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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26 08:32:59 |倒序瀏覽
毒手佛心 作者:陳青雲

「地獄書生」徐文赴開封求親,途中迫不得已顯露「毒手」,不期然而捲入江湖爭奪武林秘辛和仇殺的漩渦。

接著,他的府邸被血洗,父親「七星堡主」下落不明。他立誓索仇,先後與「五雷宮」、「聚寶會」、「衛道會」等高手搏殺,然而兇手未查出,卻屢屢發現其父親的作惡劣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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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26 08:35:03
第一章 武林客

  這是一間面對園林的敞軒,布置得古色古香,淡雅宜人,充滿了詩情畫意。軒中,擺了一桌酒席,首座上高踞著一個年約五十上下的赤面老者,嘴角噙著一絲陰殘的笑意,眼望軒外花間的孵石小徑,似乎在等待著誰。

  一陣輕微的腳步聲,自遠而近,一忽儿工夫,花徑上出現一個文士裝束的中年人,十分拘謹地進入軒中,向赤面老者恭施一禮,道:“不知堡主相召,有何見諭?”

  赤面老者嘴角的陰殘笑意倏地收斂,微一擺手,平靜地道:“師爺,請坐!”

  “小的不敢!”

  “坐下,今天我有几句話要和你說,在沒有說之先,你且陪我喝上几杯!”

  被喚作師爺的中年文士,在側位上落座,臉上呈現深深地不安與驚懼,他的目光向下垂視,似乎有意不和堡主的目光相接。

  “來,干杯。不要拘束,這是我特別命廚下做的几樣精致菜點,色香味火工全到家,你吃了就知道!”

  中年文士起身,干杯,然后執壺注酒,目光和對方微微一接觸,又迅捷地移開,臉上不安之色更濃了。老者笑容可掬,頻頻勸菜。酒過數巡,中年文士忍不住道:

  “堡主有什麼吩咐,就請見示!”

  “師爺,你投效本堡五年了?”

  “是的!”

  “你不是姓沈吧?”

  中年文士猛一抬頭,目中盡是驚怖之色,身軀在微微發抖。這時,可見他右頰上有一塊半個手掌大的疤痕,如果不是這疤痕,他可算得上是一個美男子。

  赤面老者笑態未改,接著又道:“上官宏,本堡主很佩服你這種堅毅的精神,你毀面作疤,改名換姓,潛伏本堡五年之久,直到昨夜你在后花園中暗晤三夫人祝艷華,本堡主才知道其中原委,唉……”

  中年文士由驚怖而怨毒,疤痕漲得排紅,張口欲言又止。

  赤面老者換了一種負疚的神情又道:“上官宏,對于你本堡主深感愧疚,但,既成事實,無法挽回……”

  中年文士雙目暴射毒芒,咬牙切齒地道:“堡生難道不知祝艷華業已結婚而且懷有身孕……”

  “事后覺察,業已無及,你倆夫妻情重,本堡生願意讓你們二人合一,永不分離,稍贖前愆。今后你如尋仇,本堡主接著就是,現在你可以離堡了!”

  中年文士臉色一變再變,最后迸出一句話道:“上官宏謝堡主思典,請問她……”

  “她在堡外前道等你,去吧!”

  中年文士雙手一拱,轉身奔了出去。出得堡門,不由仰天一歎道:“五年苟活,總算還有今天,只是……”

  “八弟!”

  中年文士驀然回首,面前站著一個高大威猛的中年武士,滿面凄惻怪異的表情。

  “大哥,你……”

  “我們邊走邊談。”

  兩人並肩朝大道方向奔去。

  “大哥,小弟不及辭行,請原諒!”

  “八弟,你從此遠走高飛,尋一個隱僻的所在安身吧!”

  “大哥,小弟與賤內苟活偷生,為的是那骨肉……”

  “以后再想辦法吧,現在你必須趕快逃命。”

  “逃命?”

  “愚兄我奉堡生之命送你一程,你該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吧?”

  中年文士陡然停步,粟聲借,“大哥奉命要取小弟性命?”

  “正是這句話!”

  “大哥何不下手?”

  “八弟,愚兄要下手就不會告訴你了!”

  “那大哥如何回堡向那老匹夫交代?”

  中年武士以一種堅毅的口吻道:“我當然也遠走高飛,脫離這罪惡的淵藪了,別為我擔心,我自有打算……”

  中年文士心念一轉,如中蛇蠍叮咬般的一震,顫聲道:“大哥,她……”

  中年武士面上立起抽搐,久久,才咬著牙道:“八弟,我爽快告訴你,但你目前必須忍耐,她死了,你剛才在酒席上所吃的菜肴,便是她的肉所烹……”

  中年文士猛叫一聲,噴出了數口鮮血,接著是翻腸倒胃地嘔吐,雙手使勁抓頭,連發帶皮地被抓落兩握,登時血流滿面,身形搖搖欲倒,凄厲怨毒之狀,令人不寒而栗。最后,歇斯底里地狂呼道:“好!好!我和她真的合為一体了,我……吃了她的肉!哈哈哈哈……”

  瘋狂的笑聲中,人影由大而小,變成一個黑點,然后消失……

  遠山含笑,溪水泛碧,晴空万里,風和日麗,好一個仲春天氣。

  通往開封的官道上,五騎駿馬,按轡徐行。當先一騎,是一個衣履鮮明,面如冠玉的書生,看上去年紀在二十一二之間。這書生美則美矣,只是眉宇之間,隱隱有一股戾氣,而最觸目的,是左袖虛飄,赫然他只有一只胳膊。

  第二騎,是一個面如重棗的黑衫老者,濃眉巨眼,精悍之氣逼人。

  末后三騎,卻是三個面目佼好的少年,看裝扮是侍童模樣。

  進開封城,看來求親只好待明天……”

  獨臂書生面無表情冷冰冰地道:“父命難違,我根本不作興前前來求親。”

  獨臂書生打斷了黑社老者的話道:“方總管,富甲天下是他蔣家的事,與我何干。你看我這副狼狽相,此去如果對方不允這門婚事,人可就丟大了!”

  “依老夫看來決不會有這樣的事發生……”

  “何以見得?”

  “蔣尉民與尊大人是八拜之交,十年前蔣尉民來訪,曾盛贊二公子的人品,婚事可說是那時便決定了的,今日此來,只是按禮數而行罷了!”

  “十年前我不是這形象吧?”

  “這打什麼緊,只不過……”

  就在此刻,蹄聲得得,三騎紅馬,迎面緩緩馳來,前面一騎上是一個十七八歲的紅衣少女,后面兩騎,是兩名侍婢裝束的青衣少女。

  獨臂書生目光轉處,不期然地控住馬韁,視線再也無法從紅衣少女身上移開,只見她生得柳眉杏眼。瑤口瓊鼻,纖巧合度,增一分則肥,減一分則瘦,肌理賽雪欺霜,足可當仙露明珠四個字。

  這只不過眨眼間事,三騎馬已來到近前,紅衣少女面帶薄怒,掃了獨臂書生一眼,皺了皺眉,從旁馳過,最后那名青衣婢女,在馬背上“啐”了一口,喃喃地道:“看人也有這等看法的,目灼灼像個賊,該挖下那雙照子才對!”

  罵聲中,人已擦身馳過。

  隨行三侍童之一怒聲道:“這賤人該教訓……”

  獨臂書生喝道:“少廢話!”

  那侍童趕緊垂下頭去。

  黑衫老者望著如醉如痴的獨臂書生道:“二公子,我們趕程吧?”

  “算了,這門親事我放棄了!”

  “什麼?二公子,你……不去求親了?”

  “嗯!”

  黑衫老者躍下了馬背,發急道:“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獨臂書生依然冷冰冰地道:“方總管,你帶他們三人回程去吧!”

  “二公子,敝人如何向主人交代?”

  “只說我的意思就是。”

  “這……”

  黑衫老者額上滲出了汗珠,張口努目,急得說不上話來。

  獨臂書生對開封蔣家這門親事根本就不願意,只是父命難違,不得不勉強上道,現在這紅衣少女突然闖入他的心房,使地增加了反抗的勇氣,他有一個志願,要自己看上的女子,才能作為終身伴侶,他從小養成了一種任性乖戾的性格,下意識中有一種強烈的反抗意識,蔣家的小姐他沒有見過,美丑在未知之天,但目前的紅衣少女,他不願失之交臂,當下一揚手道:“方總管,上復家父,我這就走……”

  黑衫老者上前一把扣住嚼環,惶然道:“二公子,你不能這樣!”

  三個侍童,只有發呆的份儿,根本不敢插嘴。

  獨臂書生雙目一瞪,道:“方總管,你該知道我的性情?”

  雙目射出的暴戾之氣,使黑衫老者不期然地松手后退。獨臂書生輕叩馬腹,雙腿一夾,潑刺刺地追了下去。黑衫老者猛一跺腳,躍登馬背,向三侍童道:“我們跟了去吧!”

  四匹馬掉頭趕去。

  紅衣少女一行,奔行不疾,而獨臂書生卻是策馬狂馳,不久便被追上,雙方一接近,獨臂書生抖韁沖出丈外,再回過馬來,攔在道中。

  三匹紅騎一剎勢,青衣女侍婢雙雙奔上前來,其中之一柳眉一豎,怒聲道:

  “閣下攔路何為?”

  獨臂書生連正眼都不覷青衣侍婢一下,對著紅衣少女就馬背一欠身,道:“姑娘如何稱呼?”

  紅衣少女粉面凝霜,櫻口緊抿,不予答腔。

  那發話的青衣侍婢,臉上可掛不住了,嬌喝一聲道:“何物狂徒,敢對我家小姐無禮!”

  獨臂書生冷眼一掃對方,道:“別出口傷人!”

  “傷了你又怎樣?”

  “你不是找死吧?”

  “找死的是你!”

  青衣侍婢叩馬揚劍,就待出手,紅衣少女一抬手,止住了青衣侍婢,然后美目一轉,向獨臂書生道:“閣下這算什麼意思?”

  “在下……”獨臂書生期期覺得難以啟齒。

  “怎樣?”

  “在下……只是想請教姑娘芳名!”

  紅衣少女冷若冰霜地道:“總得有個原因的吧?”

  獨臂書生俊面微微一紅,隨即坦然道:“在下想結識姑娘。”

  “結識,哼!閣下大概看錯了人!”

  “看錯了人?什麼意思?”

  “姑娘我可不是路柳牆花。”_

  “不!姑娘錯會意了,在下的確……”

  “閃開!”

  嬌斥聲中,一條八尺長的軟鞭,兜頭卷到,勢道十分驚人。

  獨臂書生面色一變,伸手迎著鞭影抓去。這種軟鞭,屬于外門兵刃,若沒有相當造詣,決不敢使,但敢以空手抓鞭,顯然這書生的身手也是有了相當火候。

  但那迅雷疾電般的鞭影,卻中途變勢,掃向馬股。這一著,可說相當捉狹,這書生只有一只獨臂,出手抓鞭,業已放了緩繩,要控馬閃避,勢所不能,格拒也已無及,“啪!”的一聲,結結實實地抽在馬股上。那馬負此劇創,悲嘶一聲,揚蹄奮鬣,發狂地向前奔竄,獨臂書生伸手撈韁沒有撈住,馬儿真的成了無羈野馬,喝斥自然更是白費氣力,只好伏身鞍橋,任其所之。

  也不知奔了多少里程,馬儿狂性稍斂,獨臂書生這才滑向馬頸,抱住馬頭,全身下墜,硬生生地控住了坐騎。掉頭一看,馬股上鮮血淋漓,皮開肉綻,一條縫足有一尺長,這一鞭抽得可真是不輕。

  他自嘲地發出了一聲苦笑,取出傷藥,替馬敷上。顯然,這馬不經休養,是無法驅馳的了。

  想了想,把馬背上重要的東西取下,揣在懷中,然后輕輕一拍馬背,任馬自去。

  這的確是咎由自取,但這口氣卻實在吞不下去。

  四望一片荒涼,他已不知身在何處,他想去截紅衣少女,卻難辨方位,發了一會呆,大概估量著來時的方向,盲目奔去。

  奔了一程,官道在望,精神不由一振。

  驀地——

  兩聲凄厲刺耳的慘號,遙遙破空傳至。

  獨臂書生心頭一震,剎住身形,兩聲慘號之后,卻再也沒有聲息,他辨了方位,彈身便朝右側方的一片密林馳去。

  身甫入林,一幅慘象,驟呈眼簾,他不由呆了。

  剛離開不久的兩名青衣侍婢,被連人帶馬,劈死林中,人馬都是五官溢血,看來是被一種至高的掌力所毀。

  紅衣少女呢?

  一念及此,不禁大感惶惑,他與她素昧平生,萍水一面,還挨了她一鞭,而他卻對她關心起來,這種心理,實在非常微妙。

  一陣格格怪笑,起自林中不遠。

  他連想都不想便循聲扑去……

  林中——

  四個面目獰惡的白衣人,正圍住紅衣少女。

  紅衣少女花容慘淡,發亂釵橫,口角血債猶殷,看來已經過了一番劇戰。

  白衣人之一,陰陰一笑道:“丫頭,你還是說出來吧?”

  紅衣少女厲聲道:“說什麼?”

  “嘻嘻,別裝蒜了,當然是那‘石佛’的下落!”

  “不知道!”

  “仍是這三個字麼?”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另一個白衣人道:“不用多費唇舌了,帶回宮去吧!”

  原先發話的白衣人“嗯!”了一聲,向紅衣少女道:“丫頭,乖乖地隨本使者上路吧!”

  紅衣少女咬牙道:“休想!”

  “這可不能由你。”

  話聲中,出手便向紅衣少女抓去,這一抓之勢,詭譎得令人咋舌,紅衣少女一抖腕,軟鞭如靈蛇般飛出,明是纏向對方手腕,鞭頭卻中途一折,疾點““七坎”死穴。

  白衣人左掌斜切鞭梢,右手抓出之勢不變。

  紅衣少女手腕一震,軟鞭一縮一伸,筆直地戮向對方“氣海”,嬌軀扭開半尺,堪堪避過對方凌厲至極的一抓。

  白衣人一抓落空,鞭梢已臨“氣海”,快捷如電,他卻以更快的速度旋了開去,就在旋身之際,反劈一掌。

  如山勁氣,怒卷而出,勢道之強,簡直駭人聽聞,紅衣少女被震得踉蹌退了三四步,粉腮一陣煞白。

  另一個白衣人,迎著紅衣少女倒退而至的身形,伸手疾抓……

  “住手!”

  暴喝聲中,四白衣人同時一怔,一個面如冠玉的獨臂書生,鬼魅般飄入場中。

  紅衣少女一轉臉,四目交投,不禁玉牙暗錯,獨臂書生卻微笑頷首。

  四白衣人八只凶芒熠熠的眼睛,齊齊向獨臂書生一掃,其中一個彈身上前,陰惻惻地道:“小子,你巴巴地趕來送死麼?”

  獨臂書生目中戾氣大盛,冷冷地道:“你四人就是無惡不作的‘五雷宮’四使者?”

  “不錯,小子你還算有見識,不過你既湊上了熱鬧,就別打算活著離開了!”

  “是這樣嗎?”

  “你以為說著玩的……”

  話聲未落,手爪已閃電般抓出,獨臂書生冷笑一聲,不閃不避,不接不架,白衣人加上三成勁,一下抓中衣袖虛飄的左脅……

  “哇!”

  慘號聲中,白衣人連退數步,身軀晃了兩晃,仆地而亡。

  誰也不知白衣人是如何致死的,獨臂書生根本不曾動手。

  紅衣少女滿面駭然之色。

  另三個白衣人齊齊圍了過來,獰惡的神情,像是三頭擇人而噬的野獸。

  獨臂書生面不改色地道:“你三個不想死的話,乘早滾吧!”

  其中一個年紀最長的白衣人厲聲喝道:“小子,你使的什麼陰毒手法?”

  “有眼可以自己看!”

  “報上你師承來歷?”

  “憑你們還不配!”

  另一白衣人怒哼一聲,揮掌猛劈,獨臂書生微一側身,這驚人的一掌,不偏不倚地擊正斷臂的一邊,“砰!”然一聲,獨臂書生身形被震得一晃。

  “哇!”

  慘號再傳,那出手的白衣人,仰面栽了下去,氣絕身亡。

  這的確有些不可思議,不出手而能致人于死?

  年長的白衣人突地驚怖万狀地栗呼道:“你……你……是‘地獄書生’?”

  “不錯!”

  另一白衣人不期然地直往后退,兩人互望了一眼,片言不發,各抓起一具同伴的屍体,如飛而逝。

  紅衣少女粉腮鐵青,切齒道:“原來閣下是鼎鼎大名的‘地獄書生’……”

  “不敢!”

  “閣下准備怎麼樣?”

  “姑娘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問你自己吧。”

  “在下實在是誠心要與姑娘交友!”

  “男女授受不親,交友兩字從何說起?”

  “江湖儿女何必拘世俗之見!”

  “‘地獄書生’用不著來這一套,你的目的是‘石佛’,對嗎?”

  “‘石佛’?在下是剛才方聽到這個名詞,還不知其中究竟哩!”

  紅衣少女冷笑了一聲道:“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不過,告訴你,你無論用什麼手段,也休想如願!”

  “地獄書生”發急道:“姑娘,在下再說一遍,的確沒有這種存心!”

  “如此請便吧。”

  “姑娘如何稱呼?”

  “我不會告訴你。”

  “姑娘何拒人于千里之外?”

  “我不慣與豺狼為伍。”

  “地獄書生”面色一變,目中驟現殺機,但,那殺機只一現便告消失。

  “姑娘目在下為豺狼?”

  “依閣下殺人的手法,豺狼二字尚不足以形容!”

  “地獄書生”不由氣結,冷冷地道:“在下不殺人,姑娘已成了‘五雷宮’的座上客。”

  紅衣少女一怔神,道:“如此說來,是閣下救了我?”

  “適逢其會,在下無市恩布惠!”

  “我領你這份情,如何?”

  “大可不必!”

  “然則閣下的真正意圖是什麼?”

  “地獄書生”使面微赧,道:“在下想認識姑娘,如此而已!”

  “就這麼簡單?”

  “是的。”

  “要認識我的目的又何在呢?”

  “地獄書生”雖說自小任性乖戾慣了,但要他當面說出一見鐘情之類的話來,卻又羞于啟齒,期期地答不上話來。

  紅衣少女傲然道:“閣下不說,我可要告辭了。援手之情,我會記下的!”

  說完,真的轉身離開……

  他本想截住她,但心念一轉,又打消了這念頭,痴痴地望著她的背影從視線中消逝,他覺得很可笑,自己無端端地放棄了開封蔣府求親,違背父命,卻找來一場沒趣。

  但紅衣少女那宜嗔宜喜的面容,卻深深地印入了他的腦海。

  人,有一種天性上的弱點,失去的,是最完美的,得不到的,是最珍貴的。

  “地獄書生”不禁脫口自語道:“有一天我會得到你!”

  突地——

  一個嬌媚的聲音接口道:“想不到‘地獄書生’”竟是個多情種子!”

  “誰?”

  “‘天台魔姬’這廂有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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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26 08:35:48
  扣人心弦的媚語聲中,一個二十多歲的艷妝女子,現身出來。只見她眉眼帶笑,桃腮泛春,妖燒多姿,全身從上到下,充滿了誘惑。

  “地獄書生”心中大大一震,道:“你就是‘天台魔姬’?”

