唇嚅動著。「先生,你怎麼會跑到思提郡來?」

  「因為我請他來的。」伊晴給他一個燦爛無比的笑容。「我不得不說你也該到達了,爵爺。我捎信去已經一個多月了,你怎麼這麼久才來?」

  「家你在幾個月前去世,但我在回英國時受到耽擱。回國後有許多與他產為有關的事需要我處理。」

  「噢,那當然。」伊晴十分尷尬。「請見諒,爵爺。節哀順變。」

  「謝謝。」麥修說。「但我們向來不親近。廚房裡有沒有東西可以吃?我的肚子快餓扁了。」

  柯契斯伯爵最引人注目的地方就是烏黑頭髮裡那道寬寬的銀白髮絲,伊晴心想,它就像是不合時沿的黑色長髮裡燃燒的冰冷白色火焰。

  其次引人注目的地方是他的眼神,他的眼神比黑髮裡的銀霜還要冷。

  第四任柯契斯伯爵確實不同凡響,伊晴在招呼他到書房坐時,心想。他原本會十全十美,只可惜那雙冰冷的眼睛在刻板如苦行僧的面孔上閃著如厲鬼般令人不寒而怵的寒光。

  除了那對幽靈的灰眸外,柯契斯跟她想像中一模一樣。他在「薩瑪評論」上的精闢文章忠實地反映出他在異域多年磨煉出來的智慧與性格。

  能夠泰然自若地在棺材裡入睡的人必然擁有鋼鐵般的膽量。正好符合她的需要,伊晴欣喜若狂地心想。

  「爵爺,容我正式地介紹自己和我的姑姑給你認識。」伊晴拿起茶壺準備倒茶。她因柯契斯的到來而興奮不已。她很想脫口說出自己的身份,但謹慎使她有所顧忌。她畢竟無法肯定他會作何反應,而此刻她需要的是他心劃情願的合作。

  「你無疑已推斷出我是史伊晴。這位是我的姑姑霍蕾秋夫人。我的姑丈不久前去世,她很好心地同意當我的伴護。」霍夫人。教養修點頭為禮。

  「爵爺。」蕾秋僵硬地坐在椅子邊緣上,飛快地投給伊晴忐忑不安卻不以為然的一瞥。伊晴蹙起眉頭。誤會已經澄清,雙方也正式介紹過,蕾秋沒有理由仍然如此滿面愁容。柯契斯畢竟是一個堂堂的伯爵。更重要的是,至少就伊晴而言,他是「薩瑪柯契斯」——那個失落的古文明島國著名的發現者、薩瑪協會與「薩瑪評論」的創辦人、薩瑪學會的托管人。即使以蕾秋的高標準來看,他也應該是完全合格的。就伊晴而言,她只能努力罅自己盯著他看,她仍然無法相信大名鼎鼎的「薩瑪柯契斯」就坐在書房裡跟普通人似地喝著茶。但除此之外,他毫無平凡之處,伊晴心想。高瘦結實的柯契斯有著陽剛的優雅。找尋薩瑪的艱苦歲月鍛煉出他現今這身令人讚賞的體格。伊晴提醒自己,柯契斯令人印象深刻的體格並不獨特。她見過許多肌肉發達的男人。她畢竟是在鄉間長大的,大部分的鄰居都是種田的農夫。他們之中有許多人都有寬厚的肩膀和強壯的雙腿。何況她男性並非毫無經驗,首先有她的舞蹈教師載立培。立培優雅得有如飛翔中的小鳥。其次有雷亞泰。長相俊秀的亞泰絕對不需要裁縫師來修正他那有如運動員般的體格。但柯契斯跟他們的差別有如黑夜與白晝。他散發出的力量與結實的肩膀和大腿無關,而是來自內在不可屈撓的意志力。他還有一種屬於黑夜沉靜,那是類似獵食者耐心等待攻擊時機到來的沉靜。伊晴想像著他終於征服薩瑪古城廢墟底下的迷宮,發現隱藏的圖書館時會是什麼模樣。她願意出賣靈魂換取那歷史性一刻跟他在一起的機會。柯契斯在這時轉頭,似笑非笑地投給她探詢的一瞥,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伊晴的臉頰難為情地微微紅了起來,手中的茶杯也在杯碟上匡啷作響。

  幽暗的書房裡寒意襲人,但柯契斯已體貼地在壁爐裡生了火。堆滿各種怪異喪葬器物的房間很快就會暖和起來。確定柯契斯不是吸血鬼之後,貝絲逐漸恢復鎮靜,退到廢棄的廚房裡沏出一壺茶和弄出一盤點心來。點心盤上只有一些隔夜的鮭魚派、麵包布丁和火腿,但柯契斯似乎很滿足。伊晴當然希望他滿意。這些食物不是來自宅鉗子的空食櫥,而是她們今天早上匆匆打包帶來的,準備讓三個女人在盤點史塞文的收藏品時,果腹充飢之用。照柯契斯吃東西的速度看來,伊晴懷疑盤裡還會有食物給蕾秋、貝絲和她吃。

  「很高興認識兩位。」麥修說。伊晴突然發覺他的聲音對她的感官有非常奇怪的影響力。他的聲音裡有種難以形容的神秘力量威脅著要吞噬她,它使她想到神秘的海洋和陌生的異域。

  「爵爺,還要些茶嗎?」伊晴連忙問。

  「謝謝。」他修築的手指在接過茶杯時,輕指過她的。

  一種奇怪的感覺從他碰觸到她的那一點開始沿著她的手指向上蔓延,使她的肌膚莫名其妙地發燙起來,好像她坐得離爐火太近似的。伊情急忙在失手掉落前放下茶壺。

  「很抱歉你昨晚抵達時,這裡沒有人招呼你,爵爺。」她說,「我讓僕人趁姑姑和我進行盤點時,回家休息幾天。」她突然蹙起眉頭。「我確定我指示你前來史氏小屋,而不是史氏莊園。」

  「沒錯。」麥修輕聲說,「但你的信裡有許多指示,我也許忘了其中一、兩項。」

  蕾秋瞪著伊晴。「信?什麼信?伊晴,你得好好跟我解釋清楚。」

  「我會的。」伊晴向姑姑保證。她戒慎地注視著麥修,好眼花中的嘲諷刺痛了她。「爵爺,我看不出來我的信有什麼可笑之處。

  「昨晚我並不覺得好笑。」麥修承認。「時候已晚,天又下雨。有現成的這幢大宅可用,我覺得沒有必要浪費時間在濃度找到一間小屋上。」

  「原來如此。」伊晴給他一個堅定的笑容。「我不得不說你似乎一點也不介意在棺材裡睡覺過夜。姑姑和我經常說塞文叔叔對床的品與眾不同。」

  「我睡過更糟的地方。」麥修吃掉最後一片火腿,若有所思地楂著室內。「我聽說過史塞文的收藏,果然是百聞不如一見。」

  暫時分了神的蕾秋隔著眼鏡端詳麥修。「我猜你注意到我哥哥對喪葬藝術和陵墓古物的持久興趣了,爵爺。」

  麥修的目光若有所思地流連在牆角的動脈木乃伊箱上。「是的。」

  「它們現在全屬我的了。」伊晴驕傲地說。「塞文叔叔把這幢房子和他所有的收藏品都留給了我。但我只對薩瑪的感興趣。」她停頓半響,又接著說:「塞文叔叔他有幾件薩瑪器物,我希望那是真的,但需要時間查明。」她指了指書房裡堆積如山的古物。「你也看到了,塞文叔叔沒有組織觀念,他一直沒有費心把他的收藏品編成目錄。這幢屋子裡說不定有許多稀世珍寶等待發掘。」

  「發掘它們勢必得花許多工夫。」麥修說。「的確。我說過,我打算留下那些我能確定是來自薩瑪古國的文物,其餘的可能會讓渡給其他的收藏家或捐給博物館。」

  「原來如此。」麥修啜著茶,更加仔細地打量書房。

  伊晴的目光隨著他的視線移動。無可否認的是,她的叔叔對與死亡有關的器物有奇怪的癖好。來自古羅馬和伊特魯裡亞陵墓裡的刀劍盔甲漫不經心地散佈在書房各處。傢俱上裝飾著抄襲自埃及古墓的人面獅身、獅頭羊身蛇尾和鱷魚圖案的雕刻。玻璃門櫃裡雜亂地擺放著從古董墓裡挖空心思出的殘缺雕像和霧面玻璃瓶。恐怖的死人面膜掛在牆壁上盯著人看。書架上塞滿談論古代喪葬習俗和屍體防腐術的破舊書籍,房間的另一個角落裡堆了幾個大板條箱。伊晴還沒有打開它們,不知道裡面裝的是什麼.樓上的情形也好不到哪裡去,所有的房間裡都塞滿了史塞文窮比重之力所搜集到的陵墓古物。

  麥修簡短地審視完房間之後望向伊晴。「你想要怎麼處理史塞文的收藏品是你的事。讓我們言歸正傳。你可以告訴我,你找我來是為了什麼事嗎?」

  蕾秋發出一聲低微的驚呼,轉頭面對伊晴。「我不敢相信你竟然做出這種事來。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她質問。

  伊晴露出安撫性的笑容。「因為我在你到達思提郡的幾天前就捎信給爵爺了。我無法確定他會來,所以沒有跟你提起。」

  「這實在愚蠢。」蕾秋厲聲道。最初的震驚過去,她顯然已恢復平時的精神。「伊晴,你知不知道他是誰?」

  「我當然知道他是誰。」伊晴壓低聲音說。「他是薩瑪柯契斯。」

  麥修揚起眉毛,但一言不發。

  「你說的對,爵爺,讓我們言歸正傳。」伊晴繼續道。「我相信你是塞文叔叔的好朋友。」

  「我是嗎?」麥修問。「這我倒是第一次聽說。我不知道史塞文有朋友。」

  伊晴心中一驚。「但我誤以為你受過他的大恩惠。叔叔說你曾經發誓有機會一定會報答他。」

  麥修沉默不語地注視她片刻。「沒錯。」

  伊晴鬆了口大氣。「太好了。我剛才差點以為我犯下了大錯。」

  「你經常犯下大錯嗎?」麥修柔聲問。

  「幾乎沒有過。」伊晴說。「我的父母篤信教育的重要,我從小就接受邏輯、哲學及其他學科的訓練。家你經常說人在思緒清晰時很少犯錯。」

  「的確。」麥修嘟囔道。「至於你的叔叔,我的確自認欠他的人情債。」

  「跟一本古書有關,對不對?」

  「多年前他在旅行途中意外等到一本古希臘書卷。」麥修說。「書卷裡有一些間接提到一個失落島國的文句。那些參考資料加上我發現的其他資料給了我確定薩瑪位置所需的一些線索。」

  「塞文叔叔就是這樣告訴我的。」

  「很踞我沒能在他生前報答他。」麥修說。

  「你的運氣很好,爵爺。」伊晴微笑道。「現在正好有個機會可以讓你實現諾言。」

  麥修一臉莫測高深地注視她。「我恐怕不完全瞭解你的意思,史小姐。你剛才告訴我,你叔叔已經去世了。」

  「是的。但除了他收藏了陵墓古物以外,叔叔還留給我一筆可觀的遺產和你對他許下的承諾。」

  書房裡突然安靜得連針落地都清晰可聞。蕾秋目瞪口呆地望著伊晴,好像認為她精神錯亂了。

  麥修用神秘莫測的眼神注視著伊晴。「麻煩你再說一次好嗎?」

  伊晴小心異異地清清喉嚨。「塞文叔叔把你對他許下的諾言留給了我,他在遺囑中寫得很清楚。」

  「是嗎?」



  事情沒有期望中順利。伊晴鼓起勇氣說;「我想要收取那個諾言。」

  「天啊!」蕾秋低聲說,一副在劫難逃的語氣。

  「你打算如何討回我欠你叔叔的人情債,史小姐?」麥修終於問。

  「呃,至於那個嘛,」伊晴說。「多少有點複雜。」「不知何故,我並不覺得意外。」伊晴假裝沒聽到那句令人氣餒的話。「爵爺,你認不認識范奈克男爵?」麥修猶豫一下,眼中閃過一抹鄙夷。

