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註冊時間
- 2015-1-16
- 最後登錄
- 2024-4-24
- 主題
- 查看
- 積分
- 14648
- 閱讀權限
- 130
- 文章
- 38886
- 相冊
- 0
- 日誌
- 0
狀態︰
離線
|
六 兄弟反目 二
不管對小民還是大官,祭祖都是件大事,無論朝代如何更替,祖宗都是不會忘記祭拜的,這是傳統,重孝的傳統。
所以這樣的日子,無論多麼繁雜的規矩都顯得莊重了。
李家的祠堂在東府。
一大早,天還沒亮,東府那邊就燈火通明的,下人們都悄無聲息地忙碌著。白卿尋了件白衫,加上一件墨綠的羅裙,再去了臉上的胭脂,也算弄得很乾淨了。
對著鏡子,鳳宣正想誇讚。白卿卻又抬手在眉角畫了兩筆,怎麼忘了,她是妖來著,要安李家長輩的心,她得處處小心才是。
鳳宣不禁暗暗撅嘴,那兩筆真算是畫蛇添足。
太陽升到枝頭那麼高時,白卿動身往東府去。
東府比西府大,是李家王府的主宅,裡面住著李家幾乎所有主要的人,西府是單獨留給李伯仲的,他是嫡長孫,到這麼大年紀還沒明媒正娶,就是打算將來娶貴夫人的,西府便是留給他的單門獨戶。
在祠堂旁邊歇腳的廳裡,白卿選了處角落落座,從她這地方看過去,幾乎可以打量到所有人的座位,這會兒,人還沒來齊,老王爺、老王妃也都沒到。
李伯仲到是來了,正跟幾個年輕男子站在門外的遊廊上,剛才她進來時,他轉臉看了她一眼,沒什麼特別的神情。
白卿來不及考慮他對她的裝扮是否滿意,因為她正在四處搜尋在場的女孩兒。
李家祖上定然是求到了子孫福,放眼望去,一水的男丁,女娃兒只是星星點點地散落著,白卿挨個看過去:沒有、不是、不是、沒有。
沒有一個年紀相符的!
也許還沒來吧,白卿暗自在心裡安慰自己。
正安慰著,就聽見門外熙攘起來,屋裡的大人小孩聽見熙攘聲,也都起身出去,像是去迎接什麼人。
鳳宣伸頭張望了一下,隨即告訴白卿,是老王爺跟老王妃來了,得趕快起身去迎接。
白卿的腳步不夠快,不過到也湊巧,正好在門口跟王爺王妃對了個正眼,老王爺沒什麼表示,只是看過一眼就罷了,也許他還沒弄明白眼前這女人是哪個兒孫的妾侍,家裡的兒媳、孫媳實在有點多,未必都認得全。
到是老王妃多看了白卿兩眼,第一眼是滑過,第二眼是打量,等到第三眼就是從上往下的覷視了,估計是確定了她不是什麼能抓住好男人心的女人吧。
白卿微微屈膝一福,這就算見過他的長輩了。只是膝蓋還沒伸直,就被眾人擠到了門板旁。
李伯仲最後一個踏進門,白卿抬眼與他對視,嘴角微微露著些委屈,看,你的家人這不又欺負人了。
「大哥,快來啊。」一個十七八歲的年輕男子,站在人群裡沖李伯仲大喊,這位是三爺的嫡長子,名喚李叔期的。
李伯仲應聲跨步離去。
白卿則低著頭,回到她的角落裡。
祭奠在正午舉行,全家老小一一焚香叩拜之後,日頭早已偏西,所有人都飢腸轆轆的,不過在前面的大廳裡,早已擺好了宴席。
總共八桌,白卿的位子仍然被放在了角落裡的一桌,這桌上都是妾侍。
女人的排擠通常都不算太高明,就是幾個人當著你的面咬耳朵,然後把你一個人晾在那兒,證明你是被隔離出境的人。
這場面對白卿來說實在是小了點,所以她並不怎麼在意。拾起筷子照樣吃她的菜,餓了一天,本以為這趟東府之行會有收穫,結果什麼也沒有,本來高亢的心情,現在全都轉成了飢餓,看來想找到娉兒,還是要繼續跟這家人糾纏才行。
「大哥——你喝多了吧?」靠近主桌那邊似乎出了點問題,有些吵嚷。
前幾天造訪月舂苑的那位李修競正提著酒壺站在李伯仲身旁,另一隻手上端著滿滿的酒,而他旁邊是幾個李家兄弟攔著,看起來這位仁兄是打算鬧事?