  “天台魔姬”扭腰擺臀,胸前乳浪起伏,娉娉婷婷移了兩步,燕語鶯聲地道:

  “難道還會是假的不成?”

  “地獄書生”被逗弄得心頭一落,但依然冷漠地道:“有何見教?”

  “天台魔姬”格格一陣媚笑道:“多情自古空遺恨,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你這是什麼意思?”

  “兄弟……”

  “誰是你兄弟?”

  “喲!別凶凶霸霸的好不好,我今年二十五,叫你一聲兄弟不為過吧?”

  “你就是為了這個……”

  “當然另有要事!”

  “要事?”

  “噢!”

  “什麼要事?”

  “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你是真的愛上了那妮子,還是為了‘石佛’?”

  “地獄書生”心頭一動,他的確不知道“石佛”是一回什麼事,剛才“五雷宮”四使者,二死二逃,也是為了“石佛”,莫不成所謂的“石佛”是件武林奇珍?雖然,他今天初次見到“天台魔姬”的真面目,但卻久聞其名,這尤物曾瘋靡了無數年青武土,但,由于身手太高,是一朵帶刺的玫瑰,相當扎手,令人不敢接近,他心有所屬,是以對她在態度上冷漠十分,當下淡淡地道:“你先說說愛她怎樣?為了‘石佛’又怎樣?”

  “這很重要,你必須先表明態度。”

  “如果在下不願表示意見呢?”

  “那你會后悔。”

  “后悔!為什麼?”

  “你如果不答復這問題,我們的談話到此為止!”

  “地獄書生”心念數轉之后,道:“在下得先知道‘石佛’是什麼回事?”

  “什麼?你對‘石佛’的事一無所知?”

  “是的。”

  “如此說來,你是真的愛上了她?”

  “就算是吧。”

  “天台魔姬”面上掠過一絲異樣的表情,水樣的眸光,在“地獄書生”俊美絕倫的臉孔上一連几繞,“格!”的一笑道:“她不會愛你!”

  “地獄書生”一怔道:“為什麼?”

  “第一、你的雅號顯示出你出身不正。第二、你雖說長得夠美男子三字之稱,可是你……”

  “四肢不全,對嗎?”

  “兄弟,正是這句話。”

  “地獄書生”哈哈一笑道:“在下卻不在乎這些!”

  “可是別人在乎呀!”

  “還是談談‘石佛’的事吧?”

  “說來話長,這里剛躺過兩具屍体,十分惹厭,我們換個地方,坐下來談,怎樣?”

  “可以。”

  兩人移身到林深處,在一塊臥牛石上坐了下來,一陣風過,如蘭似麝的幽香,使“地獄書生”心神蕩然,目光下意識地朝對方一掃,那熟透了的胴体,使他面上起了一陣潮紅。“天台魔姬”嫣然一笑,道:“先小人,后君子,我說出‘石佛’的秘密之后,你會不會改變主意?”

  “大概不至于。”

  “其實……那也無所謂……”

  “言歸正傳吧。”

  “你聽說過“白石庵’這名稱沒有?”

  “‘白石庵’……你說的是被武林人目為聖地的‘天下第一庵’?”

  “一點不錯,正是那地方,‘白石庵’之所以被目為聖地,是因為庵主‘白石神尼’的功力業已通玄,任何人也不敢去干犯。據說‘白石神尼’之所以有那深不可測的身手,是因為一尊‘石佛’……”

  “那‘石佛’如此玄妙?”

  “詳細內情,不得而知,不過這一點是事實。”

  “以后呢?”

  “年前,有人無意中發現‘白石神尼’業已圓寂,消息傳出,不少江湖人物前去探尋‘石佛’之秘,但一無所得……”

  “為什麼找上紅衣女子呢?”

  “因為她是‘白石神尼’的傳人!”

  “哦!不對……”

  “什麼不對?”

  “紅衣少女既是‘白石神尼’的傳人,而‘白石神尼’功力業已通玄,她的傳人當不致連‘五雷宮’的四使者都敵不過?”

  “這就難說了,也許限于資質……”

  “如果資質不佳,‘白石神尼’豈會收歸門下?”

  “說得是,唯一的可能,便是紅衣少女入門不久,還沒有得到真傳,不過,我親眼見她獨擋四使者,沒有在‘五雷掌’之下喪命,這也屬難能的了,能當四使者聯手一擊的,江湖中可沒有多少人呢!”

  “地獄書生”沉思了片刻,道:“你也是覬覦‘石佛,者之一?”

  “天台魔姬”毫不遲疑地道:“不錯!”

  “地獄書生”冷漠地道:“以你‘天台魔姬’的身手,對付那紅衣少女當無問題,盡可下手,何必……”

  “有兩個原因阻止我下手!”

  “哪兩個原因?”

  “第一、久已失蹤江湖的怪人‘無情叟’業已現身,有人見他尾隨過紅衣少女,這怪人的一身功力,業已出神入化,而且出了名的心辣手狠……”

  “你惹不起?”

  “我相信沒有几個人惹得起,不過,那還是其次。”

  “第二個原因呢?”

  “這是最主要的,就是你!”

  “在下?”

  “不錯,兄弟,我不想與你起沖突,所以……”

  “地獄書生”冷冷一哂,道:“所以先找在下商量?”

  “天台魔姬”輕“嗯!”了一聲,道:“我被稱為‘魔姬’,而兄弟你是‘地獄書生’,我們是一類人物,而且,我並不介意于你少了一只手臂!”說完,粉腮泛出一個迷人的笑容。

  這話說得非常露骨,她對他有意。“地獄書生”故作不解,道:“你還沒有說出找在下的目的?”

  “與你合作?”

  “合作兩字何解?”

  “我們各取所需。”

  “這種想法不嫌太天真嗎?”

  “一點也不,你的邪門功力,可以對付‘無情叟’,而我,只想得到‘石佛’,紅衣少女是你的。”

  “地獄書生”哈哈一陣狂笑道:“好算盤,在下替你擋‘無情叟’,而你對紅衣少女下手,哈哈哈……”

  “這沒有什麼好笑,紅衣少女如落入‘無情叟’手中,‘石佛’不保,命也難全,結果你得到什麼?”

  “難道在下不能助她擋‘無情叟’?”

  “不能。”

  “這就奇了。”

  “如果你不能抵拒‘無情叟’的‘天震之術’,什麼功力都是白費!”

  “難道你能抵御‘無情叟’的‘天震之術’?”

  “當然。”

  “那你可以單獨下手呀?”

  “不能。”

  “為什麼?”

  “我雖能破解‘天震之術’,但功力卻不是對方之敵,只有我把破解之法告訴你,以你的邪門殺手,必可對付那怪物。”

  “地獄書生”暗自替紅衣少女擔心,她已成了眾矢之的,不知尚有多少人在打她的主意,當下冷聲道:“你怎知在下在得到你破解‘天震之術’的法門后,不助她對付你呢?”

  “天台魔姬”脆生生地一笑道:“你坦白得可愛,但你辦不到!”

  “那又為什麼?”

  “你坦白我也不好意思含糊,她已落在我的手中!”

  “地獄書生”陡地站起身來,栗聲道:“什麼?她已落到你的手中?”

  “天台魔姬”好整以暇地道:“不必緊張,我不會傷她半根汗毛,你的目的是人,不錯吧?”

  “地獄書生”眉目之間戾氣大盛,寒聲道:“我劈了你!”

  “天台魔姬”絲毫不以為意地道:“你劈了我,她便死定了,何況你未必劈得了我,再說,她現在與你可以說毫無關系可言,你愛她,她未必愛你!”

  “地獄書生”重重地一哼道:“在下不慣于被人戲弄?”

  “沒有人戲弄你,各付所值,各取所需,如此而已。”

  “她現在何處?”

  “這暫時不能告訴你。”

  “你准備把她怎麼樣?”

  “不怎麼樣,只要她說出‘石佛’的下落,東西到手,她便可自由!”

  “如果她不肯吐露呢?”

  “我有辦法要她說。”

  “用刑逼供?”

  “那是下下之策,我不屑為,說不定‘無情叟’會不速而至,為了她的生命安全,你得立刻學那化解‘天震之術’的方法!”

  “‘天台魔姬’,如果在下發覺你在玩弄花樣……”

  “對別人也許,對你不會。”

  “在下奉勸你一句,你最好放棄‘石佛’?”

  “放棄!可以,不過有條件。”

  “什麼條件?”

  “你也放棄她!”

  “辦不到!”

  “彼此!彼此!我當然也辦不到!”

  “將來你會后悔的!”

  “兄弟,別這麼冷酷無情,現在聽我說,‘天震之術’,是一種至高無上的內家功夫,能傷人心脈,奪人神志,唯一抗拒之法,是封閉‘聽根穴’,護住‘心脈’,但如你以一般方法封穴護脈,內元內用,就無抵擋對方並施的殺手,所以必須在內元不減的原則下化解,才能奏效。現在我告訴你口訣……”

  說著,把口訣解述了一遍。

  “地獄書生”冷冰冰地道:“在下不擬接受。”

  “天台魔姬”皺眉道:“兄弟,如果‘無情叟”現身,你便救不了她。”

  “那是另一碼事,現在我要你交人!”

  “天台魔姬”緩緩站起身來,道:“如果我說不呢?”

  “地獄書生”目中煞光一閃,道:“我便毀了你!”

  “辦得到嗎?”

  “你無妨試試看!”

  “殺了我她也活不了,你的代價是什麼?”

  “‘天台魔姬’,你夠狠,但我‘地獄書生’也不自詡是善良之輩,別忘了,我與她實際上並沒有任何關系,你殺她,我殺你,不算蝕本生意,你估量著吧!”

  “天台魔姬”粉腮一變,但瞬間又恢復那迷人的笑容,道:“你未必能殺得了我,但我殺她卻最便當不過,你也估量著吧!”

  “在下一向最不樂意被人威脅?”

  “而我卻不做蝕本生意!”

  “那我們走著瞧了?”

  “我說過不願與你發生沖突,我堅持這原則。”

  “恐怕不能由你!”

  就在此刻——

  兩條人影飛扑而至,“砰!砰!”兩聲,雙雙栽了下去。

  “天台魔姬”驚呼一聲:“不好!”彈身飛縱而去。

  “地獄書生”一怔,目光掃處,只見地上躺著的,是兩名勁裝少女,五官溢血,業已斷了氣,他無暇多想,跟著“天台魔姬”逝去的方向掠去……

  “地獄書生”一口氣穿林奔了數里,看看已到樹林盡頭,依然一無所見,心中正自惶惑之際,忽聽一個低沉的聲音道:“慢著!”

  “地獄書生”剎住身形,只見出聲招呼自己的,赫然是“天台魔姬”,她隱身在一株巨樹之后,把手連招。

  “什麼事?”

  “別那麼大聲,你過來看!”

  “地獄書生”走了過去,“天台魔姬”伸手便要拉……

  “別碰我!”

  “天台魔姬”一愣,縮回了手,尷尬地道:“別太目中無人,你自己來看,林外是什麼?”

  “地獄書生”靠近“天台魔姬”蔽身的大樹,從樹隙外望,只見林外是一塊草場,近林緣之處,麋集了數十條人影,兩上白衣人挾著紅衣少女,紅白分明,特別顯目,所以一眼便看得出來,那兩個白衣人,正是不久前遁走的‘五雷宮’使者。白衣人身前是一個白袍老者。

  數十黑衣人,圍成了一道半圓,圍住了白袍老者一行。

  所有的黑衣人,前襟都繡著一頭白色的展翅巨鷹。此際,一個黑衣老者,正與白施老者對峙。

  “天台魔姬”抑低了聲音道:“那些黑衣人是‘神鷹幫’屬下,白飽老者是‘五雷宮’衛隊統領‘白煞神鄭昆’,是當今武林中知名高手之一!”

  “我知道,你叫住我什麼意思?”

  “先看熱鬧,再伺機出手。”

  “在下沒有這份耐性……”

  “暗中還不知潛伏了多少高手,都為‘石佛’而來,你想殺人,倒可以盡興,要救她恐怕很難。”

  “未見得!”

  “別太自信!”

  “地獄書生”這時才定下心來,分析了一下眼前的情況,必然是“天台魔姬”在制住了紅衣少女之后,把她交由手下看管,然后來和自己談條件,兩名“五雷宮”使者在會合了“白煞神鄭昆”之后,卷土重來,目的可能是要找自己替那兩名已死的使者復仇,可巧碰上“天台魔姬”的兩名手下和紅衣少女,于是,劫持紅衣少女,掌傷兩名監管的女子,從那兩名女子的死狀看,是傷在“五雷掌”之下……

  心念未已,只聽林外場中“五雷宮”衛隊統領“白煞神鄭昆”宏猛的聲音道:

  “洪堂主,別傷了雙方感情!”

  那被稱作洪堂主的黑衣老者嘿嘿一笑道:“鄭統領,這是敝幫地盤……”

  “可是人是本人尋到的!”

  “敝幫地盤之內,不容外人干犯?”

  “洪堂主的意思……”

  “留下這女子,敝人恭送回程。”

  “洪堂主認為辦得到嗎?”

  “莫非要見真章?”

  “不是本人小覷閣下,閣下擋不了本人一擊!”

  “姓鄭的,你未免太目中無人了!”

  “本人講的是實話!”

  “看掌!’

  暴喝聲中,洪堂主一掌向“白煞神鄭昆”迎胸劈去,‘砰!”然一聲巨響,“白煞神鄭昆”后退了一個大步,他願承一擊,沒有還手,冷森森地道:“洪堂主,你當真要逼本人殺你?”

  “少狂!”

  狂字聲中,再度出手,只見“白煞神鄭昆”雙掌一揚,“轟!”然一聲雷震,夾著半聲慘號,姓洪的堂主身形接連几個踉蹌,五官鮮血如涌,栽了下去。

  “地獄書生”不禁脫口道:“五雷掌的確霸道!”

  “神鷹幫”眾暴出了一陣怒吼,三條人影越眾而出,三支長劍,夾驚人氣勢,罩向“白煞神鄭昆”。

  震耳雷鳴夾慘號以俱起,三名劍手飛栽而回,眼看是不活了。

  厲喝聲中,又有十余名劍手分別扑向“白煞神”與兩名扶持紅衣少女的使者。

  “地獄書生”一挪步,道:“這是好機會……”

  驀地——

  一聲斷喝,震動了全場:“住手!”

  “神鷹幫”眾,迅快地退了下去,一個胸繡金色飛鷹標志的威武老者,緩步入場。

  “白煞神鄭昆”一抱拳道:“幫生駕臨,有何見教?”

  來者,正是“神鷹幫”幫蘭古玉笙。

  “鄭統領好霸道的掌力?”

  “不敢,在下被迫出手,幫王明鑒!”

  “死者學藝不精,怪不得人,不過鄭統領在本幫轄區之內如此作為,似乎有些蔑視本幫無人?”

  “幫主如此解釋,在下沒有話說!”

  “貴我雙方,向來河井不相犯,鄭統領如果留人退身,本座既往不咎?”

  “這……歉難從命!”

  “好,本座領教你的‘五雷掌’!”

  “白煞神鄭昆”咬一咬牙,道:“在下奉令行事,為了不辱使命,只好舍命奉陪了!”

  “哼!出手吧!”

  “幫主賜招!”

  “不必惺惺作態,本幫這几條人命總得有交代的……”

  “如此有僭了!”

  喝話聲中,“五雷掌”夾雷霆万鈞之勢,暴卷而出。

  “神鷹幫主”雙掌平推,正面相迎。

  驚天動地的暴震聲中,沙飛石舞,草泥漫卷如幕,雙方各退了一個大步。竟然勢均力敵,令人動魄驚心。

  “白煞神鄭昆”心頭一凜,再次揚掌……

  “哈哈哈哈……”

  一陣撕空裂云的狂笑,破空傳來,笑聲愈來愈高亢、剛烈,如連綿不絕的焦雷,一個接一個地轟向每一個在場的人。

  林內,“天台魔姬”厲聲道:“這是‘天震之術’,‘無情叟’來了!”

  “地獄書生”但覺耳膜欲裂,心脈狂震,氣血陣陣翻涌,他本能地照“天台魔姬”適才所授的封穴護脈之法施為,果然,威脅頓除……

  場中“神鷹幫”幫眾紛紛坐地,面上現出痛苦万分之色,幫主古玉笙、“白煞神鄭昆”面色大變,身形連不止,挾持紅衣少女的兩使者,不自覺地松了手,徐跌坐下去。

  笑聲不衰,如滔滔巨浪,漫空涌卷咆哮。

  功力較差的“神鷹幫”弟子,相繼仆倒;功力較高的,口鼻已開始溢血。

  古玉笙與鄭昆,額上汗珠滾滾而落,看來也難以再支持。

  如果笑聲繼續下去,所有在場的人,恐怕沒有一人能逃死亡之厄。

  “地獄書生”看得心驚肉跳,才相信“天台魔姬”的顧慮不是多余的,他最注意的是紅衣少女,奇怪,她似乎一無所感,仍痴痴地站在當地,不言不動。

  “天台魔姬”忽然道:“糟了,紅衣少女穴道受制,不能行動,但‘天震之術’對她一樣有損害之力,恐怕性命難保……”

  “地獄書生”心念一動,正待彈身出去……

  笑聲恰在此時停歇,一個須眉俱白,紅面禿頂的老人,行云流水般飄入場中。

  “天台魔姬”低道了一聲:“無情叟!”

  “無情叟”停身場地中央,一揮手,冷森森地道:“不走,等死麼?”

  “神鷹幫主”古玉笙首先移動身形,向場外走去。他的屬下也喪魂失魄地跟著紛紛舉步,扶傷負死,潮水般退去。

  “五雷宮”衛隊統領“白煞神鄭昆”與兩使者,互以眼色打了一個招呼,退向林中。“無情叟”這才轉身向紅衣少女走去。

  “地獄書生”一看情勢,非現身不可了,他不知自己是不是斗得過“無情叟”,但為了紅衣少女,他不能不冒險一試,身形才動,“天台魔姬”輕喝道:“等等,看什麼來了!”

  一個上白下黑,肉球似的怪物,滾入場中。“地獄書生”定睛一看,來的是一個臃腫奇矮的怪人,白發紛披,虯結著尺長白須,穿的是一襲黑衫,遠遠望去,半白半黑,根本不像是一個人,想不到天底下竟有這等怪相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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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26 08:36:01
  怪人發話了,聲音與常人無異:“老弟,別忙,咱倆先打交道!”

  “無情叟”驀一回身,老臉為之一變,厲聲道:“喪天翁,你……你還沒有死!”

  “喪天翁”三字,使“地獄書生”與“天台魔姬”同時心頭劇震,彼此駭然互望了一眼,兩人有一樣的感覺,震驚于這傳聞中的怪物,居然還在人世,而且為了“石佛”而現身。據傳聞,這怪物在一甲子前,即以翁為號,武林中婦孺皆知,黑道人物聞名喪膽,算來年紀當已在百歲過外,想不到銷聲匿跡了數十年之后,會在此現身。

  “無情叟”窒了片刻,才厲聲道:“閣下有何見教?”

  “喪天翁”哈哈一笑道:“老弟,你我都是行將就木的人了,勸你還是收斂貪念,省省了吧?”

  “閣下什麼意思?”

  “要你放手,別再打什麼‘石佛’的主意!”

  “否則的話呢?”