  「他是薩瑪古物的收藏家。」

  「他也是我的好朋友康露西的丈夫。」伊晴說。「范夫人去世有一段時間了,不是嗎?」

  「是的,爵爺,精確地說有三年了。我相信她是被謀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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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1 16:49:0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謀殺?」麥修第一次露出驚訝之色。

  「噢,伊晴,你該不是打算——」蕾秋突然住口,驚恐地閉上眼睛。

  「我相信她是被她的丈夫范奈克男爵謀釘的,」伊晴堅決有力地說。「但我沒有辦法證明。在你的幫助下,爵爺,我打算使正義得到伸張。」

  麥修一言不發,目不轉睛地盯著伊晴。蕾秋重新振作起來。「爵爺,你櫨會說服她打消這個荒唐的念頭吧!」

  伊晴對蕾秋皺眉。「我不敢再等了。一個舊識寫信告訴我范奈克準備再婚,他的財務顯然陷入嚴重的困境。」

  麥修聳聳肩。「那是事實。幾個月前范奈克被迫出售在倫敦的宅邸,搬進一幢比原來小很多的房子裡。但他還是設法保持體面。」

  「我猜他此刻就在倫敦的大小舞廳和客廳裡徘徊流連,找尋富有的女繼承人。」伊晴說。

  「他很可能會在把她的財產弄到手之後也把她殺了。」

  「真是的,伊晴。」蕾秋虛弱地說。「你千萬不可以做這種指控,你根本沒有證據。」

  「我知道露西怕范奈克。」伊晴堅持道。「我還知道范奈克經常虐待她。露西死前我去倫敦看她時,她對我透露她擔心他有朝一日會殺害她。她說他嫉妒得失去理性。」

  麥修放下茶杯,把手肘擱靠在大腿上,雙手在兩膝之間鬆鬆交握,勉強感興趣地注視著伊晴。「史小姐,你打算如何實行你的計劃?」

  蕾秋大吃一驚。「天啊!爵爺,你千萬不可以鼓勵她。」

  「我發覺自己有點好奇。」麥修冷淡地說。「我想聽聽這個計劃的細節。」

  「那就全完了。」蕾秋嘟囔著說。「伊晴善於把別人拖進她的計劃裡。」

  「我向你保證,除非我願意,否則我不是很容易被牽著鼻子走的人。」麥修對蕾秋說。

  「希望你等一下會記得這些大話,爵爺。」蕾秋嘀咕。

  「我姑姑有時會有杞人憂天的傾向,爵爺。」伊晴說。「別擔心,我都仔細計劃好了。我自有分寸。好了,就像你剛才說的,范奈克男爵對搜集薩瑪文物非常狂熱。」

  「那又怎麼樣?」麥修冷笑道。「范奈克也許自以為是專家,但事實上他連真正的薩瑪文物和馬的後腿都不會分辨。就算是石易欽展現出的洞察力也比他強得多。」

  蕾秋的茶杯鏘地一聲落在杯碟上,她的目光在麥修和伊晴之間來回移動。伊晴深吸口氣使自己鎮靜下來。「你經常在『薩瑪評論』上反駁石易欽的推論。」

  麥修饒有興味的看著她。「你知道我們的小口角?」

  「噢,知道。我訂閱『薩瑪評論』已好幾年了。爵爺,我一直覺得你的文章深具啟發性。」

  「謝謝。」

  「但我也覺得石易欽的文章相當發人深省。」她補上一個她希望是泰然自若的微笑。

  蕾秋蹙眉警告。「伊晴,我們似乎偏離主題了。倒不是我很樂意回到原先的話題,但是——」

  「石易欽連薩瑪都沒去過。」麥修咬牙切齒地道。他那對幽靈般的灰眸裡首次出現真正的情感。「他對薩瑪文明根本沒有一手的知識,卻認為他可以任意根據我的著作發表言論和推得結論。」

  「還有根據喬治先生的著作。」伊晴急忙指出。

  麥修眸中的激動情緒來得快也去得快。「盧喬治在四年前最後一趟薩瑪之旅時喪生,這是眾所皆知的事。他的著作不幸都過時了。石易欽應該知道不該在他的研究中利用那些過時的資料。」

  「我得到的印象是,石易欽的文章得到薩瑪學會會員的廣泛接納。」伊晴試探性地說。

  「我不否認石易欽對薩瑪文化有相當程度的粗淺通曉。」麥修傲慢地說。「但那種知識都是擷取自更有見識的專家之作。」

  「比方說爵爺你嗎?」伊晴禮貌地問。

  「正是。石易欽顯然熟讀地我在薩瑪文化方面的所有著述,然後厚顏無恥地在許多論點上跟我唱反調。」

  蕾秋輕咳一聲。「伊晴?」

  伊晴壓抑繼續講座這個話題的衝動。蕾秋說的對,她有其他必須儔考慮的事。「好,言歸正傳。姑且不論范奈克的智力如何,你都必須承認他以熱愛薩瑪文物為人所共知。」

  麥修看來好像寧願繼續講座石易欽的欠缺專門知識,但他空話自己被拉回范奈克的話題上。「他垂涎一切據說是來自古薩瑪的東西。」

  伊晴把心一橫。「恕我直言不諱,爵爺。謠偉你跟他在那方面是相同的,你們兩個的差別在於你是公認的薩瑪文物權威。我砍你的收藏都是極具品味的精挑細選之作。」

  「我的屋簷下只空話有最精美、稀奇和有趣的薩瑪器物。」麥修眼也不眨地慈祥伊晴。「換言之,它們全是我親手挖出土的古物。那又怎麼樣?」

  伊晴很驚訝有一股寒意竄下她的背脊。能夠令她緊張不安的事物屈指可數,但麥修的證據有時就能對她產生那種影響。

  「我說過,我沒有真憑實據可以控告范奈克謀殺。但我虧欠露西太多,無法忍受殺害她的兇手完全不受懲罰。三年來我一直在想辦法替露西伸冤,但直到塞文叔叔去世,我才終於找到達成目標的辦法。」

  「你到底打算如何對付范奈克?」

  「我想到一個使他在社交界身敗名裂的方法。等我的計劃大功告成時,范奈克就再也無法危害像露西那樣的無辜婦女了。」

  「你是認真的,是不是?」

  「是的,爵爺。」伊晴抬起下巴,毫不畏縮地直視他,「我打算設下圈套摧毀范奈克的社交地位和經濟能力。」

  「圈套需要旅館。」麥修輕聲指出。

  「你說的對極了,爵爺。我打算使用的旅館是薩瑪女王玉璽。」

  麥修瞠目而視。「你要聲稱擁有女王玉璽嗎?」

  伊晴皺眉。「當然不是。你應該最清楚玉璽根本沒有被發現。但在盧喬治失蹤前不久,他寄了一封信給『薩瑪評論』,告訴編輯他相信他就快找到玉璽了。謠傳他在地下迷宮裡喪生時,是在找尋那個引發盧氏詛咒的玉璽。」

  「一派胡言。」麥修聳聳肩。「詛咒之說的流傳完全是因為玉璽據說價值連城。傳說總是繞著貴重之物打轉。」

  「你曾在你的研究報告中聲稱玉璽是由純金打造而成,上面還鑲有貴重的寶石。」伊晴提醒他。「你寫說你見過描述它的銘文。」

  麥修繃緊下顎。「玉璽的真正價值在於它是一個消失民族的一流工匠精心打造而成。玉璽如果真的存在,那它也是無價之寶。但並非因為它是黃金和珠寶製成,而是因為它能告訴我們許多古薩瑪人的事。」

  伊晴微笑。「我瞭解你的感受,爵爺。但我可以向你保證,像范奈克那種價格卑劣的人感興趣的會是玉璽的金錢價值。尤其是他目前經濟拮据得很。」

  麥修冷笑。「你說的很對。但這跟你的計劃有什麼關係?」

  「我的計劃很簡單。我會跟蕾秋姑姑到倫敦去設法打入范奈克的社交圈。幸巧有塞文叔叔的錢和蕾秋姑姑的人脈,我才能那樣做。」

  蕾秋在椅子裡不安地挪動著身子,她投給麥修抱歉的一瞥。「我是布蘭候爵的遠房姻親。」

  麥修蹙眉。「布蘭在國外旅行,不是嗎?」

  「恐怕是。」蕾秋說。「他經常出國,他無法忍受社交並非秘密。」

  「這一點我跟他相同。」麥修說。

  伊晴假裝沒聽到。「布蘭侯爵在社交季很少露面,但這並不代表蕾秋姑姑和我也不能露面。」

  「換言之,你為了衽你的這個荒唐計劃,不惜利用你姑姑的人脈關係。」麥修說。

  蕾秋猛翻白眼,口中嘖嘖有聲。

  伊晴對麥修怒目而視。「我的計劃一點也不荒唐。事實上,它高明得很。我在這上面下了幾星期的工夫了。一等我進入適當的社交圈,我就會放出跟女王玉璽有關的風聲。」

  麥修雙眉一揚。「什麼樣的風聲?」

  「我會假裝漫不經心的透露,在整理我叔叔的收藏品時意外地發現一張地圖,地圖裡有玉璽正東的線索。」

  「該死!」麥修咕噥。「你打算使范奈克想念這張子虛烏有的地圖,可以引導他找到傳說中的古物?」

  「正是。」

  「我不敢相信我的耳朵。」麥修終於望向蕾秋求援。

  「我試著警告過你,爵爺。」蕾秋嘀咕。

  伊晴熱切地傾身向前。「我會說服范奈克相信,我打算跟願意資助遠征隊去取回玉璽的人分享線索。」

  麥修嘲弄地看她一眼。「那會有什麼用?」

  「這不是很明顯嗎?范奈克一定抗拒不了玉璽的誘惑。但是他目前的財務陷入困境,他又還沒有娶到富有的女繼承人,因此他一定無法獨力負擔遠征隊的費用。我會慫恿他組成一個投資財團。」

  麥修若有所思地注視著她。「容我胡亂猜測一番。你打算把范奈克騙上財務孤枝後,再砍斷那根孤枝,對不對?」

  「我就知道你會瞭解。」伊晴很高興他終於開始領悟這條妙計的高明之處。「這正是我的打算。說服范奈克籌組財團資助遠征隊應該不會很困難。」

  「等他把財團的錢用來僱船和船員,以及購買遠征隊所需的昂貴設備時,你會給他一張形同廢紙的地圖。」

  「然後他就會啟程展開徒勞無功的旅程。」伊晴得意洋洋地說。「范奈克永遠也不會找到玉璽,錢用完時遠征隊就會解體。財團成員會怒不可遏。這根本是愚弄無辜投資者的大騙局的諑就會四處流傳。另一個南海泡沫。范奈克不會有那個膽子回到倫敦,他的偵權人會追著他討債好幾年。就算他敢回來,他也不可能恢復以前在社交界裡的地位。想靠女繼承人重籌財富的機會勢必微乎其微。」

