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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小黑明融

[歷史軍事] [夢梅叟]羅鍋軼事[劉公案之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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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23 13:54:59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回     漚煙計劉公脫難 臥虎村二黃被擒

  邊理枝頭花正開,妒花風雨便相催。
  願教青帝常為主,莫遣紛紛點翠苔。

  卻說黃六、黃雄聞蘇吉平逢迎之言,心中大悅。遂來至北樓落坐,蘇吉平問:「二位大爺吃何飯?小奴好去做。」黃六說:「我想蒸包子吃,你快蒸來,我弟兄還有緊事前去辦理。」蘇吉平問:「有何緊要事?」黃雄說:「皆因有一劉羅鍋子,假扮老道前來私訪,被我哥倆用繩捆上,投入河內,不知何人把他救起,捆他的繩被扔在窪地。故此我弟兄用完了飯,好去找尋劉羅鍋子,把他亂刀剁死,方趁我弟兄心意,急速快蒸包子。」

  劉公在蓋篷下聞言暗想:「不好,兩個凶徒若吃蒸包子,必用蓋篷,若一掀蓋篷,必然看見我,我准有死無生。」不由得心中害怕。這蘇吉平聞聽二惡徒要吃蒸包子,須用蓋篷,遂心生一計,暗將柴禾用水潑潮,向灶口一填,用火點著,漚得屋內盡是煙。兩個凶徒怒道:「為何用濕柴燒火,熏你大爺、二爺之眼。」蘇吉平說:「不是濕柴,大約是煙筒犯風不過火,須得打一打煙筒,就不冒煙了。」兩個凶徒聞言,一個上房去打煙筒,一個凶徒去往東樓避煙。

  蘇吉平見兩個凶徒皆去了,忙忙掀開蓋篷,說:「大人,急速快離開這兇險之地,可從這北樓後往西行,西牆下放著一隻小破船,可蹬著破船越牆速回公館,發兵圍了這王家院拿獲兩個凶徒,救難女出此火坑,感大人再造之恩。」劉公聞言,忙忙往北樓後身急行。竟奔西牆而來,見西牆下果有一小小破船,遂蹬小船上,在牆頭望牆外一看,牆高有一丈多,心中為難下不去,又恐兩個凶徒看見。正在兩難之際,忽聞樓上喊嚷:「老道爬咱們的西牆來了,快抄刀咱們剁他去。」又聞下樓之聲,劉公被這一嚇身形跌在牆外,幸虧牆外有一垛柴禾,並未跌重,站起身形鑽入蘆塘之中。這黃六、黃雄手提鋼刀來至西牆外,不見老道蹤跡,黃雄說:「大約老道必在蘆塘之內。」黃六說:「老道自投羅網,也跑不了他,咱先去吃飯,吃飽了再殺他也不遲,量他也飛不上天去。」不言二凶徒回家用飯。

  再說劉公在蘆塘內聽不見外面說話,這才出了蘆塘。見天已過午,腹內又餓,只得順小路往前奔走,遠遠望見一座村莊。

  心中想道,我不如奔到此村,一則化一頓齋飯,二則問一問進景州從哪裡可行,這且不提。

  劉公所見之村名臥虎莊,村中有兄弟二人,兄名王忠、弟名王平,皆好打抱不平。王忠娶妻馮氏,所生兒女皆立不住,現時又生一子,方八個月。今日王忠、王平趕集未回,天已過午,馮氏恐他弟兄二人趕集回家用飯,遂將孩子奶飽放在炕上,用被遮蓋好,這才下炕去做飯。飯方做熟,忽聞柴門之外有化緣之聲,馮氏來至門內一看,原是年邁老道化緣。遂口尊:「道爺改門去化,我這裡不寬裕。」劉公聞言,心生一計,遂說道:「女菩薩,化緣是小事,貧道細觀貴宅主凶寒,苦是小事,不立子宮是大,總然有子不過三五歲必然夭殤。」馮氏聞言一怔,暗想:「怪不得所生小兒立不住,原是住宅主凶。」遂口尊:「道爺,既是風鑒高明,請進院來給我們觀一觀陽宅,若將宅子調理吉順,我家男子回來,必然重重酬謝。若是道爺時下饑餓,鍋內現做的小米乾飯,先充一充饑。」劉公聞言心喜,隨跟馮氏走進屋內落坐,馮氏正然給劉公盛飯,只見王忠、王平從集上還家,看見馮氏給老道端飯,心中不悅。馮氏見他哥倆面上生嗔,就知是為給道爺飯吃之故,遂迎上前說道:「這位道爺能觀陰陽宅,說咱家不立小口,總然有子,三兩歲上必夭殤。故此請道爺調理調理陽宅。靜候你兄弟二人趕集還家,請道爺說一說家內之房的毛病,故此請道爺吃一碗小米乾飯。」