「你們都旁邊去,我就是敬我親弟弟一杯酒,伯仲,你要是給哥面子,這酒你就喝下,要是看不上我,你不喝,我也認了。」李修競將酒杯橫到李伯仲的臉前。
李伯仲看著酒杯,半天沒作聲
「好,哥哥我身份低,敬不起你,這酒我自罰——」說罷仰脖子把酒喝了個精光,然後繼續往杯子裡倒。
一旁的李家兄弟們趕緊上前攔著,可越攔,這位仁兄就越來勁。
李伯仲則始終坐在原地不說話。
直到大家長發話:「修競,你這是在耍什麼酒瘋!」老王爺重重拍了下桌子。
大廳內一時寂靜無聲。
李修競鬆開手中的酒壺酒杯,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竟嗚嗚了哭了起來,「祖父,孫子知道自己身份低啊,這才給伯仲賠不是,請他看在兄弟一場,不要再這麼逼我。」抓住李伯仲的腿,竟給他磕起了頭。
這下可就精彩了,但看那李修競的妻妾兒女,也都跪到地上嗚嗚哭了起來。
一旁勸說的兄弟們也都侍立一旁,他們大半都是庶出啊,當然是幫庶出的李修競,何況自從李伯仲開始掌管漢北的軍機以來,沒少挖他們的牆角,這小子著重培植自己的勢力,正在一點點蠶食他們的地盤,他們也早就對他有怒不敢言,今天正巧碰上李修競這麼鬧,當然是要幫著他把事情鬧得更大才是,於是眾人作壁上觀。
「修競,你起來,哪有兄長跪弟弟的!」老王爺怒斥一聲。
那李修競是老王爺的第一個孫子,俗話說長子長孫,老頭的命根,自小就是疼愛的很,就沖這一點,李修競這一招也算用得極對,「祖父,修競我的苦處不能跟您老人家說啊——」一個大男人哭成這樣,是挺瘮人的。
「伯仲,叫你哥哥起來!」老王爺對李伯仲如此吩咐,是他惹出來的事,就得讓他解決。
李伯仲緩緩起身,看著地上跪的李修競半天,才道:「大哥,有什麼話站起來再說。」
李修競見李伯仲服了軟,心裡估計這事好辦了,於是抬頭握住了李伯仲的手,「伯仲啊,大哥就這麼個表親,你就當可憐大哥我自幼喪母,無依無靠,你饒了周威吧,大哥我記你一輩子的好。」
還是為了爭權奪利的事!他的這些兄弟,對外打仗沒一個用心的,對內搶地盤到是一個比一個厲害,連這種女人的哭鬧手段都使出來了!
他今天要是答應了,以後這種事就會層出不窮,所以這事——
「大哥,唯有這件事我不能答應你。」
「……」李修競錯愕。
眾人也錯愕,他答得太快了。
「好——好……」李修競當然是面子上掛不住了,哭也哭了,跪也跪了,現在就剩下自殘來威脅了,於是拾起地上的碎瓷片就要往自己身上扎。
李伯仲當然不能讓他這麼幹,伸手攥住了他的手腕,兩兄弟就這麼角力。
這場面差點沒讓老王爺倒岔過氣去,趕緊讓在場的子孫上前阻止,於是大廳裡一團亂。
鬧了半天,也不知道是誰提起了李伯仲的不是,於是大廳裡漸漸多了說李伯仲的雜言,比如他脾氣不好,比如他不顧全大局,比如他任性妄為,當然任性妄為中也包括把白卿這種女人納做妾侍,而得罪了未來老丈人等等。
鬧著鬧著,大廳裡明顯分成了三派,一派針對李伯仲,一派護著李伯仲,另一派保持中立。
都說子孫滿堂是福氣,這李家看上去可不怎麼像!
白卿站在角落,本打算置身事外的,瞧那群男人鬧得,口沫橫飛的,她可不想過去。可是李家的那些女人都過去了,哭哭鬧鬧的,她作為他帶進來的寵妾,不過去摻和似乎不夠義氣,何況她的事總歸要被這家人拿到明處來評斷,晚斷不如早斷。
白卿悄悄擠進了嘈雜的人群,推搡間,差點被絆倒在地。
「你要是還顧忌李家的聲譽,就不會把這種女人帶進來!」有人開始在她身上動嘴了。
白卿緩緩躲到李伯仲的背後,這都是他家的事,要他自己來解決才是,她只負責站,不負責動嘴。
李伯仲抬手示意身邊的弟兄不要再爭吵,看著對面的兄長李修競,對方此刻似乎已經惱羞成怒,不過依舊還是在流眼淚。
他最討厭看到大男人留眼淚。
「哥,你今天要是不這麼鬧,可能我還會放周威一馬。」伸手擦了擦臉頰上被濺到的酒漬, 「現在,我就當著祖父的面把話放這兒,周威在一個月內不離開東軍,就給他定好棺材,我會親自把他送回西平來。」
「你——」李修競終於是忍不住了,抬手就揍了過來,李伯仲上半身一個後退,好巧不巧正撞到了白卿的雙眉之間,剎時,鮮血就從她的鼻端流了出來,看來他的身後並不是個安全的地方。
「夫人,您沒事吧?」鳳宣手快,趕緊掏了帕子給她摀住。
整個場面那就是一個字——亂。
老王爺氣得直發抖,抽過一旁下人手裡的枴杖,上前就給了李伯仲一棍子,這老爺子挺偏心呵,白卿一手捂著鼻子,一手拽了李伯仲的衣袖往後拉了拉,怎麼說也是她的男人啊,關鍵時刻還是要幫幫的。
還好,有眾人的勸阻,終於是沒讓老王爺把第二棍抽下來,真抽下來可就真要命了,第二棍可是對著頭去的。
推推搡搡下,李伯仲跟白卿被隔離出了大廳,今天算是流年不利,掛花的只有他們倆。
白卿一手捂著鼻子,一手伸過去探視他手臂上被抽得血印子,眼淚汪汪的——因為被撞得。
李伯仲這次到是沒擋去她這擅作主張的親暱。
此時,夕陽正當紅,照在兩人身上,灰紅灰紅的。
屋裡還在哭鬧著,而屋外,就他們倆佇立在那兒,像是被整個世界孤立了一樣。
白卿暗暗歎息一聲,忙了一整天,末了,她還是沒找到她想找的東西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