  麥修一臉茫然。「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史小姐。你使我目瞪口呆。」

  能使「薩瑪柯契斯」產生這種震驚的表情令伊晴感到相當滿意。「這個計劃很高明吧?而你是我的完美搭擋,爵爺。」

  蕾秋向麥修懇求道:「爵爺,求求你告訴她這個計劃荒唐危險、魯莽愚蠢。」

  麥修瞄向蕾秋一眼後,繼續冷冷地注視伊晴。「你的姑姑說的很對。」

  伊晴愣了一下。「胡說。一定會成功的,我有十成的把握。」

  「我知道我一定會後悔,但病態的好奇心使我忍不住要問。在這個偉大的計劃裡,你替我創造的角色是什麼,史小姐?」

  「這不是很明顯嗎?你是公認的薩瑪權威。也許除了石易欽以外,這世上沒有人比你更精通薩瑪文物。」

  「沒有除外,」麥修陰沉著一張臉色。「尤其是石易欽。」

  「如果你堅持,爵爺。」伊晴嘀咕。「薩瑪學會的每個會員都很清楚你的資歷。」

  「那又怎樣?」

  「我會認為一切不言而喻,爵爺。想使范奈克相信我真的擁有一張能找到玉璽的地圖,最簡單有效的方法莫過於由你表明你相信我有這麼一張地圖。」書房裡陷入短暫而緊張的沉默。

  「可惡!」麥修幾乎是吼叫地說。「你要我說服范奈克和其他人相信,我相信你叔叔留給你一張繪有玉璽位置的古薩瑪地圖?」

  「是的,爵爺。」伊晴如釋重負地說,欣慰他終於弄懂重點了。「你對地圖的興趣會使我的廉潔變得真實可信。」

  「我應該如何展現這種興趣?」

  「那是比較容易的部分,爵爺。你要假裝引誘我。」麥修不吭聲。

  「天啊!」蕾秋低聲說。「我想我快昏倒了。」

  麥修面無表情地注視伊晴。「你要我引誘你?」

  「那自然是假裝的。」她向他保證。「社交注意到你在追求我。范奈克會推斷你那樣做只有一個目的。」

  「他會認為我的目的在得到玉璽。」麥修說。

  「正是。」

  蕾秋又在劫難逃似的長歎一聲。「完了!」

  麥修用指尖輕敲杯緣。「范奈克和其他人為什麼要認為我的意圖只在引誘?大家都知道我不久前回國來繼承爵位,社交界會期望我在這一季物色妻子而非情婦。」

  伊晴差點被茶水嗆到。「別擔心,爵爺。你不會有發現自己在無意中跟我訂婚的危險,沒有人會期望你向我求婚。」

  麥修審視她的臉,「那你的名譽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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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1 16:49:19 |只看該作者
  伊晴小心翼翼地放下茶杯,「看來你並不知道我是誰。這也難怪,過去幾年來,你幾乎都在國外。」

  「也許你會告訴我,你的真實身份?」麥修惡聲惡氣地說。

  「三年前我去倫敦探望我的朋友時得到一個綽號——孟浪伊晴。」她停頓一下。「我的名譽已蕩然無存。」

  麥修的濃眉蹙擾在一起,他望向蕾秋。「那是事實,爵爺。」蕾秋平靜地說。

  麥修望向伊晴。「那個男人是誰?」

  「范奈克男爵。」

  「可惡!」他輕聲說。「難怪你想報復。」

  伊晴挺直背脊,「那件事跟這個計劃無關。我一點也不在乎我的名譽,但殺害露西的兇手必須受到制裁。我告訴你這件事是因為我想讓你瞭解社交界不會視我為合適的結婚對象,所有的上流社會人士都會認為像你這種身份地位的人,追求我只會是為了短暫的風流韻事,或是為了乘機得到更有價值的東西。」

  「比如說薩瑪女王玉璽。」

  麥修搖頭道。「該死。」

  伊晴輕快地站起來給他一個鼓勵的微笑。「我相信你現在已經抓到重點了,爵爺。計劃的細節我們可以在晚餐時邊吃邊談。在這期間,我人不家編製目錄的工作要完成。你既然來了,這裡又沒有其他的事可以讓你做,也許你會願意幫我們的忙?」

  伊晴一出書房,蕾秋立刻悄悄挨近麥修。「爵爺,你必須想點辦法才行。」蕾秋說。

  「是嗎?」

  蕾秋的憂慮表情化為毫不掩飾的責難。「爵爺。我很清楚你是什麼樣的人。十年前我正好住在倫敦。」

  「真的嗎?」

  「我不在你的圈子裡活動,爵爺。但話說回來,很少有正派人士在你的圈子裡活動。但是我知道『冷血柯挈』的稱號是怎麼來的。我的侄女只知道你是『薩瑪柯契斯』。她仰慕你多年,但對你惡名昭彰的活動毫無所知。」

  「你為什麼不告訴她,霍夫人?」麥修輕聲細語。

  蕾秋連忙退後一步,好像以為他會露出尖牙撲向她。「告訴她也沒用,她會把那些事當成惡意中傷的流言而不予以認真考慮。我瞭解她的個性。她會認定你跟她一樣蒙受不白之冤。名譽遭到抹黑。她肯定會成為你最忠實的盟友和最堅定的支持者。」

  「你真的那樣認為嗎?」麥修若有所思地望著門口。「我一直沒有很多。」

  蕾秋對他怒目而視而視。「沒有很多什麼?」

  「忠實的盟友和堅定的支持者。」

  「我想我們都很清楚原因何在。」蕾秋惡聲惡氣地說。

  「隨你怎麼說。」

  「柯契斯,我知道這是不情之請,但我實在是走投無路了。我的侄女下定決心要衽這個魯莽的計劃,你是我唯一的希望了。」

  「你到底要我怎麼做?」麥修回頭瞄向門口,確定伊晴沒有折返。「請別見怪,霍夫人,但我從來沒有遇到過像史小姐這樣的女性。她讓男人自覺好像剛剛被打獵隊伍同路過。」

  「我懂你的意思,爵爺。但你必須趕快想辦法,否則我兩都會陷入她想出的復仇計劃中而無法脫身。」

  「我們?」麥修從身旁的書架上抽出一本皮面裝幀的書。

  「我向你保證,爵爺,就算你拒絕合作,伊晴也不會放棄她的計劃。她只會另外想一個方法來衽。」

  「嚴格說來,那不是我的問題。」

  「你怎麼能說那種話?」蕾秋氣急敗壞地說。「你確實對我哥哥許下報恩的諾言,塞文在遺囑裡寫得很清楚。據說你從不違背諾言,連你最凶險的敵人也不否認這一點。」

  「沒錯,霍夫人,我向來信守承諾。但我自有履行承諾的方法。無論如何,我虧欠的是史塞文,而不是你侄女。」

  「爵爺,如果你真的有心要償還虧欠我哥哥的人情債,那麼你一定得防止伊晴惹禍上身。」

  「史小姐指望我提供的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種協助,霍夫人。她似乎決意要惹禍上身,從她的堅忍不撥和剛毅果斷看來,她一定能達到目標。」

  「她確實非常倔強。」蕾秋承認。

  「她會拿破侖和威靈頓相形見絀。」麥修朝堆滿書的書架努嘴。「拿我現在做的事為例,我真的搞不清楚我怎麼會幫忙史小姐把她叔叔的收藏品編成目錄。」

  「這種事經常在我侄女身旁發生。」蕾秋無奈地說。「她喜歡控制局勢。」

  「原來如此。」麥修低頭看看手中書卷的書名——南海島嶼陵墓奇特器物說明。「我相信這在你的清單上。」

  「你是說陵墓器物書籍嗎?」蕾秋急忙來到書桌邊,用羽毛筆蘸墨水在攤開的日誌上記錄下那本書。「好了,你可以把它跟其他的放在一起了。」

  麥修把那本書入在一堆書名類似的書籍最上面。好心不在焉地審視剩餘的書卷,腦袋裡忙著思考史伊晴這個更重要的問題。他告訴自己他需要更多的資訊才能決定行動方針。「霍夫人,范奈克是怎麼損及你侄女的名譽的?」

  蕾秋撇撇嘴。「那種不愉快的往事不提也罷。」

  「如果我要採取某種行動,那麼我就必須知道那件事的來龍去脈。」蕾秋的眼中燃起一線希望。「也好。與其讓你從倫敦的流言中聽說,不如由我告訴你詳細的經過。反正你也不是沒有被硬帶上不好的名聲過,不是嗎?」

  麥修迎視她的目光。「你說的對極了,霍夫人。」

  蕾秋突然對一個古動脈死人面膜產生濃厚的興趣。「對,好,三年前露西要求伊晴去倫敦探望她。那時露西嫁給范奈克男爵已經一年多,但那是她第一次邀請伊晴去她家作客。」

  「伊晴住在范奈克男爵夫婦家裡嗎?」

  「沒有。露西說她無法留伊晴在她家小住,因為范奈克男爵受不了家裡有客人。她建議伊晴租一幢小房子租幾個星期。露西一手包辦了租房子的事。」

  麥修皺起眉頭。「伊晴獨自一人前往倫敦嗎?」

  「是的。我沒辦法陪她去,因為我的丈夫病得很重。」

  「我想伊晴認為她不需要保護,她的個性非常獨立。」

  「我注意到了。」

  「這都要怪她的父母。」蕾秋長歎一聲。「他們非常疼愛她,但教養她的方法恐怕非常不落俗套。」

  「此話怎講?」麥修問。

  「伊晴出生時,我的大哥大嫂年紀都相當大了。事實上他們兩個原本都已對生兒育女不抱希望了。因此伊晴的出生令他們欣喜若狂。」

  「她沒有兄弟姐妹嗎?」

  「沒有。她的父親,也就是我的大哥約翰,是一位對教育年輕人懷有激進想法的哲學家。他在伊晴身上看到實驗他理論的大好良機。」

  「那麼她的母親呢?」

  蕾秋皺眉蹙眼。「艾霞是一位很不平凡的女性,年輕時引起很大的轟動,寫了一本書強烈質疑婚姻對女性的價值。我大哥一看到那本書就愛上了書的作者,她和艾霞立刻結為夫妻。」

  「不顧艾霞對婚姻的看法嗎?」

  「艾霞經常說全世界只有約翰一個男人適合做她的丈夫。」蕾秋停頓一下。「無論如何艾霞也有一堆教育女性的奇怪想法。事實上她還寫了一本這方面的書。」

  麥修感到有趣。「換言之,伊晴是激進哲學實驗的成果?」

  「恐怕正是如此。」

  「你大哥大嫂後來怎麼樣了?」

  「伊晴滿十八歲那年,他們雙雙因肺炎而去世。」

  「你還沒有告訴我三年前————」麥修在聽到走廊上有腳步聲時,突然住口。

  伊晴探頭進來用詢問的眼神望向麥修和蕾秋。「這裡的目錄編得如何了?」

  麥修隨手拿起一本書。「我們的進度令人滿意,史小姐。」

  「太好了。」伊晴斧頭看一眼手中的清單。「如果按照我排的時間表進行,在星期四啟程前往倫敦前,我們應該能夠完成一樓的目錄編製。蕾秋姑姑和我在幾個星期後回來時,會抽空完成其餘的部分。繼續努力。」她愉快地舉起手來揮了揮,然後快步穿過走廊離開。

  麥修若有所思地望著她的背景。「好個與眾不同的女子。」

  「恐怕沒有任何事能阻止她達到目的,爵爺。」蕾秋愁眉苦臉地說。

  麥修把手中的書放在桌上。「你還沒有告訴我三年前她的名譽是如何受損的。」

  「如果當時我能陪她去倫敦,那件不幸的事就不會發生了。伊晴自認老於世故,但你跟我一樣清楚,從小在思提郡裡的她根本不知道倫敦社交界的險惡。再加上她的父母都厭惡上流社會,他們教她許多無用的知識,例如希臘文、拉丁文和邏輯,卻沒有教她任何硼於在社交界求生存的知識。」

  「狼群中的羔羊。」麥修嘀咕。「但我想是髭牙齒的羔羊。」

  「她的朋友露西一點也沒有幫她。」蕾秋怨恨地說。「伊晴發生這種事,露西也難辭其咎。但露西藏自治區就是那樣的人。我知道伊晴視露西為好友,但事實上露西除了自己以外根本不關心任何人。」

  「你認識露西藏自治區?」

  「我來探望哥哥和他的家人時見過走露西。她長得很美,有時也很迷人。但她用她的美貌和魅力來操縱別人,她傷了這一帶不少年輕農夫的心。在我看來,她跟伊晴交朋友完全是因為這一帶沒有其他的年輕淑女。她搬去倫敦後就整整一年沒有跟伊晴聯絡,後來才突然叫伊晴去看她。」

  「在倫敦出了什麼事?」

  「剛開始時一切都很順利,伊晴積極參與薩瑪學會的活動。她十七漁產時迷上了薩瑪,那年盧喬治和你第一次遠征結束返國。她在薩瑪學會成立後不久就加入,但直到前往倫敦才有機會跟其他的會員見面。」