  “咱們只有打一架。”

  “勝負如何說法呢?”

  “敗的一方走路。”

  “勝的一方呢?”

  “帶走她。”

  “哈哈哈哈,‘喪天翁’,閣下口里冠冕堂皇,骨子里卻卑鄙齷齪,說來說去,閣下是存心為‘石佛’而來……”

  “老弟,別自視太高,你我都別想染指!”

  “怎麼?”

  “這小丫頭雖說功力不濟,但靠背卻硬得很,你我都惹不起!”

  “這倒是很玄,她的靠背是誰?竟然從不把人放在眼下的‘喪天翁’說出這等泄氣的話來?”

  “是誰不必說,反正我這是忠告!”

  “閣下惹不起,大可一走了之,何必多此一舉?”

  “恰恰相反,這件事我碰上了就不能不管!”

  “如果管不了呢?”

  “上路,自有別人會管,不過,本人自信尚不至管不了!”

  “無情叟”冷峻地道:“一句話,‘石佛’決不容旁人染指!”

  “喪天翁”圓球似的身軀一挪,道:“看來我們這一架是打定了!”

  林內,“天台魔姬”扭頭向“地獄書生”道:“兩位老怪物這一拚,對我們大是有利!”

  “地獄書生”冷漠地道:“別用我們兩個字,在下沒有答應與你合作。”

  “天台魔姬”粉腮一寒,挪揄地道:“何必自作多情,她未必就會領你這份情……”

  “地獄書生”惱羞成怒,喝道:“住口!我的事何用你管!”

  驚人的勁浪擊撞之聲,震耳而至,兩個老怪物業已動上了手,聲勢之駭人,若非目睹,誰也不敢相信,十丈之內,林折草揠。

  就在此刻——

  遠遠一個聲音道:“‘地獄書生’,這邊來!”

  “地獄書生”一驚回顧,道:“什麼人?”

  “算帳的!”

  “算什麼帳?”

  “到這邊來再談不遲。”

  “地獄書生”彈身便朝林深處射擊,數條白影,兀立而待,赫然是“白煞神鄭昆”一行,不過為數增加到了八人。

  身形一停,白衣人迅快地把他圍在核心之中。

  “白煞神鄭昆”獰笑了一聲道:“‘地獄書生’,本宮兩名使者是你殺的?”

  “不錯。”

  “對那兩條人命你作何交代?”

  “照閣下之見,該如何交代?”

  “欠命還命!”

  “地獄書生”面上殺機一現,道:“只怕愈欠愈多?”

  七名白衣人齊齊怒哼了一聲。“白煞神鄭昆”暴喝一聲道:“少狂,與老夫納命來!”

  雙拿一揚,一道狂飆夾著霹靂雷鳴之聲,朝“地獄書生”罩身卷去,勢道之強,令人咋舌,“地獄書生”單掌疾推,便接硬迎……

  轟雷巨震聲中,“地獄書生”身形一個踉蹌,“白煞神”也后退了一步。

  他身后的兩名白衣人,在他身形踉蹌之際,猛然發掌疾襲……

  “地獄書生”一晃身扑向右首,左面的三名,這時發掌,倒背兩方的排山勁氣,震得他撞向了“白煞神”這一邊。

  “白煞神”早經蓄勢,迎身就是一掌。

  正面的兩名白衣人,跟著發掌。

  絞扭激撞的勁氣,震得“地獄書生”氣翻血涌,眼冒金星,身形連搖帶擺。八人聯手,使的是獨步武林的剛猛掌法“五雷掌”,山丘都可推平,“地獄書生”居然無傷,這一點已足以使人心涼。

  “地獄書生”殺機狂熾,身形朝“白煞神’疾扑,“白煞神”雙掌方揚,“地獄書生”陡地電閃折向左方的三名白衣人,右后兩方的四人也在同一時間發掌……

  “哇!哇!”

  兩名白衣人栽了下去,但“地獄書生”又被撼山栗岳的勁氣,震回中央。

  “白煞神”厲聲吼道:“困住他,別容他近身!”

  霹靂連震,波波相邊,形成了一個勁逾万鈞的氣渦。

  “地獄書生”被震得暈頭轉向,逆血陣陣上涌……

  顯然,他只利于近身搏擊,凡沾到他們,無一幸免。對方的打法,對他是一種克制,尤其“白煞神”的掌力,銳不可當,不同角度的勁氣,配合得天衣無縫;使他連喘息轉念的余地都沒有,駭人的漩勁,使他無法反擊向某一點。

  一條人影,電瀉入場。

  “呀!”

  一聲慘哼,發自“白煞神鄭昆”之口,氣渦失去了主力,威力頓減,“地獄書生”一咬牙脫出勁氣圈外。

  “哇!哇……”

  白衣人接二連三地栽了下去。

  轉眼工夫,除了“白煞神”之外,無一幸免。

  “地獄書生”目光一轉,只見“白煞神”面目凄厲,步步逼向“天台魔姬”,“天台魔姬”若無其事地朝“地獄書生”嫣然一笑。

  “白煞神“若有所覺,一側身,“地獄書生”栗人的目芒,正向他射來,他片言不發,彈身飛逝。

  “地獄書生”大喝一聲:“哪里走!”彈身就待……

  “天台魔姬”一橫身道:“別追了,正事要緊!”

  “地獄書生”聞言收勢,道:“援手之情,以后再報!”

  “天台魔姬”媚態撩人地道:“小事,值不得掛齒,我只是順手賞了他一把繡花針而已!”

  話聲中,目光一掃地上七具白衣人屍体,又道:“兄弟,死者一無傷痕,你用的是什麼功力?”

  “地獄書生”依然冷漠如故地道:“這一點歉難奉告!”

  就在此刻——

  一條人影,從身側不遠緩緩馳過。

  “地獄書生”栗聲道:“是‘無情叟’,看來‘喪天翁’勝了!”

  話聲才落,一個臃腫奇矮的身形,禺禺而至,赫然是“喪天翁”,卻不見紅衣女子的影蹤。

  “天台魔姬”脫口道:“奇怪,這是怎麼回事?”

  “地獄書生”連想都不想,一下子使截在“喪天翁”頭里,一抱拳道:“老前輩請了!”

  “喪天翁”止住腳步,一翻眼道:“你倆不是躲在林中看熱鬧,怎又跑來這里殺人?”

  “地獄書生”與“天台魔姬”同感一震,原來自己的行跡,早落在對方眼中。

  “喪天翁”緊跟著又道:“人是誰殺的?”

  “地獄書生”坦然道:“晚輩!”

  “你叫什麼?”

  “‘地獄書生”’

  “嗯!‘地獄書生’原來就是你,我老人家聽說你小子殺人不留痕跡,從來沒有活口……”話聲中,目光陡射懾人奇芒,上下打量了“地獄書生”一遍,又掃了一眼七具白衣人屍体,白眉皺了皺。

  顯然,這一代奇人,也看不出“地獄書生”殺人的秘密,但矜于輩份,不便追問,偏頭向“天台魔姬”一瞄,道:“她是你妻子?”

  “天台魔姬”掩口一笑,不承認也不否認。

  “地獄書生”冷冷地道:“不相干,她叫‘天台魔姬’……”

  “‘天台魔姬’?”

  “是的!”

  “喪天翁”突地伸手抓向“天台魔姬”,快得簡直不可思議,分明已扣上手腕,卻又改抓“肩井”。

  “地獄書生”大是惶惑,不解這怪物何以猝然出手。“天台魔姬”一扭一擺,詭異万分地旋出八尺之外。

  “喪天翁”瞪眼道:“丫頭,原來你是那老虔婆的傳人,她還活著嗎?”

  “天台魔姬”嫵媚地一笑道:“她老人家一時還死不了。老前輩莫非……”

  “老虔婆藏在什麼地方?”

  “恕晚輩不便奉告。”

  “哼!好!”轉向“地獄書生”道:“你小子擋路何為?”

  “請問那紅衣少女……”

  “你問她干嗎?”

  “這……”

  “哈哈哈哈,想活就少打歪主意,我老人家沒空和你饒舌!”

  “老前輩……”

  “喪天翁”肉球似的身影一晃,頓失所蹤。“地獄書生”一窒,把要說的話咽了回去,心念一轉,彈身穿林奔向草場,只見四野寂寂,哪有紅衣少女的蹤跡,連半個鬼影子都看不到。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紅衣少女哪儿去了?

  “地獄書生”怔在現場,感到有些懊喪,也覺得自己的行為可笑,苦苦追蹤紅衣少女,真是好沒來由?

  “天台魔姬”幽幽地道:“兄弟,你失望了吧?”

  “地獄書生”轉過身來,冷冰冰地道:“別肉麻當有趣,誰是你兄弟?你可以請便了!”

  “天台魔姬”粉腮一變,道:“別自以為了不起,出口不給人留余地。”

  “地獄書生”懶得爭辯,彈身風馳而離,身后傳來“天台魔姬”的一聲冷笑,他充耳不聞,一味疾奔。奔了一程,這才想到自己何去何從?開封府求親,業已放棄了,回家吧,無法向父親交代……

  夜幕低垂,野店村居,亮起了疏落的星星燈火。

  他漫無目的地順著荒野小道馳行,想及這半日的行徑,實在有些荒唐。只是,始終無法把紅衣少女的倩影從腦海中抹去。

  奔了約莫一個更次,眼前突然出現一座建筑宏偉但已破敗不堪的大廟,廟內隱隱透出燈光,他下意識地在廟門外剎住身形,只見廟門下一方泥金剝蝕的巨匾,隱約可辨是“敕建清源寺”五個字,后面的朝代年號,業已無法辨認。

  停了片刻,正待轉身離開,突然一眼瞥見門內躺著四具屍体。

  好奇之念,油然而生,舉步便朝廟門走入。

  穿過一重院落,赫然又是數具屍体,死者全身黑衣勁裝。

  里院,燈火通明,但闃無人聲,陰森森的有些鬼氣逼人。

  他略一躊躇之后,彈身穿越中殿,一看,不由頭皮發炸,渾身雞皮疙瘩遍起,一股寒氣,打從背脊骨升起,透到全身。

  只見十余桌酒席,羅列院地之中,酒菜未盡,看來開席不久,桌邊地上,橫七豎八,盡是死屍,連半個活口都沒有。

  “地獄書生”打了一個寒戰,且想,這必是某一江湖幫派的重地,何以被集体屠殺呢?下毒手的是何許人物?

  是仇殺,還是……

  他俯下身去,檢視屍体,發現死者全無傷痕,不知如何致死?

  再一細看,登時面色大變,登!登!登!連退數步,口里喃喃地道:“莫非是……

  但又為什麼?”

  他呆了,身軀在微微顫抖,眼望滿院死屍,眉峰攢成了一條線。

  “可能這批人有取死之道!”

  他對自己作了這樣的解釋,然后折身准備出廟……

  甫一回身,恍若被電擊似的一震,腦內頓呈昏亂。

  數丈外,中殿入口處,一個紅艷艷的身影,她,正是自己一見鐘情,下落成謎的那紅衣少女。

  她怎會在此時此地現身?

  這些死者與她有什麼關系?

  紅衣少女滿面俱是怨毒與殺機,秀眸中燃燒著熊熊恨火。

  這是怎麼回事?

  “地獄書生”沉重地向前走了几步,道:“想不到在這里與姑娘相見?”

  紅衣少女厲聲道:“‘地獄書生’,你好辣的手段

  “地獄書生”一震,道:“姑娘說什麼?”

  “我說你毫無人性!”

  “在下剛到不久,這些……

  “住口!我親眼見過你殺人,不留半絲行凶的痕跡,事實擺在眼前,狡賴無益,你說,為什麼要下這等毒手?”

  “地獄書生”苦苦一笑道:“不是在下所為!”

  “那是誰?”

  “這……不知道!”

  “既敢殺人,為何不敢承認?”

  “在下承認殺人不少,決不至不敢承認,這里的事,的確不是在下所為。”

  “那你怎會來到這里?”

  “無意間闖來的。”

  “哼!”

  這一聲冷哼,等于否定了他的辯白。

  以“地獄書生”乖戾驕狂的性格,根本不屑于辯解,只是目前情況不同,對方是第一個闖入他心扉的女子,雖說他的愛是單方面的,但已足以使他抑制本性了,如果換了別人,情況將完全兩樣。

  此刻,他縱想表明心意,也是不可能的了,內心的懊喪可知,然而更嚴重的是他判斷中下毒手的人,很可能徹底粉碎了他的心願,后果他連想都不敢想。

  沉默了片刻之后,他忍不住問道:“姑娘芳名如何稱呼?”

  紅衣少女恨恨地道:“你不必知道,我也不屑于告訴你!”

  “地獄書生”咬了咬牙,竭力忍耐住沖動的情緒,道:“然則姑娘與這些死者是什麼關系?”

  紅衣少女杏眼圓睜,凄厲地道:“我將是他們的報仇人!”

  “地獄書生”下意識地退了一步,道:“在下鄭重聲明,下手的不是在下!”

  “百多條人命,就憑你一句話?”

  “那要在下如何說呢?”

  “死者身無任何傷痕,也沒有中毒征象,這種殺人手法,除了你沒有旁人!”

  “姑娘如此認定,在下沒有話說!”

  “你承認了?”

  “在下並未承認!”

  “反正都是一樣!”

  “在下容忍是有限度的!”

  驀地——

  一陣雜沓的腳步傳來,一項彩轎由四名黑衣大漢抬著,直入院中,轎后,隨著十余名老少不等的黑衣人。彩轎放落,四名抬轎的漢子垂手分立兩側。

  紅衣少女疾趨轎前,隔著轎簾低語數聲,然后扶著轎杠站立。

  “地獄書生”十分納悶,這轎中人是誰?

  所有的黑衣人,全以恨毒的目光盯向“地獄書生”,似乎想把他生吞活剝。

  空氣趨于死寂,但卻充滿了無形的殺機。

  久久,轎中才傳出一個聽來十分嚴肅的女人聲音道:“你叫‘地獄書生’?”

  “不錯!”

  “報上來歷?”

  “這一點歉難從命!”

  “哼!你以這種酷毒手段,殘害百余人命,總是有原因的吧?”

  “在下已再三聲明,下手的不是在下!”

  “如何證明?”

  “憑在下人格!”

  “哈哈哈哈,你,‘地獄書生’也談人格!”

  “地獄書生”面色變了,他不能忍受這種侮蔑,眉目之間,隆起了一股殺人前的戾氣,看來令人不寒而栗。他向彩轎欺近兩步,寒聲道:“尊駕如何稱呼?”

  “你還不配問!”

  “地獄書生”業已忍無可忍,揚掌便朝轎門劈去,這一擊,挾怒而發,已用上了十成勁道,有如万鈞雷霆。

  所有的黑衣人齊齊怒哼出聲,但沒有人出手。

  紅衣少女卻是滿面不屑之色。

  轎簾微一飄動,像刮起了一陣和風,“地獄書生”勢道駭人的一掌,如泥牛入海,消失于無形。

  他顫栗了,轎中人的功力,高得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

  他忽然想起“喪天翁”曾忠告“無情叟”的一句話:“這小妮子的靠背硬得很,你我都惹不起……”看來此言不虛。

  一時之間,他不知道如何是好,照此情形,自己万不是對方之敵,但乖戾狂傲的性格,卻又使他不想到“走”字,而況,在紅衣少女面前,豈能做懦夫。

  轎中人再次開了口:“‘地獄書生’,你還是坦白說出一切吧?”

  “在下無話可說!”

  “找死麼?”

  “未必!”

  “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轎簾一飄,一道罡風颯然卷出,“地獄書生”本能地揚掌猛迎,“波”的一聲,如平空起了一個霹靂,“地獄書生”踉踉蹌蹌退了十來步,俊面煞白,口角沁出了兩縷鮮血。

  他出道以來,第一次碰上這可怕的對手,連還手的余地都沒有。

  紅衣少女冷冷地開口道:“‘地獄書生’,閣下還是坦白些的好?”

  “地獄書生”的目光,射向他露明珠般紅衣少女,雖然她臉上充滿了恨與仇的光影,但,她依然是動人的,她具有一種高貴而聖潔的氣質,這是在別的女子身上,很難發現的,所以她的美,是一種超然的美,也許這就是使他醉心的原因。

  他的戾氣,在接觸到紅衣少女時,不期然地消失了,這種反應,他自己也不了解,為什麼乖戾威性的他,對她然不起恨火?這的確非常微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啊!

  他一抹口邊血漬,苦澀地道:“姑娘,在下仍是那句話,在下不是下手的人!”

  轎內,傳出了嚴厲的聲音:“仔細檢查死難弟兄的遺体!”

  “是!”

  答應聲中,十几個黑衣人動手翻檢屍体,連是隱秘的地方也不放過,最后,一致地回復道:“沒有發現任何傷痕!”

  “地獄書生”抬頭望著夜空,面上微起抽搐,他知道原因,但他不能說。

  “打橋上前!”

  四黑衣大漢閃電般分執轎杠的四端,飄進丈許,直逼“地獄書生”身前。

  轎中人聲音變得極冷地道:“‘地獄書生’,這謎底非從你身上揭曉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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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26 08:37:33
第二章 智脫虎穴

轎中人聲音變得極冷地道:“‘地獄書生’,這謎底非從你身上揭曉不可!”

  “恐怕尊駕會失望!”

  “你等著瞧吧?”

  數縷勁風,夾‘嗤!嗤!’破空之聲,從橋中內射出。

  “地獄書生”向側方電閃橫彈八尺,他的動作不謂不快,但轎中人的身手,簡直有些不可思議,她似已算准“地獄書生”的動向,几乎是同一時間,又是數縷勁風斜射而出,“地獄書生”這一閃避,不偏不倚,正好撞上。

  他只覺全身一震,氣血登時逆行反竄,肢体百骸宛若被万只蛇蟲咬噬,那種痛苦,實非言語所能形容。

  汗珠,滾滾而落,俊面扭曲得失去了原形,全身一陣一陣地痙攣抽搐。

  他咬緊牙根,不哼出聲,雙目赤紅,似要噴出血來。

  眼前金花亂冒,逐漸呈一片模糊。

  “砰”的一聲,他滾倒地面,扭轉了數下,又倔強地掙了起來。他想罵,但罵不出口,像發癲痛似的搖晃,踉蹌,顫動……

  “你可以說了吧?”

  “不……不……”

  “砰!”他再次栽了下去,屢次屢仆,最后,變成了抽搐,喘息,口里、鼻里溢出殷殷血水。

  轎中人憤恨至極地道:“‘地獄書生’,想不到你對自己也是一樣的殘忍?”

  “地獄書生”拚聚所有的力氣,慘厲地道:“我……不死……誓必……殺你……”

  轎中人大喝一聲:“搜他身上,看有什麼可以證明他身分的東西!”

  一個黑衣老者,應聲而出,欺到“地獄書生”身旁,俯下身去,伸手抓搜。

  “哇!”

  黑衣老者慘哼一聲,仰面向后栽了下去,手足一陣拳曲,登時斷了氣。

  這一幕,使所有在場的人驚魂出了竅,誰也看不出黑衣老者是如何致死的。

  栗人的怒哼中,轎簾一揚,一道罡風匝地暴卷,“地獄書生”的身軀被騰起丈來高,然后重重地摔回地面,連哼聲都不曾發出,便寂然不動。

  “剁了他!”

  轎中人一聲令下,立即有兩名黑衣人仗劍彈出……

  “住手!”

