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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14 00:47:27
第二十章

  木青有些狼狽,又稍稍有些心慌意亂,用力掙脫開他的手,轉身揪住溪邊豐茂的一攤水草,手腳並用地要爬上岸去。身後的驪芒卻朝她又伸出手,輕而易舉地握住了她腰肢,她一下又被他拉回了水中,後背緊緊貼在了他的前胸上。

  木青覺得他有點像是在戲耍自己,這回真生氣了,扭頭狠狠瞪著他。剛轉頭,面頰卻與他低傾下來的臉幾乎貼到了一處,他臉上的鬍鬚輕輕碰觸著她的肌膚,毛毛癢癢的。

  感覺到他的臉仍在繼續往下壓,嘴唇眼看就要碰到她的臉頰了,木青急忙轉過頭避讓開來,但是他的唇已經就勢壓到了她散在頸後的長髮上了。

  驪芒的臉緊緊貼在木青的後頸上,摩擦著她已經濕潤了的秀髮,感受著它的柔順絲滑,片刻後,他親上了她被長髮遮蓋住的後頸肌膚。彷彿覺得她還不夠高,他握住她腰往上托高了下,木青一下懸空在了水中。

  他一隻手抱住她腰固定住她,不斷親著她的後頸,另一手已經從泡在水中鼓脹起來的襯衫下襬中探了進去,輕而易舉地佔領了她的前胸。

  他的手張開了很大,幾乎可以同時包握住她並不算小的前胸。起先只是慢慢地揉捏,漸漸地,木青感覺到他在用大拇指不斷地摩擦按壓著她的一邊桃尖。

  他的指腹和他手掌一樣粗糙,嬌嫩的那裡經受不住這樣的折磨,很快就挺立了起來。他似乎很滿意她身體的反應,喉嚨裡發出了聲愉快的呻吟,又探向了另一邊。

  木青腳尖無法著地,整個人本就是靠著身後驪芒的圈抱才沒被水流沖歪,此刻更是全身發軟,不止手腳發軟,連心裡似乎都和她此刻的後頸一樣,漸漸起了陣若有似無的麻癢之意,癢得她難過異常,偏偏卻又無法觸摸得到。她聽到了一聲呻吟,和驪芒剛才發出的不同,這聲呻吟,軟膩又模糊,充滿了挑逗的餘音。

  她被驪芒猛地反轉了過來抱住,涉水上了溪流抵在溪邊一塊仍帶了些餘熱的平坦岩石上,這才驚覺剛才那羞人的聲響竟然是自己發出的。但還來不及體味這羞慚,她濕透的襯衫和牛仔褲已經被驪芒幾乎是反捲著從身上剝了下來,連帶著她那雙可以拿來養魚的鞋子,胡亂捲成了一團丟在她腳下。

  月光灑在她全身的肌膚上,滑膩得就像靜靜流淌著的牛乳。這樣毫無遮掩地完全臥在月華之下,讓她緊張得幾乎害怕起來,唯恐突然有人闖入。更何況此時跪坐在她腳前的驪芒,正用幾乎是著了魔般的眼光緊緊地注視著她,這叫她更加心慌意亂,急忙爬了起來,探手去拿自己那一團濕嗒嗒亂七八糟卷在了一起的衣物。

  驪芒攔著握住了她的手,將她重新又壓在了石面上。他壓下去的時候,動作很是輕柔,像是怕壓疼了她。

  木青的身體幾乎被他的身軀完全地遮掩了起來。這樣的遮掩叫她突然覺得安全了許多,剛才狂跳的心也漸漸有些平復了下來。她的背後背腰際和臀部感覺到了身下石面的溫暖乾燥,身上驪芒的身體卻帶了溪流裡水氣的清涼濕滑,溫暖和清涼,乾燥和濕滑,這樣強烈的對比讓她忍不住全身打了個哆嗦,伸出了手緊緊抱住他的後背。

  驪芒和往常一樣,親吻愛撫著她的胸口小腹,一路慢慢向下。當他分開她腿的時候,木青順從地閉上了眼睛。

  今天已經過了她的危險期了。她祈禱,只要她能倖免於前次他的意外入侵而不致中彈,她想她可以讓自己試著從心底裡去接受接下來要發生的事,並且盡自己所能地讓他得到最大的歡愉。儘管此時她身下枕著的是月光之下的一張石床,而與他相遇也不過短短半個月。畢竟,男女之間發生這樣的事情,除了為繁衍後代,大部分時候還是為了得到快樂和享受。

  驪芒像從前做過很多次的那樣,最後俯首到了她那裡。這一回,她甚至感覺到了他的舌尖輕輕舔過她柔嫩敏感的大腿內側肌膚,她忍不住又打了個哆嗦,連腳趾頭也緊緊地蜷縮了起來。

  她太意外了。當驪芒突然發出一聲長長的堪比憂傷的嘆息,然後戀戀不捨地再次撫摸親吻她的身體,最後卻只是趴回她身上靜默了片刻,突然翻個身,自己躺在了岩石上,讓她趴在他的胸膛之上,一雙手緊緊按住她腰臀,將她按向自己,他卻一動不動的時候。

  木青完全懵了。第一反應是他不行了。但很快就否定了這個念頭。她的大腿之側仍被他堅硬地頂住,尤其是這種姿勢之下,感覺更是強烈。

  木青實在忍不住自己心頭的好奇之意,兩隻胳膊撐在他胸膛上,微微地撐起自己上身,然後試探著伸出手指,戳了下他的胸膛。

  他大概把她的這個動作理解成一種挑逗,因為事實上也是,她的胸口隨了她的舉動而微微晃蕩,擠壓著他,而她自己卻渾然未覺。

  驪芒又發出了聲粗重的呻吟之聲,猛地再次把她按倒在自己胸口緊緊抱住,緊得彷彿要把她嵌進自己身體裡。

  木青雖仍是不解,卻順從地趴在他身上,感覺著他強勁有力的心臟搏動。

  他終於放開了她,扶她坐在石頭上,自己站了起來,重新又跳下了溪流的深水處。等他再次上來,他只是默默圍好了自己的那塊獸皮,然後蹲到了木青的面前,將她剛才被自己弄得一團糟的衣物分開來,擰乾了裡面的水分抖開,但顯然暫時已經不能穿了。

  他抬眼望著木青,神色看起來有些不知所措,像個做錯了事情怕被責備的小孩。突然他眼睛一亮,將木青的雙手卷在了自己的脖頸上,伸出一隻手抱住了她的腰,又示意她將兩腿分開纏住他的腰際,另一隻手把她寬大的襯衫覆在了她的後背之上,然後托住她臀部站了起來。

  木青雖然還在為他片刻之前的突然中止滿腹疑竇,但被這樣的舉動還是弄得有些哭笑不得。他大概知道她不習慣在人前裸露身子,所以認為這樣可以幫著遮擋住她身體,回去的時候即便撞到了人也無大礙。

  木青急忙搖了搖頭,鬆開了剛才攬住他脖子的手,扭了下身子,示意他放自己下來。

  驪芒再次感覺到了她滑溜得柔若無骨的身子在磨蹭著他,剛才下水好不容易才下去了的慾望又倏然勃發了起來,悶哼了一聲,猶豫了片刻,這才有些不情願地放下了她。

  木青一下地,立刻就把潮濕的襯衫和褲子套了回去。雖然不大舒服,但是比起被他用剛才那種姿勢弄回去,她寧可穿一會濕衣服,反正天氣也熱,她身體又一向不錯,不至於擔心會著涼什麼的。唯一那雙濕得仍在滴水的鞋子是套不進去了,木青乾脆提在了手上,回頭看了眼仍在愣愣看著自己的驪芒,自己先從石頭上爬了下去。

  月亮已經高懸夜空之上了,照得溪邊白花花一片。她沒走幾步路,就開始質疑起自己之前想過的為了省下鞋子留在冬天穿而開始學習赤腳走路的決心。或者說是自己太沒用,不像他們那樣都有一雙厚得足可以當鞋底用的足底。她的足底踩在溪邊的碎石上,沒幾下就咯得生疼,忍不住停住了腳步,一隻腳踩到了另一隻腳的腳背上,蹭了幾下,以緩解剛才的生疼之感。

  驪芒已經趕了上來,蹲到了她腳邊,托起她一隻腳在自己的手心,輕輕揉捏了幾下,再換了另一隻,然後把她打橫抱了起來,往聚居地方向去了。

  他蹲下來用粗糙的手掌認真地為她揉捏腳底心的時候,木青除了癢,心中也是微微有些觸動。此刻被他這樣抱著走路,忍不住伸出手吊在了他脖子上,把臉埋在他胸膛的毛髮處,像貓一樣地微微蹭了幾下,感受著那裡柔軟又粗糙的糾結。

  聚居地裡這個時候大多數的人都已經去睡了。驪芒抱著她回來的時候,並沒有引起什麼人的注意。木青把衣物和鞋子都晾在了他們棚屋前的風口處,希望明早醒來它們都勉強可以穿了,在找到可以替代內褲的東西之前,她是打死也不會穿那條短得一個彎腰就可以露出半片後臀的圍裙的。

  木青躺在驪芒身側的時候,他一直在愛撫著她的身體,甚至將她的手牽著握住了他的再次勃起。但是卻僅此而已,他像是忍住了,並沒有再進一步的動作,直到慢慢睡了過去。

  木青感覺到了身側他漸漸平穩勻稱的呼吸,知道他睡了過去,這才慢慢地從他仍有些硬的下體上縮回了手,再把他壓在自己腹部的胳膊輕輕地挪開,自己往裡面稍微挪了下位置,側身枕著一隻胳膊,閉上了眼睛。

  白日裡的一幕幕又在她面前閃現了出來。不過一天的時間,她卻覺得像是經歷了一個夢境。先是發現自己遭那次雷劈竟穿梭回了至少一萬年前的時空,然後是突然現身的以加對她不軌的騷擾,再就是片刻之前她和此刻這個正睡在她身側的原本相差了至少一萬年時空距離的遠古男人的那場沒有完結的肌膚之親。

  她不承認自己對剛才溪邊那場未竟的野戰有什麼遺憾之意,她只是真的有些不解,既然幾天之前的那夜裡,他已經不止一次地要過她了,為什麼今晚卻又突然半路剎車,和之前發生過的數次情況一模一樣?

  木青想了一會,想不出什麼合理的解釋,暗自哼了一聲,心想你不惹我我還巴不得呢,省得像前幾天那樣整天為危險期擔心,覺得自己頭頂就像懸了一個炸彈,隨時都會悲慘地爆炸……

  木青突然睜開了眼睛,心中飛快地掠過了一個詭異的念頭。

  他夜夜對自己動手動腳的,但長達半個月的時間裡,唯一的一次真槍實彈卻是在她的危險期!接下來的那夜,如果不是遭遇了夜半猛獸的侵擾,看他的樣子應該也會和前夜一樣的。聯想起從前幾乎每個夜裡他不斷聞她體味和剛才在溪邊的異常舉動,她腦子裡突然蹦出了從前也不知道從哪裡聽過來的一句話:自然界的動物們通常會選擇在雌性發情期內實行交配,以保證提高繁衍後代的幾率……

  她雖然還不清楚他為何能如此準確地掌握她身體裡如此細微的變化,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反常舉動,但她剛才的這個念頭卻是對他這半個月來夜裡反常行為的唯一合理解釋。難道這個生活在遠古叢林裡的男人竟還保留了雄性動物的原始特性,把她當做用來繁衍後代的……雌性?

  昏暗的夜色裡,木青不可置信地盯著這個正躺在自己身邊仰面呼呼大睡的男人,費了很大的勁才忍住了沒有一腳把他踹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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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14 00:47:44
第二十一章

  木青腦子裡熬漿糊般地熬到了下半夜,越想越覺得有道理。恰巧此時驪芒翻了個身,睡夢中又將胳膊搭到了她的身上。

  若是從前她也不會怎樣,覺得重或者熱的話,最多只是輕輕把他手挪開而已。但此時也不知哪裡生出的微微惱意,不但呼一下甩回了他胳膊,順勢還抬腳用力將他往外面推出去。

  驪芒夜間睡覺一向都很警惕,稍有動靜就會醒來。被她這樣折騰,自然一下就醒了過來。他哪裡知曉她此刻的心思,還以為她半夜裡睡不著跟自己鬧著玩,含含糊糊咕噥了幾聲,一個翻身把她攏回在了自己懷裡,又沉沉睡了過去。

  木青在他懷裡扭了兩下,見他紋絲不動,心底裡突然起了陣被挫敗的無奈感覺。轉念一想,除了把自己當生孩子的機器,與他相處的這半個月裡,他對自己確實是直腸子地好,好得有時甚至會讓她產生一種被保護和寵溺的感覺,這是從前她從未感受到過的。她不能太貪心,苛責她身邊此刻這個正摟著她睡覺的男人能完全照她的心意去行事。就算回到她原來的那個文明社會,又有哪個男人能達到讓女人完全滿意的標準?