  「說來遺憾,薩瑪學會的會員大多是外行人和半吊子。」麥修繃起下鄂。「薩瑪很不幸地成為一種時尚。」

  「也許吧。但伊晴首次能夠跟隨興趣相同的人效,她很興奮。父母去世後她一直是一個人。露西是她唯一的朋友,在走路西前往倫敦和嫁給范奈克以後,伊晴就更寂寞了。研究薩瑪成為她生活的一切。結識志趣相投的同好自然令她興奮。」

  「她到底結識誰?」麥修警惕地問。薩瑪的蔚為時尚使薩瑪學會裡充斥著尋找刺激的無聊年輕人和淫逸浪子。

  「露西介紹了一個名叫雷亞泰的有為青年給伊晴認識。」蕾秋說。「露西只替伊晴做過這一件好事,雷先生跟隨伊晴一樣熱愛薩瑪。」

  「是嗎?」

  「他們兩面兩個檔說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我聽朋友說雷先生對伊晴產生了愛意。甚至有傳聞說兩人已論及婚嫁,但後來災難降臨。」

  麥修不再假裝繼續盤點,他斜靠在書架上交抱起雙臂。「我猜所謂的災難指的是范奈克男爵?」

  蕾秋的眼神在鏡片後陰鬱起來。「是的。伊晴根本不知道如何應付經驗豐富、決意誘姦的浪蕩子。她的身邊又沒有人指點她或給她意見。」她突然住口,從圍裙口袋裡掏出手帕擦拭眼角。「這種事實在令人難以啟齒。」

  「我不得不請你繼續說下去,霍夫人。」麥修鐵石心腸地說。「在完全瞭解情況前,我無法決定該採取何種行動。」

  蕾秋斜視他一眼,似乎猶豫不決,接著露出下定決心的神色。她把手帕塞回圍裙口袋裡。「好的,爵爺,反正這也不是什麼秘密,社交界沒有人不知道這件事。過兩天伊晴回到倫敦時,那些流言一定又會流傳起來。長話短說,伊晴被人發現跟范奈克在臥室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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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不知何故,麥修有種被人猛揍一拳的感覺。他不明白自己為何有如此激烈反應。片刻後他才領悟自己沒有料到會聽到如此戲劇化的結局。

  他原本想像是比較無辜的情節,畢竟年輕女子只要稍有不慎就會在社交界裡身敗名裂。一個輕率的親吻;在沒有女僕陪同下獨自外出購物或乘車;跟不適當的男人跳了太多支舞,許許多多這類無傷大雅的小差池都能使一個女人聲名狼藉。社交界只注重表面工夫。

  但是被發現跟男人在臥室裡,任何男人,更不用說是范奈克那種浪蕩子,就不只是輕微的行為不檢了。伊晴會被冠上「孟浪」的綽號顯然不是空穴來風,麥修心想,她應該慶幸沒有被子取更不堪入耳的綽號。

  「在范奈克的臥室裡嗎?」麥修強迫自己問。「還是她請他到她住的地方?」

  「當然不是。」蕾秋轉開視線。「事情如果是發生在那類隱秘的地方也許就不會鬧得人盡皆知了。很不幸的是,伊晴和范奈克是在桑爵士夫婦舉行的舞會上被人發現一起在二樓的一間臥室裡。」

  「原來如此。」麥修不得不努力壓抑心中的怒火。他是哪根筋不對勁了?他跟伊晴可以說是素不相識。「你侄女想必不是粗心大意的人吧?」

  「那不是她的錯。」蕾秋以令人感動的忠誠說。「范奈克把她騙到那間臥室去。」

  「發現他們的是誰?」蕾秋長歎一聲。「雷亞泰,那個即將向伊晴求婚姻的有為青年。他身邊還有個同伴。那件事情後自然沒再提起婚事,沒有人能責怪雷亞泰失去興趣。」

  「雷亞泰至少可以對他看到的事保密。」

  「我猜他沒有張揚。」蕾秋說。「但我說過那天晚上他還有個同伴,他的同伴顯然沒有那麼紳士。」

  麥修吐出不自覺中憋著的一口氣。「我猜那件事結束了伊晴和范奈剋夫人之間的友誼?」

  「范奈克被發現跟伊晴在一起的第二天露西就自殺了。她留下遺書說不能忍受她最好的朋友跟她的丈夫一起背叛了她。」

  麥修想了想。「她用什麼方法自殺的?」

  「吞下了大量的鴉片酊。」

  「沒有人懷疑她可能不是自殺嗎?」

  「沒有。只有伊晴認為走路西藏自治區是被范奈克謀害的。她對露西死因的看法勤勞多或少受到范奈克損及她名淮那件事的影響。也許她還感到某種程度的內疚吧!但我可以肯定在那間臥室裡發生的事完全是范奈克的錯。」

  麥修望向空無一人書房門口。「三年後的現在,史小姐突發奇想地想為她的朋友伸冤復仇。」

  「我沒想到她一直為此耿耿於懷。」蕾秋透露。「三年來她仍然和許多薩瑪學會的會員保持聯絡,幾個星期前其中一個會員寫信告訴她說范奈克在特色再婚對象。連我哥哥塞文剛剛去世,留給伊晴這幢房子和房子裡所有的東西,以及.....你對他的承諾。伊晴這才靈機一動。」

  「我不會用『靈機一動』來形容。」麥修突然站直身子。一本近期的「薩瑪評論」引起他的注意。看到出版日期時,他的眉頭皺了起來。

  「可惡!」麥修拿起期刊翻閱了一下。編輯在這一期裡刊出兩篇詮釋薩瑪銘文的文章。

  「一篇是我寫的,另一篇是石易欽寫的。那個傢伙陰魂不散地糾纏著我。」

  「原來如此。」蕾秋忙著登錄一個骨灰罈。「那些編輯不知道為什麼那麼看重石易欽的文章,連白癡都看得出來他的推論完全錯誤。我要好好說一說他們。」

  「你要訓斥編輯刊登石易欽的文章?」

  「有何不可?那份期刊是我創辦的。我有責任確保刊登出來的都是極具學術水準的文章。」麥修越說越激動。「我猜石易欽對薩瑪銘文的推論跟你的看法不相一致?」蕾秋不動聲色地說。

  「沒錯。最惱人的是,石易欽的推論跟往常一樣是以我發表的研究結果作為根據。」麥修努力控制住他的脾氣。對於其他薩瑪學者的著作,他通常都是抱持漠不關心的輕視態度。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從盧喬治失蹤後,他在這個領域沒有能與他匹敵的人。麥修在薩瑪學上的權威一直沒有受到真正的挑戰,但十八個月前石易欽的文章首次出現在「薩瑪評論」上時,情況為之改觀。令麥修日益惱火和大惑不解的是,石易欽成為多年來第一個能激起他強烈反應的人。他無法理解自己為何如此,他甚至沒有見過石易欽這個人。

  直到目前為止,麥修對他新敵手的認識只限於他在期刊上發表的文章。副縣長修向自己保證,他很快就會找到石易欽,然後跟這個自命不凡的傢伙好好談一談。

  「爵爺?」蕾秋小心翼翼地問。「關於我們的小問題?」

  「請見諒,夫人。提到石易欽我就有氣。」

  「看得出來。」

  「自從幾個月前回到英國後,我就被迫注意到他在『薩瑪評論』上的侵害性言論。現在居然有薩瑪學會的會員在我和石易欽筆戰時,支持或反對另一方。」

  「我很能體會你的感受,爵爺。尤其是考慮到你在這行不容置疑的地位。」蕾秋圓滑地說。

  「不容置疑的地位?石易欽一有機會就質疑我的地位,但那是另外一回事。我們現在討論的是伊晴和她的荒唐計劃。」

  蕾秋審視他的臉,「是的。」

  「我猜三年前那件事不大可能會使她無法重返社交界?」

  「別指望她不會收到許多邀請函。」蕾秋說。「社交界恐怕會認為她很有趣。憑我和布蘭侯爵的姻親關係,她從塞文那裡繼承到的可觀遺產,以及她聲稱擁有薩瑪藏寶圖的傳聞,社交界一定會對她深感興趣。」

  「她不會被作為適婚對象,但會被視為可以帶來樂趣的客人。」

  「你的廉潔恐怕相當一針見血。」

  「那根本是災難的導火線。」

  「是的,爵爺。你是我唯一的希望。如果你不設法改變她的航向,伊晴一定會筆直地駛進災難的大海裡。」蕾秋停頓一下來強調下面要說的話。「在我看來,如果你真的有心要償還欠我哥哥的人情債,考驗我一定要救伊晴。塞文也會希望你這樣報答他。」

  麥修揚起眉毛。「你的總結也相當一針見血,霍夫人。」

  「我無法可施了,爵爺。」

  「想必是,否則你也不會妄想用我對你哥哥許下的承諾來操縱我。」

  蕾秋倒抽了口氣,但沒有退卻讓步。「爵爺,我懇求你阻止我侄女做傻事。」

  麥修凝視她的眼睛,「霍夫人,你瞭解我的名聲,果真如此,那你一定知道我傾向於毀滅他人而非拯救他們。」

  「我很清楚那一點,」蕾秋兩手一攤。「但沒有別人能幫忙了。伊晴不會聽我的,而你確實許下諾言要報答我哥哥。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冷血柯契斯』從不違背諾言。」

  麥修一言不發地轉向書房門口,穿過門廳走向樓梯,一步兩階地爬上二樓。

  抵達樓梯頂層時,他佇足傾聽。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音告訴他,他的獵物在東廂房工作。他跨出堅決的大步沿著走廊前進。史伊晴已經把他的生活搞得步調大亂了,麥修心想,現在是他掌握自身命運的時候了。

  沒錯,他從不違背諾言,但就像他警告蕾秋的一樣,他向來以他的方式來履行承諾。一連串的乒乓聲引領他來到走廊左邊一間臥室敞開的門扉前,麥修在門口停下來打量室內。臥室裡光線幽暗,內部裝潢成跟其他房間一樣的陵墓風格。厚重的黑色窗簾雖然被拉了開來,但從窗外滲透進來的光線化不開室內濃濃的陰鬱。床單和被褥的顏色適合舉哀居喪,黑色和褐紫紅色的帷幔從天花板上垂掛而下。房間裡最有趣的景象就是伊晴圓翹的臀部。麥修感到腹股溝附近一陣猛烈的拉扯。伊晴圓翹的臀部因她略嫌不雅的姿勢而撩人地呈現在他眼前。她彎著腰,試圖把一個包鐵的大木箱從黑色帳幔的床鋪底下拖出來。她的裙擺在後面升高了幾寸,露出穿著白襪子的迷人小腿肚。麥修突然有股難以抵擋的衝動,想要探索白襪上方的神秘地帶。在體內翻騰的慾望波濤令他措手不及。他深吸了口氣,強迫自己全神貫注在手邊的問題上。

  「史小組?」

  「什麼事?」伊晴嚇了一跳,受驚地立刻直起腰桿。她猛然轉身,臉頰因剛才的勞動而紅咚咚的。她的手為了平衡身體而揮了出去,不料卻正好揮中擺在附近一張桌子上的一尊小神像。醜陋的小雕像嘩啦一聲在地上砸個粉碎。