  兩黑衣人聞聲一窒,一條人影,電瀉入院,赫然是一個艷裝女子。

  “什麼人?”

  轎中人喝問。

  “‘天台魔姬’!”

  “意欲何為?”

  “尊駕做得太過分了!”

  “什麼意思?”

  “‘地獄書生’雖說性情乖戾,但並非沒有骨氣的小人,決不會殺人不認帳!”

  “你與他是一路的?”

  “他的來歷我不清楚,不過我倆分手前后半刻時間,我眼見他入廟,隨后尊駕等不速而至,尊駕認為半盞茶時間不到的工夫,可以殺死身負武功的百名以上高手麼?”

  “問題不在時間,在于他殺人的方式!”

  “本人為他作證,殺人的不是他!”

  “也許你有份?”

  “天台魔姬”粉腮鐵青,玉牙一錯,厲聲道:“尊駕是憑武功高強而作此語麼?”

  轎中人冷哼了一聲道:“如你有份,你便逃不了,事情真相總會查明的。”

  “地獄書生”身軀動了一動。

  “天台魔姬”憐惜地望了他一眼,轉向紅衣少女道:“姑娘,你不會忘記他曾救你脫出‘五雷宮’使者之手?”

  紅衣少女粉靨一變,道:“不錯,這一點我記得,但百多條人命……”

  “事實並未證明是他下的手?”

  “現場只有他,同時剛剛喪命的那位,死狀與這些罹難者完全一樣,這難道不夠證明,你作何解釋?”

  “本人沒有解釋,但堅信不是他下的手,我擔保

  轎中人接口道:“憑你還不配擔保!”

  “天台魔姬”把手一揚,道:“憑這個如何?”

  她食中二指,夾著一塊半個手掌大的心形玉塊,玉玨中央,穿了三孔。

  轎中人驚聲道:“三指玨!”

  “天台魔姬”冷冷地道:“不錯,尊駕認得此物?”

  “你……是他老人家的傳人?”

  “是的!”

  沉默了片刻之后,轎中人凝重的聲調道:“好,看在這信物上,暫時放過,但事情不能算完……”

  “天台魔姬”立即接口道:“如果將來證實這公案與‘地獄書生’有關,我負責把人送上,聽憑處置。”

  “好,你可以帶他離開了。”

  “他被制的穴道……”

  “業已解開了,否則他的生命早已結束。”

  “天台魔姬”面上升起一縷極為復雜的表情,窒了片刻,猛一跺腳,俯身去抱……

  “地獄書生”突在這時睜開眼米,栗聲道:“別碰我!”右手掌撐地,搖搖不穩地站起身來。

  “天台魔姬”一怔神,面上現出似恨似怨的神色,欲言又止。

  “地獄書生”慘厲而怨毒的目光,一掃彩轎和那些黑衣人,然后凝注在紅衣少女面上嚴刻,再轉向“天台魔姬”,道:“這筆人情,在下會記在心里!”

  說完,移動踉蹌不穩的腳步,蹣跚地向廟門走去。

  “天台魔姬”面上變得十分難看,“地獄書生”的冷漠,大大傷了她的芳心,窒了片刻之后,她舉步追了出去。

  廟外,星月滿天,大地一片朦朧,雖是仲春時令,夜風仍十分料峭。

  “天台魔姬”跟在“地獄書生”身后走了一程,忍不住道:“兄弟,你內傷者來不輕,該設法療傷才是。”

  “地獄書生”再冷漠,也不能不為她的殷殷情意所動,當下止步道:“敬謝關懷,在下理會得!”

  “那邊有家農戶,我們去借屋療傷,如何?”

  “在下……這一身血漬,難免驚世駭俗,不妥!”

  “那麼……那前面林中吧。”

  “在下不敢勞煩,請從此別!”

  “天台魔姬”含嗔帶怨地瞄了“地獄書生”一眼,冷冷地道:“你不屑與我為伍?”

  “不!在下只是不願欠人太多。”

  “那是我多管閒事了?”

  “姑娘這麼說,在下也沒有辦法。”

  “天台魔姬”恨恨地道:“‘地獄書生’,你以為我真的那麼下賤?哼!”

  怒哼聲中,轉身疾奔而去,眨眼消失在迷朦夜色之中。

  “地獄書生”本想出聲喚住她,但他終于忍住沒有開口,他知道她的心意,可是他看不慣她的輕佻媚蕩。

  他搖了搖頭,向不遠的一叢林木走去。

  嚴重的內傷,加上曾受殘酷的氣血逆竄之刑,他已到了不克支持的地步,若非憑著一股傲氣,他早已不能行動,目前,迫切的是療傷,其他一切,他已無暇去想及了。

  費了極大氣力,才踉蹌到了林中,他朝樹影下一坐,似乎已經用盡了最后一絲力量,全身的骨骼,也在這時像被完全拆散了。

  他喘息了片刻,掏出兩粒自備的傷丹服下,然后閉目行功……”

  驀地——

  一條高大的人影,鬼魅般地掩入林中,目光四下一陣游掃之后,驟向“地獄書生”身前欺去。

  “地獄書生”正在行功緊要關頭,對有人欺進,懵然不覺。

  那人影倏地揚手向“地獄書生”劈去……

  此刻,只須輕輕一指,“地獄書生”勢非走火入魔而亡不可。

  眼看“地獄書生”就要喪命在那神秘人影掌下,意外地那人影中途撤回了手掌,似在考慮什麼,久久,二次揚起……

  “嘿!”

  “一聲冷笑,倏告傳來,那人影反應之速,駭人聽聞,閃電般轉身掠向發聲之處。

  “誰?”

  “隨著這一聲輕喝,一條嬌巧的人影,從樹后現身出來。

  “哼,‘天台魔姬’……”

  “不錯,閣下何方高人?”

  “原來“天台魔姬”負氣離開之后,始終撇不下這顆心,又悄悄折了回來,正好碰上這神秘人要對“地獄書生”下手,她怕驚動“地獄書生”而致走火入魔,只好冷笑一聲,把神秘人引離“地獄書生”身邊。

  神秘人被枝縫葉隙漏下的星月之光一照,看出是一個錦袍蒙面人。

  “天台魔姬”被對方一口叫出名號,而她卻認不出對方是誰,芳心不由一震。

  錦袍蒙面人獰聲道:“丫頭,老夫是誰,你不必問了,反正你別再想活著離開!”

  “天台魔姬”格格一笑道:“那是為什麼?”

  “不為什麼!”

  “任什麼窮凶極惡之輩,殺人也要有個借口呀?”

  “廢話,老夫要殺你不須任何借口,因為老夫認為有殺你的必要!”

  “天台魔姬”柳眉一挑,道:“莫非認為我妨礙閣下毀‘地獄書生’?”

  “就如你所說吧!”

  “‘地獄書生’心狠手辣,殺人不留痕,毀了他是替江湖除害,閣下似來沒有殺人滅口的必要……”

  “哈哈哈哈,賤婢,你以為老夫為何許人,你對他有情,他對你無意,剛才你負氣離開,又折了回來,不錯吧?”

  “天台魔姬”粉腮為之一變,看來這神秘人對所發生的一切事,了如指掌,只不知他蓄意要毀“地獄書生”的目的何在?心念之中,明知不可能得到答復,但為了拖延時間,希望“地獄書生”能適時醒來,輕輕一笑道:“看來閣下是有心人?”

  “當然!”

  “以閣下的外表看來,又非泛泛之流,在武林中可能有相當地位,該不致做出乘人之危的事……”

  “你錯了,老夫不講究這些!”

  “啊!閣下是怕他醒來時不是他的對手?”

  “亦無不可,反正你和他都該死!”

  “天台魔姬”可沒了辦法,這神秘人陰狠老辣到了家看來說什麼都是徒費口舌,心念一轉道:“閣下該留個名呀!我死了也知道死在何人之手……”

  錦袍蒙面人狂聲一笑道:“小賤人,你就做個糊涂鬼吧!”

  “閣下說話客氣些,別開口賤人,閉口賤人!”

  “你想耗時間是不是?嘿嘿嘿嘿……”

  冷笑聲中,伸手便朝“天台魔姬”抓去。這一抓,快逾電光石火,而且詭異至極。“天台魔姬”早已有備,對方身影才動,一揚手,一蓬針雨,灑了出去,這種暗器,細如牛毛,籠罩范圍在徑丈以上,咫尺之隔,如不被所傷,簡直是不可能的事。

  錦飽蒙面人恍如未覺,手爪抓出如故。

  針雨半數射中錦袍蒙面人身上,但“天台魔姬”也被一把扣住腕脈。

  錦袍蒙面人身軀一抖,細針紛紛落地。

  “天台魔姬”不由驚魂出竅,她這種暗器,是武林人聞名喪膽的“素女神針”,一次可發數十枚至百枚不等,一被擊中,神針循血而行,如不及時救治,勢必穿心而亡,她出道以來,還是第一次碰到神針不傷的對手,而更駭人的是對方竟然能把所中神針悉數抖落,這真是有些不可思議。

  錦袍蒙面人扣住她的手腕,一用勁,她只感真氣全失,半點勁都提不起來。

  “哈哈哈哈……”

  笑聲,配上異樣的目芒,“天台魔姬”直覺地感到這神秘人有一種令人驚栗的邪氣,她的心里,冒起了寒意。

  錦袍蒙面人用手一撫“天台魔姬”的粉頰,邪意的目光,朝她豐腴的胴体上下一陣打量之后,低沉地自語道:“殺了豈不暴殄天物,天生尤物,該享受一番才對

  “天台魔姬”粉腮頓呈煞白。

  錦袍蒙面人得意地又道:“小狐媚子,老夫雖說年屆花甲,但對男女之道,卻敢誇天下第一能手,不信停會你嘗到滋味之后,便知老夫所言不謬,哈哈哈哈……”

  邪猥的笑聲,她一記記悶雷打在“天台魔姬”的心上。但,她既號稱“魔姬”,可不是幸致的,當然有她的一套,當下媚笑一聲道:“是真的?”

  眼風、神態,令人蝕骨銷魂。

  錦袍蒙面人忘形地狂笑道:“當然事實會證明的!”

  “這可不行,老夫閱歷多矣,還不知你狐媚子安的什麼心眼麼?哈哈哈哈……”

  “閣下總不成一直扣住我?”

  “老夫先解除你的武功,收拾了那小子,再與你……哈哈哈哈!”

  “天台魔姬”厲聲道:“你廢了我的功力,不如殺了我?”

  “好死不如賴活,同時,老夫也舍不得殺你呀!”

  “你……放過他,我一切依你……”

  “嘿嘿嘿嘿,那辦不到,依不依不由你作主。”

  話聲中,一指戳了出去,隨即松開了手。“天台魔姬”嬌軀晃了兩晃,坐了下去,錦袍蒙面人轉身便朝“地獄書生”欺去……

  “地獄書生”根本不知道死神已向他伸出了手。

  “天台魔姬”秀目中几乎冒出火來,伸指自點數處穴道,一扭嬌軀,站了起來,彈身便朝錦袍素面人扑了過去……

  几乎是同一時間,只聽“哇”地一聲慘號,“地獄書生”被震飛丈外。

  錦袍蒙面人一側身,正好迎上“天台魔姬”,口里驚“噫”了一聲,揮掌猛掃,“砰”地一聲,“天台魔姬”被震得倒瀉而回。

  那邊,“地獄書生”毫無聲息,看來已是不活了。

  錦飽蒙面人栗聲道:“好哇,小騷狐,原來你不怕點穴……”

  “天台魔姬”一揚手,一樣光閃閃的東西,脫手飛向錦袍蒙面人。

  錦袍蒙面人驚呼一聲;“七旋飛刃!”

  驚呼聲中,身形速閃,但那光閃閃的東西,突地閃電般旋空划弧,一圈,兩圈,三圈……一圈尚未消失,第二圈又划了出來,交織成密密的光弧,絲絲地撕風聲,令人動魄驚心。

  錦施蒙面人如鬼魅般閃晃在光弧的空隙中。

  “嗯!”

  悶哼聲起,光孤也在同一時間消失,錦施蒙面人的面巾一片殷紅,頭上清晰地露出一道血槽,足有三寸寬。

  “天台魔姬”厲喝一聲道:“再來一次試試看,我不相信你命這般大……”

  喝話聲中,纖手再揚……

  但錦施蒙面人比她更快,她尚來不及發出“七旋飛刃”,錦袍蒙面人閃電般彈射而起,雙掌夾以畢生功力,凌空劈落。

  “天台魔姬”飛刃旋出,對方万鈞勁道,業已及身。

  “砰!”

  地栽了下去,飛刃猶在旋空划弧,但錦袍蒙面人卻已在弧光范圍之外,飛刃七旋之后,自然墜地。

  錦抱蒙面人趨近“天台魔姬”身前,只見她口鼻溢血,業已斷了氣,窒了窒之后,陰森森地道:“好賤婢,與那小子在地下做同命鴛鴦吧!”

  聲落,一閃而逝。

  林中寂靜如死,只有輕微的風吹樹葉的沙沙聲,更加深了陰森的氣氛。

  約莫半刻光景,兩名黑衣人逡巡入林,其中一人驚呼一聲道:“看,那是什麼?”

  兩人彈身過去,另一個道:“呀!是那小子!”

  “誰!”

  “‘地獄書生’!”

  兩人驚悸地退了兩步,凝望了片刻,沒有動靜,其中一個大膽的再次欺近,觀察了觀察,硬起頭皮用手一觸,駭呼道:“死了!”

  “呀!這邊也有……是‘天台魔姬’,也死了!”

  “奇怪,他倆會死在這林中,是誰下的手呢?”

  “莫非是她老……”

  “閉口,你想死不成,敢亂嚼舌!”

  “嘻嘻,你看,這娘們雖然少一口氣,可是……”

  “怎麼樣?”

  “嘿嘿……實在……實在使人情不自禁!”

  “李二,你他媽的少缺德,別轉那斷子絕孫的念頭!”

  “老王,說真的,她在生前,你想聞她的屁都聞不到……”

  “你想奸屍不成?”

  “呃!這!這!摸摸她總可以吧?”

  那被喚作李二的黑衣人,走向“天台魔姬”身邊,蹲了下去,伸手……

  “哇!”

  凄厲的慘號,撕破了靜夜的死寂,李二仰面栽倒,頭臉一片血肉模糊,登時氣絕。

  另一黑衣人不由魂飛天外。

  難道死的人還會殺人?

  “天台魔姬”突地幽幽站了起來。

  那黑衣人亡命地飛逃而去,將到林緣,身前一聲冰冷的喝話道:“站住!”

  黑衣人亡魂盡冒,全身汗毛直豎,一看,站在身前的赫然是“天台魔姬”,口鼻之間血漬仍殷。他兩腿一軟;坐了下去,張口結舌了半晌,才迸出一句話道:“你……是人是鬼?”

  “天台魔姬”陰森森地道:“人與鬼相差無几?”

  “難道……你……沒有死?可是……你分明已斷了氣?”

  “嘿嘿!‘天台魔姬’如果輕易便死,這名號可以取消了!”

  產落,一掌拍出,黑衣人只慘號出半聲,便屍橫就地。

  “天台魔姬”折身奔入林中,直趨“地獄書生”屍身之前,淚水滾滾而下,口里喃喃地道:“你就如此結束生命了麼?”

  她坐下地去,伸手……

  突地,一個冷冷的聲音道:“別碰他!”

  “天台魔姬”大驚縮手,一躍而起,只見一個面目慈祥的中年婦人,站在距她不及五尺的地方,這婦人如何欺近,她竟然沒有覺察,足見對方功力之高。

  她記得“地獄書生”曾阻止過自己碰他,而這婦人突如其來,又不許自己碰觸屍身,為什麼?

  這婦人是誰?

  心念之中,惶惑地道:“前輩如何稱呼?”

  “我的名姓不必提了!”

  “天台魔姬”一愣,道:“前輩阻止我碰他?”

  “嗯!”

  “為什麼?”

  中年婦人不答所問,緩緩上步,用手在“地獄書生”身上一陣探索……

  “天台魔姬”忍不住道:“他在行功療傷之時,被一個錦飽蒙面人震死!”

  中年婦人幽幽一歎,兩顆淚珠奔眶而出,凄然道:“可憐!”

  “天台魔姬”駭異地瞪著對方,道:“前輩認識他麼?”

  “豈止認識,他……”

  “前輩與他是什麼關系?”

  “唉!不必提了!”

  閃爍的言詞,使“天台魔姬”十分不耐,雖然“地獄書生”並不愛她,甚至不假以詞色,但她對他卻是一往情深,一個人的感情很難捉摸,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會對一個獨臂的神秘人物鐘情,也許,兩人的性格上有共通之點,也許“地獄書生”有值得女人愛慕之處,總之,她看上了他,現在,他死了,她像做了一個沒有結果的夢,而且這夢十分短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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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26 08:38:21
  她不由自主地脫口道:“我要為他報仇!”

  中年婦人抬頭凝視著“天台魔姬”,幽幽地道:“你?……要替他報仇?”

  “是的。”

  “很難!很難!”

  “前輩知道錦袍蒙面人的來歷?”

  “唉!這是孽啊!夫復何言!你與這孩子……”

  “天台魔姬”苦苦一笑道:“什麼關系也沒有,飄萍偶聚,如此而已。”

  “是這樣嗎?”

  “是這樣。”

  “噢?你好像業已喪生……”

  “但我又活了。”

  “你的師承?”

  “家師禁提名諱!”

  中年婦人再次撫摸了一遍“地獄書生”的屍体,凄絕地道:“這是命運,死,解脫了一切冤結,唉,他不該死的……”

  “他不該死,為什麼?”

  “他的生機未滅,只是……”

  “天台魔姬”心中一動,道:“他還有活的希望麼?”

  “有,但我……只能眼看著他生機全泯!”

  “為什麼?”

  “普天之下,只有一樣東西可以使他還魂……”

  “天台魔姬”雙眸一亮,迫不及待地道:“什麼樣的東西?”

  “不說也罷,天材地寶,可遇不可求,何況,他的一絲生機即將絕滅了!”

  “前輩無妨說說看?”

  “石龍血漿!這只是傳說中的異寶……”

  “石龍血漿!石龍血漿!……”

  “天台魔姬”激動地喃喃叨念著。

  中年婦人淚水再度灑落,凄惻万狀地道:“姑娘,雖然你不承認與他有關系,但你的神情卻已告訴了我那不是事實,我無法久留,我想,你會好好安葬他的。記住一點,別碰他左半邊身軀,千万記住這一點,我走了。”說完,緩緩起身,目注屍身,聲淚俱下地道:“孩子,原諒我,我……”

  以下的話,已被咽聲哽住,再也說不出來了。

  人影晃處,如幽靈般逝去。

  “天台魔姬”驚覺地大叫一聲:“前輩別走!”

  但,已得不到任何回應,那神秘的中年婦人,來也突然,去也突然。

  “天台魔姬”坐回“地獄書生”旁邊,出神地想,久久,突地咬牙道:“就這樣,試試看!”

  她掠起油管,露出玉藕也似的粉腕,一橫心,用指甲刺破血管,鮮紅的血水,冒了出來,一手捏開“地獄書生”緊咬的牙關,把手腕對正他的嘴,讓鮮血滴入他的口中,然后提喉搖頭,使血液下喉。

  半盞茶的工夫,“地獄書生”吞下了十余口鮮血。

  “天台魔姬”長長吁了一口氣,止住血流,閉目調息。

  調息了半個時辰,一看“地獄書生”,仍僵冷地躺著,毫無動靜,不由絕望地歎了一口氣,自語道:“看來是回天乏術了!”