  王家弟兄聞言,回嗔作喜,遂含笑說:「道爺,粗茶淡飯,不能適口,多有慢待,改日補情。請道爺炕上坐坐,在那被上暖烘。」劉公遂問道:「二位施主,貴姓尊名?」二人說了名姓,劉公說:「施主的貴宅主不立小口,皆因大門在西南,若將這北房高起,大門改在東南,子息必旺。」王忠說:「多承道爺指教,現今我生一子,方八個月,身體肥胖。」遂喚馮氏將咱狗不理抱來,看一看長命是短命。」馮氏在外面說:「咱那狗不理不是在炕上,棉被內睡著了麼?」王忠聞言,見炕上只有一牀棉被在道爺身下坐著哩,遂一拉棉被,劉公一欠身拉出被來一看,只見孩子已被憋死了。劉公一怔,王忠大怒說:「老道你將我孩子坐死,你得償命!」王平接言說:「哥哥不可動怒,一則道爺風鑒是應驗了,不該立子。也是狗不理該著死在被內,不動不哭,誰知被內有孩子;哥哥你若不讓道爺被上坐,孩子也死不了。」王忠聞言,所言有理,怒氣已息,遂口尊:「道爺適才是我一急冒犯,多有得罪,望祈恕我之過。孩子死了,不要緊,從此非套交情不可!」劉公心中過意不去,說:「施主,貧道擾了一頓齋飯,又將小施主坐死,與理不合,令我慚愧。」

  王忠說:「無妨!」遂叫王平將死孩攜去埋在莊東,王平去埋死孩子不表。王忠吩咐馮氏去炒菜,自己去燙酒。放上炕桌,立刻端上兩碟炒菜:一碟炒豆腐、一碟炒雞蛋,放在桌上。只見王平埋孩回來,遂一同坐下飲酒。王忠說:「道爺,未領教在哪出家,道號何名?請道其詳。」劉公說:「貧道在北京呂市衚衕呂祖堂出家,道號卯金刀。莫輕視貧道在小廟內焚修,我在順天府與五府、六部、九卿、四相皆有往來。若你弟兄上北京,貧道必有照應。今日相逢投緣,不敢久戀,多有攪擾,趁天色尚早,就此告別。言罷,手提小黃包袱走出大門,王忠、王平弟兄二人相送。

  劉公抬頭見迎面跑來一女子,蓬頭散發,哭哭啼啼,口內只喊「救命。」往後面一看,見是凶徒黃六、黃雄二人,各持鋼刀從後趕來。見女子乃是蘇吉平。劉公喊道:「二位施主,快抄兵刃,救那女子,捉拿那兩個凶徒。」王忠、王平依仗壯年氣力,好打不平,一聞此言,弟兄二人各抄一根木棍,作為兵刃,讓過女子,闖上去大喝:「狂徒,好無道理,明明世界,朗朗乾坤,竟敢行兇。」黃六、黃雄聞言,掄刀照著王家弟兄剁來,王忠、王平用木棍相迎,四人打在一處。這兩根木棍被兩把刀削得竟成木橛。王家弟兄眼看要落下風之際,忽來一騎馬,馬上一人,乃是彪子劉清趕集討帳而回,路過荻子灣臥虎莊,看見四個人打杖,兩個人欲敗。又見那旁站立著一位道爺,一位姑娘,仔細一看,道爺原是欽差劉大人,又扮作老道,必是前來私訪。認得黃六、黃雄哥倆,素日不行正道,我且助王家弟兄一臂之力。遂甩鐙離鞍,手執馬鞭子衝上去,這鞭子桿乃是熟鐵折打的十三斤多重。高叫:「黃六、黃雄休要橫行,你彪祖宗來也。」黃六掄刀來剁劉清,劉清用鐵鞭桿將刀碰開,橫掃一鐵桿,把黃六打倒。黃雄見黃六跌倒,上前來救,被劉清用鐵鞭桿向黃雄頭上虛打一鐵鞭桿,黃雄用刀往上架,身上露空,劉清抽回鐵鞭桿攔腰一鞭,把黃雄亦打倒在地。王忠、王平趕過去把黃六、黃雄又毒打一頓。劉清說:「不可打他二人,把他二人捆了去見欽差大人。」王忠、王平忙問:「欽差大人在何處?」劉清說:「那旁站立的道爺就是欽差吏部尚書劉大人。」王家弟兄聞言,急忙來至劉公面前,雙膝跪倒說:「小人弟兄二人不知大人前來私訪,請大人赦小人弟兄冒犯之罪。」