  這樣想著,木青心底裡的那絲鬱氣才覺得被沖淡了些,加上實在有些睏了,打了兩個呵欠,窩在他懷裡閉眼慢慢也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早發生的小插曲,叫她有些意外,也有些後悔。她被身邊外側的驪芒探手過來給弄醒的時候,睜開了眼一下便又想起那糟心事。雖然昨夜裡已經勸了自己一回了,但此時看見他的那張臉,心裡也不知怎的仍覺著有氣,哼了一聲就把他正放在自己胸口的手給推開了。

  驪芒應該是有些意外,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變臉,看起來一臉的茫然,訕訕地縮回了手,有些呆呆地看著她略微擰起的眉頭。

  木青見他這幅模樣,一下又有些不忍。想起自己昨夜晾在外面的衣物,便推了下他,朝門簾外呶了下嘴。

  驪芒會意了,立刻站了起來裹了自己的獸皮,飛快地到了外面去拿她衣物。等他略微苦著臉進來,木青發現襯衫吹了一夜的風是乾了,悲劇的褲子卻因為厚重,仍是帶了潮意,鞋子更不用說了。

  驪芒跪坐在她身邊,見她神色似乎又有些不快,顯得有些尷尬,大概想起了這是他自己昨夜的傑作。

  木青套上了衣服,心想等下太陽出來,氣溫便會急劇升高,她穿上褲子在太陽裡曬一會,估計用不了多久就會乾了。這樣想了,正要套上褲子,一邊的驪芒突然按住了她手,拿過了她前次摺疊起來放在地上的那條蛇皮圍裙,遞到了她面前,臉上露出了將功補過的笑容。

  木青看了眼,搖了搖頭,自顧站起來套上了褲子。

  驪芒顯得有些失望,怏怏地把圍裙丟在了獸皮上,露出了裡面縫補過的痕跡。木青眼疾手快地想要把它給翻回去,但是驪芒已經注意到了,吃驚地咦了一聲,一下已是拿了過來,把整張皮翻了過來,蛇皮被割破縫補起來的痕跡清晰可見。

  他的眉頭一下皺了起來。

  木青有些後悔自己的粗心。她雖然不大清楚這裡面的關節,但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隱隱就覺得前次呶呶的事情最好不要讓驪芒知道,而且看娜朵的意思,顯然也是和她相同想法,否則她應該早就告訴過驪芒了。

  木青從他手上奪回了圍裙,蹲下身去重新折起來放好。等她抬起頭,驪芒已是不見了。心中有些惴惴,急忙掀開門簾探身出去,果然看見他朝娜朵家的方向去了。

  還很早,聚居地四周的林子裡還籠罩著一層很濃的霧氣,人也不多。木青追到娜朵家棚屋前的時候,看見驪芒神色看起來很是惱怒,娜朵正攔在他面前,睜大了眼睛,顯得又驚又懼,兩人像在爭執什麼。一邊的由由幾個和娜朵家的男人呆呆地在看。

  木青不知道他倆在說什麼,但猜也猜得出來,十有八九是為了呶呶前次劃破蛇皮的事,看樣子好像驪芒要去找呶呶責問?然後娜朵在拚命攔他?

  娜朵看見了木青,眼睛一亮,急忙指著她又飛快地說了串話,木青聽到她提到了自己的名字。

  驪芒回頭,看了她一眼。

  木青站在他身後不遠處,面上帶了笑,笑容裡是寧靜的安撫之意。

  驪芒看了她一會,面上的惱怒之色漸漸消了去,甩開了娜朵還扯著他的手,大踏步到了她面前,抓住了她手往自己棚屋裡帶回去。走了幾步,低頭看見她還是赤腳,停了下來略想下,示意她站著別動,自己扭頭又往娜朵家去了。

  木青剛才有些心急,慌慌張張跑出來時也沒感覺,現在腳底板倒確實感覺有些咯了。站著等了一會,見他很快就彎腰從娜朵家出來,手上居然拎了一雙鞋子。

  這確實是一雙鞋子,只不過整雙都是用動物的皮毛包接起來的,看起來厚重無比,應該是冬天雪地裡穿的。木青翻了過來看了下,底也是不透水的動物皮,和鞋面牢牢縫在了一起,針腳細密,一看就知道應該是娜朵的手藝。

  木青有些苦笑不得,大熱天的叫她穿這種「雪地靴」,但比起光腳或者穿那雙一踩就咯吱冒水的運動鞋,這對她那雙嬌氣的腳來說,看起來是唯一的方法了。

  驪芒已經蹲了下去把她腳套進了鞋裡。雖然有些厚重,尺寸也略大了些,但還算穩當,抬腳也不會掉出去。見他抬頭望著自己似乎有些歉然的樣子,忍不住伸手揉了下他頭頂的亂髮,輕笑了下。

  驪芒站了起來,順著她呵呵傻笑了下,眼裡飛快地掠過一絲歡喜之意。

  這場小風波過去了幾天,木青夜裡留心觀察驪芒舉動,更加證實了自己起先的想法。他會親吻摟抱她,但到最後卻始終沒有發生那種事情。

  對於自己淪落成生育機器,木青不過糾結了幾天,也就沒放在心上了。倒是有時看他明明很是情動了,偏又忍著,覺得有些匪夷所思,甚至於心不忍,怕他萬一真憋出了什麼問題就罪過了,又惡作劇地想著哪天自己要是實在看不過眼去了再去勾引下他,不知道會發生情況?

  這也不過是她有時自我解嘲地想下而已。驪芒既然沒那個意思,她也絕不會真的去主動做什麼,至少目前不會。比起這種事情,她現在更關心的是和自己的日常生活緊密相關的一些事情,雖然在從前看來都是小得微不足道的事情,但到了這裡,真的就再也算不上是小事了。

  先是她腳上鞋子的問題。那雙厚重的皮毛靴穿了兩天,木青終於可以脫下來換回自己的鞋子了。只不過她被那靴子啟發了下,自己採了很多籐條過來放水裡煮過,這是為了增加籐條的韌性和柔軟度,等陰乾了就拿去找娜朵幫忙,用自己剛學的少得可憐的詞彙連說帶比劃加上在地上畫畫,娜朵才算明白了她的意思,幫她編織出了一雙鞋底。木青自己用籐條結出了幾根細細的辮子穿進鞋底,再用針線牢牢固定起來,一雙夾腳涼拖就出來了。

  娜朵的手很巧,藤底編得平密結實。木青穿了試著走了幾步,感覺很輕,腳丫子又涼快,除了比較容易磨損,其它都非常滿意,走路的問題算是暫時解決了。部落裡有些女人看了覺得新鮮,也學了做著穿,只不過她們更習慣赤腳走路,沒兩天就都甩了涼拖又光著腳了。木青乾脆把她們不要的都收集了起來,留著等自己腳上那雙磨損壞了再換著穿。

  鞋子問題解決了,木青又為自己的頭髮犯愁起來。她從前雖然不至於像亂世佳人裡黑媽媽教導斯佳麗那樣地要梳一百下頭髮,但每天睡覺前只要有精力,都會用檀木梳把長髮梳通了才去睡覺的。到這半個多月,沒見哪個女人有梳子,見她們似乎也不大在意頭髮的問題,要麼隨意用個枝叉什麼的亂糟糟綰在頭頂,要麼就在腦後胡亂束起來,長得覺得不便了,便拿片剛磨過的石刀來回摩擦著割掉。木青沒辦法,只能用手指插進去勉強疏通了,再在身後編條辮子什麼的,涼快倒是涼快,只總覺自己蓬頭垢髮地有些缺憾。

  正巧這天驪芒和他同伴回來,也不知道在哪裡的水中叉來了一條大魚,看著足有幾十斤重,用個大陶罐燒了魚湯,每家分了一碗湯一塊魚肉。木青對寡淡的魚肉湯沒什麼興趣,第二天看見被廢棄在地上的魚骨,倒是靈機一動。揀了段魚背脊樑處又粗又結實的骨頭洗淨了,再把尖刺的頭部用石頭磨得光滑些,最後竟也出來了一把像模像樣的魚骨梳。試著梳了下長髮,雖然沒從前的木梳好用,但比起五根手指頭不知道好使了多少。晚上睡前又拿了出來,打算梳下頭髮再睡。

  驪芒注意到了這個新東西,起先不知道做什麼用,有些好奇,等她示範了一下給他看,立刻就沒了興趣,自管躺下去要睡覺了。木青卻是不依,硬是扯了他坐起來,自己跪在他身後給他梳頭髮。原來她早就看不慣他那一頭亂髮了,之前沒辦法,現在有了工具,自然要把他那亂髮給弄整齊點,至少自己看了也會覺得順眼些。

  驪芒顯然不大領情,她每梳一下,他就呲牙裂嘴一下,扭來扭去地看起來很不情願,眼看只剩最後幾下就要大功告成了,他卻突然回頭抱住她腰,木青新做的魚骨梳一下被掙斷了一根齒,氣得她不停捶打他肩膀。驪芒哈哈大笑起來,表情就像個惡作劇成功的小孩。

  轉眼又幾天過去,作物地裡的那片黍籽明天就可以收成了。木青算了下,今天已經是自己到這裡的第二十二天了。

  自從知道自己回不去後,她如今也只能死心塌地在這裡先過下去了。所以比起開始的患得患失,這些天倒覺得日子平靜又簡單。只要不去想那遙遠的未來,或者說過去,她就覺得自己還算過得快活,尤其是和驪芒在一起的時候。但從昨天晚上開始,木青心情又有些低落了起來。

  當時驪芒和她親熱了一陣後,要她用她的手去緊緊握住他那裡不動,大概這樣會讓他感覺舒服點。就像之前做過很多次的那樣。她故意逗了他一會,聽他氣喘如牛了,這才照做了。吃吃笑著的時候,突然想起來,她的經期還有三四天就到了,前提是驪芒上次在她危險期裡的那兩次播種沒有成功。但是萬一他成功了呢?

  木青心情一下被打亂了,情緒又回到了剛發生那事情之後的幾天裡,忐忑不安。

  驪芒很好,她甚至覺得自己有點喜歡上他了。但是現在就為他生孩子……她根本無法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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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14 00:48:02
第二十二章

  作物地裡的黍籽開始收成了。木青原先以為這應該是男人的事情。但她發現自己想錯了。男人們照舊出去狩獵,女人們一部分像往常那樣出去採集野果,一部分拿了石刀或者骨刀去收割。木青跟著娜朵也去收割。她很快就知道了為什麼是女人去收割的原因了。比起力氣,這裡的這種活更需要耐心。

  刀的鋒口並不利,必須要一手揪住,另一手來回切割青綠的柔韌黍莖七八下,才能割下一握的黍莖,並且每隔一會就要把刀拿到一邊的磨石上磨下,才能重新使用。所以有些女人乾脆就不割下黍莖,而是直接用手去捋上面的黍子下來。進度很慢,一天下來,大片作物裡的黍籽連五分之一都沒有完成,照這個速度,至少還要五六天才能收割完。

  木青跟著娜朵在地裡割了一會,就覺得腰酸背疼,尤其是手心,被粗硬的黍莖磨得有些火辣辣地痛,只是不好意思躲懶去,咬牙一直堅持。中午太陽升到了頭頂的時候,女人們停下了手上的活,坐在邊上的樹蔭下歇涼喝水或者吃幾個果子。木青顧不得歇氣,頭上扣了個藤草編的帽子回了聚居地。

  早上她就想到了鐮刀。就算沒有鐵質的鐮刀,鐮刀狀的骨刀比起現在這裡用的直板狀的刀應該效率也要更高些,所以她現在就想找可以打磨成鐮刀狀的動物骨頭。這裡每次宰殺獵物,剩下的骨頭不會被隨意丟棄,都堆在了聚居地的一個角落裡。木青過去翻撿了一會,挑了塊自己中意的骨頭,打算晚上等驪芒回來叫他拿去加工下,明天再試試看效果如何。

  結束了一天的勞作,木青跟著女人們到溪流邊洗去了一身的汗塵,趿了涼拖回了聚居地。她在等驪芒把她的瑞士軍刀帶回來還給她。今早他出去的時候,她特意又在他面前比劃刀劃過的掌心的動作,重複著刀的發音。之前她也要求過一次,但他置之不理。木青相信這回他應該會聽她的。

  驪芒回來的時候,果然帶回了她的軍刀。他看起來是想留在她身邊看她到底要做什麼。但抵不過木青的軟硬兼施,最後只得依了她,看了眼她在地上畫出的形狀,拿她揀來的那片骨頭出去打磨改造了,只是神情看起來有些鬱悶。

  木青等他一走,便脫下了身上的襯衫。她實在是捨不得把自己如今唯一的這件衣服給剪去一圈,但想起這裡女人們月經來時的驚悚模樣,她又覺得值得。驪芒就算看到了,十有八九也是不知道她在做什麼東西,但在他面前弄月經帶,總讓她覺得有些不大自在,這才先是撒嬌後瞪眼地趕走了他。

  木青用軍刀上的剪刀從襯衫下襬處剪了一圈巴掌寬的布料下來。再把衣服穿回去,自己低頭看了下,還好,長度仍在腰身以下。用骨針和線密密地縫了個衛生棉長度的布包,口子處做成可以收攏繫帶的活結,方便以後填倒草灰,再在四角縫上細長的繫帶,就算大功告成了。看著雖然簡陋,但使用應該沒問題了。考慮到換洗問題,見布料還有剩餘,就又做了一個。做完了怕驪芒看見好奇,疊了起來藏在她自己新做的藤枕下面。

  驪芒回來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他磨出的骨鐮確實不錯,鋒口摸著也很利。木青很是高興,踮起腳尖摟住他脖子親了下他鼻尖。驪芒顯得有些意外,但很快就笑了起來,抱她臀往上舉回親她。但卻不是親她臉,而是隔著衣服磨蹭著親她胸口。木青被他弄得有些發癢,笑著躲避,兩人鬧了一會,她突然想起件事,急忙拍了拍他肩膀示意放自己下來,從獸皮上撿起那把軍刀,拉了驪芒的手,掀開門簾,按他坐到了棚屋門口的一個大木樁子上。驪芒有些不解,卻也是乖乖坐在那裡不動。

  空地裡還慢慢悶燃著幾堆用來驅蚊的乾草,大多數人已經回屋子裡休息去了,剩下的也都露天地躺在外面涼快,加上他們這裡又在邊上,所以倒也沒引起別人過多注意。月亮此時已經爬過了樹梢,灑下一片清清淺淺的光。木青到這沒幾天,就發現這時的月色比起她從前見過的,真的是亮了不少,只要不是彎鉤月的晴朗夜裡,月光足以讓人看清東西。

  木青抬起驪芒的一隻手,借了月色看了下。他的指甲厚實銳利,第一次見到的時候,自己嚇了一跳,小腹處留下的那道至今還沒褪盡的刮擦痕跡,就是他一開始的傑作。後來他發現自己弄傷過她,顯得有些自責,再撫摸她身體的時候,就沒再刮擦過她了。但每次看著就和他那一頭亂髮一樣的不順眼,所以趁著剪刀拿回來了,想幫他修剪下指甲。