  就在此刻,“地獄書生”忽然動了一下。

  她以為是眼花,凝眸注視,只見他胸部在微微起伏。她這一喜,簡直非同小可,伸皓腕向胸前模去,突地,她想起中年婦人臨行時的警告,忙不迭地縮回手,改探鼻息.果然,已有了微弱的呼吸。

  “他活了,居然活了!石龍血漿,果然能起死回生,我為什麼早沒有想到,若非那神秘的婦人提及,他死得可就冤枉了!”

  她顫抖地自言自語,春花似的粉靨上,泛出了異彩,當然,這神情“地獄書生”無法看到,他還沒有復活,她自己也沒有自覺,只是感到無比的振奮而已。

  她本來可以用本身真無助他一臂,但凜于神秘婦人的忠告,以不接觸他的軀体為上,是以只有等待他自己復原。

  至于為什麼不能碰觸他左半邊身体,以及“地獄書生”殺人不留痕的邪門功力,在她是極大的謎……

  時間,在焦灼的等待中,慢慢地消逝。

  斗轉星移,寒風沁人,距天亮已不遠了。

  “地獄書生”睜開了雙眼,模糊地發現身側的人影。

  他的腦海還是渾噩一片,意識仍在若有若無之中,經過了許久,眼前的人影逐漸清晰,意識也跟著回復。

  “是她!”他在心里暗叫一聲,單手撐起,坐了起來。

  “天台魔姬”喜不自勝地道:“兄弟,你……終于活過來了!”

  “地獄書生”心頭一怔,他只記得入林療傷,而后猝然遇襲,以后便什麼也記不起來,這“活過來”三個字,使他驚詫不已。

  “什麼,你說我活過來?”

  “是的,你已死了一次!”

  “怎麼回事?”

  “你正在行功之時,突然來了一個偉岸的錦袍蒙面人……”

  “錦飽蒙面人?”

  “不錯。”

  “以后呢?”

  “他向你第一次下手,我剛好趕來,引開了他,可是……我不是他的對手,我的犀利暗器‘素女神針’竟然傷不了他……”

  “噢!他是何許人物?”

  “他不肯報來歷,也不肯說對你下手的原因……”

  “噢!再以后呢?”

  “他制住了我,點我殘穴,幸虧我能‘解穴沖脈’之術,沒有受害……”

  “還有呢?”

  “他第二次向你下手,我解穴沖脈不及時,來不及阻止,但我以另一種暗器傷了他,在他的頭頂上留了記號。他第二次轉向我下毒手,我以‘閉大封脈’之術詐死騙過了他……”

  “你沒有受傷?”

  “有,致命之傷,但我能在瞬息間自愈。”

  “地獄書生”站起身來,冷冷地道:“你的故事講完了?”

  “天台魔姬”一聽語氣不對,粉腮一變道:“故事?什麼意思?”

  “地獄書生”不屑地道:“故事很精彩,很動人,呃!在下昨夜曾受你援手之情,不錯,在下將來要報答的,你似乎沒有盯蹤在下的必要……”

  “我……盯蹤你?”

  “這是比較客氣的說法。”

  “如果不客氣呢?”

  “你不必纏我,我對你不感興趣。”

  “天台魔姬”氣得嬌軀直抖,粉面泛了白……

  “地獄書生”接著又道:“你說的高大英偉的錦飽蒙面人我認識……”

  “天台魔姬”憤恨至極地道:“你認識?”

  “嗯!不但認識,而且關系很深,他內著‘天錦衣’,不懼刀劍暗器水火,所以你的繡花針傷不了他……”

  “哦,你……”,

  “干脆告訴你,他是我父親,他能殺我嗎?你編的故事不攻自破了!”

  “天台魔姬”登登登連退了數步,栗聲道:“他……是你父親?”

  “一點不錯!”

  “可是他蓄意要毀你……”

  “不必再說了!”

  “‘地獄書生’,我說的是實話,信不信由你,也許他的裝束與令尊巧合!”

  “不會有這等巧事!”

  “我在他頭上留了記號。”

  “這一點在下會去查證!”

  “還有……”

  “再見了,在下要辦的事很多,沒閒工夫奉陪。”

  “天台魔姬”本想說出神秘中年婦人現身的經過,被他這兩句冷酷無情的話,激得怒憤填膺,眼圈一紅,厲聲道:“‘地獄書生’,你是個冷血動物,半絲人味都沒有……”

  “地獄書生”冷哼了一聲道:“就算是吧。再見!”

  聲落,人已在數丈之外,再閃而沒。

  “天台魔姬”嬌軀如花枝般亂顫,目眥欲裂,她舍命救他,以自己的血換回了他的生命,想不到落得如此下場,心中那一股怨毒,簡直無法以言語形容,望著他消失的方向,猛一跺腳道:“我不殺你誓不為人!”

  且說,“地獄書生”一路飛奔,內心雖感覺對“天台魔姬”似乎過分了些,但秉性冷傲的他,卻不願以假面目遷就別人。

  可是,“天台魔姬”所說錦袍蒙面人要殺他的那一番話,卻在他心里打上了一個結,他認定那是“天台魔姬”為了達到某種目的而虛構的一個故事,因為它完全不合情理,可是她言之鑿鑿,還說在對方頭上留了記號,這就有查證的必要了。如果,真的有這回事,那麼錦袍蒙面人必是什麼不肖之徒假冒,世間沒有老子殺儿子的道理,一千個使人不能相信。

  夜盡天明,“地獄書生”在溪水里淨了面,洗去了衣衫上的血漬,然后繼續前行。黃塵場處,數騎馬迎面而來,他往道旁一閃,希聿聿一陣馬嘶,數騎馬在身邊停了下來。一個聲音道:“那不是徐文麼?”

  他這一驚委實非同小可,出道以來,從不曾提名道姓,江湖中知道他姓名的,可說沒有一人,不期然地抬頭一看,心中頓時鹿撞起來,來的是不別人,正是開封首富蔣尉民,也可以說是中原一霸,雖然多年不見,但那威棱的面容他是記得的,尤其長垂及腹的美髯,更不陌生。

  自己此番干里迢迢前來求親,為了紅衣少女而改變初衷,不知對方可知悉此事,如果問起來,倒是難以應付的尷尬事。

  心念之中,急施一禮道:“劣侄徐文,給蔣叔叔請安!”

  蔣尉民哈哈一笑,下了馬背。他身后八名家丁裝束的漢子,也跟著下馬。

  “賢契,令尊近來好?”

  “托福!”

  “轉眼五六寒暑,賢契也成人痢,咦!你……”

  “地獄書生”徐文下意識地退了一步,不安地道:“蔣叔叔有何指教?”

  “你的手臂……”

  “練功不慎,廢了!”

  “廢了!這怎麼可能?”

  徐文沒有答腔,心中可很是忐忑,怕對方窮根究底。

  蔣尉民望著徐文虛飄的左袖,臉色變了又變,喃喃地道:“這怎麼會,這怎麼會……”目芒一閃,遍注在徐文面上,沉聲道:“賢契怎會一個人來到開封道?”

  徐文訕訕地道:“一方面游歷以增見聞,另一方面……呃!辦一件私事。”

  “你……習武了?”

  “是的。”

  “令尊當年給你取名‘文’,便是要你棄武習文的意思,想不到他改變了初衷……”

  “家父的目的是要劣侄習技防身,其實……”

  隨從家丁之中,有一個突地驚呼道:“就是他!”

  蔣尉民回頭斥道:“無禮,什麼事大驚小怪?”

  那家丁趕緊垂下頭去,囁嚅地道:“小的……忽然想起近日江湖中盛傳的一位人物,形象酷似徐公子……”

  “什麼人物?”

  “‘地獄書生’!”

  “你說‘地獄書生’?”

  “是的,請恕小的無狀失言。”

  蔣尉民濃眉一蹙,掃了徐文几眼,栗聲道:“‘地獄書生’就是賢契?”

  徐文窒了一窒,坦白道:“是的。”

  蔣尉民長髯一陣拂動,半晌說不出話來,“地獄書主”四個字與惡魔、鬼怪,並沒有多少差別,這位行事一向光明正大的人物,的確震驚莫名,想不到他曾期許為乘龍快婿的徐文,竟然是以恐怖手法殺人的“地獄書生”

  徐文面對這位父執,有如坐針氈一般的感覺,勉強擠出一個笑容道:“蔣叔叔如別無指教,劣侄想告辭

  “你不到舍間走走?”

  “改日再拜謁!”

  蔣尉民凝視著徐文,欲言又止,最后,一揮手道:“如此你走吧。”

  “徐文躬身一禮,如釋重負急急奔去。心想,對方不提婚姻之事,看來六年前由對方主動所提之議,算是結束了。六年前,他是一個英俊瀟灑的少年,而現在,他成了獨臂人,還加上那刺耳的外號,他慶幸自己中途改變主意,如果貿然前往求親,說不定會討一場沒趣。

  紅衣少女的綽約風姿,又浮腦海,他不自覺地發出一聲苦笑,辨不出心頭是一股什麼滋味。還有那“石佛”之謎,也使他困惑莫名。

  他也想到此番伴隨自己出來的總管方大慶與三名侍童,此刻大概正在返家途中,父親在得到這消息之后,不知作何反應?

  由父親,他聯想到“天台魔姬”口中的錦袍蒙面人。錦施蒙面,是父親出外的裝束,他在暗中曾不止一次看到,如果“天台魔姬”所說的是事實,那可真是匪夷所思了。現在,他只感到可笑,那決然不是事實,唯一的解釋,是江湖中另有一個錦施蒙面人,那他是誰呢?為什麼乘危向自己下毒手?

  他只顧想著心事,不知不覺之間,離棄了官道,眼前是一片杏無人煙的曠野,他驚覺地停止了身形。日上三竿,陽光有些耀眼,他辨了辨方向,正待折轉官道……

  驀地——

  一頂小轎,由數十丈外冉冉飄過,從抬轎的腳步看來,顯然是道中高手。

  徐文心頭陡地一震,他想起了昨天在清源寺中與紅衣少女一道的彩轎,莫非這轎便是那轎?

  轎中人的身手,使他余悸猶存,但那股恨毒之氣,也隨之升起,他想,目前談報仇還不是對方之敵,但對方的來歷,卻有一查的必要。

  同時,下意識中,他仍不忘情于紅衣少女。

  于是,他彈身追了下去。

  越過曠野,前面現出一片蒼郁的柏林,那小轎晃眼沒入林中。

  徐文略一思索之后,向那片柏林奔去,走近一看,林中荊棘叢生,蔓草虯葛,荒涼已極,林內隱約露出一段頹垣。

  這是什麼所在?

  是江湖幫派秘密立舵之地麼?

  如果貿然闖入,是犯江湖大忌的事,而且自己目前不是“轎中人”的對手,如果就此折返,卻又心有未甘。

  光天化日之下,如果林內安有樁卡,自己的形跡當然已入了對方的視線,這變成了明闖,而不是暗探,他不得不考慮后果……

  狂傲任性的他,一向極少遷就環境,考慮了片刻之后,依然主觀得勝,移步便朝林內欺去……

  林內一片陰森,連條人行的小徑都沒有。他踏草拂藤而進。林中央,是一座敗落的大廟,斷瓦殘垣,蓬蒿滿目。

  奇怪,竟然間無人跡,那小轎分明入這林中,到哪里去了呢?

  看來此中蹊蹺大了。

  略一猶豫之后,他彈身入廟,只見神像殘缺,破扉朽欞,處處蛛網塵封,有些鬼氣逼人。

  再進一層,眼睛陡地一亮,蓬草叢中,擺著一頂小轎,這小轎並非昨日清源寺所見的彩轎,他虛懸的心,放落了一半,但隨之而起的,卻是滿腹疑云。

  既然有轎子在,此地必然有人,問題是人在哪里?何以毫無戒備,一任主人闖入?

  在好奇心的軀使下,他有心要查個水落石出。

  他走近轎子,掀帝一看,轎子是空的,但轎中隱隱有一股蘭麝之香,照此推測,轎中人是個女的無疑……

  突地——

  身后起了陣極輕的響動,徐文心中一動,但故作不知,一個刺耳的聲音道:

  “朋友雅興不淺,莫非這破廟引發了思古之幽情?”

  徐文緩緩員身,一看,身前站的是一個瘦骨鱗峋的黑衫老人,滿面陰鷙之氣。

  他一回身之下,那黑衫老者陡地面色大變,栗聲道:“朋友莫非是……”

  徐文冷冷地道:“區區‘地獄書生’!”

  “哦!”老者下意識地退了一步,道:“到此有何貴干?’

  徐文不答,反問道:“閣下如何稱呼?”

  “嘔!老夫施一浩!”

  “這是什麼地方?”

  “這……一座破廟……”

  “事實不是這樣吧?”

  “朋友認為……”

  “這轎中人呢?”

  黑衫老者詭橘地一笑,道:“什麼轎中人?”

  “徐丈眉毛一挑,道:“閣下,別惹在下動手殺人,坦白些好?

  黑衫老者又是一變,期期地道:“朋友與轎中人是什麼關系?”

  “這你管不著,你只說在何處!”

  “朋友是……”

  “少廢話!”

  黑衫老者抬手摸了摸半禿的頭頂,只這抬手之間,一股淡淡的異香,扑向徐文的鼻孔。徐文冷哼了一聲,揚掌正待……心念電似一轉,他收回了手掌,身形晃了兩晃,一臉茫然之色。

  黑衫老者退了兩步,注視了徐文片刻,突地哈哈一陣狂笑道:“‘地獄書生’,你知道這是什麼所在?”

  徐文遲鈍而木訥地道:“這是……什麼所在?”

  “聚寶會!”

  “聚—寶—會?我……在下,怎的頭昏得厲害?”

  “朋友,隨我來!”

  說著當先移步,向積塵盈寸的破殿中走去,徐文步履踉蹌,似乎十分費力地跟著移動,口里喃喃地道:“閣下、帶我到什麼地方?奇怪,莫非生病了……”

  “軋!軋!”聲中,神龕前的供桌橫里挪開,現出一道黑黝黝的門戶,隱約露出石級。徐文失魂落魄地跟著進入門戶中,沿石級而下,大約三丈左右,石級已盡,眼前陡地光明如畫,珠光照得石砌的甬道纖毫畢現。

  每隔數丈,便有兩名帶劍的黑衣人左右分立,戒備十分森嚴。

  警衛的黑衣劍手在黑衣老者經過時,全扶劍為禮。

  顧盼之間,來到一道黑色巨門之前,由外內望,可見林立的石柱,和重疊的門戶,誰也想不到這破廟地下,會有這等偉構。

  門額上,用無數珍球鑲成了三個耀目的大字“聚寶會”。

  門前,八字式排列著十二名劍手橫眉豎目,生似八尊石像。

  一個二十上下的白衣少年,出現在門進,形貌相當不俗。

  黑衣老者忙拱手道:“少會主好!”

  白衣少年朝徐文上下一陣打量,道:“他是誰?”

  “‘地獄書生’!”

  “什麼?‘地獄書生’?”聲音中充滿了驚震。

  “是的。”

  “怎麼會……”

  “說是為那轎中人而來,卑座只好請他進壇。”

  “好,施堂主,帶他到第二秘室問話。”

  “遵命!”

  白衣少年再次掃了徐文一眼,才轉身離開。

  黑衣老者一揮手,道:“朋友,來吧!”

  徐文像白痴似的木然瞪了黑衣老者一眼,舉步跟進經過數重回柱,來到一間門戶緊閉的石室之前。黑衣老者在門上叩擊了三下,鐵門緩緩開啟。

  室內,氣氛十分詭譎,迎面是一張公案,公案后端坐著一個珠圍翠繞的華服半百婦人,旁邊侍立著剛才被稱作少會主的白衣少年,公案對面一列四張交椅,第三把椅上,坐著一個面目失神的宮裝少女,年在十七八之間,可稱得上是花容月貌四個字。

  少女身后,是兩名黑衣漢子,抱手而立。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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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26 08:38:35
  這情景,像是法堂在審訊罪犯。

  黑衣老者俯首躬身而入,恭謹地向那半百婦人道:“內堂施一潔參見會主!”

  “嗯!”凌厲的目光,朝徐文一繞,接著道:“人留在此地,由本座親自處置,你可以退下去了。”

  “是!”

  “慢著,加強戒備,以免被外人所乘。”

  “遵命!”

  施一浩倒退出門外,厚實的鐵門自動關上。

  徐文怔怔地站在門內。

  “聚寶會主”閃亮著珠光的手一抬,道:“你就是‘地獄書生’?”

  徐文茫然地頷了頷首。

  “你坐下!”

  徐文像木偶般地在那宮裝少女身旁椅上落坐。

  “你是為了她而來?”

  “她?”徐文似神思不屬,痴呆地反問。

  “你與她是什麼關系?”

  “她?在下……不認識。”

  “那是什麼回事?”

  “在下……為了好奇,跟著轎子來的。”

  “哦!”

  “聚寶會”會主偏頭向白衣少年點了點頭,道:“我們先繼續處理妞儿的事。”

  那宮裝少女自徐文入室迄今,連頭都不曾轉動一下。

  “聚寶會”會主和顏悅色地對那宮裝少女道:“姑娘,你叫蔣明珠、’

  “是的。”

  “蔣尉民的獨生女?”

  “是的。”

  徐文身形微微一震,但誰也沒有覺察。

  白衣少年接口道:“蔣姑娘,你在此委屈將天,但保證不損你一毫一發,你是開封首富的掌上明珠,區區五斛明珠,黃金百鎰,令尊必不吝嗇,東西送到,你就可安全返家了。”

  徐文身軀又是一震,但面上卻沒有任何表情。

  蔣明珠幽幽地道:“你們這是綁架勒贖麼?”

  “聚寶會”會主哈哈一笑道:“姑娘,本座一生無他好,只愛聚積珍珠寶玩,本會立舵的宗旨便是如此,說勒贖亦無不可。”

  落明珠轉動著失神的眼珠,朱唇動了動,沒有接話。

  “聚寶會主”向白衣少年道:“帶下去!記住,不許違背本會會規,別明知故犯!”

  “孩儿知道。”

  白衣少年應了一聲,向那名黑衣漢子道:“你倆仍留此地,本少主親自帶她!”

  說著,挪了兩步,向蔣明珠道:“姑娘,隨在下來,沒事了。”

  徐文冷冷地發話道:“慢著!”

  話聲低沉,但鏗鏘有力,完全不似發自一個神志失常之人的口,除蔣明珠略顯茫然之外,其余四人,莫不大驚失色。

  白衣少年雙目圓睜,盯著徐文道:“你……說什麼?”

  徐文面上痴駿迷惘之色,一掃而空,依舊極冷的聲音道:“我說慢點來,先把話說明!”

  “話?什麼話要說明?”

  “難道本人這一趟白來的不成?”

  “你……”

  “聚寶會主”栗聲道:“‘地獄書生’,你裝得很像……”

  徐文陡地站起身來,目光一掃全室之后,道:“區區‘迷神’之毒,豈能奈何得了在下!”