  劉公聞言,近前將王忠、王平攙起,說:「二位壯士請起,你弟兄暫且在家候等,本部堂赴山東察辦回來,我必將你三人奏明聖上,保你三人皆得一官半職;劉清你將黃六、黃雄捆送至公館,令劉安、張成按本部堂書柬行事,將二凶徒鍘了;將這難女蘇吉平之父母傳到公館,將他領回家中去,結案。」遂將書柬遞與劉清。劉清接過書柬,叫蘇吉平乘馬。王忠、王平相幫押解黃六、黃雄奔景州公館。臨行劉公吩咐:「本部堂不回景州了,令執事人馬赴德州接我。」言罷,奔大道向南去繼續暗訪民情。

  走了大約有十數里之遙,見有一界牌,上寫北是景州境界,南是德州境界。觀罷,又向南行約十數里地,不覺太陽墜落西山,天色昏黑,見迎面有一宅院,掌著燈光,遂奔燈光而來。

  不多時來至近前一看,原是村邊草房兩間,燈光從窗口射出。

  遂近前扣打柴扉,借問:「何處有店房投宿?」只聞院內腳步之聲,口內問:「吾兒回來了?」遂開放柴門一觀,說:「原是一位道爺,為何昏黑還來化緣,老身家實貧寒,改門化罷。」

  劉公道:「女菩薩,貧道非是前來化緣,乃是借問一聲哪裡有容身客店?」媽媽說:「莊子小並無店房,莊中有一座奶奶廟,並無僧道,有一位教讀的先生書房在內,可以存宿。」劉公聞言說:「多承指教。」遂入村中。舉目一看,果有一座廟堂,近前扣門,從內走出一人,開門問:「老師回來了?」一開門見是一位道翁,問道:「夜晚至此有何公幹?」劉公說:「貧道趕不上站頭,特來借宿。」那人說:「我們老師前村會課去了,尚未回學堂。」遂讓劉公書房坐,劉公進書房落坐,學生獻上茶來。劉公見書房內是四個學生,遂問:「你們老師為何不在書房?是何功名?姓什名誰?」那年長些的學生名張光先,見道長相問,遂答道:「我等老師姓許名連登,家師在庠是廩膳生。

  今日赴前村會課去了,此時還未回來。」劉公問:「你們四位哪一位恭過喜。」張光先說:「才作文章,並未出考。」劉公說:「將你們佳作拿來,我領教領教。」

不知張光先怎樣回答?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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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23 13:56:35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一回     訪民情二女訴冤情 收義女怒追劉公阻

  家有黃金著斗量,不知養兒在學堂。
  黃金有價書無價,書比黃金分外強。

  話說張光先聞言,遂將文章遞過來。劉公接閱一遍,乃是初作文,文淺不佳。遂說道:「此文太淺,我依此題代你作文一篇。」遂提筆不假思索,將文作完,遞與張光先,各自安寢。

  一夜晚景已過,日出三竿,劉公辭別,四個學生送劉公至廟門,拱手相別。

  且說這許先生自東莊會課,天明回書房落坐,問學生:「所留下之題作成否?」四名學生將劉公所作這文章呈上,許先生見了文章,吃了一驚,問道:「所作文章太淵博了,莫說你們作,連我也作不上來,這是何人所作?」張光先遂將實言稟明,許先生聞言,暗想:「此必是哪一家大人扮作老道私訪何事,天晚宿在此也是有的。」不言先生納悶。

  再表劉公出了奶奶廟,一直奔德州而來。走了有十數里地,自覺走得腿痛,便將小黃包袱放在道旁,坐在柳蔭下歇息。忽然抬頭看見從南慌慌張張跑來兩個女子,披頭散髮,汗流滿面。

  二女子大的不過十七、八歲,小的不過十四、五歲,氣喘吁吁往前跑。劉公腹內暗想:「此二女必有大事!」遂站起身形,口呼:「二位女子,且慢行走,大約你二人必遭冤屈之事,對貧道言明,或可與你二人作一個主,可否?」兩個女子聞言止步,觀看打量老道士,凜凜身材,昂昂氣色,眉分八彩,目若朗星,鬍鬚根根見肉,上身長,下身短。暗想:「這位道爺與別的道爺大不相同,此必是哪一家大人前來私訪,也是有的。不如將天大的冤枉對他言明,或許能報了奴家大仇,遂口尊:「道爺,你老若救了難女,報了大仇,就是結草銜環也報不盡你老的大恩。」那小些的女子說:「姐姐,好無主意,這化緣的老道,有什麼勢力,給咱們報仇,出家人專好哄騙婦女的錢財。老道呀!