  驪芒發覺了她的意圖,有些不願的樣子,手一個勁地用力往回縮要藏在身後,但被她捉著不放,到底還是擰不過,只得由她去了。

  木青慢慢地剪去他過長的指甲。考慮到剪太平了他可能會不習慣,所以沒有齊根剪,留了一小段,但都修剪得整整齊齊。末了還順帶幫他剪了腳趾甲。

  這裡的人沒有專門修剪指甲的工具,所以一般都是任由指甲留長皴裂了折斷。木青幫驪芒修剪好了,心想等這幾天忙過去了有空幫由由和她幾個弟妹也修下。

  驪芒握了下拳頭又鬆開,重複幾次,看起來很不習慣,表情也並不怎麼買賬。一抬頭看見木青站在面前正笑吟吟地看著自己,一陣夜風吹過,撩起她身後的幾絲長髮迎面撲向他臉,癢地像在撓他的心,忍不住猛地抱了她就鑽回屋子裡去。

  木青第二天把新做的骨頭鐮刀帶去地裡試了下,果然比昨天要順手多了。而且她發現驪芒很聰明,握手的地方緊緊纏繞上了一圈不知道什麼樹上剝下來的柔軟樹皮,這樣就算手上有汗也不會因為滑溜脫出手去。

  這把新式鐮刀很快引起了娜朵和別的女人的注意,挨個拿去用了下,臉上都露出了歡喜的笑容,一個個搶著要了。娜朵笑眯眯地推著木青上了作物地,指指在邊上跟了過來滿地撒野的部落裡的小孩子,跟她說了幾句話。木青聽懂了幾個詞,大概是叫她不用下地勞作,看好小孩就行了。她懷疑應該是驪芒暗地裡讓娜朵照顧下她的。昨晚看見她手心被磨得紅腫時,他當時的表情看起來似乎有些心痛。

  木青估摸著自己在地裡確實幫不上多大的忙,也不推脫了,乾脆帶著小孩去附近尋找採摘野果野菜,她到這裡二十多天了,漸漸也能分辨出那些可以吃,哪些不可以吃。中午休息的時候,這裡的人雖然沒有中餐的習慣,但大家吃到了她帶著小孩子採摘過來的果子和燒好的野菜湯,看起來還是很高興。

  次日,木青就發現幾乎每個女人手上都拿了與她那把相似的骨鐮。看來昨晚回去都叫自家的男人們仿照著去做了。速度比起前兩天快了不少,到了第三天就全部收割完成,開始捶打脫黍的步驟。

  木青感覺得出來,部落裡的大部分女人們因為她的這個發明,對她的態度比從前要親近了不少。從前她們可能覺得她是異類,雖然礙於驪芒的緣故,對她也很客氣,但那是一種疏遠的客氣。現在見面了卻會朝她露出燦爛的笑,也不再阻攔自家的小孩找她玩了。除了翻花繩,她還會教她們跳天空格、玩老鷹捉小雞,甚至在大樹下弄出了個鞦韆。這個新遊戲一下成了孩子的最愛,不但女孩,連男孩都搶著玩,木青儼然成了部落裡的孩子王了。

  現在,除了呶呶看起來對她敵意更重外,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發展。但是木青卻高興不起來,相反,她的心情越來越沉重,因為她等不到她的月經。

  木青自少女初潮後,一直就覺得月經這個東西對女人來說實在是件麻煩事。但是現在,她盼望這東西如期而至,就像從前在月底盼望發工資一樣,甚至比那個更來得焦心。至少工資不大會有變數,但是這東西……就難說了。

  本來按照日子,昨天她就應該來月經的,但是直到今天晚上,卻仍是遲遲沒有動靜。

  她的月經一向很準的,偶爾會提前一天,但幾乎沒有推遲過。

  木青開始寢食難安胡思亂想了。到了最後,她甚至想,自己如果真的就這樣懷孕生下孩子,讓他和這裡的人一樣,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過著這種裹獸皮睡棚屋時刻要和野獸搏鬥為果腹而奔忙的日子,她一定會萬分心痛。她並不是看不起這種生活方式,相反她覺得自己現在已經開始學著去適應了。但是一想到自己的孩子也不得不這樣,她就覺得那簡直是一種罪,她無法接受。

  驪芒顯然不清楚她這兩天為什麼突然情緒大變,但他發現了她的這種變化,並且小心翼翼地去哄她高興,用他自己的方式。昨天晚上他給她偷偷帶好吃的,現在又掏出了一串用動物牙齒磨出的項鏈,滿面笑容地遞到了她的面前,期待她露出笑顏。這在這裡算是女人們用來裝飾自己的奢侈品了,她只在呶呶脖子上看到過。但木青實在沒有心情,隨意瞟了一眼,便懨懨地躺到了自己平常睡覺的地方。她心中甚至有些責怪起他,怪他讓自己懷孕。

  木青躺了一會,沒聽到身後有動靜,忍不住回頭看了下。借了外面透進的月光,見那串項鏈已經掉在了地上,他卻仍站在那裡呆呆地望著自己,臉上現出茫然又受傷的表情。

  木青心中突然像是被什麼狠狠扯了一下。終於還是忍不住翻身坐了起來,朝他招了招手。

  驪芒幾乎是撲到了她面前,猛地緊緊抱住了她,在她耳邊低聲說著話,最後只是在不斷重複一個音節「太薩喀穆」。

  木青聽不懂,但是心中莫名地卻起了一陣感動之意,低低地嘆了口氣,任由他抱著。等他終於鬆開了自己,這才微笑著親了下他額頭。這是這兩天她第一次對他笑。

  驪芒臉上立刻露出了歡喜的神情,剛才的落寞一掃而光,看樣子是想抱著她一道睡了。木青攔了下他,探身出去揀了剛才掉落在地上的那串項鏈,遞到了他手上。

  驪芒不解,木青笑道:「男人送項鏈給女人,不是還要給她戴起來的嗎?」說著做了個戴項鏈的動作。

  驪芒恍然,把項鏈套到了她脖子上,又把她長髮攏了出來。項鏈長度剛好到她胸口乳溝處。光滑陰涼,感覺很舒服。打磨應該費了他不少功夫。

  木青低頭看了下,笑道:「很漂亮,我很喜歡。謝謝你,驪芒。」

  她現在不但自己在用心學他們的語言,也經常有意在驪芒面前說她的語言。或許潛意識裡,她還是希望有一天不但自己可以用他們的語言交流,驪芒也可以用她的語言來與她交流吧。

  驪芒似乎聽懂了她的話,嘿嘿地笑了起來,眼裡閃著快活的光。

  這一夜,木青躺在驪芒臂彎裡睡覺的時候,默默對自己說,如果孩子真的就這樣迫不及待地來了,她就只能當是上天在這裡賜給她的一個寶貝了。她會盡自己的力量為他創造更好的物質條件,她也會教他自己所能教的所有知識。如果是男孩,他將會是叢林裡最健壯勇猛的戰士,如果是女孩,那她一定會是最聰明漂亮的公主……

  第二天一早,木青被身下湧出的一陣熱意驚醒。

  她遲到的月經不期而至,而且糟糕的是居然弄髒了身下的那塊獸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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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14 00:48:16
第二十三章

  木青覺得自己被擺了一道。她焦心等待,它遲遲不來。等她以為它再也不來了,並且做好了心理準備,它卻又在她睡夢中突然到了。

  她應該是很高興的。畢竟現在就懷孕,對她來說實在不是個好消息。但她其實並沒覺得自己有想像中的那麼高興,只是略微鬆了口氣而已。然後她就有些尷尬,不想被驪芒發現她弄髒了獸皮。

  木青輕輕挪開了他圍住自己的胳膊,從枕頭邊上的一個口子裡摸出了一條月經帶。她把這東西和那把軍刀都藏在了枕頭裡面。然後躡手躡腳地到了牆邊,那裡有個罐子,裡面裝了些她早幾天就收集過來的草木灰燼。小心地裝了進去,紮好了口子,然後綁到了自己身上。

  衛生棉發明之前,女人們都是這樣處理一個月中的這幾天的。只要每天換洗,應該還算衛生。

  木青綁好了帶子,轉身去拿她幾天前自己用煮軟的藤草編好再縫起來的圍裙。她只有一條褲子,怕到時萬一被滲透弄髒了洗不掉,所以自己弄了條長度到膝蓋下的長裙,這幾天穿著也更方便些。轉身的時候,卻嚇了一跳,驪芒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醒了過來,正坐在那一灘污漬前,定定地盯著她看,神情極其困擾。

  木青差點沒跳起來,臉一下漲得通紅。她雖然已經有些習慣和他裸裎相對了,但繫這東西被他看見過程,就好比女人自個偷偷穿情趣內衣擺姿勢欣賞時被人發現差不多,極其尷尬。慌忙伸手去拿藤裙。驪芒動作比她快,一把抄起她的裙子遞給了她。然後伸出手,小心地戳了下她腿間那鼓鼓囊囊的布包。

  木青徹底無語了。只當自己沒看見,飛快地套上了裙子。

  按理說他那麼渴望後代子嗣,甚至連做那事情都只是盯著她的受孕期,現在看見她來了月經,多少應該會有些失望。但剛才看他樣子,倒是好奇佔了多數。這讓她有些不解。再一想,這裡又沒生理衛生課,估計也沒過來人會特意去告訴他女人來了月經就表示沒懷孕,看他自己平日裡也是大大咧咧的,估計根本沒去注意這些,這才懵懵懂懂毫不知情的吧?

  木青突然覺得有些好笑,面上卻沒現出來,只是拿她用來當草紙的乾葉片用力去擦獸皮上留下的污痕。葉片用掉了好幾張,濕痕是沒了,只是那一灘印跡卻仍在。猛抬頭,見驪芒歪著頭正看自己忙活。剛才的好奇神情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在看好戲的樣子。不禁有些惱羞成怒,白了他一眼,推他起來,把整塊獸皮捲了起來,打算拿到溪流邊,正好趁機全部洗刷一遍再晾曬下。

  驪芒笑嘻嘻從她手裡拿過捲成一團的獸皮扛在肩上,跟她一道向溪流方向走去。

  空氣裡還帶著濕潤的味道,木青穿了涼拖的腳板上沾了路邊草葉上還未被太陽熱氣蒸騰掉的露珠,覺得一陣涼意。

  驪芒走路一向比她快,現在也是,很快就把她落在身後一大截了。木青慢慢跟在後面,看著他高大的背影,心情覺得很是舒緩。

  驪芒彷彿感覺到她在後面看自己,停下了腳步,轉身朝她笑了下。木青正要緊走幾步趕上他,突然遲疑了下來。

  她看見以加和呶呶突然從對面的小徑上走過來,看起來似乎要回聚居地去。呶呶有些蓬頭亂髮的感覺。她平日一般起來都比較遲,這麼早碰到,倒還是頭一回。

  呶呶一眼就看到了他們,神情一下變得很難看,站在那裡不動,烏黑的眼睛淡淡地斜睨著木青。她身邊的以加臉上掛著他一貫的有些漫不經心的笑,看見木青,那絲笑意不過更濃了些,朝她飛快地擠了下眼睛。

  驪芒見木青站著不動,以為她怪他走路太快沒等她,又在和自己耍小性子,呵呵笑了下,大踏步地回了她身邊。木青的視線被他遮擋住了。等驪芒拉著她手轉身繼續往前,他們兩個已經不見了,像精靈般地突然消失。

  小徑兩邊都是茂密的樹叢,他們應該閃身從別的路走了,如果不想和驪芒這樣對面相碰的話。

  木青經過他們剛才站立的地方時,如果不是邊上的枝從還在微微抖動,她會以為自己剛才是看花了眼。

  木青的好心情沒了。她被呶呶剛才斜睨著自己的那雙烏黑眼睛困擾著,心情莫名地有些低落。

  驪芒很敏感地覺察到了她的異樣,低頭仔細看她臉。木青抬頭朝他笑了下,順手幫他捋掉了沾在頭髮上的一片乾草葉子。驪芒立刻不疑有他,牽著她手,兩人一起到了溪流邊洗刷了獸皮,甩乾了重新捲起來拿回去晾。

  木青很快將那天早上的偶遇丟到了腦後。她的經期也過去了。這天傍晚,和娜朵一道去了溪流邊。娜朵到上游取水燒飯,取了水便回去了。她蹲在溪邊,洗滌換下的月經帶。

  這裡沒有什麼可以幫助洗滌的東西,連皂莢都沒有。她剛才只好用個碗裝了草木灰帶過來,充當鹼性洗滌劑,儘量把布料洗得乾淨些,這樣才可以延長它的使用壽命。

  木青在水裡搓洗著布料,腦子裡卻忍不住浮現出驪芒前幾天幹的糗事。

  第一個晚上的時候,他故態萌發,又想湊過去聞下味道,被她揪住了頭髮嚴厲禁止,最後雖然不了了之了,但看他樣子就是很不樂意。接下來的兩夜,兩人之間又重複了這窘人的一幕。木青發誓往後她會繼續禁止他這麼幹,省得他養成沒事就去聞的劣習,料他現在也不敢對她怎麼樣。

  等到了昨夜,他大概知道她是不會讓他得逞的,又把注意力轉到了她的月經帶上。她換新帶子時,他不但搶著去幫她填裝草灰,還非要自己給她穿戴起來。木青拗不過,只好由他折騰去了。

  結果就是今早起來的時候,發現獸皮和兩人身上都糊滿了黑黑的草灰。原來他昨夜紮口時沒弄好,裡面的草木灰隨她夜裡翻身的時候散漏了出來,弄得到處都是。幸好已經是最後一夜了,要不然這景象就真的太壯烈了……

  木青想起他今早被自己瞪視時不斷撓頭窘迫的樣子,忍不住低低地笑出聲來。

  身後響起了陣腳步聲,木青以為是別的女人過來,並沒回頭。但是很快她就覺得不對勁了。一個黑影當頭罩了下來。等她想回頭時,她已經被一個人從身後抱住了。

  那是一個男人的臂膀,但不是驪芒的。

  木青猛地回頭,幾乎和以加湊了過來的臉撞了起來。

  木青掙扎了幾下,以加不但沒鬆開,反而抱得更緊了,她聽到身後他在吃吃地笑,彷彿這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他大概是忘了前次的那一耳刮子了。