  原來入廟之時,那黑衫老者施一浩凜于“地獄書生”之名,不敢與斗,出手便施出了“迷神”之毒,徐文將計就計,混入虎穴,他做夢也估不到這被擄劫的女子,便是他奉父命來求親的對象。

  在這半刻之間,他已把她看得很真切,人才,可算上選,只是紅衣少女變成了先入為主,他對這門婚事,並未感到后悔,尤其途遇蔣尉民,對方見他殘了一臂,態度之間甚為冷淡,更加堅定了他的主見。

  只是,雙方是通家之好,對她,在道義上他不能坐視不救,蔣尉民並非等閒之輩,聚寶會竟然擄他女儿作人質,以勒索巨額金珠,的確也是令人吃驚的。

  兩名黑衣漢子,悄沒聲地從徐文身后出手便抓……

  “聚寶會主”大喝一聲;“不許出手!”

  但,遲了半步,慘號隨著喝聲同起,在徐文一回身之下,兩名黑衣漢子仰面栽倒,登時斷了氣,身上不見任何傷痕,也不見徐文如何出手。

  白衣少年駭呼出了聲。

  “聚寶會主”砰地一擊案道:“‘地獄書生’,你敢在此殺人?”

  徐文冷哼了一聲道:“這有什麼敢與不敢!本人警告尊駕,別打蔣尉民的主意!”

  “聚寶會主”陰陰地道:“死到臨頭,還大言不慚,告訴你此地與地獄無殊……”

  “呀!”

  驚呼聲中,徐文以閃電手法扣住了白衣少年的腕脈。

  “聚寶會主”厲喝一聲道:“放手!”

  “沒那麼容易!”

  “你……想把他怎麼樣?”

  “不怎麼樣?送本人與蔣姑娘離開,還尊駕一個活人。”

  白衣少年眼見兩名手下神秘地斃命,早已驚魂出竅,此刻,更是面無人色。

  “聚寶會主”身形一晃,把蔣明珠抓在手中,道:

  “‘地獄書生’,要好死的話,你趕快放手!”

  徐文防不到對方會來這一手,登時為之一窒,但心念電轉之下決定走一著絕棋,當下故意作毫不為意地道:“如果會主認為合算的話,我們無妨做一樁交易!”

  “交易?”

  “不錯,這位是令公子,那位是蔣府干金,身分大概相等……”

  “怎麼樣?”

  “一命換一命!”

  “聚寶會主”面色一變,道:“你願意她死?”

  “令公子也不會活!”

  “‘地獄書生’,你自己呢?”

  “在下不在乎生死!”

  “你如加上你一命,這樁交易豈不賠了本?”

  “即使賠本,在下仍願完成!”

  “聚寶會主”怔了半晌,咬牙道:“算你贏了,不過,山長水遠,本座會討這筆帳的。”

  徐文嘿地一聲冷笑道:“在下隨時候教!”

  “放開他,你可以帶人走了。”

  “在下得到什麼保證?”

  “哼!‘地獄書生’,你未免太小覷本座了,本座能失信于你嗎?”

  “好極了!”

  話聲中,松開了白衣少年,白衣少年一個倒彈,退到案后,厲聲道:“‘地獄書生’,你死定了!”

  “聚寶會主”厲聲喝道:“不許妄動,讓他們出去!”

  白衣少年恨恨地盯住徐文,沒有再開口。

  “聚寶會主”也放開了蔣明珠,把她朝徐文身邊一推,道:“‘地獄書生’,別忘了這筆帳當中還有兩條人命?”

  徐文冷冷地道:“如果在下健忘,會主仍可以提醒在下的!”

  “送他們走!”

  這話是對白衣少年說的,白衣少年万分不情願地按鈕開了鐵門。徐文伸手去牽蔣明珠的手,想了想又縮了回來,道:“蔣姑娘,我們走!”

  蔣明珠本身似已毫無主宰,徐文要她走,她連猶豫一下都沒有,舉步便走。出了室門,原先那黑衫老人內堂堂主施一浩業已候在門外甬道之上,一抬手道:“隨老夫來!”

  兩人跟在施一法身后,左轉右折,看來已不是來時的路道,不久,耳聞水聲嘩嘩,眼前現出一條丈余寬的水渠,水流甚急,渠邊系著一只小舟。

  施一浩朝小舟一指道:“請登舟!”

  徐文望了望這地下水渠,劍盾一蹙,道:“這水渠通往何處?”

  “通往人世!”

  徐文眉目之間,戾氣突盛,眼中煞茫閃閃,一字一句地道:“姓施的,在下殺你不費吹灰之力!”

  施一浩下意識地退了一步,硬起頭皮道:“‘地獄書生’如果本會不放人,你有通天澈地之能,也休想離開這地底秘宮。”

  徐文當然知道這地下室中機關密布,為了顧及蔣明珠的安全,他已一忍再忍,否則依他的性格,早已動了手,當下硬把一股殺機逼了回去,情勢所迫,也顧不得什麼男女授受不親了,一拉蔣明珠的柔荑,上了小舟。

  施一浩解開系纜,小舟順流而去。

  地底水道,時窄時寬,其多曲折,除了嘩嘩水聲,伸手不見五指。

  小舟是扣在一條粗纜之上順流滑行,所以不虞翻覆。

  兩人同處小舟之中,相對而坐,几乎四膝相接,陣陣少女身上特有幽香,刺激得徐文心煩意亂,兩天前,如果他不改變主意,可能,她就是他的妻子,而現在,彼此陌路,他為了道義而救她。

  如果,蔣明珠在正常狀態之下,情況也許會略有不同,但她在“迷神”藥物的控制下,有如白痴,這使徐文減去了許多無謂的困擾。

  這地底水道竟不知有多長,也不知道向何處,足足兩刻光景,才發現蒙蒙亮光。

  呼的一聲,小舟沖出水口,陽光使久處黑暗的徐文耀目難睜。他閉了一會眼,再度睜開,小舟傍在一條大河的岸邊,身后便是那暗渠水口,若非身歷,誰能相信這水口是一個江湖幫派的通道。

  他執著她的手,一躍登岸,小舟緩緩退回洞中,逆流而失。

  蔣明珠茫然地注視著徐文,仍舊不發一語。

  徐文拉著她到一株濃陰匝地的樹下,然后取出一粒紅丸,道:“姑娘,請服下。”

  蔣明珠木然接了過來,道:“這是什麼?”

  “解藥。”

  “解……藥?”

  “是的,姑娘中了聚寶會的‘迷神’之毒,此丹可解,請服下吧。”

  蔣明珠似有所覺地點了點頭,把丹丸納入口中,和津液吞下。徐文靜靜地在旁邊觀其反應,工夫不大,蔣明珠的面上起了變化,茫然之色逐漸消失,秀眸中也開始閃爍著波光。她望著徐文,先是疑懼,繼而似陷入沉思……徐文知道解藥業已生效,率先開口道:“蔣姑娘,你記得起經過嗎?”

  蔣明珠皺眉苦思了片刻,才道:“隱約記得,是公子救了我?”

  “適逢其會罷了。”

  “小女子敬謝救命之恩!”說著盈盈一福。

  徐文作揖還禮,道:“姑娘不必多禮,小事何足掛齒,在下說過只是適逢其會。”

  “公子忒謙了,請問高姓大名?”

  “這……在下被人冠了一個不雅的外號,‘地獄書生’!”

  “哦!是!是!記得在秘室之中,他們如此稱呼公子。”

  “姑娘還有什麼不適嗎?”

  “現在很好了!”

  “姑娘如何落在聚寶會人手中?”

  蔣明珠粉腮倏涌憤然之色,恨恨地道:“是在清明那天,赴寒舍墓園掃墓,正在欣賞墓園花草,突地出現兩個黑衣人,不及喝問對方路數,鼻中嗅到一股異香,隨即糊糊涂涂地聽他們擺布。”

  徐文一頷首道:“聚寶會這種手段,的確令人不齒,他們的目的是在尊府的珠寶,現在對方勒索的通知,可能已達令尊手中,姑娘還是早些返家吧。”

  蔣明珠目光向四下一打量道:“此地距開封已在百里之外,敢請公子屆臨舍間,由家父面謝……”

  徐文忙道:“在下有急事待辦,改日再奉擾……”

  “公子不屑枉顧麼?”

  “哪里話,事實如此!”

  蔣明珠目光不經意地掃了一眼徐文虛飄的左袖,誠摯地道:“公子的左臂……”

  徐文不經意地一笑道:“練功成廢!”

  “這是武人的不幸!”

  “姑娘,我們動身吧?”

  “公子真的不願到舍下盤桓……”

  “的確有事不能分身,盛意心領。”

  蔣明珠情意殷殷地道:“公子的行方可否見告?”

  徐文一愣,隨口應道:“渡黃河北上。”

  “小女子有一物相贈,藉表微忱,望公子勿卻!”

  說著,摘下一雙翠玉耳墜,又道:“大河南北,所有錢庄行號,憑此耳墜,可以隨意取錢。”

  徐文后退一步,搖手道:“在下所需豐足,好意心領了!”

  “公子太過矯情了!”

  “在下沒有理由接受這厚禮……”

  “只是略表寸心而已,公子何心故拒?”

  “在下心領!”

  “就當一點紀念物留下如何?”

  徐文心中有數,無論如何,他不能接受對方的禮物,但不接受似乎太過使對方難堪,一時之間,倒沒了主意。

  蔣明珠手持耳墜,也是進退兩難。一個少女,把貼身的東西贈送與一個陌生男子,多少是有些作用的。

  就在此刻——

  一條人影,悠然出現,來的,赫然是“天台魔姬”。

  徐文一皺眉,尚未開口,“天台魔姬”已格格嬌笑道:“兄弟,這位姑娘是誰呀?”

  話聲中,目光瞟向了蔣明珠,竟然充滿了妒意。

  女孩子最是敏感,從目光中,蔣明珠似有所覺,忙道:“公子,這位是……”

  徐文靈機一動,忽然得計,微微一笑道:“這位便是江湖中鼎鼎大名的‘天台魔姬’。”又轉頭介紹道:“這位姑娘是開封大家蔣前輩的掌珠!”

  “天台魔姬”口里“喲”了一聲,正待說下去。

  徐文已搶著道:“姐姐,我正要找你!”

  這一聲姐姐叫得“天台魔姬”心花怒放,把一天前徐文對她的冷酷無情態度,志得一干二淨,眉開眼笑地道:“你找我?”

  “是的。”

  “什麼事?”

  “我們等會再談。”

  蔣明珠深深地望了“天台魔姬”一眼,然后伸手遞過玉墜,道:“請收下!”

  徐文一退身,道:“在下斷不敢接受!”

  “天台魔姬”不明就里,粉腮不由變了色。

  蔣明珠固執地道:“公子,伸手容易縮手難!”

  徐文心念疾轉,只要蔣明珠一回到家中,與她父親蔣尉民提起經過,道出“地獄書生”四個字,自己的身分立被揭穿,這耳墜既是大河南北各錢庄行號都可取錢的信物,那無株連城通寶,自己對她無意,豈能收受,但“伸手容易縮手難”這句話,把他扣得無法轉寰。

  又想,為了使對方下台,只好權且收下,然后再命家人專程送回亦無不可。

  心念之中,只好伸手接住,道:“既是姑娘執意如此,在下權且收下。”

  蔣明珠匆匆道了聲:“再見!”彈身疾奔而去。以身法來看,她身手還真不弱。

  “天台魔姬”酸溜溜地道:“兄弟你接受她的表記?”

  “表記?我不說權且收下嗎,過些時再設法歸還她!”

  “哼!這倒成了奇聞了,男女饋贈,還有退還的……”

  “這是在下個人的事。”

  “天台魔姬”咬了咬牙,道:“你剛才說正要找我,什麼事?”

  “沒有事,目的是要擺脫她。”

  “什麼,擺脫她?你收了她定情之物……”

  徐文冷冷地道:“對不起,在下要先走一步!”

  “天台魔姬”登時柳眉倒豎,氣呼呼地一橫身,道:

  “你這算什麼意思?”

  “沒有什麼!”

  “你是有意尋找的開心?”

  “在下並未相邀,是你自己來的,請問,你來此何為?”

  “‘地獄書生’,你欺人太甚……”

  她眼圈一紅,喉頭像似被什麼東西哽住,再也說不下去了。

  徐文內心感到一絲歉疚,自責不該為了應付蔣明珠而故弄玄虛,叫了她一聲姐姐,但表面上他的冷漠神態毫無改變,冷傲地道:“你准備怎麼樣?”

  “天台魔姬”氣得發抖,咬牙切齒地道:“我要殺你!”

  “你辦得到嗎?”

  “無妨試試看!”

  她纖掌一揚,向徐文當胸劈去。

  “砰”的一聲,徐文退了一個大步,他硬承了對方一掌,沒有還手。“天台魔姬”身手並非泛泛,這一掌打得徐文眼冒金花,逆血上涌,但也勾起了他的殺機,當下寒聲道:“你別不知進退!”

  “怎麼樣?”

  “別以為我不會殺你!”

  “天台魔姬”滿面凄厲,微帶幽怨,她那妖氛媚態,一掃而空。徐文第一次發覺她很美,很動人,如果說紅衣少女像一朵高潔的百合,那她該是一朵盛放的玫瑰,艷麗而多刺,但這念頭,只如火花般一閃而逝。

  只見她嬌軀倏地彈退兩丈,雙手半握,扣了她的兩宗獨門暗器,冷厲地道:

  “‘地獄書生’,在這距離之下,你無法殺人,你不否認吧?”

  徐文心頭一震,道:“你無妨試試看!”

  “天台魔姬”粉腮罩起了一層恐怖殺機,揚了揚雙手,道:“你將毫無機會,告訴你,你無法逃過‘素女神針’與‘七旋飛刃’兩種殺人利器並施!”

  徐文心頭大大一震,的確,在這種距離之下,他無法施展殺手,而她,卻正是施展暗器的最佳距離,“素女神針”曾使“五雷宮”衛隊統領“白煞神鄭昆”負創而逃,這是他親眼所見的,“七旋飛刃”可能就是她傷錦袍蒙面人的利器,錦袍蒙面人真是父親的話,自己決難應付。

  先下手為強,這念頭電閃腦海……

  “天台魔姬”卻又道:“‘地獄書生’,我並非有意示惠邀恩,沒有我,你早已毀在錦袍蒙面人之手,活不到現在了,你……毫無心肝!”

  徐文又是一震,她說話的神態,似乎那故事不假,無論錦袍蒙面人是什麼來歷,她對自己有救命之恩不假,殺機為之一泯,沉凝地道:“難道真有其事?”

  “信不信由你,我無意向你市惠!”

  “我要確定?”

  “你可以去找那綿袍蒙面人,不過……”

  “不過什麼?”

  “你恐怕沒有機會了!”

  “為什麼?”

  “天台魔姬”厲聲道:“因為我決心要殺你!”

  徐文的殺機再度被勾了起來,身形一彈,閃電般扑了過去……

  “天台魔姬”右手一揚,一蓬細如牛毛的針雨,迎面罩向了徐文,蜂螫似的刺痛中,徐文只覺真力一泄,中途落地。

  “嗤!”

  一溜光閃閃的東西,旋飛而至,她已施出了“七旋飛對”。

  “唰”的一聲,飛刃旋向咽喉,徐文一低頭,飛刃擦頭頂而過,心念未轉,飛刃又告旋飛而至,勢道更疾,破風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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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惘理違情

“天台魔姬”恨徐文對她冷酷無情,兩種利器同時出了手,徐文險極地避開了第一旋飛刃,連意念都不曾轉,第二旋又告電閃圈來。

  徐文不由亡魂盡冒,他身中數枚“素女神針”,氣血受阻,真力提不起來,眼睜睜望著光圈曳至,卻無法閃避,更談不上封阻……

  就在這生死交關之際,飛對意外地倒飛回“天台魔姬”手中。

  “天台魔姬”冷冷地道:“‘地獄書生’,你已經死了一次!”

  徐文沁出了一身冷汗,但仍狂傲地道:“你為何不下手?”

  “哼!你想死很容易,你所中的‘素女神針’,就足以制你死命。”

  “如我不死,會要你的命。”

  說完,轉身踉蹌奔去。

  “天台魔姬”大聲道:“你真的想死?”

  徐文充耳不聞,掙扎著向前奔去……

  他這一奔行,神針將循血道直攻心脈,勢非穿心而死不可。

  “站住!”

  喝話聲中,“天台魔姬”截在身前。徐文不期然地止步,栗聲道:“怎麼樣?”

  “你當真想死?”

  “什麼意思?”

  “天台魔姬”窒了一窒,才鐵青著臉道:“我替你取出身上的神針。”

  徐文意外地一愣,隨道:“用不著!”

  “哼!”

  冷哼聲中,“天台魔姬”一掌劈了出去,徐文應手而倒,“天台魔姬”伸右掌,自運功力,掌心頓呈玄玉之色,然后隔空三寸,在徐文周身游動了一遍,一根根細針,脫体而出,吸在掌心之上。

  這不過剎那間事。

  正當她以奇門功力,吸盡了徐文身中的神針之際,徐文猛從暈眩中清醒,一見“天台魔姬”俯身在側,怒喝一聲:“你找死!”

  身形一扭,彈了起來。

  “哇”的一聲慘哼,“天台魔姬”栽了下去。

  徐文只覺渾身舒暢,真氣流轉如初,蜂螫的感覺盡失,一眼瞥見“天台魔姬”掌心所附的神針,不由全身一震,脫口道了一聲:“錯了!”

  伸指往“天台魔姬”身上點去,當手指將觸及那豐腴誘惑的胴体時,他怔住了,手指竟然點不下去。

  俊面一變再變,一顆心几乎跳出口來。

  顧不得這多了,他在心里暗叫了一聲,落指如雨,點遍了她周身三十六大穴,然后取出三粒白色丹九,塞入她的口中,輕輕一點“喉結穴”,丹刃頂喉而下。

  只這頃刻工夫,他出了一頭大汗。

  指尖觸及柔膩肌膚的那種微妙感覺,似乎仍未消失

  大約半盞熱茶工夫,“天台魔姬”長長地吁了一口氣睜開眼來。

  徐文冷冷地道:“你也死了一次!”

  “天台魔姬”翻身而起,一臉茫然,她無論如何也想不起自己是如何倒下去的,她僅有的記憶,便是身軀被輕輕碰了一下,知覺隨之喪失……

  徐文接著又道:“你是本人手下第一個死而復活的人,咱們從此兩不相欠,再見了!”

  身形一彈,如飛而逝。

  “天台魔姬”幽怨地歎了一口氣,跟著離開原地。

  且說,“地獄書生”徐文一路疾奔,足足一個時辰才登上官道,他緩了勢子,安步徐行,心里盤算著該回家去,還是繼續在外面闖蕩。

  以他的身形相貌,穿章打扮,徒步走在官道之上,的確十分惹人注目,但他毫不在意,只顧想心事。

  驀地——

  一陣呻吟之聲,傳入耳鼓,他不經意地轉目一看,只見道旁一株古榕之下,躺著一個黑衣人,一頂大涼笠遮住了頭面,呻吟之聲正是由他發出的。

  徐文心想,大概是什麼路人得了急病,才會倒在路邊呻吟。他瞥了黑衣人一眼,繼續前行,呻吟之聲反加凄厲,像是十分痛苦。他走了數丈,憋不過好奇之念,又折了回來,徑直走到那人身畔。

  那人似乎覺察有人走近,呻吟之聲立即停住,但身軀卻抖動不止,顯然是在勉強忍住痛苦。

  徐大開口發話道:“朋友,什麼回事?”