  「我的天啊!」伊晴蹙眉望著打碎的雕像。

  「不必浪費力氣為它感到惋惜。」麥修瞄了一眼雕像的碎片後說。「它不是薩瑪的古物。」

  「對,它不是。」伊晴伸手扶正頭上歪斜的小白帽。「我沒有聽到你過來,爵爺。你不可能已經完成書房的盤點了吧?」

  「我幾乎還沒有開始,史小姐。我上樓來與你商量比盤點更重要的事。」

  她的眼睛一亮。「我們把范奈克誘入圈套的計劃嗎?」

  「那是你的計劃,不是我的,史小姐。霍夫人和我仔細討論過這件事,我們一致認為你的計劃考慮欠周、魯莽輕率,而且還可能很危險。」

  伊晴盯著他,失望使她的眼神暗淡下來。「你阻止不了我,爵爺。」

  「我早料到你會這麼說。」他審視她片刻。「如果我拒絕扮演你指派給的我角色呢?」她猶疑地注視著他。「你拒絕遵守對我叔叔的承諾碼?」

  「史小姐,我對塞文許下的承諾在性質上相當籠統,隨人如何詮釋都行。由於承諾是我許下的,詮釋自然也該由我來。」

  「哼!」她雙手插腰,開始用腳尖輕拍地板。「你打算違背諾言,對不對?」

  「不對,我從不違背諾言,史小姐,這次也不會。」麥修發現他開始生起氣來了。「但我推斷我能償還欠你叔叔人情債務的最好方式,就是防止你惹禍遭殃。」

  「我警告你,爵爺,你可以不幫我的忙,但你休想阻止我衽我的計劃。我承認你的支持會使我事半功倍,但我相信沒有你,我也可以吸引范奈克的注意。」

  「是嗎?」麥修朝房裡跨了一步。「你打算用什麼方法吸引他的注意,史小姐?像三年前那樣跟他在隱密的臥室裡見面嗎?我必須承認,那種方法一定能引起他的興趣。」

  伊晴瞠目結舌了一會兒,接著眼中冒出怒火來。「你竟敢說這種話,爵爺!」

  懊悔湧上麥修的心頭,但他強和壓抑下來。只要目的正當,可以不擇手段,他告訴自己。「我為提起那件事道歉,史小姐。」

  「應該的。」

  「但是我看不出我們怎麼能漠視過去。」他塢地說。「事實就是事實。如果范奈克曾經誘姦過婚,他一定會謀略故技重施。除非你打算用美人計誘他踏入你的圈套——」「去你的!三年前范奈克不是誘姦我,而是陷害了我。這其中有很大的差別。」

  「有嗎?」

  「一個是真實;一個是表象。」伊晴鄙夷地哼了一聲。「我還以為聰明如你,一定能夠分辨兩者的分別。」

  麥修的火氣突然升了起來。「如果你一定要剖析毫髮,隨便你。但那改變不了任何事,問題仍然存在。你會發現范奈克那種人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

  「我向你保證,我既能夠也一定會對付他。但我開始覺得你有一件事說對了。也許我不並需要你的協助。在我構思之初,我以為你會很有助益,但我現在開始懷疑你可能非但沒有幫助,反而會成為累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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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發表於 2015-4-1 16:50:17 |只看該作者
  伊晴的挖苦使麥修的憤怒有如火上澆油。

  「真的嗎?」

  「你顯然不是我原先想像的那種人,爵爺。」

  「該死!你原先以為我是哪一種人?」

  「我原先誤以為你是一個勇於冒險范難、身體力行的實踐家。」

  「你從哪裡得來那個古怪的想法?」

  「從你寫的那些有關古薩瑪的文章裡。我還以為你筆下那些驚險刺激的探險旅行是你的親身經歷。」她露出譏諷的笑容。「看來是我誤會了。」

  「史小姐,你在暗示我我的文章是根據第二手的研究寫成的,就像那個該死的石易欽一樣?」

  「至少石易欽對他的資料來源完全誠實,爵爺。他沒有聲稱所寫的一切都是第一手的觀察所得。你卻有,爵爺。你把自己的形象塑造成實踐家,但現在看來你根本不是那種人。」

  「我沒有把自己塑造成任何形象,你這個惹人生氣的小——」

  「你寫的顯然是虛構之事而非事實,爵爺。真是可悲,我還以為你是頭腦犀利又足智多謀的冒險家。更可悲的是,我還以為你是重信用、講義氣的血性男兒。」

  「你在懷疑我的信譽和男子氣概嗎?」

  「我為什麼不懷疑?你明明欠了我的人情債,現在又擺明了想欠債不還。」

  「我欠的是你叔叔而非你的人情債。」

  「我說過我繼承了叔叔的債權。」她回答道。

  麥修向陰暗的臥室裡又跨進了一步。「史小姐,你在考驗我的耐性。」

  「我連作夢也不會那麼想。」伊晴甜甜地說。「我已經推斷出你根本不適合當我的搭檔,我在此免除欠實踐諾言的義務。你走吧,爵爺。」

  「可惡的女人,你休想輕易擺脫我。」麥修兩個大步跨守兩人之間剩餘的距離,伸手抓住她的肩膀。

  碰觸她是個錯誤,憤怒在眨眼間化為慾望。他一時之間竟無法動彈,五臟六腑好像被揪在一個有力的拳頭裡,他試著深呼吸,但伊晴的幽香鑽進他的鼻孔,模糊了他的神智。他低頭望進她深不見底的藍綠眼眸裡,突然有種行將來頂的恐懼。他張開嘴巴,想用一句斥責結束兩人的爭吵,但所有的話語都卡在喉嚨裡出不來。

  伊晴眼中的憤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乍現的關切,「爵爺?有什麼不對勁嗎?」

  「有。」他勉強擠出一個字。

  「你怎麼了?」她開始擔憂起來。「是不是病了?」

  「很可能。」

  「我的天啊!我不知道你人不太舒服,難怪你的言行怪異。」

  「難怪。」

  「要不要到床上躺一下?」

  「在這個節骨眼上,那恐怕不是明智之舉。」麥修咕噥。隔著衣袖,他可以感覺到她溫暖柔嫩的肌膚。他發現自己很想知道她在做愛時,是否跟辯論時一樣全心投入。他強迫自己把手從她肩上移開。「我們最好改天再來討論這件事。」

  「胡說!」她以令人振奮的語氣說。「我不相信拖延有任何好處,爵爺。」

  麥修閉上眼睛深吸口氣,等他再睜開眼睛時,他看到伊晴一臉著迷地看著他。「史小姐,我在這裡努力跟你講道理。」

  「你要幫我了,是不是?」她開始微笑。

  「請再說一次。」

  「你改變心意了,是不是?你的榮譽感戰勝了。」她兩眼發亮。「謝謝你,爵爺。我早就知道你會答應幫我。」她輕拍他的臂膀以示嘉許。「你千萬別把另一件事放在心上。」

  「什麼事?」

  「哦,你沒有冒險范難的親身經歷。我完全瞭解。你不需要為自己不是實踐家而難為情,爵爺。」

  「史小姐——」

  「畢竟不是第個個都能勇敢堅忍的。」她愉快地說。「你不必害怕。萬一我的計劃在衽途中出現危險,我會應付的。」

  「想到你控制危險的局勢就足以使我嚇得渾身冰涼了。」

  「你顯然患有某種程度的神經過敏,但我們會設法應付過去的。別讓想像力作祟嚇著了你,爵爺。我知道你一定對未來憂心忡忡,但我保證我會寸步不離地守著你。」

  「真的嗎?」他感到不知所措。

  「我會保護你的。」伊晴突然伸出手臂環住他,無疑是想迅速地擁抱他下下來使他安心。

  麥修千瘡百孔的自制力堤坊禁不起她的碰觸面倏地崩潰,伊晴還來不及收回手臂,他已經把她擁進懷裡。

  「爵爺?」她吃驚得杏眼圓睜。

  「史小姐,真正令我擔憂的問題是,誰來保護我不受你的傷害。」

  她還來不及回答,他已用吻封住了她的嘴。

  伊晴愣住了。剎那之間,她的感官世界陷入一片混沌。她向來以神經堅強自豪,她從來沒有癮病發作,從來沒有昏倒,從來沒有頭暈目眩的感覺。但此時此該,她鹹到迷亂恍惚。她的心在狂跳,手心在出汗,一秒鐘之前還有條理的思緒突然變得亂七八糟,週遭受的一切看起來好像都扭曲變形了。她打個哆嗦,然後感到一股發燒似的暖流在體內奔竄。

  要不是非常確定健康狀況極佳,她會認為自己生病了。

  麥修呻吟一聲加深了他的吻,把伊晴壓向他結實的身體。她感到他的舌頭在描繪著她的嘴唇,接著震驚地領悟他希望她為他開啟唇瓣。強烈的好奇心席捲了她,她試探性地張開嘴,麥修的舌尖立刻順勢滑入。

  親密的吻令伊晴震驚得雙膝發軟,她感到天旋地轉,她緊抓著麥修的肩膀,唯恐她會在他放手時跌倒。

  但麥修絲毫沒有放開她的意思,相反地,他更加用力摟住她,把她的臂部按向他貼身馬列褲的鼓脹處,她知道他一定注意到她的乳房緊貼著他的寬闊的胸膛。他略微改變姿勢把她向後壓,一隻腳伸進她兩腿間。她可以感覺到他結實的大腿肌肉。

  前所未有的感覺衝擊著伊晴,她覺得自己好像被捲入狂野迷亂的漩渦裡。她並非毫無經驗,她在保持清醒的孤注一擲中提醒自己。但無可否認的是,就算是戴立培熟練的接吻、或雷亞泰純潔的擁抱都不曾使她如此方寸大亂。

  激情。原來這就晃真正的激清。興奮似漣漪在伊晴體內擴散。

  她發出一聲喜悅的輕呼,收緊手臂摟住他的脖子。

  「伊晴。」麥修抬起頭。他的灰眸不再像幽靈般毫無表情,而是像兩團燃燒的火焰。那種眼神就像在凝視水晶球,尋求某個求知問題的答案。「我這是在做什麼?」現實有如一盆冷水澆醒了伊晴。

  她望著麥修,看出他後悔一時衝動吻了她。伊晴殘酷的鎮壓湧上心頭的強烈失落感。她努力恢復鎮靜,同時絞盡腦汁找尋在這極其尷尬處境中最得體合宜的話。「冷靜一點,爵爺。」她努力調整好頭上的小白帽。「這不是你的錯。」

  「不是嗎?」

  「真的不是。」她喘著氣向他保證。「這種事在情緒激動時常會發生。我的父母就有這種問題,他們每次爭吵都以這種方式結尾。」

  「原來如此。」

  「你我剛才發生激烈的爭吵,我想是那一刻的激動情緒暫時超越了你的自制力。」

  「我就知道我可以倚靠你想出聰明的解釋,史小姐。」麥修的目光閃爍了一下。「你曾經有啞口無言的時候嗎?」

  不確定在她內心深處作祟。他應該不是在嘲弄她吧!「我想就算是口才最流利人也有找不到適當話說的時候,爵爺。」

  「其他時候只要採取行動就夠了。」他伸手握住她的勁背使她無法動彈,然後緩緩低下頭再度親吻她。

  這次的吻從容而該意,伊晴在麥修的臂彎裡變得軟綿綿的。她聽到她帽子落地,她的長髮傾瀉而下,麥修把手指伸進她的髮絲間。

  伊晴搖晃了一下。週遭的世界開始像春雪般融化,只剩下麥修依然屹立不搖。他的力量令她不知所措又興奮無比。一股甜美的飢渴席捲了她,她再度伸手環住了他的脖子用力摟住他。

  「你帶來一個又一個的驚奇。」麥修在她的唇上呢喃。「跟薩瑪很像。」

  「爵爺,」他的話令她飄然,被拿來和薩瑪古國相比是無上的榮幸和最高的讚美。

  麥修吻得她步步後退,她的背突然撞上了衣櫥。麥修抓住她的手腕,把她的雙手固定在頭部後方的雕花櫥門上。他的唇離開她的嘴,開始沿著她的下顎一路親吻到她的咽喉。他的大腿在同時擠進她的兩腿之間。

  「我的天啊!」伊晴猛吸口氣,麥修的大腿在她的兩腿間向下移動。

  「我無法思考——」

  「此刻我也一樣。」他放開她的手腕,他修長的手指移動她的粉頸使她的頭向後仰。

  伊晴抓住衣櫥門把來平衡自己,但麥修卻在此時拉著她往床邊轉去。

  伊晴忘了放開門把,衣櫥門被她猛然拉開,擺在中間隔板上的一個龐大物體在衝擊一顫抖,接著開始往前傾倒。

  正在親吻伊晴咽喉的麥修猛然抬頭。「什麼——」伊晴驚駭地播送那個碗滑出隔板邊緣往下掉。

  「哦,糟了!」

  麥修以驚人的速度展開行動。他放開伊晴,繞過伊晴,伸手接住墜落中的碗,一氣呵成的動作優雅而流暢。

  「可惡!」麥修凝視著捧在手中的大碗。

  伊晴鬆了好大一口氣,「好險。你的身手十分敏捷,爵爺。」

  「在有必要時。」他微微一笑地端詳著碗。

  他的眼眸發亮,伊晴注意到,但不是先前那種光亮。她仔細看那個碗。它是用半透明的藍綠石頭雕刻而成。這種石材是薩瑪器物獨一無二的特徵,伊晴的筆友告訴她這種顏色被流行稱為薩瑪綠。碗上刻有行雲流水般字體秀麗的文字,伊晴一眼就認出那是什麼文字。「薩瑪的。」她驚奇地望著石碗。「塞文叔叔說過他擁有幾件薩瑪器物,但我沒想到會是如此迷人的東西。」