  木青低頭,瞥見腳邊那個碗裡還有用剩下的草木灰,想也沒想,伸手就抓了一把,回頭猛地揮手朝他臉上倒撒了過去。

  以加大叫一聲,倏然鬆開了對她的箝制。他眼睛裡應該進了灰,嘴裡也吸了些進去。一邊劇烈地咳嗽著,一邊俯身壓向溪流裡沖刷眼睛。

  木青一把抓起自己的布條,連碗也顧不得拿了,扭身飛快地就往聚居地方向跑。但是看起來情況沒上次那麼順利,她沒跑多遠,以加就已經起身追了過來,嘴裡憤怒地在叫嚷著什麼。

  木青腳上穿了涼拖,跑得不快,以加腿長,幾下就追趕了上來。木青回頭,見身後不遠處他頭臉濕漉漉一片,上面還沾了些被水打濕沒來得及沖走的草木灰印痕,黑一道白一道的,看起來很是狼狽。眼睛雖然可以睜開了,但應該還是很不舒服,加上他一臉憤怒,所以整個表情看起來很猙獰。

  木青駭然,她沒想到以加竟這麼大膽,在這個聚居地的女人們時常來往的這塊溪流邊也敢這樣追趕自己,大叫一聲掉頭繼續奪路而逃,偏偏卻一腳卡在了地上石子縫中,一陣鑽心的疼痛傳來,整個人重心不穩,撲到了地上。

  她的腳應該已經崴了。但是此刻已經感覺不到疼痛了,因為以加已經趁勢撲了上來,將她有些粗暴地翻了過來,然後跪著壓到了她身上,怒目圓睜地瞪著她。

  木青伸手去摸身邊的石子,他立刻注意到了,猛地按住了她的雙手。

  很明顯,這個平日總是笑嘻嘻的男人已經被她激怒了。

  木青被他壓得無法動彈。但很奇怪,剛剛的驚駭反倒慢慢消失了。她極力壓住了剛才狂跳的心,冷冷地注視著他,帶了些不屑和鄙視。

  以加居高地盯著她看了一會,臉上的怒色漸漸消失。他突然用力擠了下眼睛,大概仍覺得很不舒服。然後收回了自己的手,用力揉搓,眼睛反覆睜開又閉上。

  如果不是自己現在的糟糕狀況,木青會覺得他這樣子看起來有些滑稽。她皺眉用力推開他。

  就在她覺得以加表情有些鬆動,似乎正在猶豫不決的時候,突然聽見自己頭頂方向的不遠處傳來一聲怒吼。一個高大的身影像陣旋風般地衝了過來,砰地一聲,坐在她身上的以加被重重地打翻到了地上。

  是驪芒過來了。

  木青得到了自由,立刻翻身爬了起來坐在地上,看著驪芒憤怒的重拳一下下地落在以加的臉上和身上。

  木青第一次知道男人打架竟會這樣可怕,那和女人打架時抓頭髮撓指甲完全是兩種概念。尤其是現在,面對驪芒的重拳,以加只是護住頭臉,看起來並無還手的意圖。

  驪芒顯得更加憤怒了,重重一拳將他打趴到了地上,然後蹲下身去,憤怒地朝他吼著什麼。

  以加慢慢從地上坐了起來和他平視,伸手抹了下嘴角邊滲出的血跡,突然也大吼了起來。

  他說得飛快,神色越來越激動,到最後,整張臉看起來已經通紅一片了,映上原來的草木灰痕跡和剛才被驪芒打出的血跡,看起來怪異非常。

  木青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但驪芒顯然是被他的話震動了。她看見他眉頭越皺越緊,神色陰鷙得像暴風雪前的漫天烏雲,一隻拳頭捏得咯咯作響,緊緊頂在地上,似乎在強忍住沒有再打過去。

  但是以加卻突然動手了。他在說到最激動處,突然一拳狠狠地搗向了驪芒的臉。驪芒側頭避讓了下,但那拳力量過大,彷彿凝聚了以加全部的憤怒,他還是被打得仰面倒在了地上。

  木青隱隱感覺到了。這兩個男人之間,一開始是為她動的手。但是到了現在,他們的這場架應該已經和她無關了。

  她驚叫一聲,下意識地想去扶他起來,但剛試著站立,腳腕處卻是一陣疼痛,低低呻吟了一聲,一下又坐回了地上。

  驪芒聽到了她發出的聲音,很快翻身起來到了她身邊,一眼就注意到了她微微有些腫脹的右腳腳腕,皺眉伸手輕輕捏了下,大約知道並未傷及骨頭,神色這才稍稍鬆了些,伸手一下把她抱了起來,邁開大步朝聚居地去了,再也沒有回頭看以加。

  木青縮在他懷裡,完全地放鬆了下來,這才驚覺自己手上竟還一直緊緊攥著那條惹出了事端的小布條。忍不住抬眼偷偷看了下被丟在身後的以加。見他仍坐在那裡,眼睛盯著驪芒漸漸遠去的背影,模樣看起來狼狽不堪,但神情裡卻仍透出了絲倔傲和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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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14 00:48:32
第二十四章

  驪芒抱著木青回去的時候,聚居地裡正是最熱鬧的黃昏時分,遠遠就能看見空地上空炊煙嫋嫋。

  木青在他懷裡扭了下身子,示意他放自己下來。她不想被他這樣在眾目睽睽之下抱進去。

  一路過來,驪芒面上的陰鷙和憤怒漸漸有些消了去,只是眉頭還是皺著。感覺到懷裡她的扭動,低頭看了一眼,沒有理會,自顧大步地走了過去。

  木青看見無數道目光朝自己看了過來,有些尷尬。好在他步子大,很快就把眾人的目光甩在了身後,抱她進了屋子放在獸皮上,轉身出去了。過了一會,他又進來了,手上拿了個碗,裡面是些已經搗爛的草藥之類的東西。他蹲在了她身邊,仔細地給她敷上草藥,然後用塊小獸皮包紮捆綁了起來,輕輕捏了下。做完這些,他就出去了。

  木青吃了娜朵給她送來的飯,聽她絮絮叨叨地念了一會,偶爾用自己學過來的簡單音節應一聲,天色就漸漸暗了下來。

  娜朵回去了,驪芒卻一直沒有回來。

  木青等著他,一直等到月光投到了她腳前幾寸許的距離。按照平時的經驗,這時應該已經是晚上十點後了。在這裡算很晚了。

  木青不斷回想著傍晚在溪邊發生的那一幕。

  驪芒抱她回來,給她敷藥的時候動作輕柔,像是怕弄疼了她,但她始終沒見他舒展過眉頭。

  他彷彿在躲避她的目光。

  這是和他相處將近一個月的時間裡,她第一次見到他這樣的神情。更何況遲遲不歸。從前就算什麼都不做,他也總喜歡黏在她身邊。

  她知道他應該仍然很憤怒。

  她起先一直覺得他是在為以加的舉動而憤怒,或許他需要一個人冷靜下。

  但是等到現在,她突然生出了個念頭,驪芒,他會不會對她也產生了誤會?畢竟,他當時看到的情景,是以加壓坐在她身上,而她並沒有反抗,落在旁人眼中,兩人看起來倒像是四目相對的樣子。

  木青心中慢慢地不安起來。她為自己的這個念頭感到憂心。

  如果驪芒真的以為她背叛了他,他會不會棄她不顧?失去了他的庇護,往後的變數就不是她可以預料的了,至少,她會比現在活得艱難百倍。

  木青從獸皮上爬了起來,她想出去找他回來。

  就在她試著將右腳踩在地上的時候,門簾被捲開,一個高大的人影進來了。

  「驪芒!」

  木青幾乎是驚喜地脫口而出。

  聽到了自己幾乎帶著絲顫抖的聲音,她才驚覺這麼久,這是自己第一次喊出他的名字,幾乎是想也未想地脫口而出了。從前兩人獨處,她想引起他注意的時候,總是習慣性地伸腿踢下他,或者哎一聲而已。

  淡淡的月光照在驪芒的臉上。

  木青感覺不到他的回應。只注意到他在緊緊地盯著自己,眼裡像是有藍光在閃動,像她從前見過一次的那樣。

  那或許其實只是月華之光而已。但讓她覺得冷淡而陌生。

  剛才乍見到他的欣喜不翼而飛了。她肩膀微微瑟縮了下,垂下了頭,掉落的長髮遮住了半邊臉。她慢慢地撐著地坐在了平日睡覺的位置上。

  但是下一刻,她就發現自己想錯了。

  驪芒幾乎像陣風一樣地捲到了她面前,把她摟在了懷裡緊緊抱住,一邊胡亂親吻著她的臉,一邊含含糊糊地低聲重複著她前次聽過一遍的那句話:太薩喀穆。

  他的頭髮在不住往下滴水,皮膚涼汪汪的,像是剛從水裡出來。他的唇也是,涼得讓她被他碰過的肌膚迅速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的親吻有些粗暴,甚至咬疼了她的耳垂,但她心中卻萌出了歡喜之意。這歡喜起先還被什麼東西壓住,但隨著他那一聲聲低啞的「太薩喀穆」,迅速地迸裂了出來,靈蛇般地遊走遍了她的四肢百骸。

  她想他是在說「別離開我」或者是「永遠和我在一起」。那是前次她去找由由學話時,試探著在她面前說了這句的時候,由由起先有些驚訝,接著她就對木青用力點頭,重複了一遍,然後緊緊抱住了她。她想應該就是類似於這樣的意思了。

  木青伸出了手,抱住了他的腰,把臉貼在他寬厚的胸口,聽著他強勁有力的心跳聲。

  他或許確實有些誤會她了,但並沒有生她的氣,並且,他在害怕她離開他。

  這樣的感覺真好。

  木青無聲地笑了下。一個念頭突然從她腦海裡蹦了出來。

  她鬆開了他的腰,將他圍抱住自己的手拿掉,慢慢地在他面前從頭上脫出了衣服,然後又褪下了她的草裙。

  她的身體在他面前毫無遮掩了。但是和往常不同,現在的她,從頭到腳都帶了絲誘惑的味道,尤其當她跪在他面前,微微挺起了胸,而身後的長髮散落到她細細的腰肢,將她微微顫動的胸口半遮半掩的時候,雪白映襯著的一片烏黑和開在其中的若隱若現的兩點嬌豔莓紅,看起來是如此的動人。

  驪芒的呼吸一下急促了起來,眼睛一眨不眨地落在她的身上。

  他的手動了下,又停住了。

  木青嬌媚地嘆了口氣。探身到他面前,伸手解開了他身上的遮蔽物,丟到了一邊,然後伸出舌尖,輕輕地舔了下他胸口已經發硬的小顆粒。

  她聽到他喉結上下滾動的聲音,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聲,尾音甜膩得就像夏日裡融化的巧克力,讓他不由自主地舔了下發乾的嘴唇。

  木青繼續舔玩著他,把他弄得濕滑一片,然後她覺得還不夠,又用牙齒細細地咬齧。

  她聽到他的心跳得像在擂鼓。

  那就是她想要的。

  他突然扯住了她的長髮,把她重重地壓在了地上。

  就像大海裡的一葉扁舟,她被狂風暴雨帶著捲入了波谷,轉瞬又被送上了最高的雲端。跌宕起伏間,她發出了說不出是痛苦還是快樂的低叫聲,這低叫聲還沒湮滅,又被下一輪的風暴帶出了新的低吟。隨著他的不斷進攻,她的雙腿不由自主地緊緊纏住了他的脖頸,足背也繃得筆直。她忘了自己右腳腕的疼痛,那塊包住草藥的獸皮也早不知道甩到哪裡去了。她只是像條美人蛇般,把驪芒纏得越來越緊,直到他無法呼吸。

  他喘著粗氣停了下來,把她美麗的兩條長腿從他頸間處挪開,移到了他的腰間,讓她緊緊盤住,然後開始了更猛烈的進攻。

  他的頭髮不再滴水,但是汗水卻順著他的額頭和後背流淌而下,滴到了她滾燙的身上,碰濺出激情的火花。他的大手撫過她的胸口,那裡也有一層細密的汗珠,濕滑異常,就像此刻他和她結合的那裡。

  不知道過了多久,就在木青覺得自己被體內連續不斷的快樂折磨得快要崩潰的時候,他猛然停了下來,發出了一聲低吼,然後重重地將自己的所有傾瀉在她的最深處,感受著她在攀登到高峰處時用力絞住自己的快樂。

  木青累極了,一動也不想動,只是閉上眼睛把臉埋在他的頸窩,直到她感覺他的一隻手搭上她柔軟的腰肢,然後上移撥開了她汗濕沾在臉頰上的一片長髮。

  她睜開了眼睛,正對上了驪芒的凝視。

  她引誘了他,讓他做了無用功。但是看得出來,此刻的他,眼裡滿是柔情和不捨。

  木青覺得自己也一樣,儘管她現在累得只想在他懷裡睡過去。

  木青第二天一早就曉得了夏娃引誘亞當犯罪的後果。

  可能是因為昨夜纏住他時腳繃得太過用力所致,她的右腳腕現在腫脹疼痛得厲害,像塊發起的麵包。

  驪芒剛醒來的時候,似乎有些不敢看木青,神情微微有些羞赧,或者說是後悔?為他自己昨夜的失控?木青在猜測。但在聽到她發出的一聲呻吟,看到她的腳腕之後,他明顯嚇了一大跳,幾乎是一骨碌地坐了起來,焦急地按上了她的腳腕。

  木青確實很疼,被他按住的時候,而且她也喜歡見到他為自己急得六神無主的樣子,所以鼻子裡發出的哼哼聲更大了。

  驪芒安撫似地摸了下她的頭,圍上了獸皮,轉身飛快地出去了。

  木青知道他又去為自己搗藥了,停止了呻吟,起身穿上了衣服,坐在那裡等他回來。

  她的腳腕足足養了將近十天才好。驪芒除了白天外出,一回來就陪在她身邊,把她照顧得無微不至。木青甚至都有些忘掉走路是什麼感覺了。

  等她可以正常走路的時候,白晝變得漸漸有些短,雖然正午的時候還沒什麼感覺,但早晚已經有些轉涼了。叢林裡的野果結得到處都是。

  秋天來了。

  部落裡的男人們趁著這季節儘量多地秋獮,木青也整日跟著聚居地的女人們在外採集果子野菜,帶回來曬乾,然後收藏在一個地窖裡,那裡已經有曬乾的肉條和魚乾。更多的食物還在源源不斷地被送進來。