  你錯打了定盤星。我二人是逃難之女,並無帶著錢財,你只可進莊村化齋去罷。老道閃開路,讓我們過去,前去劉老羅鍋子案前喊冤告狀,若一步走遲,惡霸趕來,我們殘生難保。」劉公說:「二女子且慢走,貧道我好打不平,就有土豪惡霸,我也不懼。」那小些女子問:「八成仗著山主的根子硬,你才敢說這麼楞睜。」劉公說「實對你們說罷,我在北京城出家,我是乾隆皇爺的替身,三六九我上金殿問安;合朝文武皆都有交情。

  今日我出京訪道查辦事情,故而敢說此朗言大話。」那小些女子問道:「你常在京,你可認得在京作官的劉老羅鍋子嗎?」

  劉公說:「怎麼不認得,他與我同鄉鄰居,同在一書房唸書,又是朝北磕頭的弟兄,我二人交情甚深。」那小些的女子聞言,說:「姐姐,感情道爺根子果硬,咱們的冤枉屈情對他說了,好代咱們報冤仇。」那大些的女子聞言,腹中暗想,「看此道爺行動言語光景非是真老道,必是哪一家大人前來私訪也是有的。」

  想罷,遂羞羞慚慚地說:「道爺,難女家住德州城北十里佟家塢,父是秀才,難女名喚陳玉瓶。這佟家塢有一家鄉宦,姓佟名林,他兄乃是參將,他兩個兒子皆是武童。道府州縣衙門常有來往交情,素日仗勢欺人。所作之事霸道無法,在安國寺搶一王小姐,他的父找上門拚命,佟林大怒,將他父女殺死,王姓的萬貫家財皆搶了去據為已有。佟林橫行霸道,越鬧膽越包天,院中養著打手有一千上下的人,地洞內藏匿著有三千勇丁。他家有九間朝王殿,七處抱廈廳。殺人場在後花園裡,有一處萬人坑。素日霸佔人家地畝,硬搶良民婦女。前三四日難女乘坐轎車走親戚,被佟林看見奴家,命眾惡奴上前搶,將工人王小二打死,連車帶難女搶到他家,風聞我父赴州告狀,這惡霸佟林有手眼在州裡,用錢上下打點通了,說我父借他一百兩銀子,是情願將女折價。說我父誣告狀,打了戒笞,掐在監內。這賊佟林立逼難女成親,難女至死不允,將難女送在冷房,餓了難女三天,他指望難女餓極應允親事。」劉公問:「既是三日不給你飲食,就當懸樑自盡以全貞節才是正理。」陳玉瓶說:「難女有心自盡,一則有他家掌家婆看守;二則奴父只生奴一人,誰人送難女之父終?何人報此大冤仇?」

  劉公問:「你們怎能出了惡霸的院中。」陳玉瓶說:「難女因餓無奈,假意應允,以酒將惡霸灌了個酩酊大醉。難女欲要逃生,就是這位丫鬟姐姐,在旁猜透難女的心意。他說:『姐姐莫要心慌,我是被他折算來的,我有心逃走,不得其便。我看姐姐有逃走之心,院中路逕你又不熟,不如咱姐妹一同逃走。』商議已定,我姐妹從後院門逃出,走了一夜,方遇見道爺。」

  劉公聞言,暗恨惡霸佟林。丫鬟在旁說道:「道爺你將我們問了個明白,你可給俺們寫一張呈狀,我姐妹好去劉羅鍋子那裡去告惡霸佟林呀。」劉公說:「寫狀不便,我這有馬鞭子,你們拿它去見了劉吏部,將馬鞭子呈上去,比呈狀強,必准你們狀紙。」丫鬟說:「俺不信?」劉公說:「你別把這馬鞭子看輕,這馬鞭子乃是乾隆皇爺御賜劉吏部的,窗兄劉墉又送給我。你若將此馬鞭子呈與劉吏部,必然准狀,此鞭子比狀紙更靈。」言罷,遞將過去。