  「可能是來自某座薩瑪陵墓。」

  「對。」她挨過去端詳。「這是非常精緻的器物,不是嗎?瞧瞧那些銘文。通俗文字而非正規文字。如果我沒有誤會,它應該是給心愛的人陪葬的私人紀念品。」

  麥修抬頭注視她。「你認得那些文字?」

  「當然認得。」伊晴小心翼翼地從他的手裡接過藍綠色的石碗,在掌間緩緩轉動,欣賞著它優美的雕功。「如同薩瑪利斯在晝去夜來時擁抱薩瑪妮拉,人倆的心靈將永遠結合實際一起。多麼真摯感人的情感流露,不是嗎?」

  「可惡!」麥修凝視她的目光變得深沉激動進來,甚至比端詳石碗進還要專注。「除了我以外,全英國只有一個人能夠如此迅速和如此完美地翻譯出那段薩瑪通俗文字。」

  伊晴發現她做了什麼事時已經來不及了。「噢,我的天啊!」

  「我推測我剛才三生有幸地吻了石易欽,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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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1 16:55:59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爵爺,我向你保證,我從來沒有打算欺騙你。」伊晴囁嚅道。

  「沒有嗎?」

  「呃,也許有一點點。我原本打算說明一切的。」

  「什麼時候?」

  「適當的時候。」她擠出一個她希望是安撫性的答案。「自從你抵達後,我們就一直很忙,我根本沒有機會解釋。」

  麥修根本不理會她薄弱的借口。「史伊晴。石易欽。我早該想到的。」

  「爵爺。請你諒解。我隱瞞真實身份是因為我知道『薩瑪評論』的編輯絕不會刊登女性的投稿。」

  「沒錯。」

  「我原本打算在我們正式介紹認識後就告訴你,我就是石易欽。但是你明白表示你視石易欽為對手,我不願意讓那種看法影響了你對我本人和我計劃的觀感。」

  「對手?」麥修揚起眉毛。「胡說八道!我沒有視石易欽為對手,對手這個字眼暗示著立足點相同的人。石易欽是一個放肆的蹩腳文人,根據我的文章推得荒謬的誣結論。」

  他的話刺傷了伊晴。「容我提醒你,爵爺,對事實作出精闢紮實的詮釋跟第一手的經驗同樣重要。」

  「第一手的知識是無可取代的。」

  「一派胡言。你以前也對薩瑪古物做過許多沒有真憑實據的推論。」

  「比如說?」

  伊晴抬起下巴。「比如說你在上期『薩瑪評論』裡對薩瑪婚禮儀式的那些毫無根據的推測。」

  「我從來不做毫無根據的臆測。我根據第一手的發現和研究做出符合邏輯的推信論。」

  「真的嗎?」伊晴懷疑地瞪視他。「你說新娘對她的婚沒有說話的餘地,但連業餘愛好者都看得出來薩瑪新娘有許多權利和特權。薩瑪女性甚至可以解除婚約。」

  「只有在極端嚴格的條件下。」

  伊晴露出冷笑。「只要能證明丈夫虐待或不能人道,她就能解除婚姻關係。那涵蓋了許多理由,爵爺。再者,她在婚後仍然保有自身財產和收入的控制權。憑這一點就可以看出古薩瑪法律比現代英國法律先進多了。」

  「不要太肯定。」麥修說。「遇到婚姻問題時,薩瑪人跟英國人的差別並不是那麼大。男人是一家之主,做妻子的必須順從丈夫、料理家務和照顧丈夫。做丈夫的這才擔負起保護妻子兒女的責任。」

  「瞧,你又在作毫無根據的臆測了。在徹底研究你的著作後,我得到的結論是:薩瑪人的婚姻是建立在互敬互愛的基礎上。」

  「只有天馬列行空的想像力、完全欠缺第一手的知識才會使你作出如此荒謬的評論。薩瑪人的婚姻是建立在財產、社會地位和利益考量的基礎上,就像大多數英國人的婚姻一樣。」

  「才不是那樣的。」伊晴反駁道。「互相喜愛是薩瑪人婚姻最重要的因素。你在薩瑪圖書館遺跡裡發現的情詩怎麼解釋?」

  「好,就算有幾個薩瑪詩人寫了幾首愚蠢的情詩,但那也不能證明什麼。」麥修懊惱、厭惡地用手指扒過頭髮。「婚姻在古薩瑪是利害關係的結合,應像瑞的英國一樣。」

  「你的意思是薩瑪人不相信愛情的力量嗎?」伊晴質問。

  「愛情只是肉慾的委婉廉潔。我敢打賭薩瑪人很清楚這上點,他們畢竟是智慧極高民族。」

  「愛跟欲不是同一件事。」

  「事實上就是,史小姐。」麥修下顎繃緊。「我向你保證,這是我從第一手觀察中得到的結論,就像我其他的結論一樣。不像有些人。」麥修諷刺道。

  伊晴氣壞了。「我對空虛課題並非毫無第一手經驗,爵爺,而得到的卻是不同的結論。」

  麥修冷笑。「你對肉慾有第一手的經驗?可以詳細說明一下嗎?史小姐。」

  「我不要。這種事是隱私。」

  「的確。那麼讓我告訴你一些我對愛慾的第一手觀察所得。我是肉慾激情結合的產物,但在肉慾冷卻時只留下怨恨、憤怒和後悔。」

  震驚的嶼驅散伊晴殘存的怒氣。她不由自主地靠近麥修一步,然後又不確定地停下。「請見諒,爵爺,我不知道這對你是如此切身之事。」

  「不幸的是,雙方都來不及脫身了。」麥修的聲音變得毫無感情。「我母親懷了我,她的家人要求我父親娶她。我父親的家人想要我母親繼承的財產,這是一樁水深火熱的婚姻。父親始終不原諒母親,信定她用詭計騙他結婚。母親則始終不原諒父親的始亂終棄。」

  「你的童年一定過得很不愉快。」

  他的眼中泛起一抹冷笑。「正好相反,我認為那樣的經驗使我受益良多,史小姐。」

  「難怪你覺得你學到慘痛的教訓。」伊晴壓抑住湧上心頭的悲哀。「你提到你現在繼承了爵位,別人會期望你結婚。你櫨會希望有樁幸福的婚姻吧?」

  「那還用問。」麥修陰鬱地說。「我絕不會重蹈覆轍。」

  「那當然。」伊哺嘀咕。

  麥修拿走她手中的碗,全神貫注地凝視著。「我要的新娘不可以滿腦子浪漫幻想,她必須聰明而有判斷力。她還必須有高度的榮譽感和羞恥心,使她不至於對每個正好出現的詩人產生激情。」

  「原來如此。」伊晴說。心裡不敢相信她竟然把這個男人看得如此走眼。她心目中的「薩瑪柯契斯」是一個浪漫至極的人。真正的柯契斯顯然頑固守舊。「說來好笑,爵爺,當初你來時,我還以為我們有許多共同之處。」

  「是嗎?」

  「是的,但現在我明白我錯了。我們的判別有如南轅北轍,不是嗎?」

  他突然露出一仍小心翼翼的模樣。「在某些方面。也許吧!」

  「就我而言,在每個重要的方面都是如此。」伊晴苦笑一下。「我在此免除你履行諾言的義務,爵爺。」

  他皺起眉頭。「你說什麼?」

  「我不該奢望你會幫我。」伊晴盯著他的手說。「你使我相信你不適合冒險,我無權強人所難。」

  「我以為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你休想輕易擺脫我,史小姐。」

  「爵爺?」

  「我堅持幫助你實行你的計劃。我也許不是你心目中的那種人,史小姐,但我發現我有股強烈的慾望想證明我不是懦弱無用的人。」

  伊晴大吃一驚。「爵爺,我壓根兒沒有暗示你是.....懦弱——」

  他舉起一隻手制目她說下去。「你已經把你的意思表達得很明白了。你認為我杞人憂天、優柔寡斷。我不否認你的看法有屬實之處,但是我絕不會讓你把我歸類為不折不扣的懦夫。」

  「爵爺,我絕對沒有那個意思。有某種神經質傾向並無可恥之處,那無疑是家庭特徵,就像你頭髮上的那道銀絲一樣。那不是你所能控制之事,爵爺。」

  「太遲了,史小姐。我已經決定我非履行對你叔叔的承諾不可。唯有如此,我才能保有一點自尊。」

  「實不相瞞,我嚇驚極了。」兩天後在前往倫敦的途中,伊晴對蕾秋透露。馬車裡只有她們兩人,麥修在前一天帶著伊晴寫給他的指示函先行離去。「他這麼做是為了證明他不是膽小之人,我恐怕傷了他的自尊心。我不是三聯單的,但你知道我有時會口不擇言。」

  「我不會太擔心柯契斯的版本心。」蕾秋說。「他的傲慢自負夠他用一輩子了。」

  「但願如此,但我認為他相當神經質。」

  「神經質?柯契斯?」

  「我費盡口舌說服他不要幫我的忙的,但結果你也看到了,我根本是在白費力氣。」

  「柯契斯確實像是下定決心要幫你,不知道他居心何在。」

  「我剛才說過了,他企圖證明他是實踐家,任何人都看得出來他不是那種人。」

  「嗯。」蕾秋拉拉裙子,靠在椅背上,若有所思地凝視伊晴。「剛開始時,我認為你的計劃危險是因我擔心范奈克男爵的反應。但現在我認為把柯契斯扯進來是更加魯莽之舉。」

  「柯契斯不具危險性。」伊晴皺皺鼻子。「說真的,如果他是危險人物,我倒還不至於這麼放心不下。現在我除了得負責自己扮演的角色,還得照顧他,以錫他在急於證明自己時惹禍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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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1 16:56:14 |只看該作者
  蕾秋大驚失色。「你要保護柯契斯?」

  「在這種情況下,我起碼該敵到這一點。」伊晴鬱鬱寡歡地凝視著車窗外。「他跟我期望中完全不同。」

  「你老把那句話掛在嘴上。說實在的,伊晴,你的期望是建立在虛妄不實的幻想上。」

  「才不是那樣的,我對柯契斯伯爵的看法來自他在『薩瑪評論』上發表的文章。這只證明人了一個不能太過信賴他所閱讀到的一切。」

  「伊晴,你根本不了解除柯契斯的為人。我努力想告訴你他在將近十年前大約二址幾歲時就已樹立起名聲。我知道你不會想念但事實是他被公認為極端危險和冷血無情。」伊晴皺眉蹙眼。

  「胡說八道貌岸然!任何人認識他五分鐘都會知道那樣的名聲跟他的真實性格完全不符。他顯然是惡劣流言的受害者,就跟三年前的我一樣。」

  「他無疑使用權你對那一點深信不疑。」蕾秋嘀咕。

  「不知道為什麼。我似乎非接受他的幫助不可了。」伊晴認命地說。

  「他一定會惹出許多不必要的麻煩來。」

  「我敢打賭他此刻也有同感。」蕾秋嘀咕。

  伊晴沒有回答,她把注意力轉回車窗外的鄉村風景。使她夜半驚醒的夢境片段浮現腦海。

  這幾個星期來她常作類似的夢,但昨夜我夢最清晰也最令人心神不寧。夢裡的她站在塞文叔叔家的書記裡,時間是半夜。銀白的月光照進窗戶,陰影籠罩著書記和房裡陰森的傢俱。她緩緩轉身,目光搜尋著她知道在房裡的那個男人。她看不見他,始終不曾看過他,但感覺得到他的存在。他在夜色最深濃處等待著。房間最暗的角落裡有了動靜,她提心吊膽地注視著一個人影從暗處緩緩走向她。他的臉被黑暗籠罩著,但當他穿過一道月光時,她看到他頭髮裡有一兵銀色的寒光。薩瑪利斯。夜神。威風凜凜,非常危險。他越來越近,他的手伸了出來。不是薩瑪利斯,她發覺,而是柯契斯。