  這裡的人相當聰明,知道挖出深深的地窖,在裡面撒上乾細土和草木灰吸潮,用來保存他們的食物。

  他們已經開始為冬天的來臨收集儲備食物和禦寒的皮毛以及柴火了。

  木青心頭有些矛盾,在目送驪芒照常離開的這日清晨。

  她的危險高峰期又到了。驪芒現在雖然不被允許去聞她那裡,但他似乎還是敏銳地覺察到了她身體裡的變化。於是昨夜他像前幾夜那樣向她求歡,但是被她拒絕了。

  他顯得非常鬱悶,想不明白為什麼她之前都好好的,甚至去引誘自己,偏偏現在卻拒絕了他。

  今早他就是帶著沒有飽足的慾望走的。雖然他的表情並沒什麼不悅,但看得出來,他有些迷惘,而且臨別時看著她就是一副今晚再來你休想逃掉的不甘樣子。

  她該現在就準備好為驪芒懷孕嗎?既然知道已經回不去原來的世界了。

  木青嘆了口氣。倚在門簾旁怔了一會兒。

  「木青,出來。」

  她反身回屋裡,正要拿起簍子找娜朵一道出去的時候,聽見外面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她現在已經能聽懂一些簡單的話,用短音節和他們交流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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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14 00:48:48
第二十五章

  叫她的是個男人,聲音略微有些蒼老。

  她認識這聲音。是首領,他們都尊他為達烏。木青猜想達烏應該就是對王或者首領的尊號。

  木青應了一聲,從裡面出來了。看見他背手在後面,靜靜地看著自己。

  除了第一次見面時,他到她身邊扭了下她身體露出黑牙讓她大倒胃口外,接下來的時間裡,不知道是不是出於驪芒的關係,對她一直倒並沒怎麼樣,除了偶爾找她教下結繩。木青儘量把那回理解為大嬸去菜場買菜挑揀下雞鴨肥瘦,所以對他的厭惡之感漸漸也消去了些,畢竟自己是在他的地盤上討生活。

  最近他找她頻繁了些,原因和前些天的一件偶然事情有關。那天她與娜朵回來去交上一日收穫的時候,見負責管理各人所得的那女人數點著前面女人們籃子裡東西的數量,然後用繩子做不同的記號,忙得焦頭爛額,速度又慢,後面等著的女人們大概急著回去燒飯等自家男人回來,埋怨聲一片。

  這裡雖然將各人所得物公有化,但每天每個人的所得還是會累計下來,用符號分別記錄在牆上。木青估計這大概是等冬天給每個家庭分配食物的時候作參考用的,有點多勞多得的意思,所以女人們每天幹活都很賣力。人們對數字已經有了概念,但超出十的計算就有些緩慢,過百就更不行了,必須要把東西分成十個一攤,等滿了十攤,再用某種結繩做標記,表示百的概念,等到了十個百,就用另外一個繩結來表示千,以此推類。

  木青雖然和那女人一開始就結下了梁子,但這麼多天過去了,除了見面時那女人臉色難看點,倒也相安無事。現在見她手忙腳亂的,便上前幫著數起了數,很快就清點出了一個籃子裡的果子數,一百二十三顆,然後她各打了個這裡表示一百和二十的繩結掛在屬於那上交女人的一溜繩結下面,邊上再畫三道槓。她數了下,這女人再有一個表示百的繩結,就可以把這十個拿掉,換成表示一個表示千的了。

  隊伍很快就變短了。女人們交完了手上的東西,摸摸木青的額頭,高高興興地走了。在這裡摸額頭是表示感謝的意思。

  木青本來有些擔心那管事的女人會怪自己多事。但看她只是鬆了口氣,看著自己的臉上露出一種怪異的表情,像是欽佩,又像是有些不服氣,倒沒多少惡意,便也放下了心,朝她笑了下,交了她和娜朵的東西,一道回去了。

  大概是她精於計算的名氣傳了出去,所以這幾天計數的事情都是她和那管事女人一道做的,那女人對她的態度也越來越客氣。然後驪芒知道了這事,看著她的眼神就跟第一次見到那望遠鏡似的,木青生平第一次覺到了被崇拜的滋味,而且是被這麼強壯的男人崇拜。雖然有些慚愧自己不過是佔便宜比他們多學了那麼一丁點的數學而已,但心情那叫一個不錯。她甚至想著再過段時間,等她和他們可以順利交流的時候,就教會這裡的孩子學習阿拉伯數字和簡單的算術,畢竟對日常生活還是很有幫助的。

  達烏最近時常來找她,就是要她教更多的結繩法子。其實她早就沒什麼新招了,但他似乎不信,木青沒辦法,只好教他阿拉伯數字一二三十百。他起先有些不解,等慢慢理解了這是表示數字的另一種方法,而且比他這裡世代流傳下來的傳統結繩法看起來更精簡實用,他的興趣一下便被激發了出來。木青有時候甚至覺得這老頭執拗得有些可愛,至少他對學習的這種愛好,讓她對他的好感度增加了不少。

  她一開始以為他現在過來又是學數字的,但看著又感覺不像。

  達烏注視了她片刻,突然露出了個笑容道:「跟我來。」說著背手轉身離開,朝聚居地外圍走去。

  木青跟了上去。

  他進入了林子,往正北方向而去。

  面前的路越來越難走,到了最後已經沒有路的痕跡了,她有些後悔自己出來時沒穿鞋子,腳上的那雙拖鞋不足以保護她的雙腳不被地上的荊棘刮到。她腳面上已經有了好幾道血痕。幸好穿了牛仔褲,腿部才得以被保護。

  達烏還在往前,木青幾次猶豫著想轉身回去,但他似乎感覺到了她的意圖,總是停下腳步回頭看她,朝她笑下,用手指指前面。

  他的笑很自然,但卻帶了絲命令的味道。她下意識地覺得心頭隱隱有些不安,但到了最後,情況就變成了她不得不跟上去,因為就算這時她掉頭回來,她大概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達烏在她最後停住腳步不肯向前的時候,摸著自己別在腰間的骨刀,冷冷地看著她。

  她知道自己已經沒有選擇了。只能一邊繼續跟著他前進,一邊焦心地看著四周和頭頂濃密的叢林,但是沒用,她完全找不到方向了。

  就在她快要喘不出氣時,前面的達烏突然停下了腳步,轉頭看著她。

  「你走吧。不要回來了。」

  他看著她說道,臉上神色漠然一片。

  木青以為自己聽錯了。就在她愣怔的功夫,達烏又重複了一遍他剛才的話,這次說的很慢,音節一個一個地從他口中吐出。

  木青這次確信自己沒有聽錯了。

  電光火石間,她突然明白了過來。

  他要趕自己離開他的部落,趁驪芒不在的時候。剛才他們出來,部落裡並沒有什麼人看見,就算有人看見,除了娜朵,她想誰也不敢違逆首領的意思去告訴驪芒她是跟著他出去,然後一去不返的。驪芒只會以為她是自己逃走的。

  至於原因,她想她已經知道了。

  她並沒有打算苦苦哀求他,向他保證自己往後一定離驪芒遠遠的,只要他不把她一個人丟在這茫茫叢林裡。別說她現在還說不來這麼複雜的話,就算會,他聽了也不會心軟的。因為她在他的眼裡看到了一絲精光,摻雜了殘忍和狡猾,這是從前她從沒有注意到過的。

  她只是後悔自己太過輕信,只把他當成個行將卸任的普通老人。她卻忘了,他年輕時必定也是部落裡最英勇甚至最殘忍的一個男人,這樣的男人才能帶領他的族人在叢林裡頑強地生存並且繁衍到今天這樣的規模。

  而現在,他在為他的女兒剷除對手。

  木青身上有汗,現在只覺冰冷一片,而更多的汗還在不住往外湧,頭髮緊緊貼在她的頸項和後背,整個人就像剛從水裡撈出來一樣。

  她估摸著自己的力量不足以與他對抗,如果他想在這裡殺死她的話。他雖然老了,但是走了這麼多路,仍絲毫沒有疲累氣喘的跡象,手掌骨節突出,手背爆滿了青筋,何況腰上還插了柄尖利的骨刀。對付她綽綽有餘了。

  「前面一直下去有個部落,你自己找過去。往後再也不要回來了,否則我會殺了你。」

  達烏看著她,慢慢地說道,然後指著正北方。

  木青沒有完全聽懂,但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唯一感到慶倖的就是他現在還沒有要她命的念頭,只是趕她走。

  她不想惹怒他,讓自己下一刻就成為一具倒在這裡的被蟲蟻野獸咬噬,然後慢慢腐爛的寂寞屍骨。

  但是就算她僥倖可以躲過野獸的獵捕,最後找到別的原住民,他們會接納善待她這個外來的異族?並且,驪芒,在以為她逃走後,難過上一陣子,然後就會慢慢忘掉她,徹底恢復他從前的生活吧?

  木青的心像浸滿了冰涼的水,沉沉地不住下墜,墜到了她身體的最底處。

  達烏眼裡飛快地掠過了一絲有些複雜的神色,但很快就抿起了下巴,經過了木青身邊,朝剛才來時的方向走去。

  木青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濃密的叢林中。

  一絲恐懼從她心頭生出,蟲子般地慢慢咬噬著她的心。

  她覺得有些透不出氣,忍不住抱著頭慢慢地蹲在了地上。最後她覺得舒服了些,終於重新站了起來,卻是四顧一片茫然。

  她該朝達烏指的方向去,還是往回走?

  往北,她可能會被野獸吃掉,可能迷失在叢林裡死去,也可能找到達烏所指的部落,開始她未知的命運。

  往南,她也可能死在叢林中,或者運氣夠好再次見到驪芒。但是之後呢,她指望驪芒怎樣?為了她而與首領,甚至是整個部落為敵?

  就在她猶豫不決的時候,她突然聽見身後響起一陣窸窣的聲音,那是樹叢被分開發出的響聲。

  她的第一個反應就是野獸,心臟狂跳得像要蹦出喉嚨,猛地回頭,卻驚駭地看見叢林裡露出了幾張男人的面孔。

  那明顯是和驪芒不同種族的人。身材矮小些,每一個人的胸口都烙著一個碗口大小的猙獰獸首,面目兇暴。

  木青頭皮發麻,驚叫一聲拔腿就跑,但身後那幾個男人立刻從樹叢後鑽了出來,嘴裡吱吱哇哇地亂叫著,幾下就抓到了她。

  木青幾乎沒怎麼反抗。其中一個人扛她上了肩頭,就像她第一次被驪芒捉住時那樣。

  他們在叢林裡跑得飛快,遇到溝壑也是跳躍而過,木青被顛得幾乎要發狂。

  天色暗了下來,他們入了個洞穴,將木青丟在了地上,然後燃起了一堆火。

  木青小心地四顧打量,見這裡看起來不像個長居之所。應該是他們還沒有到自己的老巢,今晚暫時在此過夜而已。一個男人將自己背上的一頭麅子樣的獵物猛地撕扯開來,血水四濺,架到了火上胡亂燒烤了一會,就和同伴血淋淋地放進嘴裡撕咬了起來。吃了一會,其中一個回頭看了下木青,撕下一塊肉,走到她身邊,遞到了她嘴邊。

  肉還帶著皮毛,附著淋淋的血水和白色的經絡。木青不願吃,也不敢反抗,只是略略地往後仰了下頭。

  「吃!」

  那男人把手中的肉猛地往木青嘴裡塞,張嘴說了句和驪芒他們一樣的話。

  木青聞到了他口中噴出的濃烈惡臭,加上那塊肉已經入了她嘴。一陣反胃,忍不住俯身嘔了出來,儘管她今天什麼都沒吃,連口水都沒喝過。

  那些男人看見了,哈哈大笑起來。一個臉上有塊黑疤的男人丟掉了手上的肉,笑嘻嘻地朝木青走了過來,眼裡射出青綠的光。

  木青看出了他的意圖,不住往後退,一直退到了洞穴壁,再也無法挪動身子。

  一雙長滿了毛的骯髒的手摸到了她的身上。

  就在她以為自己的衣服要被撕破的時候,砰一聲,剛才塞肉到她嘴裡的人一腳踹開了黑疤男人,怒喝了一聲。

  他說得又急又快,木青聽不大懂。但那些人似乎被鎮住了。黑疤男人看了一眼木青,心有不甘地回了火堆旁,撿起剛才丟下的肉塊,繼續吃了起來。

  他們吃完了肉,連剩下的骨頭也都用石塊敲開,舔完裡面的血紅骨髓。

  木青靠在牆角,整個人抖得幾乎連牙齒都合不攏了,半天才稍稍止住。

  洞穴口又響起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幾個男人出去查看,很快就喜笑顏開地帶進了更多的人。

  他們應該都是同一夥。

  讓木青目瞪口呆的是,達烏居然也在其中,只是情形看起來比她還要狼狽。頭上的傷口在往下滴血,整張臉猙獰異常,手被繩索緊緊縛在了身後。

  很明顯,達烏和她一樣,也成了這群人的俘虜,而且看起來應該是在與她分開後不久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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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14 00:49:04
第二十六章

  達烏一眼看見了木青,顯得很是驚訝,但很快,他就被粗暴地推到了離木青幾步遠的地方,跌在了地上。

  頭領模樣的那個男人到了達烏跟前說了串話,達烏怒目而視,看起來彷彿在咒駡。那男人也未多說,只是拔出了達烏腰間的骨刀,一手扯住他耳朵,猛地用力切下,一隻耳朵轉眼便和身體分離開來了。

  骨刀的刃還不至於利到一刀切下耳朵,那分明就是半切半撕扯下來的。達烏髮出了一聲來自地獄底般的慘叫,肩膀迅速被鮮血染透。

  木青駭得已經發不出聲音了,只是把自己儘量地縮在洞穴角落裡。她想閉上眼睛,眼睛卻像是失去了控制,只是定定地盯著倒在地上痙攣不已的達烏。

  頭領把耳朵包在了一塊獸皮裡,丟給邊上的那個黑疤男人。黑疤男人一把接過,立刻便起身,和另個人一同消失在了洞穴外的暗夜中。其他人的眼裡閃著興奮的光,圍聚在一起不停地談論。木青間或聽到了「皮毛」「黍籽」的詞彙。那都是聚居地裡時常被提起的。

  火光漸漸熄滅。鼾聲響了起來。除了一個靠坐在洞口守夜,其他男人都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睡了過去。