  黑衣人答了話,聲音是顫栗的;“你是道上朋友麼?”

  “是的!”

  黑衣人掀開了遮臉的涼笠,失神的雙目,打量了徐文几眼,然后又把涼笠遮上。

  只這一眼,徐文已看出對方是一個半百老者,右頰上有半個手掌大一塊刺目的疤痕,對方的動作,使他很不耐,正待轉身離開……

  黑衣人卻又開了口:“小友是誰?”

  “‘地獄書生’!”

  “什麼,你……便是‘地獄書生’?”

  “不錯!”

  “如此你請便吧!”

  徐文大感奇怪,一句話反使他打消去意,要追問個明白。

  “閣下什麼意思?”

  “道不同不相為謀!”

  “那閣下是以正太君子自居了?”

  黑衣人緘口不答,但卻微起哼聲,顯然他已熬不住痛苦。

  徐文話鋒一轉,道:“閣下是生病還是受傷?”

  黑衣人的牙齒格格一陣作響,冷漠地道:“你還是請便吧!”

  “在下要走,你留不住,在下不走,你說了等于白費。”

  “你……想怎麼樣?”

  “把事情弄明白,閣下有名號吧?”

  “沒有”

  徐文乖戾之性大發,一揮手把黑衣人遮臉的涼笠掃飛數丈之外,寒聲道:“閣下莫非見不得人?”

  黑衣人雙目圓睜,像是怒極,身形一起,但剛起得一半便栽了回去。徐文目光在對方面上繞了几繞,脫口道:“閣下是中了蝕心劇毒!”

  黑衣人驚愕地張大了口,好半晌才迸出聲音道:“小友……如何知道?”

  “閣下中了劇毒,而能不當場斃命,內功必然高得駭人……”

  “你……”

  “不必驚奇,區區在下對于‘毒道’還略諳几分。”

  “哦!小友……”

  “閣下雖以內元逼住毒性,不使攻心,但仍然活不了,

  大概半刻時間之內就得一命歸西,閣下中毒到現在多少時間了?”

  “五天”

  “五天?”

  徐文不禁栗聲而呼,對方中毒五天而不死,大大超出他估計之外。

  黑衣人喃喃地道:“我……自知不行了,唉!死不瞑目!死不瞑目!”

  “閣下傷在何人之手?”

  “仇家!”

  “誰?”

  “這點恕難奉告。”

  徐文俯下身去,用手一探對方經脈,然后再翻開眼瞼,陡地全身一震,后退了數步,心里涌起了几種不同的意念——

  從毒性手法,他斷定施毒者是自己的父親,那對方口中的仇家也便是父親,彼此之間是什麼樣的仇怨呢?

  自己該殺了他,消滅一個仇人?

  任他毒發而死?

  救他?

  當他想到“救他”之時,自己也覺得荒誕可笑,為什麼會有這種意念?為什麼要救父親的仇人?但他不難知道之所以產生這意念的根源,是因為他一向清楚父親並非正人君子,也許眼前這黑衣人是無辜的,也許是受過害的,身為武人,自不能逃出恩怨兩個圈子之外。

  他冷傲、乖戾、任性,是環境使然,在這種性格之下,潛存了一絲與生而來的善良這一先天的本質,被后天的性格所抑制,但卻時時不自覺地流露,這使他的作為善惡互混,形成了矛盾,當然,這是他內心的矛盾,外表上,旁人是無法覺察的,否則他不會被冠上“地獄書生”的外號,在同道眼中,他是一個恐怖的人物。

  方才黑衣人所說的“道不同不相為謀”,便已替他的身分下了注腳。

  于是,他忍不住又追問道:“閣下的仇家是個可怕的人物嗎?”

  黑衣人切齒道:“惡魔,卑鄙,人神共憤,他不配稱為人!”

  徐文的心像是被巨錘撞擊。

  “閣下說死不瞑目,竟是何仇何恨?”

  “我沒有告訴你的必要。”

  “說出來對你或許有好處?”

  “我不想從你這里得到什麼好處。”

  “如果在下能為你解毒?”

  黑衣人的眼睛,再度瞪大激顛地道:“你……能解此劇毒?”

  “不錯,與殺你一樣的便當!”

  黑衣人窒了一窒,目中散發出強烈的求生欲望,喃喃自語道:“我必須活下去!

  我要活下去……”

  徐文心念一決,道:“閣下說出原因,在下為你解毒?”

  “是條件麼?”

  “就算是吧。”

  “如此我告訴你,本人仇家是‘七星堡’堡主!”

  徐文渾身起了一陣寒栗,沉聲道:“七星幫生徐英風?”

  “不錯,正是那老匹夫!”

  “彼此何仇?”

  “奪妻滅嗣之仇!”

  除文不自覺地又退了一步,奪妻滅嗣,其伙不共戴天,父親真的做過這人神共憤之事麼?

  他心里再次起了矛盾,如果救了他,無異替家門保全一個可怕的仇人,如果殺了他,自己說過要為他解毒。這兩個不同的意念,使他再次陷入痛苦與矛盾之中。

  他不明白自己何以會突然仁慈起來,下不了決心殺這個黑衣人?

  “閣下尊名?”

  “上官宏。”

  “上官宏!上官宏……”

  “小友,如你能解了本人所中劇毒,將來必有以報。”

  徐文一瞪眼道:“我該殺你!”

  黑衣人面上的肌肉一顫,定定地瞪著徐文,揣不透這恐怖煞星易變的意向。

  徐文接著又道:“但在下曾說過要為你解毒,自不能不算數,這是解藥,拿去!”

  話聲中,取出一粒白色丹丸,投與黑衣人。黑衣人接在手中,道:“小友,本人記住這筆人情!”

  徐文冷冰冰地道:“大可不必,也許下次見面我會要你的命。”

  黑衣人又是一窒,但他隨即把凡丸天入腹中……

  徐文仰首望天,深深地想,自己究竟做了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做?“地獄書生”竟然救活一個可怕的仇人,這事如果傳入江湖,豈非是一件令人難信的新聞。

  黑衣人已開始跌坐,運功迫毒。

  徐文慢慢移轉目光,心想,此刻殺他還來得及。

  他向黑衣人欺近數尺,距離伸手可及。

  但他的手剛揚起,又放下了。

  驀地——

  頭頂濃技密葉之中,一陣“嘩啦”作響,徐文又迅快地暴退三丈,只見一團黑影,從樹頂下瀉,墜地無聲,定睛一看,心頭為之劇震。

  一個肉球似的白頭怪老,從地上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拍拍灰,望著徐文齜牙一笑,道:“小子,你既然要救他,為什麼又想殺他?”

  這怪物,正是六十年前名震江湖的“喪天翁”。這怪物隱身樹頂徐文沒有發覺,愣了一愣之后,道:“這不關閣下的事!”

  “喪天霸”嘿地一聲冷笑道:“好小子,你敢對我老人家如此說話,若非看在你救他的份上,我老人家便斃了你。現在你可以去了。”

  徐文不由心火直冒,傲然道:“如果我不走呢?”

  “我老人家要你走,不走也不行!”

  肥短的手掌一揮,一道狂飆匝地卷起,徐文被震得踉蹌倒退了七八步。

  徐文乖戾之情被激發,一彈身,射向“喪天翁”。“喪夫翁”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就當雙方身形即將碰撞的剎那,“喪夫翁”不知如何挪動的,鬼魅般地換了方位,徐文殺手未施。眼前人影已杳,意念還來不及轉,一道排山勁氣,卻從后涌來。

  “砰”的一聲,徐文飛栽到三丈之外,但卻沒有受傷,他一骨碌彈了起來,眼中冒出了火花。

  就在此刻——

  黑衣人長身而起,一見“喪天翁”在側,忙施禮道:“老前輩,晚輩再世為人!”

  “結果如何?”

  “晚輩追蹤他兩日夜,終于追上,想不到十多年不見,他竟然學會了施毒,晚輩猝被毒襲,被他走脫了。”

  “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假以時日吧。”

  “噫!他……”

  黑衣人目光一轉,發現了數丈外的徐文,立即揚聲道:“‘地獄書生’,承你的情了,容后再報!”

  “喪天翁”冷哼了一聲道:“這小子行事莫測,他方才還想殺你呢……”

  徐文片言不發,轉身飛掠而去,從對方剛才的几句交談中,他意識到堡中必然發生了事故,而父親竟然不是這黑衣人上官宏的對手,的確,自己是保全了一個可怕的仇人,然而,任性慣了的他,仍不后悔,他知道如果自己下手毀了黑衣人,“喪天翁”必不會放過自己。

  黑衣人如不得到自己的獨門解藥,准死無疑,如果說錯,便是不該給他解藥。

  另一方面,如果對方知道自己的來歷,后果就難逆料了。

  黑衣人與“喪天翁”既是一道人物,看來必非等閒之輩.他說與父親結的是“奪妻滅嗣”之仇,那父親的行為,的確不可原諒,只是為人子者,又將如之何呢?

  他忽然動了鄉心,決定返堡一行。

  于是,他取道“七星堡”。

  經過几日夜的奔馳,踏上了家園故土,他感到有些膽怯,此次專程赴開封求親,自己中途變卦,此事該如何向父親解說?當然,丑媳婦難見公婆,他不能不見父親。

  “七星堡”巍然的堡摟在望,他懷著惴惴不安的心情,向堡門奔去。

  他奇怪何以堡前不見人影,至低限度,在他進入“七星堡”十里范圍之內,該有人前來迎接才對。

  鐵皮包釘的巨型堡門八字形敞開,靜悄悄地闃無人聲。

  一絲不祥的預感,襲上了他的心頭。

  一顆心登時扑扑亂跳起來,他像突然發狂似地沖入堡門。

  一陣腐屍惡臭,扑鼻而來,徐文不由膽裂魂飛,並疾步奔入宅,通道之上,死屍觸目皆是,紫黑的血漬,凝結成了一幅幅驚心怵目的圖案。

  無可置疑,“七星堡”業已遭了血洗。

  徐文目眥欲裂,步履踉蹌地奔向正廳……

  一幕慘景入目,他只覺得天旋地轉,靈魂像是被活生生地剝離肉体,他釘立在階沿之下,身形搖搖欲倒。

  合抱的廊柱上,左右各三,分別綁了六具死屍,那六副面孔,他熟而又熟,正是幫中頂尖好手,被父親倚為心腹的七星八將之中的六大將,一個個齜牙努目,像是死不瞑目。

  院中,屋角橫七豎八的盡是堡中執事人等的遺骸。

  這是驚人的慘劇,有計划的屠殺。

  “母親!”

  他歇斯底里地狂叫一聲,奔入內院,異外地后院沒有一滴血漬,也沒有半具死屍,只是寂如鬼域。

  難道母親幸免于難?那些丫環仆婦呢?

  他喪魂失魄地搜索,查遍了大小房間、花園、通道,什麼也沒有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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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26 08:40:14
  淚水,到此刻才開始滂淪傾瀉……

  天黑了!

  天亮了!

  徐文從極度悲傷中解脫出來,隨著升起來的是恨,無邊的恨。

  我要報仇!報仇!報仇!

  他一遍又一遍地說著。

  仇家,正是自己大反情理救活的上官宏,幫凶的當然也不在少數,“喪天翁”可能是其中之一。

  離堡不及一月,發生了這麼大的變故,連做夢都估不到。

  父親,照“喪天翁”與上官宏的談話,顯然還活在人世。母親呢?成了生死下落不明,骨肉情深,心中那份悲痛,是無法以言語形容的。

  他很奇怪,“七星幫”徒眾不少,罹難的不過十之一二,何以沒有人出來善后?

  他含悲忍淚,埋葬了所有屍体,然后,離開了這傷心之地,帶走的,是滿腹仇恨,與兩肩血債。

  第一步,他必須先找到父親,然后共謀復仇之計。

  一路之上,他深深地想,“七星幫”名雖為幫,但這些年來,已很少參與江湖活動,而他,奉父親嚴令,出堡之后,從不吐露過身分,是以江湖中但聞“地獄書生”之名,而不知其來歷,無是,他想到了復仇之計。

  由于這一決定,他不急于探查父母的下落了,他要先報血仇,隱瞞起自己的身世,深藏起自己的性格,設法接近仇人,然后伺機下手。

  夜漏將盡,旅邸中,一間上房之內,燈光熒然,一個獨臂少年書生,兀坐窗前,時而怒目切齒,時而垂首長歎,容顏十分枯槁。

  他,正是新遭巨變的“地獄書生徐文”。

  几天來,他不知饑渴,不眠不寐,每一分,每一秒,都沉浸在錐心瀝血的回憶中,悲憤已折磨得他神采盡失,骨立形消。

  人的精力具有權限的,心靈上的侵蝕,遠勝肉体上的折磨。

  徐文不如不覺中伏桌而眠,過度的疲乏,使他耳目失去了平時的靈警。一條高大的人影,幽靈似的來到了他的身后。

  燈光映照下,可以看出那人影身著錦袍,彩巾蒙面,頂上露出灰白的頭發。

  徐文呼吸沉重,熟睡方酣,絲毫也不覺察有人來到身后。

  錦抱蒙面人手掌徐徐揚起,對正徐文的背心,似乎又猶豫什麼,沒有立即拍下。

  整整半刻工夫,錦袍蒙面人的手掌揚起放下,不下十次之多。

  徐文依然一無所覺。

  最后,錦袍蒙面人似已下了決心,一掌拍落下去。

  徐文連慘號之聲都未曾發出,便栽了下去,口中鮮血淚淚而涌。他沒有死,他睜開了眼,全身起了可怕的抽搐。

  他的眼珠,几乎突出眶外,拚起殘呼力氣,顫栗地嘶喚道:“爹,您老人家……

  為什麼要取孩儿性命?”

  錦飽蒙面人沒有答腔,身軀卻抖戰了一下,但手掌卻揚了起來……

  徐文心頭掠過“天台魔姬”所說的故事,倏然悟到這便是曾一度要毀自己的錦袍蒙面人,他,不會是自己的父親,雖然衣著身形無一不肖……

  他凄厲地吼叫道:“你是誰?”

  對方仍不開口。

  徐文掙命地滾轉身軀,只要移近數尺,能接觸到對方身体的任何部位,便可立致對方于死命。

  但,他的打算歸于徒勞,身軀方一蠕動,對方的手掌已告拍下。

  “哇!”

  半聲慘號,划破黎明前的寧靜,徐文五官溢血,抽搐了一陣,不動了。

  錦袍蒙面人俯身探了他的脈息心房,證明已斷了氣,像來時一樣,悄然而逝。

  半聲慘號,業已驚動了鄰近房客,紛紛開門探視,有人驚呼一聲:“出了人命了!”

  一時步履雜沓,人聲如潮,齊涌上了這間上房。

  店主氣急敗壞地喊嚷道:“人命關天,小二,趕快報官相驗!”

  然后作揖打能地請走了那些看熱鬧的旅客,把房門上了鎖,眾旅客怏怏散去,但仍三五成群,談論不休,從外表看,徐文是一個落魄書生,同時只有一條手臂,死狀又是七孔溢血,看來象是中毒暴斃。謀財、仇殺,似乎都不可能,死因成了一個謎。

  不知過了多久,徐文復蘇過來,發覺自己躺在房門地上,靠頭的地方,一片斑駁的殷紅,他猛地省起被錦袍蒙面人擊倒的那一幕。

  曙光透進窗欞,使燈光顯得十分黯淡。

  他翻身坐起,身上並沒感覺什麼太大的痛楚,這倒是匪夷所思的怪事了,他分明記得對方第一掌,打得他口吐鮮血,倒地不起,第二掌,雖然他立失知覺,但回憶剎那的情況,那是致命的一擊。

  對方有意要自己性命,當然不會手下留情,自己不曾服藥,也未療傷,竟然傷勢不重,的確想不透其中道理。

  莫非又是她?

  他不期然地想到了“天台魔姬”,上次他在運功療傷時遭災襲,按理決無活命的道理,而竟然奇跡似的活了,起初他認定她別有所圖而虛構了那動人的故事,現在自己親身經歷,證明她當時說的全系事實。

  除非是她,有這本領使自己復活,但她人呢?

  他忽然覺得對她的態度似乎太冷酷了些……

  想盡管想,卻事無佐證。

  他的意念又回到神秘的錦袍蒙面人,當然,他不是自己的父親,天下再狠毒凶殘的父親,也不會殺害自己的子女,何況,沒有任何理由使得父親動了殺機。

  那對方是何許人物呢?

  為什麼與父親的秘密裝束完全一樣?

  為什麼連身形也略無差別?

  為什麼要取自己性命?

  他想不透其中蹊蹺,搖搖頭,站起身來,全身有一種虛飄飄的感覺,撩一把用過的水淨了面,理了理衣衫,正待開門……

  突地——

  房門外起了一片喧嚷。

  “就在這房中,大爺,是五更天時發現七孔流血暴斃的!”

  “事實真的是如此?”

  “小的斗膽也不敢欺騙。”

  “開門驗過屍再說。”

  徐文怔了一怔,不願與這些俗人惹厭,打開后窗,飛登屋頂,飄然而離。

  店主開了鎖,推開房門,“差役”“忤作”人等一涌而入,不由全呆了,房內空空如也,只剩下地上几攤紫色的血清。

  為首的那名師爺三角限一翻,向店主喝問道:“怎麼回事?”

  店主打著哆嗦道:“小人不知,分明……分明屍体是鎖在房內的,眾位旅客可以作證!”

  “照你這一說,死人復活而遁了不成?”

  “這……這……”

  “莫非毀屍滅跡?”

  店主兩膝一軟,跪了下去,臉色蒼白,汗珠滾滾,顫聲道:“大爺明鑒,小人不知其中究竟!”

  “鎖了回衙!”

  “喳!”

  差役之一,應了一聲,抖了抖手中鐵鏈,就要往店主頸上套落……

  就在此刻,一個干嬌百媚的女子,在房門口出現,脆生生地道:“還是省了吧!”

  那名趾高氣揚的師爺,轉頭一看,陡地臉色大變。

  現身說話的正是“天台魔姬”,無巧不巧她與徐文落在同一間店中,先后發生的事,她完全清楚,只是她不願與徐文碰面,任何人都有其自尊心,數天前的那一幕,她還不能淡忘,她的美艷妖媚,使所有的人直了眼。

  “天台魔姬”望著手足無措的師爺道:“沈伯剛,恭喜你改行做了師爺,別人不知,難道你不曉,江湖詭譎,何必惹火燒身,店主是無辜的,你看著辦吧。”

  說完,姍姍而去。

  姓沈的師爺定了好一會神,把手一揮道:“回衙!”

  且說徐文離了旅邸,一口氣奔出鎮市之外,才緩下身形,腦海中仍晃動著錦袍蒙面人的影子,這假冒父親形象,三番兩次要取自己性命的,到底是誰?

  只有一個解釋,對方可能是自己無意中結下的仇家,忌殫自己的殺手,故而冒充父親的形象,比較容易得手,但對方又何以知道自己的身分,與父親的秘密裝束呢?

  謎!

  不可解的謎。

  突地——

  身后傳來一個極其耳熟的女子聲音道:“‘地獄書生’,慢走!”

  徐文停身一看,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來的赫然又是“天台魔姬”。她的確像陰魂不散似的老纏著自己,本待不睬她,忽然他想起自己身負的血仇,自己曾決心改變作風,換一個面目做人,從事索仇,以“天台魔姬”的能為,倒很有利用價值。

  俗語說,江山易改,秉性難移,一個人要改變定了型的性格,的確很難,但在受了極大的打擊,或是極欲達到某種目的的情況下,就不能同日而語了。

  徐文淡淡地道:“有何見教?”