  陳玉瓶接過馬鞭子,心中一動,暗想:「聽道爺口氣,見其情形,真上加真,必是吏部劉大人前來私訪。我不如認他為義父。好用心給我家報仇。」想罷,口尊:「道爺,既受你老大恩,無恩可報,難女情願拜你老為義父。」言罷,跪下拜了四拜。劉公擺手說:「我不能收義女。」陳玉瓶說:「若是不認難女,我跪死在此。」劉公無奈,只得應允收下,口喚:「女兒起來罷。」

  忽聞丫鬟在一旁啼哭道:「我和小姐一般苦楚,為何人同命不同!」劉公問:「你為何與我義女般苦楚。」丫鬟說:「難女非是惡霸佟林用銀錢所買。難女家住德州城南張家寨,我父名張用,年方四十三歲,依靠種莊稼為生。那一年遇著歲歉荒旱,家無隔宿之糧,難已度日,耳聞有佟家塢佟林放谷濟貧,我父也去領了谷一斗,谷中竟攙些秕糠稗子,一斗竟落七升。」

  劉公說:「既是放谷濟貧,何在乎短少,好歹度生就好!」丫鬟聞言,「咳」了一聲,說:「他不是濟貧,竟是冤人。一月行利二斗,兩月四斗,滾利盤剝。每鬥算錢一弔六百文,至到如今,該還他多少錢。佟林立逼我父要錢清帳,我父向他理論,佟林大怒,吩咐惡奴將我父吊打,渾身是傷,我父受刑不過,情願變賣田宅清還。如償不夠,情願充當苦工折補。惡霸佟林聞言大悅,說:『你何不早說此話,省大爺我生氣。田宅兩件大爺我皆不要,你留著好過冬養生。聞你有一女,甚是伶俐,送到我府作一使女丫鬟,就算清帳,你願意否?』我父欲待不允,又怕惡霸佟林動怒用刑,萬般無奈,將難女送在佟林之府,給難女起名谷妮,因一斗谷折來,起名直到如今,已三年半了。」

  父母不來見面,道爺你老想想,難女屈情不屈情」正然講話,忽聞鑾鈴聲響,抬頭一看,從南跑來兩匹馬,馬上坐著二人,頭戴著紅纓帽,身穿砂紅滿洲袍子,外套黃馬褂,足登青布快靴,腰掛單刀,二人一樣打扮。這二人一名張功、一名李能,乃是佟林的兩名管家。馬趟塵土蔽天,揚鞭打馬來至柳樹下切近,「撲撲」一齊跳下馬來,用鞭子一指喝道:「好兩個丫頭,竟敢私自逃跑,我二人奉主人佟大爺所差,前來追你們,不怕你倆跑到天邊,也將你兩個丫頭追回,你倆竟教我二位大爺費這一遍事。」言罷從馬上拿了兩條繩要拴兩個難女,只嚇得陳玉瓶二女子身似篩糠,面如金紙。劉公見此光景,心中不悅,問道:「你二人是哪裡來的?男女授受不親,為何用繩捆這兩名少女?」兩名惡奴聞言,把眼一瞪說道:「老道你化你的緣去,莫管閒事。」劉公說:「我可不好管閒事,今日遇見我得問個明白。」惡奴說:「這是我家買的妾,那是我家丫鬟,二人逃跑,我家主人差我們四處追拿,今既遇見,把他捉回去,見我們家主人治其罪。」劉公聞言微笑:「你二人勿庸巧言哄我,他二人將實言對我說了,若依我說,二位行一方便,將這二女子釋放,回覆你家主人,就說未趕上,何處不是積陰功!」兩個惡奴聞言,將眼一瞪說:「老道,好不通情理,八成吃了燈草灰了,說話這麼輕巧。你少管閒事,是便宜。」

  言罷近前捆了二女。劉公大怒,喝道:「好兩個奴才,狗仗人勢,橫行霸道,清平世界,朗朗乾坤,竟敢搶霸民女。」惡奴張功大喝:「老道好生無理,你瞎了眼睛,自遭其禍,你是拐帶人口,今日將你也拴了去見我們家大爺去。」李能攔阻說:「不可,老道有了些年紀,咱們也得惜老憐貧,放他去罷。」