  達烏起先還發出斷斷續續的低聲呻吟,漸漸地悄無聲息了,伏在地上一動不動。木青估摸著他是因為失血過多暈厥了去,性命應該還無礙。

  黑暗中她的頭腦漸漸有些清明起來。回想著這群人剛才的舉動和她能抓住的隻言片語,他們很有可能是叫那個黑疤男人和他同伴去驪芒的部落傳信,要求用皮毛和糧食來換回他們的首領。而信物就是達烏的一隻耳朵。

  這個部族充斥了暴力和兇殘。這從他們吃的東西就可以看出。他們會把肉在火上烤,但卻不烤熟。這很有可能只是因為他們更習慣吃帶血腥味道的東西而已。她不知道為何這麼巧,他們會正好出現在了她和達烏的附近,看起來倒更像是一路尾隨的。但是不管怎樣,現在看起來她和達烏兩個的性命暫時應該無礙,而且從之前那黑疤男人被踢開來看,她暫時也還不用為自己會被侵犯而擔憂,儘管她想不出這到底是為什麼。

  天亮的時候,下起了瓢潑大雨。這一行人並沒有因為惡劣的天氣而暫緩行程,繼續帶著木青和達烏上路了。直到天色再次黑下來,他們到了,因為影影綽綽看見有很多人迎了過來。

  木青還沒來得及再多看幾眼,就被拎著和達烏一道,再次被關進了個彷彿是洞穴的地方。裡面漆黑一片,但是仍能感覺出來不是很大,充滿了撲鼻的惡臭。

  木青從昨天開始,就沒有吃過一口東西。好在今天一直下雨,她在路上張嘴接了不少雨水喝下去,現在並不口渴。極度的饑餓感也已經挨了過去,加上這裡的惡臭空氣,她並不感覺餓,只是渾身乏力,而且濕透的衣服緊緊沾在她身上,非常難受。鞋子早不知道掉哪裡了,現在光著雙腳。

  她不知道達烏情況如何了,現在就算她想看也沒辦法,裡面漆黑一片。她只是試探著叫了幾聲,半晌,聽到了不遠處來自他的幾聲回應,雖然沒什麼力氣,但聽起來一時還是死不了的。

  黑暗中她脫下自己衣服和褲子,用她最大的力氣擰出裡面的水,然後穿了回去。她覺到了疲累,想靠在洞壁邊休息,等睡著了,時間就會過得快些。坐在地上慢慢摸索著倒退的時候,後背撞到了什麼,發出了一陣響聲,似乎一堆東西坍塌了下來。伸手摸了下,摸到一節光滑的圓柱狀物體,也不知道是什麼,便丟了去,重新摸到了另一個空曠些的角落,靠在那裡慢慢閉上了眼睛。

  她是想著驪芒入睡的。

  木青睜開眼睛的時候,天色已經微微亮了,頭覺得有些沉。借了洞口透進的晨光看了一下四周,見果然是個低矮的洞穴,並不深,看起來非常骯髒,地上黑黑一片,像是糊了層油膩膩的東西,辨不出是什麼。看見靠近洞口的一灘暗紅血跡,才恍然那應該是經年攤積的血水一層層厚結而成的。怪不得昨夜被丟進來時,聞到了那樣的惡臭味。並且她也知道了自己昨夜撞到的是什麼東西了。一大堆動物的骸骨。看起來這裡像是個專門用來屠宰的地方。

  達烏正坐在靠近洞口的地上閉著眼睛。他身上的血痕被昨天的雨水沖走了,但是頭上和耳朵的傷口卻開始泛白腫脹。臉色差得就像個死人。

  木青猶豫了下,終於還是沒有靠近。事實上就算靠近了,她也幫不了他一絲一毫。

  達烏彷彿感覺到她在看他,突然睜開了眼睛。

  木青有些驚訝,她原本以為他快要死了,但現在看起來又不像。他的眼睛仍然十分有神,至少比她想像得要好多了。

  從某種程度來說,或許這裡的人所具有的堅忍和頑強,是她這種現代人完全無法比擬的。

  達烏只淡淡看了她一眼,就閉上了眼睛。

  木青也不再理會他,只是繼續打量著這裡。

  她突然怔了下。

  她在那堆動物骸骨裡似乎看見了個像是人類頭骨的東西,立刻過去翻揀了出來。

  她或許認不出人骨的其他部位,但這確實是個人頭骨,面顱上的幾個空洞正森森地與她對視。

  木青飛快地把頭骨丟回了地上,心頭一陣發麻。

  人骨與動物骸骨混雜在這裡,這是不是表示,如果缺乏食物,這個部族的人也會把俘虜當做食物吃掉?地上那些被人為斷開的長骨,很明顯是為了吸食裡面的骨髓而敲開的。

  她有一種直覺,這裡的人在去送信的時候是不會提到她的。如果達烏被贖了回去,只剩她一人在此。在驪芒不知道她行蹤的前提下,她也根本不會指望達烏自己主動開口去告訴他這一點的。

  那麼她最後就只剩兩條路,不是為這裡的某一個男人生孩子,就是被當做食物吃掉。

  木青覺得自己不能想了,所以踩著濕滑尖銳的石面往洞穴口走去。

  她需要分散下注意力。再這樣想下去的話,真的要瘋掉。

  雨雖然停了,但外面的天色仍是陰沉一片。

  洞穴外是片光禿禿的空地,堆了些石塊,再望過去又是成片的叢林。並且附近站了兩個人,是看守。

  實在看不出什麼名堂。

  白天的時候,看守送了一次吃的東西過來。是兩塊看起來在火上烤過,但撕開表層裡面還有血水的肉。

  達烏從地上揀起一塊大些的肉,幾乎是風捲殘雲般地吃了下去。然後他有些貪婪地看著木青手上的那塊,表情明顯是不夠。

  他需要保持體力等待來自部落的救援,木青也一樣。她也需要能量維持自己的生命,尋找合適的求生機會。

  所以她裝作沒看見,離他遠遠地坐下,儘量快地把手上的那塊東西吃進了肚子裡。為了以防萬一,她甚至趁達烏累極睡著的時候在自己習慣坐著的角落裡藏了一截斷骨。骨節粗厚,斷口尖利。

  三天來第一次吃到能讓胃感覺飽實的東西,這讓她完全可以忽略掉自己的視覺和味覺。

  又過了一夜,再次是早上的時候,達烏被帶了出去。看守也只剩一個人了。

  木青猜測驪芒他們應該已經帶著準備贖回達烏的東西趕到了這裡。

  這想必是一場並不輕鬆的人質交換,所以男人儘可能多地要被調過去增加己方的力量。

  她一下子心焦如焚。

  她和驪芒相距得如此近,但是他卻不知道她也在這裡。

  她本來還在猶豫如果見到了驪芒,驪芒會不會為她而陷入兩難境地。但是現在她顧不了這麼多了。她必須要見到驪芒,哪怕讓驪芒為她做抉擇。

  她不想在這裡被迫為別的男人繁衍後代,更不想被人吸去腦髓,砸開臂骨舔掉裡面的營養物質。

  她必須要為自己拼一下,即使這樣做很自私。

  她早就注意到了洞口看守她的那個男人在這裡只剩下他和她兩人後,就不住地看她。開始目光還有些躲躲閃閃,現在已經是肆無忌憚了,慢慢朝她走了過來。

  她坐回了自己平常坐的那個角落,將衣服領口往下扯了些,然後撫了下自己的頭髮,朝他微微笑了下。

  木青再次站起身來的時候,那男人仰面倒在地上,咽喉處深深插入了那截斷骨,嘴裡在不住往外冒著血泡,眼睛圓睜,死死瞪著木青的背影,但是生命的流光在飛逝離他而去。

  木青飛快地整理著自己身上的衣服,手在微微發抖。

  她本來以為自己會非常害怕,畢竟她殺的是一個人。而她從前在廚房裡連條活魚都不敢殺。

  但是現在她發現殺人其實也沒想像中的那麼困難。在想到自己可能的結局後。

  她把仍在抖動的手在大腿兩側狠命搓了幾下。彷彿感受到了來自身體的熱量,手終於停止了顫抖。

  她光著腳,飛快地潛出了洞口,儘量讓自己忽略掉腳底板踩著尖銳石頭時感覺到的痛。

  驪芒不在她身邊,她只能自己獨自承受這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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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木青很容易就知道達烏被帶走的方向。

  她沿著因為雨水而被踩得泥濘不堪的路向前走去。這裡地勢和她住了一個多月的驪芒那裡很不相同,看起來像是緊挨著山腳的一塊緩坡。

  她怕碰到這個部族的人,幾乎是貓著腰在草叢裡走路的,希望邊上齊腰高的草和濃密的樹叢可以遮擋下自己不被人發現。很快她發現,這裡的人似乎一下子都走光了,不管男女老幼,路過的好幾個棚屋都空無一人,山洞口剛剛熄滅的火堆還在不住往上冒著青煙。

  她想應該是這裡全部的人都趕去那個人質交換地了。

  木青更是焦躁,幾乎是撒開腿沿著被人踩踏過的路跑了過去。

  快到一個轉彎的時候,她聽到前面傳來一陣嘈雜的說話聲,立刻停下了腳步,藏身在一棵巨大的樹身後,小心地微微探出頭去。

  拐角處是一片疏朗的林子,此刻密密麻麻站滿了人。背向著她的是這個部族的人,全部加起來大概五六十個,前面的都是男人,後面站了不到二十個的女人,有幾個手上還抱了小孩。嗡嗡聲就是她們發出來的,在指著對面竊竊私語。

  對面站了將近二十個男人,都是木青認識的聚居地裡最強壯的。以加、娜朵家的男人也在,前次被刃齒虎頂傷後大家都叫他虎齒的那個,圖魯,他是達烏的兒子,還有,木青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的驪芒。他站在了最中間。目光陰沉,整個人似乎籠了一層戾氣。

  不過幾天沒見,木青卻覺得彷彿已經過了很久。現在的驪芒,和記憶裡那天早晨離去時回頭看她的那個男人完全判若兩人。她覺得有些陌生。

  女人們噤聲了。因為前面的交換已經開始了。

  達烏被人從人群後推到了前面。比起平日的模樣,現在看起來實在不堪,甚至可憐。所有族人的怒氣一下都被點燃,卻是強行忍住,看著對方將他們帶來的一疊疊的獸皮和用皮袋子裝好的糧食搬運了過去。

  這是他們為過冬儲備的,但是現在卻不得不拱手送給了別人。以加和另些男人的臉上掠過一絲不捨的遺憾,驪芒只是盯著他對面的敵首岡突和仍在他手上的達烏。只有圖魯面無表情,看起來倒並不怎麼為自己父親擔憂的樣子。

  木青聽見這裡的女人們發出了一聲歡呼。她們的這個冬天因為這些,應該會比從前要好過一些。

  達烏回到了他的族人那裡。

  沒有什麼意外,一切都很順利。

  她看見驪芒上前解開了困住達烏手的繩索,彷彿在低聲和他說話,然後他們一行人轉身魚貫要離去了。

  木青急得幾乎要咬碎牙齒了。

  這是她得救的最後機會。如果驪芒就這樣走了,她將再也無法見到他了。

  他像是感覺到了什麼,突然回頭看了下。但是很快又轉過了頭。

  他沒有看到她。

  木青眼淚都快迸出來了。她再也忍不住了。就算會把場面搞砸,就算會引起兩方的流血鬥毆,她也無法控制住自己,就這麼眼睜睜看著他離去。

  她猛地從大樹後閃身出來,正要高聲呼喚他的名字,突然,她的血液一下凝固了。

  她看見一個男人的手上挽起了一張弓,搭上了一支箭。箭頭是黑色的,明顯是淬過毒的。

  箭頭的方向正對準了驪芒的後背。

  圖魯在不斷回頭,他看到了搭弓的人,但是他居然像沒事一樣地轉過了頭去。

  「驪芒,小心!」

  木青幾乎是下意識地瘋狂大喊出聲。她叫的是他的名字,脫口而出的「小心」卻是她的母語。

  但那已經足夠了,驪芒聽到了她的呼喊,像是被電擊中般地猛回頭。

  這一回,他立刻在人群中看到了她。臉上迅速綻放出了幾乎是狂喜的神情。

  「驪芒,小心!」

  木青再次焦急地大呼,在幾個女人發現了她,嘴裡怪叫著,迅速朝她跑了過來要制服她之前。

  驪芒臉色一沉,已經像一頭獵豹般地敏捷閃身,他手中的利矛像閃電一樣地朝那個男人投擲了過來,重重地貫入了他的胸口。男人連著後退了五六步,仰面倒在了地上,插在他胸口的長矛尾端不停地顫動。

  突然發生的這一幕並沒有讓場面靜止下來,幾乎是同一時間,這裡的首領岡突就已經大喝一聲,帶著他的族人們朝驪芒他們展開了瘋狂的進攻。

  木青被趕了過來的幾個女人強行按到了地上。她們力氣太大了,被反手捆縛的時候,她根本無法動彈。她的肋腰處甚至被狠狠踢了好幾腳。

  但是她已經顧不得自己的疼痛了,她只是從地上抬起頭,焦急地在混戰的人群中搜尋著驪芒的身影。

  她看到了他,他的身上已經染了血,不知道是別人的還是他自己的,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頭暴烈嗜血的雄獅。

  雙方都已經有人不斷倒下。

  一場真實的血淋淋在木青面前上演。比她從前在影視劇裡看過的更血腥,更恐怖。她不敢再看,幾乎是把頭埋在了地上,那種熟悉的戰慄又襲了過來,儘管她剛剛還親手殺死過一個人。

  她突然聽見了一聲怒吼。那是驪芒的聲音。

  木青倏地抬頭,見驪芒手上已經緊緊抓住了岡突。他的手被扭成一個怪異的形狀交在後頸,一隻胳膊看起來已經被扭斷。以加手上的矛尖正頂著他的咽喉。

  混戰終於歇了下來,兩方還可以走路的人迅速圍聚到了各自的陣營地。

  驪芒帶來的人沒有對手這裡的多,纏鬥下去,吃虧的必定是他們。擒賊先擒王,或許沒有誰教過他這個道理,但天生的叢林本性讓他知道怎樣才是對自己最有利的。

  木青看見驪芒看向了自己的方向,兩人的目光再次對上了。

  她在這一瞬間突然有了放鬆的感覺,因為他看著她的眼裡充滿了關切、焦慮、安慰和忍耐。

  她覺得自己安全了,儘管現在還是用這樣狼狽的姿勢被幾個女人的光腳踩在地上。

  驪芒和被他制住的岡突交談起來。

  隔了些距離,她聽不大清楚聲音,但知道應該與自己有關,因為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向她投了過來。