  “天台魔姬”本來預備接受他的冷漠,這態度反使她感到意外,嫣然道:“今天你似乎與平常不同?”

  徐文一笑道:“在下忽然感到過去對姑娘的態度太不該!”

  “為什麼?”

  “過去事出誤會……”

  “指什麼而言?”

  “錦飽蒙面人的事件。”

  “你相信了?”

  “相信了,而且我發誓要查出此人到底是誰?下手的目的何在?”

  “上次你曾說那是你父親?”

  “是的,那是根據姑娘的描述,到今天凌晨……”

  “你證實了對方不是令尊?”

  “噫!姑娘也知道……”

  “我看到了全部事件的發展。”

  “哦!難怪……”

  “難怪什麼?”

  “在下自料必死……”

  “而你又活了,是嗎?”

  徐文從內心升起一股感激之情,這倒不是裝出來的,深深一躬道:“在下謹謝援手之德。”

  “天台魔姬”神秘地一笑道:“我一直旁觀,沒有出過手,事實上我也不是錦飽蒙面人的對手……”

  “但在下何以死而復活呢?”

  “也許將來你仍會經歷這種事。”

  “在下不解。”

  “這……不說也罷,將來你會明白的。”

  徐文滿腹狐疑,他揣不透對方話中之意,本來他生相十分俊逸,只是眉目之間不時流露的那股乖戾之氣,使他的風采打了折扣,現在,他為了報仇,決心改變性格,爭取別人的好感,完全收斂了那冷酷乖戾的氣質,雖然此刻他十分憔悴,但掩不了天生的風采,唯一的缺憾,便是少了一條手臂。

  “天台魔姬”何以無視于他的殘缺,而傾心示愛,的確令人不解,但天下事很多是不能以常理衡量的男女愛悅,更是難測,一般人歸之于一個“緣”字,可惜,徐文對她毫無愛意,他深深厭惡她那冶蕩之態。

  “兄弟,你願意接受我這稱呼嗎?”

  徐文心里打了一個結,暗罵她無恥,但口里卻爽快地應道:“可以!”

  “那你也願意叫我一聲大姐?”

  “以年紀而論,這原無悖情之處。”

  “你答應了?”

  “是的。”

  “天台魔姬”登時心花怒放,一層薄薄的紅暈,飄上粉腮,柳眉如畫,秀眸充波。她很美,很動人,這一點徐文是不否認的。

  她怔了怔,正色道:“兄弟,你似乎有極大的心事?”

  徐文心中暗生警惕,故意一挑眉,反問道:“何以見得?”

  “昨夜你在旅邸中時而咬牙切齒,時而唉聲歎氣,你不否認吧?”

  徐文被觸及內心深處的創傷,几乎忍不住流下淚來,但他終于忍住了,讓血淚往肚里流,不經意地一笑,詭辯道:“我是偶然想起這些日子迭遭的不如意事,其實說穿了並沒有什麼,身為武林人必須接受這些挫折,當然,有些事是曲在自己!”

  “天台魔姬”七巧玲瓏,當然不滿意這種解釋,但也無話可說,轉口道:“你似乎突然變了很多?”

  “是嗎?也許這是歷練的結果。”

  “對于錦袍蒙面人,你有沒有什麼端倪?”

  “半絲端倪都沒有。”

  “你要報仇?”

  “當然。”

  “這……很難!”

  “很難?”

  “嗯!以我兩次眼見,合你我二人之力,恐怕還不是他的對手。我想了很久,想不出他的來路,像這等高手,為數不多……”

  “那就不一定了,能人頭上有能人,一山還比一山高,如果是平素不行走江湖的人物,你根本無法猜起。”

  徐文口里說著,心里卻又另打上了一個結,他原來認為對方冒父親形貌便于對自己下手的推測否定了,以對方的身手,取自己性命不難,何必多此一舉,更令人不解的是對方不曾開過口,也不說明下手的原因,這是武林中罕有的事。

  難道他真的是父親本人?

  但這意念,隨即被情理所否定,不可能,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天台魔姬”又開了口:“兄弟,你願意告訴我你的出身來歷嗎?”

  徐文一震,歉然道:“大姐,請原諒小弟格于師訓,目前不便奉告!”

  “天台魔姬”卻毫不為意地道:“那就算了,我也有同樣的苦衷。”

  這句話,當然是告訴徐文,他大可不必反問她的來歷。

  “大姐,我們是巧遇嗎?”

  “可以說是,我是趕赴一個地方參加一個大典,想不到我們先后投入了同一旅邸,這不算巧嗎?”

  “參加什麼大典?”

  “你聽說‘衛道會’這名稱沒有?”

  “這倒不曾聽說過!”

  “三日后,該會舉行立舵大典,曾請江湖各幫派和知名之士觀禮!”

  “哦!大姐也在被請之列?”

  “是的。”

  “那大姐是知名之土了?”

  “天台魔姬”嬌嗔道:“兄弟,別對我來這一套。”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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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26 08:40:41
  徐文心念電轉,自己如能參與這大典,說不定能碰上要找的仇家,至少,可以藉機打探一些線索,轉念之中,隨道:“這‘衛道會’顧名思議,是以除魔衛道自居了?”

  “大概是!”

  “會主是何許人物?”

  “你看吧!”

  說著,遞過一份大紅柬帖。

  徐文接過來一看,只見上面寫的是:

  敬啟者:百年以遠,武道式微,正義不彰,武德敗壞,武節蕩然,魔長道消,有目共鑒。有心同歎,志士扼腕!爰約集正義之士,組此衛道之會,期能重振武德,消彼魑魅,謹訂于丁丑上已,假桐柏之陰,舉行立舵大典。

  恭請俠駕光臨

  衛道會會主頓首

  柬帖上,並沒有說出會主是誰,這種帖式,也可以說大違常情。

  徐文遞回“天台魔姬”之后,困惑地道:“會主到底是誰呢?”

  “天台魔姬”螓首一搖,道:“不知道!”

  “日期訂在上已,距今天整整還有三天,能趕到桐林山嗎?”

  “日夜兼程,大概可以。”

  如此大姐該動身了……”

  “你不去嗎?”

  徐文內心極想去,但表面上不得不說道:“小弟並未在被邀之列。”

  “天台魔姬”輕聲一笑道:“想來是傳柬的人找不到你,否則以你‘地獄書生’的名頭,焉有不被邀之理。去吧,我保證無人敢擋駕。”

  “妥當嗎?”

  “有何不妥?兄弟,你的確變得太多了,這不像你往日的行徑……”

  “會名衛道,旨在除魔。大姐,恕小弟直言,你我在江湖中的聲名,不會被人目為正道之士吧?”

  “天台魔姬”放任地一陣格格嬌笑道:“兄弟,你我又做什麼人神不容的惡事?

  外號自外號,人我自為之,越發的要去,見識一下這些自命衛道之士,到底是些什麼嘴臉。”

  “好,去!”

  “我們這就走!”

  桐柏山,地當豫鄂之處,主脈之北,數日來,各色武林人物,絡繹載途,有如山陰道上,人潮之中,有一個獨臂書生,伴隨著一個嬌媚絕倫的婦子,他倆,正是前來參與“衛道會”立舵大典的徐文與“天台魔姬”。

  有許多認識他兩人的,都對他倆側目而視,大有敬鬼神而遠之的意味。

  “天台魔姬”是只要有徐文在側,便什麼都不在意了。

  而徐文卻是傷心人別有懷抱。

  山口,設有迎賓閣,是臨時搭蓋的彩棚。來賓先在棚中接受茶點招待、然后登山。登山通道,恰在迎賓閣出口,閣門之處,一名黑衣老者率八名弟子,專司迎賓。

  徐文與“天台魔姬”憩息了片刻,相偕起身,向閣門走去……

  黑衣老者雙手一拱,自報名號道:“敝人‘衛道會’黑旗堂掌堂吳一峰,職司迎賓,兩位請出示柬帖!”

  “天台魔姬”媚笑一聲道:“如果沒有請柬呢?”

  “恕不接待!”

  “請柬散發的對象是哪些?”

  “各門派幫會與武林中知名之士!”

  “何者方算是知名之士?”

  “這……恕本人不便作答,本人職司迎賓。”

  “以‘地獄書生’之名,可有資格與會?”

  黑旗堂主吳一峰面色一變,目光不期然地注向徐文,半晌沒有答腔。顯然,他早知兩人來歷,只是格于職司,他無法作主。

  就在此刻——

  一名黑衣人,由山口內飛奔而至,向吳一峰施了一禮,道:“稟堂主,弟子奉命傳言!”

  “哦!”

  吳一峰退到一側,黑衣人向他低語了數聲,然后掉頭回山。吳一峰疾步上前,向徐文抱拳道:“柬帖疏漏,敝會主深致歉意,少俠請!”

  徐文大感意外,目光膘向了“天台魔姬”。“天台魔姬”把自己的一份請帖送了過去,然后一揚眉,道:“兄弟,登山吧!”

  徐文頷了頷首,與“天台魔姬”並肩而行,心中的疑云卻掃不開,“衛道會主”竟然派人傳今邀請自己與會,還致歉意,的確令人有莫測高深之感。會主是何許人物呢?“地獄書生”四個字在江湖中被視為魔鬼化身,該會以“衛道”為名,似乎沒有結納自己的必要,難道其中別有蹊蹺?

  “天台魔姬”盈盈一笑道:“如何!我保證你能與會,兄弟,你的名頭真響亮哩!”

  徐文“唔”了一聲,道:“可惜不容于正道!”

  “什麼正道邪道,武林中多的是沽名釣譽之徒,口是心非之輩,表面上道貌岸然,其心其行可誅而有余。兄弟,何必妄自菲薄?”

  “大姐說的也許對。”

  蜿蜒的馬道,繞過一座不太高的山峰,眼前現出交椅似的地形,雙峰環峙,背靠峻嶺,當中是一片平陽,遠遠可見紅牆綠瓦,屋如魚鱗。

  一撥一撥的觀禮賓客,匆匆而過。

  徐文與“天台魔姬”好整以暇,安步當車,直似游山玩水,其實,徐文的心弦,早已繃得緊緊的,他在想,如果發現上官宏、“喪天翁”、錦袍蒙面人等在座,自己該采取什麼措施?若憑力敵,恐怕大志未酬身先死;憑智取,而不使任何一個仇人漏網,是件很辣手的事。

  他最擔心的,是恐怕一時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而壞了大事。

  轉過山環,距離那片新建的房舍更近了,隱約可見不停流動的人潮。

  眼前,是一片苦竹林,疏落有致,飽含大自然風韻。

  突地——

  徐文的腳步被釘住了,雙目神采奕奕,射向竹林的右下方。

  一條纖巧的紅衣人影,俏生生地站在一塊突石上,似在閒眺山景,山風拂動著火般的衣袂,隱隱約約展露了那雪白的肌膚。

  徐文渾然忘我,一顆心早已飛到紅衣人影身畔。

  “兄弟,怎麼了?”

  “天台魔姬”業已發現了這使她刺心的一幕,但仍輕聲地問。

  徐文忘其所以地道:“是她,紅衣少女,今天我非問出她的來歷不可!”

  “天台魔姬”的臉色變了,恨怨交集。但徐文沒有看到,他移步向紅衣少女立身之處走去,他忘了功力不可測的“橋中人”,也忘了紅衣少女前此對他的態度。

  “天台魔姬”感到一陣心碎,她發覺,他對她仍然毫無愛意,他的心,仍系在紅衣少女身上。她恨恨地一跺腳,幽幽自語道:“我何必作繭自縛?”

  徐文根本忘了“天台魔姬”的存在,自顧自地走去。

  當他快要走到紅衣少女身后,目光掃處,不由呆了。

  緊靠突石邊緣的竹葉之后,還有一個人,一個俊秀的白衣少年。

  這少年,徐文並不陌生,正是“聚寶會”少會主。一股莫明的妒意,從心內升起。“聚寶會”在江湖中可說是一個下三流的組織,不擇手段地巧取豪奪,不久前綁架開封首富之女蔣明珠,便是一例。

  紅衣少女仙露明珠,與這類人物交往,的確是一種敷衍。

  白衣少年一轉頭,發現了徐文,登時面色大變,驚呼一聲道:“‘地獄書生’!”

  紅衣少女聞聲回頭,正好與徐文照面。

  得不到的東西是最完美的,這句話的確不錯。徐文的目光乍與紅衣少女接觸,他像觸電似的一震,仿佛天地間只有她這麼一個美人。

  紅衣少女粉腮一沉,道:“閣下幸會!”

  徐文只有一臂,所以他的禮數只有含首與躬身一途,當下一含首道:“的確是幸會!”

  白衣少年快步走到紅衣少女身側,驚愕地道:“薇妹,你們是素識?”這一聲薇妹,顯示出兩人之間關系的不平凡.徐文有一種酸溜溜的感覺。

  紅衣少女溫柔地對白衣少年一笑道:“小妹曾受過他的恩惠!”

  “是薇妹的恩人?”

  “可以這麼說。”

  “可是他……”說著,向徐文瞟了一眼。

  “怎麼樣?”

  “卻是小兄我的仇人!”

  “仇人?什麼樣的仇?”

  “擅闖敝會,殺人劫人。”

  “啊!”

  徐文一股怒火,再也按捺不住,本已抑制了的乖戾煞氣,又在眉目之間涌現,盯視著白衣少年冷哼了一聲道:“你算什麼東西!”

  白衣少年似乎對徐文有所懼憚,沒有開口。

  紅衣少女語帶怒意地道:“‘地獄書生’,不要開口傷人!”

  徐文眼中冒出了火花,但強忍住道:“在下請教姑娘芳名?”

  “我叫方紫薇。”

  “方姑娘何以與這類人交往?”

  “閣下的這類人是什麼意思?”

  “江湖宵小,卑鄙齷齪。”

  白衣少年面上可就掛不住了,反唇相譏道:“‘地獄書生’,閣下的雅號及為人,在江湖中也未見高明?”

  徐文帶煞的目光向他一繞,不屑地道:“你還不配說這種話!”

  紅衣少女慍聲道:“我曾受過閣下援手之恩,將來必有以報……”

  “在下從不曾有過望報之心!”

  “那是另一回事,閣下是赴會來的?”

  “不錯!”

  “何不移駕會場?”

  徐文為之氣結,這種拒人千里的態度,大大傷了他的自尊心,一咬牙,沉著臉道:“方姑娘,在下敬謹忠告,慎防狼子野心,免貽依戚!”

  說完,轉身就待離開—一

  白衣少年冷冷地道:“這等人參與衛道立舵大典,對大會是何種玷辱。”

  這句極盡侮蔑的話,任何人都受不了,何況是生性狂傲的徐文,雖然他自誓改情易性,從事復仇,但“人情有所不能忍者”,匹夫見辱,尚且拔劍而起。

  他陡地回身,怒視著白衣少年道:“你想死?”

  白衣少年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冷噤。

  紅衣少女方紫蔽卻接上了口:“閣下來者是客,請自我尊重!這里不是殺人的所在!”

  這句話,分明以主人自居,徐文心中一動,莫非她也是“衛道會”一分子?抑或是與會主有關系的人?那麼上次清源寺中與她一道的“轎中人”,也是“衛道會”中人了?看起來,“衛道會”的確來頭不小。

  徐文也不計較對方話中帶刺,脫口道:“那姑娘是此地主人了?”

  “半個!”

  “半個?”

  “嗯”

  白皮少年滿面阿諛之色地向紅衣少女道:“薇妹,那邊景色不俗,我們換個地方如何?”

  紅衣少女螓首微點,含情脈脈地膘了白衣少年一眼,然后向怒火中燒的徐文道:“閣下請便!”

  說完,與白衣少年相偕並肩而去。

  依徐文以前的性格,白衣少年難逃一死,然而他的確是改變了,也可以說是深沉了,他想到在此地殺人確非所宜,會影響自己復仇的計划。

  他望著一紅一白漸去漸遠的身影,心中涌起了一股酸澀的滋味……

  “兄弟!”是“天台魔姬”的聲音,她不知什麼時候來到他的身后。

  徐文回身付之一笑。

  這一笑是苦澀的,是自我解嘲的笑。然而“天台魔姬”卻不分析這笑的含意,顯得十分溫馴地道:“大典的時辰快到了!”

  這真是很微妙的雙重關系,徐文屬意万紫薇,而方紫薇對他非但無好感,几乎近于厭惡,他卻甘心忍受“天台魔姬”鐘情于他,而他對她根本無動于衷,她也一樣地鍥而不舍。

  結果將演變成什麼局面呢?

  徐文慢慢地冷靜了,他發覺自己方才的沖動十分天謂,大仇在身,雙親下落不明,還斤斤計較于儿女之私這不是智者所為。

  一念貫通,他釋然了,平靜地向“天台魔姬”道:“大姐,你認為我的行為很愚昧,是嗎?”

  “天台魔姬”嫵媚地一笑,道:“不,男女愛悅,是人的天性,不過,那是勉強不來的!”

  她是話中有話,徐文當然聽得出來,他不願再深談下去,怕引起尷尬的場面,因為他不愛她,他厭惡她那放蕩的態度,當下話鋒一轉,道:“大姐,記得清源寺中,你曾以一塊玉塊取信于‘轎中人’,那玉玨是什麼來歷,小弟可得與聞否?”

  “是我師門信物。”

  “令師必是非凡人物?”

  “過譽了。”

  她似乎不願談這話題,徐文自不便窮詰下去。

  “我們走吧。”

  “走。”

  廣廈之前,是一個數畝大的方場,靠北面,筑了一座寬五丈,高三丈六尺的壇台,香煙繚繞,巨燭高燒,各種供品,堆成了一座小山。

  壇上,兩名衣冠整齊的中年人,分立供案兩側,看來是贊禮的禮生;兩側,八張太師椅,分別坐了七位老人,靠左的首位卻虛著。

  另有執事弟子十六名,分立兩側壇邊。

  壇下,黑壓壓一片人頭,但卻肅靜無嘩。

  徐文與“天台魔姬”分別在男女座中,找了一個位置。徐文的目光,首先飄向壇台七位老人之中,“無情叟”與“喪天翁”居然在座,他的心一陣激蕩。他想發現他曾之解毒的上官宏,但卻不見蹤影。

  莫非“七星堡”血案與“衛道會”有關?

  他腦海里閃現了這個念頭,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冷顫。如果事實真的如此,要談報仇,可真是相當的困難。

  台上端然正坐的七個老人,恐怕任何一個都非自己所能敵,能與“喪天翁”與“無情叟”並排起坐,不問可知必是非常人物。

  那左邊首位空著,不知留給誰?

  驀地——

  一頂彩橋,直上壇台,七老者全部起立相迎。

  台下起了一陣騷動。

  徐文心弦立時繃緊,暗忖,今天大概可以一睹“轎中人”的廬山真面目了,焉知大失所望,彩轎放落在左首第一把交椅的位置,“轎中人”卻沒有現身。

  與會的對這頂神秘的彩轎,顯然都不明來歷,嗡嗡之聲響成了一片。

  由于彩轎的出現,使本來十分嚴肅的氣氛,涂上一層詭秘的色彩。

  “當!當!當!”

  三聲金鳴過后,浮動的聲浪沉寂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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