  張功說:「便宜他。」二人言罷,乘上馬牽著二女慢慢行去。

  劉公只急得乾搓手頓足,打咳聲:「悔不該留戀二難女,耽誤逃生,我好虧心。不如我趕上前去舍我之命去救二難女。」方要趕去,忽聞身後有小車之聲,扭項一看,原是一名二十多歲小伙子,推著一輛小車來至近前。那人把小車放下,問:「老道,你們這是什麼事?對我說明,別教我心中納悶。」劉公見問,遂將始末原由說了一遍,問那人:「你能將二女劫回來否?」

  推車人說:「我可好打抱不平,就是性如烈火,我若一怒打死了人,我得打人命官司,我抵償未有你的事,我可不去。」劉公說:「你若去劫回二女,莫說打死一個人,就是打死十個八個,皆是我一人承當,不與你相干。」推車人說:「既然如此,你可別跑呀。」劉公說:「我焉有脫逃之理,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你放心去奪回二女,連我亦感你的情分。」

不知推車漢怎樣?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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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猛英雄怒打惡奴 住小店實說真話

  燒酒賽過靈丹,古來就有燒鍋。
  官員庶民人人喝,吃上幾杯不錯。
  一來消愁解悶,二來身上快活。
  只可少飲莫貪多,大事能成不破。
  惟獨喝酒不濟,我勸明公別學。
  三盅入肚耍毛包,戰邊拿槍動刀。
  走道一溜歪斜,滿嘴胡噙嚼毛。
  遇著光棍用拳搗,醒酒懊悔討臊。

  卻說推車漢一聞老道之言,伸手把支車的三十三斤重的一根熟銅鐧抄在手內。

  列位說:「此書說得太離奇,推小車的哪有銅鐧,又是用鐧作支車棍,豈有此理。列位有所不知,推車漢係家住徐州佩縣城南十里范家營。姓范名鼎字孟亭,先祖曾作總兵,此鐧乃他先祖遺留。這范孟亭自幼身高力大,十三歲進了武學,長成丁父母下世去了。自己家道消索漸漸貧寒,無奈仗著力大無窮,只得推著小車運米趕集販賣,生來性直氣剛好打不平,這熟銅鐧隨身帶著,一來可做支車之棍,二來可以防身。

  閒言少敘,且言范孟亭手執銅鐧大踏步追趕二惡奴,去劫兩個難女。丹田攢力一聲喊嚷:「吠,好兩個小子,快快留下兩個女子,若是牙崩半個不字,管教你死無葬身之地。」這兩個惡奴帶著兩個女子走得慢,耳輪中忽聞有人喊嚷,回頭一看,見一人手執銅鐧趕來,就知是來劫奪二女之人。「來者必然不善,善者必然不來,咱弟兄二人以大話將他嚇走,少費些氣力,豈不是好?」二惡奴商議已定,見來人已至近前,遂將腰刀亮出,用刀指:「吠!好一膽大包天的小子,莫非你在鍋裡睡覺,說話怎麼太焦(驕)。量你也不知我二人哪裡所派,俺二人名張功、李能,奉佟大老爺差派,來追拿丫鬟並新買的妾小,你若知時務,快快回去,莫管閒事,若執迷不悟,恐你惹火燒身,那時後悔晚矣!」

  范孟亭聞言,氣往上撞,把熟銅鐧一掄,照著張功打來,張功用刀相迎,只聽一聲響亮,將刀磕飛,銅鐧砸在張功肩背上,張功「哎呀」一聲倒臥在地。李能見此光景,敵不了此猛漢,遂心生一計說:「你當真是一條好漢英雄,你將名姓留下,俺二人回去稟我家主人得知,你敢到我主人那裡去嗎?若敢去,算你是英雄好漢。」范孟亭聞言,哈哈大笑:「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名范孟亭。今留你這兩個狗頭之命回去送信,你老爺隨後就到,去向你主家清帳。」李能聞言,把張功扶上了馬,二惡奴急忙逃去。

  范孟亭來至劉公面前,說:「道爺,那兩個女子哪裡去了?」劉公說:「二女子貧道令他投奔黃家寨他姨娘家去躲避凶鋒,領教義土,尊姓高名?家鄉住居?」范孟亭見問,遂一一說明,又道:「我欲趕到佟林家殺他個雞犬不留,方趁我心。」