  不可能。

  但不知何故,刀子似乎無法分辨兩者的差別。柯契斯和薩瑪利斯合而為一了。她望向他朝她伸出的手,看到鮮血從他修長的手指滴下。

  他一定會後悔跟史伊晴小姐有所瓜葛,麥修抵達倫敦後不只一千次地告訴自己。她已經對他的注意力造成破壞性有為大的影響了。他放下羽毛筆。視而不見地瞪著準備在下期『薩瑪評論』上發表的文章草稿。到目前為目,他的草稿只完成了半頁。想到伊晴即將抵達倫敦就使他無法專心。她和蕾秋預定在今天抵達,她荒唐魯莽的計劃一定會在她人到達後不久就付諸行動。她只需要有幾張合適的請柬就行了。蕾秋似乎很有把握會拿到那些請柬。麥修從椅子裡站起來,繞過烏木大疏桌的桌角來到壁爐前。他凝視著火焰,返回倫敦後就不斷困擾他的不安情緒再度湧現。他不明白自己怎麼會傻到被扯進伊晴的計劃裡。唯一值得安慰的是,那個該死的計謀不大可能性會成功。但不幸的是,在說服伊晴放棄她偉大的報復計劃前勢必有一段難捱的時光。在好接受失敗以前,他勢必得防止她惹禍上身。想到這裡,他就更加心煩。伊晴決心走上一條佈滿醜聞與危險的路。麥修再度思索她的計劃,試著保持客觀。他不相信范奈克害死了他的妻子。

  范奈克是個狡猾詭詐、沒有道德、揮霍無度、流連妓院賭聲的浪蕩子,但麥修覺得他怎麼看也不像是殺人兇手。誘姦像伊晴那種天真無邪的年輕女子比較像是范奈克的作風。麥悠揚的雙手在身側緊握成拳頭。他閉起眼睛,回想著伊晴在他懷裡時對他的反應。一股甜美的熱流竄過他全身,點燃自離開思提郡後就在他下腹悶燒的火苗。他不記得上次有女人的吻對他造成這種影響是什麼。他試著以意志力澆熄體內的慾火。當那項努力失敗時,他想像著在桑爵士舞會中伊晴和范奈克在樓上臥室裡一起的情景。他體內的火焰立刻結冰。麥修知道這是怎麼回事而憂心忡忡。他想要獨佔伊晴。想伊晴在范奈克淫逸的懷抱裡。麥修就有殺人的念頭。他深吸口氣,凝視著爐火,在其中找尋鬼魂。他們一如以往地那裡伸手抓向他,好像要把他拉進火裡與他們作伴。他們的數目多得要命。

  麥修永遠也忘不了十漁產那年,他的父親湯姆最後一次衝進屋裡,對照例哭哭啼啼的莉莎大吼大叫。麥修在二樓的樓梯欄杆後目睹父母決裂的爭吵,無力阻止父親的怒罵和母親的淚水使他握緊欄杆的手不住地顫抖。他想要跑回房間躲起來,但他逼自己留下來觀看他永遠無法取悅的父親和億永遠無法安慰的母親,兩人的爭吵。父母之間的這種惡言相向他聽過許多次,但這是他第一落千丈次聽懂那些話的意思。

  經過了這麼多年,那些話仍然清楚地烙印在他腦海裡。「你設計陷害了我,陰險冷酷的賤人。」湯姆在玄關對妻子大吼。「你用你的內體引誘我,然後故意懷了身孕。」

  「你告訴我你愛我。」莉莎回嘴道。「你明知道我是處女卻毫無顧忌地跟我上床,不是吧?」

  「你欺騙了我,你騙我說你知道如何使自己不會懷孕,該死的賤人!我根本沒打算跟你結婚。我對你只有一閃即逝的肉慾,就像對妓女一樣。」

  「你對我談情又說愛。」莉莎哭喊。

  「呸,我受夠了這樁沒有愛情的婚姻。你想要伯爵夫人的頭銜,現在你得到了。但是老天為證,莉莎,你再也別想從我身上得到別的。」

  「你不可以拋棄我,湯姆。」

  「在法律上是不行。離婚是不可能性的事,但我拒絕受一輩子的活罪。享受你用身體換來的伯爵夫人的頭銜。你會擁有這幢房子和生活費,但我中踏進這幢房子一步。我要搬到倫敦去住。如果你有什麼重要的大事非跟我聯絡不可,請透過我的律師。」

  「麥修怎麼辦?」莉莎氣急敗壞地問。「他是你的兒子。」

  「那是你的片面之詞。」湯姆冷酷地說。「據我所知,你跟我俱樂部的半數會員都上過床。」

  「他是你的親骨肉,該死的混蛋!我不會讓你否認的。」

  「我知道,夫人。」湯姆說。「但總有一天我會告辭你欺騙我到什麼程度。我家的男性在二十歲之前頭髮上都會出現一道銀絲。」

  「麥修也會的,你等著看吧!在這期間,你不能漠視他的存在。」

  「我會盡我對他的義務。」湯姆說。「麥修早該到寄宿學校唸書了。再讓他待在這幢房子裡,他只會被你的哭哭啼啼搞得永遠成不了男子漢。」

  「你不可以把他送走,他是我僅有的。我不准。」

  「你別無選擇,夫人。我已經安排好了。他的家庭教師已經離職了。如果運氣她,伊頓中學和牛津大學會彌補你對他所造成的傷害。」

  寄宿學校的生活並非不愉快。在謀略取悅父親十年後,麥修繼續那徒勞無功的努力。

  他把全部的精神都放在書本上,但是優異的學業成績並沒有換來父親的注意。

  在那幾年來,麥修自身倒是有了不尋常的改變。跟大多數同學不同的是,他在學校教授的古典文學藝術中找到真正的樂趣。隨著年齡的增長,它們繼續以一種難以解釋的力量吸引著他。他感覺到其中似乎有許多秘密等待他去發現。

  莉莎寫給他的長信總是在抱怨他的父親的自私吝嗇,不然就是在敘述她計劃舉辦的舞會或她身體的大小病痛。麥修害怕在學期間的假期回家,但他還是硬著頭皮回家陪伴母親,因為他覺得那是他的義務。日子一年年過去,他漸漸看出母親在沒有舉辦舞會時,靠灑精和鴉片酊來治療低落的情緒的情形日益嚴重。

  父親的來信少之又少。信的內容不是嫌麥修的學費太貴,就是在埋怨莉莎透過律師的需索無度。

  麥修十四歲那年冬天,莉莎在莊園的池塘溺死。僕人說她那天晚餐時喝了許多葡萄灑,飯後又喝了好幾杯白蘭地。她告訴僕人她想獨自散散步。

  她的殘廢被認為意外落水喪生,但麥修有時妨不住懷疑母親是自尋短見。無論是意外或自殺,麥修都洽談室要一輩子為未能在聲求援而內疚。

  他仍然可以看見父親站在莉莎墳墓的另一邊。他之所以記得那麼清楚,是因為那天他對自己許眄了第一個諾言。望著父親毫無悲傷的臉,麥修在心中發誓他再也不要費心去討好父親了。那天在他心中結的冰再也沒有融化過。

  湯姆對獨生子的陰鬱心情渾然不察。葬禮後他立刻把麥修拉到旁邊,喜不自勝地表示他打算再婚。終於擺脫莉莎的欣慰和期待再婚的興奮、使湯姆的滿面春風跟週遭的哀戚氣氛形成強烈對比。

  「她名叫柏雪樂,麥修。她純潔、優雅又迷人,可以說是婦德的完美典範。她帶給我從來不知道的幸福。」

  「恭喜你了,父親大人。」

  麥修轉身從母親的墓旁走開,媾他就知道她的鬼魂會一直跟著他。

  父親再婚一年後,麥修收到他在莉莎去世後寫給他的第一封信。湯姆在信中欣喜若狂地表示雪樂替他生下一個女兒取名為翠欣,還用無數喜悅的字眼描述他對妻女的深情摯愛。

  麥修面無表情地看守信後就把信扔進壁爐裡,他在信紙燃燒的火焰裡看到母親京城怨的鬼魂。只不過他當時不知道日後還會有更多不散的陰魂跟著他。

  麥修黑髮上的那道銀絲幾乎是在一夜之間形成,湯姆開始熱切地寫信給兒子,頻頻邀請他探望他的新家人。麥修對那些邀請一概置之不理。

  等到完成學業時,麥修不但精通希臘文和拉丁文,還是橋牌和擲骰子遊戲的市斤。經常與朋友到倫敦遊玩使他支各大賭聲和大英博物館的內容都瞭若指掌。

  在大英博物館裡他首次發現了失落的古文明,薩瑪島國的線索。在那裡,他還結識了備受尊崇的古物專家盧喬治。喬治邀請麥修使用他的私人圖書館。

  盧喬治的藏書裡包含更多薩瑪存在的證據。喬治和麥個生樣熱衷於發現那失落島國的可能性,唯一的難題是如何籌措遠征的資金。麥修用獨特的方法解決了那個難題,一個令社交界驚駭反感和令他父親勃然大怒的方法。

  他開設了一家賭在麥修發現薩瑪古國遺址後的幾年裡,柯契斯伯爵寫過幾封信邀請麥修去他們在鄉間的家度假過節。麥修客氣地予以婉拒。他不想見到父親、繼母和同你異線的妹妹。

  幾個月前湯姆和雪樂在馬車車禍中喪生時,麥修正在從薩瑪返回英國的途中。葬禮在他抵達英國前的幾個星期舉行。翠欣在父母入土為安後立刻被她的舅舅,也就是她母親的哥哥接去同住。

  麥修抵達倫敦時才得知父親和繼母去世而且已經安葬的消息。他發現他就這麼突如其來地繼承了柯契斯伯爵的爵們,同時還發現跟在他身後的鬼魂又多了兩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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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1 16:59:18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如果事情失去控制,他就得打出他手上唯一的一張牌,麥修在星期二晚上走進燈火通明的舞廳時,心想。如果伊晴的計劃已付諸行動,他也許能藉著向范奈克和社交界表明,他認為她叔叔的地圖是騙局來破壞她的計劃。

  那樣做會很冒險,而且不一定會成功。伊晴畢竟是石易欽。她雖然決心把身體保密,但沒有人能阻止她大量引用石易欽的見解。石易欽已吸引了許多尊重其看法的信徒,如果伊晴以石易欽的名義公開在期刊上宣佈他認為地圖是真的,那麼范奈克極可能會不顧麥修的看法而執意上鉤。社交界會有很多人想看到有事實來證明麥修是錯的。

  他穿過舞廳,假裝沒有看到投向他的狐疑目光,假裝沒有聽到身旁人群的竊竊私語。

  冷血柯契斯。

  人們始終沒有忘掉他十年前所得到的名聲,他也不曾努力使人們忘記。他在這十年間有更重要的事要完成。失落的薩瑪文明佔據了他的身心,至少在史伊晴把他拖進這個瘋狂計劃前是如此。

  大部分的時候,麥修都對社交界不理不睬。他從不隱瞞他厭惡、鄙視被社交界視為生命泉源的膚淺時尚和惡毒流言。正因為如此,社交界反而認為他令人著迷。

  麥修從容沉著地與一個認識的互相點頭為禮,然後從經過的傳者手上的托盤拿了一杯香檳。他靠在裝飾舞廳的一根雕花石柱上,緩緩地從口袋裡掏出懷表。快十一點了,好戲即將上演。

  在今天一大早送到他倫敦寓所的信裡,伊晴詳詳細細地指示他該如何扮演今晚的角色。她甚至還擬好了腳本,為他們初次在社交界的會面設計好了台詞和動作。她命令他假裝今晚是他們第一次見面。