  他們談的是俘虜交換。

  驪芒起先要求用他換回木青和原本屬於他們的獸皮糧食。

  但是被拒絕了。

  在這裡,女人對於一個部落來說和獸皮糧食一樣的珍貴,驪芒只能選擇其一,否則他寧可被殺死,讓自己的族人重新選擇新的首領。

  他向來是個殘暴冷酷的人,對自己也一樣。

  驪芒沒有猶豫,立刻選擇了木青。

  但顯然驪芒身後的一部分男人們臉上現出了不讚同的樣子。

  他們應該覺得拿回糧食和皮毛更重要些。只是礙於驪芒的態度,沒有提出反對而已。

  木青從地上被拎了起來,就在她以為自己可以很快回到驪芒身邊時,意外又發生了。

  達烏再次落到了岡突部族人的手裡。

  他畢竟年老重傷了,之前雖然一直靠意志撐著,一回來他的族人身邊,立刻便有些堅持不住。打鬥起來的時候,本來有個族人在保護他的,現在局面控制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中間這裡,竟沒注意到身後林子裡悄悄潛出岡突的人,不費吹灰之力地便再次俘虜了正靠坐在一邊樹樁上的他。

  達烏被押著和木青一道站在了驪芒的對面。  現在情形又發生了變化。

  女人,獸皮糧食,和他們的首領,只能選擇其一用來交換。

  驪芒的臉陰沉得像暴風雨來臨前的天空,扭住岡突的手背上爆滿了青筋,岡突的臉扭曲得冷汗滾滾而出,頭卻始終沒有低下。

  無論什麼時候,對首領忠誠這一點,對於他們來說是不容置疑的。驪芒的不語和遲遲不斷讓他身後的男人們很不滿意,終於忍不住出聲催促起來。

  以加的目光在驪芒和木青臉上掃過,又看了一眼圖魯,面上閃過一絲有些複雜的光,但很快把嘴巴緊緊地抿了起來。

  木青的心漸漸收緊了,在驪芒身後幾乎是爭吵般的喧譁聲越來越大後。

  驪芒……他終於還是被迫要在自己和他的部族之間做選擇。

  只是比她預想的要提早,而且,她之前雖然想過很多種可能,但這樣的情況卻在她的意料之外。

  沒有懸念了。木青知道。

  儘管她在瞬間有了一種被拋棄的傷感,但這傷感並不嚴重。

  無論是誰,在這樣的情況下,都只能這樣選擇。她明白這一點。更何況現在,他的族人們已經代替他做出了選擇。

  達烏再次被換了回去。

  這一次再沒有意外了。

  他們背著達烏和受傷的同伴離去了。

  木青一直低垂著眼,始終沒有去看驪芒。她覺得自己沒有勇氣去多看他一眼。看了只會讓她更增一分絕望而已。

  周圍的呻吟聲開始斷斷續續響起來的時候,她才有些茫然地抬眼望去。

  那裡已經空空蕩蕩了,就像她此刻的心。

  這裡的人為什麼會抓到她和達烏,為什麼企圖在驪芒背後下手置他於死地,以加怪異的神色,還有那個明明看見了身後弓箭卻面無表情的圖魯,這一切現在都不重要了。

  木青再次被帶回了洞穴。不是起先的那個。

  但她寧願回到原來那個帶了血腥味道的地方。

  這裡是首領岡突的居穴。

  她現在很髒,渾身上下都沾滿了泥巴,腳底被刮破,痛得已經麻木了。

  但是那個岡突看起來並不在乎這些。

  入夜他進來的時候,看著木青的眼光裡閃動著的是近乎瘋狂的光。

  那是一種報復的光。

  白天那場驚心動魄的人質交換中,他雖然最後獲得了獸皮和糧食,但代價是他的一隻胳膊和五具族人的屍體,外加也不知怎麼會被這個女人殺死的那個看守固達。這離他的預想太遠了。他的部族人口本來就偏少,一下子少了這麼多戰士,這對他是個非常沉重的打擊。

  有一天他會要把驪芒的頭骨敲碎,然後一口口吸掉他的腦髓。

  現在他先要佔有他的女人,讓她在以後的日子裡不斷地給自己的部落增加人口。

  按照起先的密約,他曾經答應對方不動她,看守著直到歸還。但是現在情況超出了他的掌控能力,從驪芒沒有被浸了毒藥的暗箭射死開始。

  他需要發洩自己的怒火和仇恨。

  這個看起來有些怪異,殺死了他一個族人的女人就是他發洩的開始。儘管她現在看起來髒得要命,但那並不影響她的功能。

  木青一步步地後退,直到退到了洞壁,無路可退。

  她早就搜遍了這裡的每一個角落,沒找到任何可以當做用來護身的武器。

  她望著朝自己逼了過來的岡突,他的一隻手臂此刻正無力地垂在腰間,和他猙獰的臉容相比,甚至有幾分怪異可笑。這裡沒有什麼醫療條件,他的這隻手很有可能要就此廢掉了。

  驪芒不會這樣扔下她不管,他遲早一定會回來救她出去的。這是她被獨自關在這個洞穴裡捱過這個漫長的下午時光時不斷對自己重複的話。他見到她時,眼睛裡放出的那種無比的狂喜和關切成了她溫暖自己的唯一源頭。她像吸食鴉片的人一樣,一遍遍地貪婪地回憶著他當時的神情。

  她必須要讓自己相信這一點,這樣她才有繼續活下去的勇氣。

  想死很容易,這個居穴的壁上到處是坑窪的岩石稜角,一頭撞過去就可以了。

  活下去才難。

  她剛到這裡的時候,以為自己遲早可以回去,所以再怎麼難也沒有輕生的念頭,後來雖然回去無望了,但驪芒對她的寬容和寵愛,幾乎成了她生活的全部內容。現在,如果她不讓自己相信驪芒會來救她,她就真的無法再堅持下去了,在這個讓人從心底最深處感到絕望的地方。

  她有些後悔自己後來為什麼沒有抬頭去看驪芒。驪芒當時一定在回頭不斷看她。那樣的話,她現在會更加有信心。

  木青後背抵在了洞壁上,抬頭幾乎是平靜地看著已經逼到了自己面前的這個人。

  無論遭遇了什麼,活下去,驪芒一定會來找她的。

  她這樣告訴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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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14 00:49:44
第二十八章

  天色擦黑,黑疤和幾個族人坐在地上,一邊抱怨著自己受傷了還要守夜,一邊低聲議論著前幾天俘虜過來的那女人。

  「看不出來那頭小母狼爪子竟這麼利,固的喉嚨都被刺出了個大洞。肯定是管不住自己卵蛋,中了那小母狼的套子。岡突一隻手不能動了,晚上還要逞強去睡那小母狼,可別明早起來下面那卵蛋都被摘了……」

  黑疤說著,和同伴猥瑣地大笑了起來。

  叢林裡死個人是常有的事。他並不覺得少了個族人有什麼難過。從前冬天餓得難忍的時候,他們甚至分食過因為捱不住寒冬死去的同伴的屍體。

  笑聲未歇,身後樹叢裡傳來了陣悉悉索索的聲音。黑疤今天腿上受了點傷,便催同夥過去看下。過了半天都沒見回來,無奈只得自己起身,一邊用手中的矛桿頓著地,一邊罵罵咧咧地過去探頭看了圈,見並沒什麼異常,只是那同夥卻這樣不見了。心中微微有些忐忑,回頭正要去再叫人過來尋下,喉間突然感覺一陣涼意。他甚至還沒來得及發出聲音,就已經倒在了地上,血地從咽喉上被割開的細長口子裡汩汩而出。

  驪芒看都沒看他一眼,立刻就朝前面隱隱有火光的方向無聲地潛去。

  他的身形高大,然而此時動作卻靈敏得像一隻豹。

  白天裡走出沒多遠,他就停下了腳步。達烏和他的族人們都極力反對。但是沒人可以動搖他的決定,達烏也不行。之前他盡了自己對首領的忠誠和責任,現在他必須要為自己的心而行動。最後他們繼續前行,而他單獨折了回來隱藏在這裡,靜靜等著夜色的降臨。

  在等待的枯燥時光裡,他知道自己應該趁著戰鬥開始前休息下,恢復他前幾天因為極度的狂躁不安和長途跋涉消耗掉的體力。但是一閉上眼睛,他的腦海裡卻不停浮現出那個名叫木青的女人的樣子,他的女人。

  她是被他從自己很久以前與同伴挖出的一口陷阱中拉出來的。當時他打獵經過附近,想起那口陷阱很久沒有去看過了,所以去碰下運氣想看看裡面有沒有失足掉落的獵物。沒想到居然就弄到了一個女人。

  她當時趴在地上抬頭,用極度驚詫的眼神仰視自己的時候,他當時的驚詫其實應該也不亞於她。她和他看習慣了的那些女人們真的太不一樣了,頭髮,膚色,眼神,還有裹住她身軀的奇怪遮蔽物。他當時的第一反應甚至就是扯開她上身的遮蔽物看看她的胸口是不是和別的女人一樣長了兩隻乳房,否則為什麼要這樣掩蓋起來。但他還是忍住了。直到第二天晚上,他才真的這樣做了。

  露出她身體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微微鬆了口氣。她和別的女人沒什麼兩樣。但是……又確實有些不一樣。手撥過她胸口的時候,感覺到了她異常的柔滑和他從沒見過的漂亮形狀。他覺得很喜歡。

  現在想起來,他還為自己當時的粗暴感到後悔。她當時一定很害怕,但是卻裝出一副鎮定的樣子看著自己,嘴裡說著他聽不懂的話。他當時並沒什麼感覺,但現在知道了,以她這樣精靈古怪性子的人,她一定是在罵他。

  罵就罵吧。被她罵幾句他完全不在乎。甚至只要她高興,他也樂意讓她踢打幾下咬幾口。後來與她相處的日子裡,每當看著她對自己微微瞪眼睛,半撅著嘴,像是生氣又像是撒嬌的時候,他就覺得從心底裡開始發軟,軟到毫無招架之力,比在酷熱的烈日裡跳入深溪裡游泳還要來得全身暢快。這是一種全新的體驗,他喜歡這種體驗,甚至有時會為了故意看她這樣而去惹她生氣。

  他曾經有幾天裡一直在想,為什麼在把她帶回部落,按照部落裡的規矩把她獻給達烏後,自己當時竟會有些心神不寧,甚至在藉故與達烏搭訕,送他回到屋子之後還藉著夜色悄悄在四周徘徊不想離去?現在他知道了,那是因為來自於她的誘惑,這種誘惑在他與她相處的頭幾天裡,就已經慢慢爬進了他的身體裡生下了根,從此再也無法割捨。

  這對他來說是一種全新的快感。他沉迷於她帶給自己的這種感覺,漸漸有些無法自拔了。

  他一開始就覺得她是個神秘的女人,無論是她身上背的那個袋子裡的各種稀奇的東西,還是來源於她自己帶給他的感受。他剛才割掉那個人的喉嚨,用的就是她的那把刀。他以前做夢也沒想到過世上竟有這樣的工具,冰冷,鋒利,牢固又靈巧。用來割破獵物的喉嚨最順手不過了。

  他不知道她是從哪裡冒出來的。有時候他懷疑她就是天上的神賜給他的最好禮物。她笑起來的時候露出潔白的牙齒,眼睛彎成了天上的初月,他會看得發呆,甚至為自己感到自慚形穢;她躺在他臂彎裡心情好的時候,會低聲哼唱一種他從未想像過的曲調,他雖然不知道她在唱什麼,卻覺得優美又動聽,希望她一直唱下去;她會各種各樣新奇的繩結,會教部落裡的孩子很多遊戲,會想出那麼巧妙的用來收割的工具,最近他甚至知道了她會一種計算的新方法,算得比部落裡的任何人都要快,連部落裡最聰明的達烏都向她請教。

  他覺得她簡直就是無所不能。這樣的她竟能成為屬於他的女人,夜間躺在他的身邊讓他擁抱愛撫,他覺得非常幸福。他願意為她做任何事情,只要她高興。就像他的指甲,缺了它們,他爬樹會慢些,但她看起來不喜歡,而且他也怕自己一時大意再刮傷她嬌嫩的身體,所以當她要給他剪掉指甲的時候,他雖然有些不願,但還是順從了。

  「女人是用來延續血脈的。在她們可以為你繁衍後代的那幾天再去親近她們。把你剩下的所有精力都投到這片叢林裡,它永遠不會背叛你。」

  當這片叢林裡最好的獵手,最英勇的戰士,是他從小就有的夢想。所以他牢牢記住了小時候來自於父親的教導。就算後來他有了呶呶,也從來沒有踰越過一步。他總是能很好地約束自己。這也是為什麼他在知道了呶呶和以加的事情之後,短暫的憤怒很快便冰消瓦解了。

  父親說的對,只有叢林才不會背叛他,永遠靜靜地在那裡守候。

  但是這一切到了她的面前,卻完全土崩瓦解了。他不但把本來應該送入她溫暖身體的體液弄在了外面,甚至經不住她的誘惑,在不是那幾天的夜裡和她做那種事情。每一個早晨醒來的時候,他有時會後悔,覺得自己背叛了父親的教導。但那絲悔意完全敵不過她帶給他的那種極致美好的感受,到了下一個夜,他又迫不及待地沉溺在其中了。

  他想他已經墮落了。但是心甘情願。唯一的遺憾就是她看起來似乎仍有些不願為他生孩子。

  但是現在,這一點也已經不是那麼重要了。在經過了之前的沒有她的這幾個幾乎不眠不休的日夜。現在只要她能平安回到他的身邊,他一定再也不會強迫她了。

  那天他歸來,到了棚屋前喊她名字,以為她會像往常那樣含笑掀開門簾出來,推著讓自己先去洗臉洗手。

  但是什麼都沒有。她不見了。

  在尋遍了整個聚居地和附近她所有可能去的地方後,仍是沒有她的蹤影。娜朵說她一早就不見了,她也已經尋了她半天。

  他覺得自己的血液凝固了起來。第一反應就是她又逃走了,在他已經把她放進了自己心口的時候。

  那一瞬間他憤怒得幾乎不能自持。

  很快,他又知道了連達烏也不見了。

  幾乎整個部落的人都出動了,點燃了火把整整尋了一夜。

  毫無收穫。

  天亮的時候,他疲憊不堪地回到了自己的屋子,一眼就看到了獸皮上的那個孤零零的枕頭。那是她自己編織了,然後往裡面塞了曬乾的花花草草弄出來的。

  他一開始還暗地裡笑她的多事。但是現在,這樣一件小小的她留下的東西竟也能讓他覺得無力。

  他仰面躺了下去,把她的枕拿來緊緊壓在了自己臉上,努力尋找著她留下的一縷芳香。

  軍刀從側面的口子裡掉了出來。

  他又發現了塞在裡面的摺疊得整整齊齊的兩個布條。

  他立刻否定了自己起先的想法。

  她沒有想要逃離他。

  如果她要逃走,她至少會把這兩樣東西帶走的。然後他這才又注意到了她的鞋,整整齊齊地放在屋子的一角。

  她不是自己離開,那麼,她就是被迫離開的?