  劉公說:「那可不必,你若有心報打不平,你隨我進德州,在劉吏部公館告他一狀,你可願去?」范孟亭聞言說:「好老道,作事真有肝膽義氣,道兄若不嫌在下貧寒,咱二人向北磕頭拜為盟兄弟。」劉公搖手說:「自幼未拜過盟兄弟。」范孟亭說:「我願意,你不願意亦不中。」立刻堆了三堆土,以三根草棍插在上面,遂拉老道一同跪倒叩頭。劉公心中一想:「看此人性直口快,義氣豪傑,久後定有用處,與他拜了弟兄罷。」二人向北叩頭已畢。范孟亭說:「我今年二十三歲,不知大哥的年庚?」劉公說:「貧道今年六十四歲。」范孟亭說:「吾給大哥叩頭,不知大哥姓名住處?」劉公說:「我姓卯名金刀。與劉吏部同鄉同村居住。」范孟亭口呼:「大哥快上小車,我好推著你進德州城。」劉公上車,范孟亭搭絆推車,往正南而行。

  不多時遠遠望見德州城,只見迎面來了一族人馬,後抬著一乘文華大轎,乃是空著,原來是州官往北迎接吏部尚書劉大人的。劉公心中明白,說道:「賢弟,咱不可讓州官之路,令州官閃在一旁讓咱過去才是正理。」范孟亭說:「若衝撞他的馬頭,准挨他的板子。」劉公說:「適才你是英雄好漢,臨到此時怎麼草包了,別看我是雲遊老道,劉吏部與我一盟,我說怎著,他就得依我而行,你闖出禍來有我哩。」范孟亭說:「咱就撞。」

  言罷,推著小車往上就闖,前頭衙役喝道:「推小車的還不快閃在一旁。」范孟亭只當耳旁之風,硬往上闖。州官一見大怒,吩咐:「將這斯拿來。」眾役不敢怠慢,將范孟亭揪在轎前跪倒,州官問道:「為何見了本州不閃路,硬往上闖,是何道理?給我拉下去重打二十大板。」遂將范孟亭立刻打了二十大板。范孟亭立起身來,向州官說:「你既敢打了我二十大板,我的大哥准不依你,別小視我大哥是雲遊老道,他和劉吏部交情甚深,一句話你的頂子安不牢。」州官聞言,怒道:「既然如此,將老道給本州帶過來。」眾役遂把劉公帶至州官的轎前,立而不跪。

  州官怒喝道:「好一野道,見本州昂然不跪。」吩咐人役給本州拉下去重打二十大板,只見范孟亭連連叩頭,口稱:「太爺在上,我的大哥今年六十四歲,不能受刑,求太爺還打小人罷。」

  州官聞言贊羨不已落,「你道是一個好人,看你之面,本州饒恕他,從今不許這等無禮。」范孟亭叩頭謝恩,州官人馬轎夫徉徜而去。

  范孟亭站起,口呼:「大哥快上小車,快進州城,天已晚了,就趕不上進城。」劉公說:「賢弟挨了二十板子,恐你推不了車。」范孟亭說:「無妨礙,猶如吃了一顆大蔥似的。」劉公聞言乘上小車,范孟亭推著小車。

  不多時已至德州城外,方上吊橋,只見橋上站立一人,歪戴著小帽,手提畫眉籠,未曾行走東倒西歪,有八九成酒醉,一歪歪在小車之上,大怒道:「你這混帳的小車子,為何往爺爺身上推?你在這德州城裡關外哨聽哨聽,你二祖宗饒過誰?

  今日在太歲頭上來動土,好你這雜種。」范孟亭聞言大怒,撂下小車,趕上前去一巴掌將醉漢打倒,滾在護城濠內。不管醉漢的死活,抄起車把推進城。見城內有鋪面齊全,來來往往人煙稠密。忽見街東掛著彩綢宮燈,乃是一座公館。劉公叫道:「賢弟且停車,天已晚了,咱就在此店內宿下罷。」范孟亭聞言一皺眉,說:「大哥,這可使不的,未曾要住店也得看一看,這是吏部劉大人訂下的公館,大哥教小弟闖州官的轎,挨了二十板子,若再闖公館,我這腦袋可安不住了?」劉公說:「劉吏部與我相好,咱就住在此店罷。」范孟亭說:「我不上大哥的當了。」劉公說:「兄弟你若害怕,為哥的在頭前行。」方要邁步,范孟亭一把拉住說:「大哥非住此店不可,咱有商議,此店乃是黃永裳所開,我販黑豆就住在他這店內。我們相熟,既改了公館,必然不住外人,我見一見黃掌櫃,暫住在他的火房內,大哥屈尊些可否?」劉公說:「可行。」范孟亭聞言,二人一同進了店,只見黃掌櫃迎出來,說:「范大哥,今日得屈你的駕住偏房小屋,上房貼了公館,若是生客,我不敢留住。這位道爺是你什麼人呀?」范孟亭說:「這是我大哥,小屋也可。」