  好奇地瞄了一眼他應該背誦的荒謬台詞後,麥修就把信紙扔進爐火裡。他不是莎劇演員金艾蒙,蘇夫人的舞廳也不是杜裡街的劇院。但他還是來了。

  因為他身不由己地鹹到好奇。

  伊晴的小把戲荒唐到了極點,他日後一定會後悔參與其事。但不容否認的是,他所體驗到的期待之情。

  他突然想到,跟伊晴認識不過短短幾天,他卻體驗到從難以置信到慾火中燒的各種陌生感受。其中包括惱怒、驚訝和困惑。簡而言之,比他過去十年來必須處理的感受還要多。

  史伊晴是個危險女子。

  「晚上好,柯契斯,這實在令人意外。今晚在蘇夫人的舞廳裡一定會有大事發生,我想像不出還會有什麼理由能使你屈尊降貴地接受邀請。」

  熟悉的低沉嗓音使麥修轉頭望向來到他身旁的女子。他微微點個頭。「蓮娜,」他略微舉杯致意。「請接受我的讚美。你跟往常一樣惹人注目,夫人。」

  「謝謝,爵爺。我盡力而為。」

  「就你而言,沒有一次不成功的。」

  林夫人蓮娜就算聽出他話中帶刺也沒有表現出來。她只是沉著地報以微笑,假裝他真的是在讚美她。蓮娜的惹人注目在社交界是公認的事實。

  蓮娜大約二十八、九歲,四年前在她年邁的丈夫去世後搬來倫敦定居。她無意再婚,雖然她的名字偶爾會跟社交界的某些男士牽扯在一起,但都是十分隱密的。美麗時髦又聰明伶俐的她很懂得善加利用富孀特有的自由。

  蓮娜是薩瑪學會的會員,但依麥修之見,她對古文物的舉趣不會持久。她當然有足夠的聰明才智來鑽研這個課題,但跟大多數的會員一樣,她對古薩瑪的關注與其說是出版學術熱忱,不如說是追求時尚的表現。等薩瑪的熱潮一退,她就會把注意力轉向下一個流行的事物。

  蓮娜淡金色的秀髮、淺藍色的眼眸和對天藍色衣裳的偏好,使她贏得「天使」的綽號。社交界的年輕小伙子寫詩歌稱頌她的飄逸靈氣,年紀較長的男士則專注於誘哄她上床。據麥修所知,得逞者廖廖可數。蓮娃在選擇情人時是非常挑剔的。直覺告訴麥修,蓮娜是那種激起男人熱情而自己卻不為所動的女人。今晚她照例穿著天藍色。低胸晚禮服上綴著的細金網在燭光中閃著虹彩般的光芒,金黃色的彩羽髮飾隨著頭部的擺動而搖曳。她的手上戴著藍色的長手套,腳上穿著藍色的絲緞軟鞋。她看起來活像是下凡的天使,麥修心想,就是不知道她的翅膀怎麼了。伊晴黃褐色秀髮和藍綠色眼眸的倩影突然在他腦中浮現。史伊晴毫無飄逸之處,她就像陽光一樣明媚燦爛,跟他在火焰裡看到的鬼魂完全相反。她的喜怒哀樂都是那麼真實,而不是熟練的模擬。麥修想起她的吻。他苦笑著嗓一口香檳。天使吸引不了他,但有個淘氣精靈般的女子卻好像迷住了他。

  「柯契斯,告訴我是什麼原因使你今晚大駕光臨。」蓮娜打量室內說。「你真的決定履行對新爵們的義務了嗎?你在這一季突然降臨社交界是為了特色新娘嗎?」

  「流言是那麼說的嗎?」

  「那是目前盛行的推測。」她承認。「告訴我,你是不是看中這房間裡的某個年輕淑女?」

  「如果是呢?」

  蓮娜發出水晶碰撞般的笑聲。「如果你真的在特色新娘,爵爺,我也許能幫得上忙。」

  「怎麼個幫法?」

  「當然是介紹你們認識。你也許聽說了,我成立了一個小沙龍來娛樂自己。我們一星期在我的客廳裡集會兩次,研究古薩瑪文化。我只邀請家世一流的年輕淑女參加。告訴我你想要的長相、穿著、年齡和繼承的財產多寡,我就會挑出一、兩個供你考慮。」

  「蓮娜,你聽起來像在拍賣馬匹。」麥修皮笑肉不笑地說。

  「挑選妻子跟挑選好馬列並沒有太大的差別,不是嗎?」

  「我怎麼會知道?」麥修從托盤裡拿起一杯香檳遞給她。「說說你的薩瑪沙龍,蓮娜。聽起來不大像你的作風。一星期招待一群年輕淑女兩次會有什麼樂趣可言?」

  蓮娜的眼眸在杯緣上一亮。「你有沒有想到我也許只是喜歡教授別人薩瑪文明的奧秘?」

  「沒有。」麥修直言不諱。

  「我認為更加可能的情況是,你發現那些天真的年輕淑女是社交界名門望族新鮮流言的最佳期來源。」

  「你我話真傷我的心,爵爺。」

  「我不是針對你,蓮娜。我對社交界玩的遊戲大多評價不高。」

  「你沒有資格批評,柯契斯。你開設賭場使用權社交界的男士傾家蕩產只不過是幾年前的事。」蓮娜輕笑。「你指責我玩遊戲,爵爺,但你心目中的娛樂才真正令人歎為觀止。」

  麥修記得很清楚,從來沒有人在「地獄亡魂賭場」裡輸光所有的家產。他在開設賭場時就訂下不讓人賭到傾家蕩產的規矩,但他覺得沒有必要向蓮娜解釋。反正她也不大可能會相信,社交界的其他人就全部不信。即使在過了這麼多年,許多人在他擁有賭場期間令許多人賭到家破人亡的流言仍未止息。

  「最近我寧願以別的方式來娛樂。」麥修打量著人群,找尋分開晴的傅影。她應該到了才對。

  「在找特定的某個人嗎?」蓮娜問。「也許我該警告你,我注意到謝曉柔在今晚的客人之中。」

  麥修忍住一聲呻吟,以不帶感情的語氣說:「哦。」

  「改天你一定要告訴我,你在破曉決鬥中射殺了她的情人之後發生了什麼事。」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麥修奸滑地說。

  他決定再等十五分鐘,如果到時伊晴還不出現,他就要丟下她不管,任憑她自行設法。

  但他剛下決心又立刻改變了主意。想到讓伊晴自行設法就足以使他血液結冰了。

  蓮娜好奇地瞄他一眼。「事情都過了這麼多年,你還是不肯談醜陋場決頭號?真令人捻。但我不能說我覺得意外,畢竟你以拒談薩瑪古文明以外的事出名。」

  「社交界沒有其他值得一談的話題。」

  「你恐怕有點憤世嫉俗。」蓮娜的話被舞廳另一頭發生的騷動打斷。「喲!看來有爵爺你以外的有趣人物到場了。」

  麥修順著蓮娜的目光望去,熱切的竊竊私語聲在人群間蕩漾著響起,那種氣氛使麥修想到狩獵開始後不久的獵犬群,鮮血的氣味在空氣中傳開。

  麥修在身旁的竊竊私語聲中聽到一個名字。

  「『孟浪伊晴』。史家小姐。你記不記得?」

  「不清楚詳細的情形。三年前的事了。風波很快就平息了,因為史家跟布蘭侯爵是姻親。聽說她在叔叔去世後繼承了一筆可觀的遺產。」

  「她的名字曾經跟范奈克牽扯在一起。被人發現他們兩個在桑爵士家的臥室裡。范夫人為了那件事而自尋短見。」

  「真是的。她仍然被社交界接納?」

  「『孟浪伊晴』要是不有趣就毫無價值了,何況她的姑姑是布蘭侯爵的姻親。」

  蓮娜扇著她的扇子。「『孟浪伊晴』。我幾乎要忘了她。唔,這無疑會是委有趣的一個夜晚,爵爺。」

  「真的嗎?」

  「真的。三年前她引起軒然大波時,你不在倫敦。她那個人,說得客氣點,也是夠古怪了。相當喜歡賣弄學問的女子。」蓮娜露出微笑。「你會喜歡聽到這個,柯契斯。她對薩瑪古文明有一股狂熱。」

  「是嗎?」

  「如果我記得沒錯,她既無品味又無時尚觀念。我甚至懷疑她有沒有好好學過跳舞。」麥修瞄她一眼。

  「你跟她很熟嗎?」

  「范奈克事件後沒有人不知道她。我在這裡看不到她。你個子高,爵爺,可以在人群頭上瞥見她嗎?」

  「可以。」麥修輕聲說。「看得很清楚。」

  他既著迷又佩服地看著伊晴前進。無論有心或無意,她都在舞廳裡造成騷動。

  她穿著薩瑪綠的高腰社服。惹人注目的不是顏色,畢竟薩瑪綠在這一季很流行。令人忍不住多看一眼的是,裝飾在低胸和裙擺三層荷葉邊上的海豚和貝殼圖案。他淡淡一笑。

  那種圖案是薩瑪藝術的特色,但海豚貝殼出現在舞會禮服上似乎相當怪異。

  伊晴戴著一頂相當大的頭巾式帽子。帽子的顏色雖然是流行的薩瑪綠,但樣式卻嫌石板者氣。裝飾在帽巾下面的金質海豚別針顯得十分突兀。

  穿著銀色織綿緞禮服的蕾秋在伊晴身旁,她用一副典雅的長枘眼睛取代平時戴的眼鏡。麥修看著伊晴穿過人群時,差點忍不住咧嘴而笑。她沒有踩著大多數女人苦練而成的細碎蓮步,而是精力充沛地大步前進。

  麥修覺得他的感官好像突然敏銳起來,他開始注意到從背後敞開的落地窗外飄進來的花香。枝形大吊燈的燭光變得更加明亮,竊竊私語的談話聲變得更加清晰。人群裡的其他男性突然都露出見獵心喜之色,麥修知道那不完全是他想像力作祟。

  「不知道她是不是想找丈夫。」蓮娜思索著說。「也許她的姑姑說服她相信她最近繼承到的遺產足以使某個走投無路的男士向她求婚。事實上那也很可能的。」

  麥修默默咬緊牙關。伊晴一定知道三年前的醜聞在短短幾分鐘內又復活了。史家與布蘭侯爵的遠親關係可以使用權她後果返社交界,卻無法阻止社交界說長道短。她現在應該跟他一樣,已經聽到那些耳語了。

  他仔細觀察她。從他這裡看來,她似乎一點也不受身旁的竊竊私語影響。這進一步證明了伊晴的天不怕、地不怕。

  看著她泰然自若地在蕾秋的陪伴下穿過人群,麥修對她的佩服又多了幾分,因為他很清楚走進舞廳時,聽到自己的名字被冠上不雅的綽號是什麼滋味。穿過這群蜚短流長的男女需要莫大的勇氣。他納悶著自己該如何勸陰膽量過人的她不要去招待魯莽的報復計劃。

  「柯契斯?」

  麥修把注意力拉回蓮娜身上,看到她表情怪異地望著他。「對不起,我沒聽見你剛才說什麼。」

  「我問你是不是有什麼不對勁。」

  「不對勁?沒有。」他把剩下的半杯香檳放在附近的托盤上。「請容我失陪了。我急切地想查明史小姐是不是真的在物色丈夫。」

  蓮娜的小嘴震驚地張開。麥修忽然想到他從來沒有見過她這種目瞪口呆的失態表情,他差點忍不住笑了聲來。

  「柯契斯,你不可能是說真的!」蓮娜勉強恢復鎮靜。「你在玩什麼花樣?別告訴我你對史伊晴感興趣,視她為妻子人選。爵爺,我剛才跟你說過,有關她的流言很令人難堪。」

  「我從來不聽信流言,蓮娜。我聽過太多關於我本人的流言,因此深知流言的不可相信。」

  「但是,柯契斯,她被人撞見跟范奈克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像你這種身份地位的男人不可能考慮向『孟浪伊晴』求婚。又不是說你需要她的錢,大家都知道你財萬貫。」

  「失陪了,蓮娜,我得找人替我介紹。」

  他轉身走進人群。人們在他接近時自動讓出路和來。麥修感覺到狐疑的目光跟隨著他朝伊晴和蕾秋的方向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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