  聯想到達烏的一同失蹤。雖然還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他的血液突然又加快了流動,一下子心急如焚。

  值守的人幾乎是上氣不接下氣地過來通報了岡突派來的人的傳話,遞過了那隻還沾染了血跡的耳朵。

  他們沒有提到她。

  但是這卻給他燃起了一絲希望的火苗。就像一個原本陷身在四面黑暗裡的人看到了前方的一絲火光,雖然微弱,但那總是一個希望。

  何況他有一種直覺,她的失蹤一定會和達烏有關。

  他立刻備齊了岡突要的東西,選了部落裡最強壯的二十個男人,日夜兼程地朝這裡趕了過來。

  她果然也落到了岡突的手上。

  白日裡發生的一切又掠過了他的腦海。

  他在用手中的岡突第二次換回達烏的時候,那一瞬間突然有了一種憤恨的感覺。

  這是自己無法隨心,卻只能聽從責任指使的憤恨。

  他在轉身離去的時候,不斷回頭看向遠處的她,希望她能對上自己的目光,讀懂他想告訴她的話,他會很快回來救她出去。

  但是她一直只是垂著頭。他想她當時一定在恨他。

  這一次,等他奪回了他的女人,他絕不會讓今天這樣的事情再次上演,永遠,無論什麼代價。

  驪芒的眼裡閃過了一道近乎冷酷的光。

  他潛向岡突的穴屋。

  路上他制服了遇到的一個人,問出了岡突的所在,然後殺死了他。

  他從前儘量不去殺人,即使是在和別的部落發生衝突的時候。

  但是現在必須要這樣。越早地除掉一個人,他能救出他女人的希望就更大些。

  片刻之前伏在樹叢後聽到那兩個值守人的猥瑣談話,他除了憤怒,剩下的唯一感覺就是痛恨自己的無能,沒有保護好她。該是怎樣的境況,才會讓她這樣一個平日裡嬌嬌弱弱的女人竟也殺了人。

  木青被岡突單手拎著,粗暴地丟到了地上。後背撞到地面的起伏,痛得像要斷裂了一樣。

  順從他,短期內她性命無虞。

  反抗他,就算他現在一隻手不能動彈,自己手無寸鐵,必定也是敵不過他的。

  嘴裡一陣鹹腥的味道傳來,她這才驚覺自己竟已經把嘴唇都咬破了。

  她嚥下了嘴裡的血水,長長地吸了口氣。

  岡突並沒給她什麼緩衝的機會,瞪著血紅的眼睛正要撲了上來,外面突然傳來了一聲哀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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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岡突一怔,停了動作,回頭看了下,臉上迅速閃過一絲驚訝之色,正要轉身出去看個究竟,木青驚呆了。

  她看見一個人出現在了這個骯髒昏暗跳躍著火光的穴洞裡。

  他幾乎在飛奔而來,眼裡閃著憤怒嗜血的光。

  像個復仇之神。

  「驪芒!」

  狂喜迅速地從她心底綻放了出來,她猛地從地上翻身起來,跑到了離岡突儘量遠的角落。

  岡突手上沒有武器,她必須防止自己被他抓到成為威脅驪芒的武器。

  岡突短暫的驚愕過後,果然立刻回手要抓木青,卻撈了個空。

  在這瞬間,驪芒已經撲了上來。

  戰鬥很快就結束了,驪芒制住了岡突。

  他用那把鋒利的刀抵在了岡突的咽喉上,臉色陰沉。

  刀鋒漸漸上移。

  手起刀落,他沒有猶豫。

  一聲堪比人間地獄的慘叫聲中,岡突的鼻子被削掉了,血狂湧而出。

  聞聲趕來的岡突族人憤怒地嚷叫著湧了進來。

  驪芒丟開了岡突,避過了衝在最前面的人的矛刺,左手奪過了他的銳矛,右手重重地劃過他的脖子。

  又是一聲慘叫,那人倒在地上掙扎了一會便不動了,大灘的血不斷地從他嘴裡和脖子上湧出來,濡濕了地面。

  空氣裡充滿了血腥的味道。

  岡突的族人們被驚呆了,他們從未見過誰能這麼快地殺死一個人,甚至看不清他到底是怎樣動手的。每個人的面上都露出了不可置信的驚恐之色。

  驪芒前面一步,他們就後退一步,漸漸退到了洞穴口。

  驪芒轉身大步到了木青面前,重重地握住了她的手。

  他看著她的目光就像是看著最珍貴的寶物。這樣的目光讓她在瞬間鼻酸了起來。

  她很想撲到他懷裡盡情地哭,想聽他安慰自己的聲音。

  但是她忍住了,現在他們還沒有安全。

  驪芒比她更清楚這一點,所以他很快鬆開了她手,示意她跟在自己身後。

  他拎了痛得仍在地上掙扎的岡突在手上,將刀抵在了他喉嚨口,朝著洞口慢慢而去。

  岡突已經痛得說不出話了,喉嚨裡發出嗚嗚的響聲,狀似惡鬼。

  他的族人們慢慢地後退,終於露出了一條通道,但是仍不願就這樣放他們離去。

  木青緊緊跟著驪芒,走到了洞穴口。

  她突然看見前面不遠處有火光在閃動,隱隱還傳來女人們的尖叫咒駡聲。

  岡突的族人們也注意到了,臉上神情立刻大變,驚叫著幾乎是沒有猶豫地立刻往那裡衝了過去。

  昨天雖然在下雨,但今天一天的烈日炙烤,去得晚了,小小的一點火苗足以變成大火。他們平時非常注意這一點,那裡附近絕不會有燃燒的火源。現在居然失火,實在有些蹊蹺。

  那是他們存放糧食和獸皮的地方,如果燒掉了,就意味著這個冬天會多死一些人。

  驪芒看了一眼火光的方向,似乎若有所思,丟掉了手上的岡突。

  他背著木青,飛快地往白天的林子裡去。

  她安全了。

  驪芒真的回來救她了,而且來得這麼快。

  木青一雙手緊緊攀住他,把臉貼在他寬厚的肩背上,潸然淚下,濡濕了他的後背。

  驪芒跑得飛快,背負像她這樣體重的人對他來說是件輕而易舉的事情。

  他一直在趕路,沒有停歇。

  岡突的部族向來以殘酷堅韌出名,岡突更是這樣。他剛才之所以沒有殺死他,只是不想讓自己的部族招致他們為首領復仇的災禍。但是這個仇恨必定是要結下的。因為就這樣放過岡突,他做不到。割了他的鼻子,不過是對動他的女人的必須懲罰。

  一直到了他覺得安全的地方了,他才停了下來。

  這一帶是山地,有很多天然的洞穴。他找了個適合的,將木青放了下來。用身上皮囊裡所帶的火石火絨,引燃起了一堆火。然後他到了洞口,折了很多柔軟的枝葉,尋了塊平整的地面,鋪了厚厚一層。

  木青看著他,她知道他自己完全可以就這樣睡在光裸堅硬的地面上,他只是想讓她儘量舒適些。

  做完了這些,他把木青抱到了那堆枝葉鋪上。

  「餓嗎?」

  他看著木青問道。

  木青搖頭,拽住了他的手。

  她現在什麼都不想吃,她只是想讓他緊緊抱住自己,讓她感受到來自於他身體的力量。

  「抱住我……」

  她抬頭看他,聲音裡幾乎飽含了祈求。

  如果現在有面鏡子,讓木青看清自己的狼狽模樣,她一定會羞窘而死,哪裡還敢這樣和他說話。

  但是驪芒不在乎。她此刻那髒汙的臉,蓬亂的頭髮,佈滿泥漬的衣服,還有她未乾的淚痕,落在他眼中卻只是讓他心痛,再次提醒自己她曾經受到過怎樣的傷害。

  他把她緊緊地摟在了懷裡,用他能想到的最溫柔的話去安慰她,他甚至叫她「寶貝」,那是他從前打死也覺得說不出口的一個名詞,但是現在卻這樣自然地脫口而出,一遍又一遍。

  木青的眼淚又出來了。他越是這樣安慰她,她越覺得自己想哭,到了最後甚至哭得抽抽搭搭,上氣不接下氣了。

  驪芒顯得手足無措起來。他焦躁不安地不斷拍她後背哄她,親去她掉落的淚水,但卻毫無用處。

  他突然想到她那夜裡被自己壓在身下,到了最後露出的快樂表情,突然有種茅塞頓開的感覺。

  他脫去了她的衣服,讓她光裸的身體和自己緊緊相貼,然後進入了她。

  他發現她果然慢慢停止了抽泣,只是閉著眼睛緊緊地抱著自己的後背,嘴裡喃喃地輕聲叫著他的名字。

  他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名字被她用這樣的聲音低喚,竟是如此悅耳動聽,甚至誘發了他一種戰慄的快感。

  他一直在和她糾纏,用力馳騁著她,聽著她一次次地尖叫著叫出他的名字,如癡如醉,直到最後她筋疲力盡了,開始扭著身子小聲地哀求他,才用力將自己的火熱噴灑在了她肥美的田地之中。

  木青在極盡的快感和疲憊中沉沉睡去。第二天一早她醒來的時候,這才覺到了全身的痠痛。

  驪芒仍在睡,一隻手緊緊地搭在她的腰間。

  她咬了下自己有些腫脹的下唇,把頭埋在他懷裡一動不動,偷偷地笑了下。

  早晨醒來的時候第一眼能看到他,這樣的感覺真的太好了。

  她閉上眼睛,漸漸又睡了過去,睡得十分安穩。前幾天的極度緊張和恐慌加上昨夜的瘋狂消耗了她太多的精力,現在驪芒在她身邊了,她可以盡情地放縱自己睡個夠。

  她一直睡到了將近中午才醒了過來,滿足地伸了個長長的懶腰,突然想到了驪芒,立刻睜開了眼睛。

  驪芒就在她身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

  他早就醒了過來,只是見她依靠在自己胸口睡得很沉,怕驚醒了她,所以一直不動地陪著她睡,見她終於醒了過來,伸手輕輕撫摸了下她的臉。

  木青突然想起自己昨夜在他懷裡哭得像只慘遭拋棄的小狗,他這才和自己做愛的,覺得有些窘,臉微微一熱,慢慢坐起了身,有些不敢去看他了。

  驪芒低笑了聲,跟著坐了起來,自己收拾妥當了,拿了她的衣服幫她穿了起來。

  木青站起來的時候,忍不住發出了一聲吃痛聲。

  昨天太過緊張,她沒有感覺。一夜的休息和精神的放鬆讓她現在才注意到自己的腳已經是傷痕纍纍,痛得簡直不敢踩在地上了。

  驪芒扶住了她,蹲下身去查看她的腳。

  她原本嬌嫩的一雙腳,現在已經慘不忍睹,到處是刮擦的痕跡,腳底腫脹得厲害。

  他沒再讓她走一步路,一直都是背著她行走,沿著來時的方向。

  黃昏的時候,他們在遇到的一條溪流邊找了個地方安置了下來。木青痛痛快快地洗了個澡,把衣服搓乾淨了攤在石堆上晾的時候,驪芒已經在架起的火堆上烤著他用削尖了的木棒從水裡叉上的魚。

  聞到了魚肉焦香的味道,木青這才覺得自己早已經饑腸轆轆,白天吃過的那些野果早消化掉了。

  驪芒的魚烤得很好吃。雖然沒有鹽,但是外焦裡嫩,木青一口氣吃了好幾條。

  夜間他們就在溪流邊的一處石塊從裡過夜,那裡有塊平坦的凹進去的地方,四面被高出的石塊遮擋住,躺著還不錯。

  木青的腳上敷了驪芒找來搗爛的草藥,感覺有些清涼,已經舒服了很多。

  被壓在堅硬的石面上親熱,應該不是件很舒服的事情。木青推脫了一會,抵不住他的熱情進攻,連連敗退。

  但她想出了讓自己比較有利的方法。

  她把驪芒按在了下面,自己坐到了他的身上。這樣她就有了個厚厚的肉墊。

  驪芒非常樂意自己當她的肉墊。當他雙手握住她纖柔的腰肢胯部,將她托得像風中的樹葉不斷搖擺的時候,這樣的姿勢還能讓他盡情欣賞她胸口美麗的風景。

  他覺得自己已經著了魔地沉醉在她帶給他的迷醉當中,有些無法自拔了。

  木青最後知道了一點,其實這樣才是最累的姿勢,對於她來說。因為到了最後,她覺得自己兩腿已經酸得要支撐不住自己的體重了,忍不住想要伏在他身上歇口氣,偏偏他卻不放過她,緊緊握住她腰肢,一次次強迫她抬高又降下。

  她繳械投降了,最後還是讓他壓住自己肆意馳騁。那樣比較不累人些。

  最後她去溪流邊想再洗下身體的時候,腿一軟,差點摔到了地上,還是他抱了她過去,又抱了回來。

  她越來越喜歡這種被他抱的感覺。

  她想她已經完全離不開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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