  二人進了小屋。

  剛然坐下,忽聞外邊有女子喊冤之聲,只見兩個聽差的衙役問道:「你這兩個女子有何冤枉?狀告何人?」這兩個女子說:「狀告霸道佟林。」二公差聞言不悅,喝道:「好膽大捉死的兩個女子,你竟敢誣告好人那佟大爺我若為了難,到了佟府去借錢,借十弔不能給八弔。」那個說:「佟大爺待我也不錯,給與我五兩銀子兩瓶酒。」這一個說:「得恩不報非君子。」那一個說:「忘恩負義匹夫行,趁著大人未入公館,咱把兩個女子拴起送到佟家塢去,咱倆又得若干銀子。」二人遂用繩把陳玉瓶並丫鬟拴了,拉拉扯扯入在後院去了。

  劉公見此情形不由得大怒,罵出口來:「好兩個狗才,竟敢作此無法無天逆理之事,這德州狗官瞎了眼,我就是吏部劉墉,他向哪裡接去了?」范孟亭一聞此言,嚇了一跳,說:「大哥,你中了瘋了罷,你就說你是朝廷,比吏部大的多了。大哥別給我惹禍了。」言罷,一隻手攜行李,一隻手拉著劉公走出房來。把劉公並行李皆放在小車上,推著小車出了店門,一直撲奔正南,不多時來到南關,忽聞路東一座小店內吆呼:「天晚哩,在這裡住罷,哪不是住呀?咱這裡房屋乾淨,無有臭蟲,吃喝方便。」范孟亭一聞此言,把小車推進店中,將行李搬在屋內。劉公無奈,亦走入房中,店東掌上燈來,劉公說:「店東你先端一盆淨面水、泡一壺茶,隨後沽半斤酒,炒四碟菜:一碟爆炒腰肚、一碟烹蝦仁、一碟南煎丸子、一碟溜魚片。四個涼碟隨你便配,我與我盟弟壓驚。」店東聞言,說:「客官咱這是小店,並無菜蔬賣的,是斤餅斤麥。」范孟亭說:「大哥不用講排場,掌櫃的給我們來十斤大餅,多來大蔥卷著吃,吃完了好歇息,明天還得辦事呢。」劉公說:「就依兄弟你罷,不多時店東端上餅並大蔥來,劉公說:「東主人我且領教,你知佟林在哪處住?」東主人說:「佟大爺住在這南關外不遠,有一座堡子城就是。」言罷,往外面料理買賣去了。

  范孟亭說:「問他作什麼,明日咱在吏部劉大人轎前去告他就是了,大約劉吏部明晨必入公館。」劉公說:「今晚入了公館,又被你劫出公館來了。」范孟亭問:「我劫哪個?」劉公說:「就是我,我就是吏部劉墉。」范孟亭搖首說:「我不信,大哥莫要取笑!」劉公說:「你若不信,給你憑據看。」遂向懷中取出一小小包袱,打開,范孟亭見包袱內是一口國家金印。不由得倒吸涼氣,雙膝跪倒,在地連連叩頭說:「小人不知大人到了,小人冒犯虎駕,罪該萬死猶輕。」劉公說:「不知不怪,日後本部堂保奏你武職前程。」二人用完了大餅,安歇睡了,

不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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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鍘佟林與民泄忿 馬鳴冤井中撈屍

  財帛本是真寶,自古到今稀罕。
  能制宅舍共田園,有錢實在方便。
  行路不用步走,動身車馬當先。
  使奴喚婢得自然,站在人前好看。
  銀錢本是贓物,無義之財休貪。
  作官為財將心偏,惹得庶民恨怨。
  既便是一財主,操心費力不安。
  逢到夜暗胡盤算,恐怕賊盜攪亂。

  閒言少敘,書歸正傳。話說佟家兩個惡奴張功、李能,被范孟亭打敗帶傷,上馬跑回佟家塢,將兩匹馬拴在槽頭,往書房而來。見了佟林,打千說:「回稟大爺,奴才二人奉大爺的命,去拿二女,在北大道捉獲二女,又被老道喝令一個兇惡的推車漢將我二人打傷,劫去二女,還要找上門來,說燒咱這房子如同燒狗窩。」佟林聞言大怒曰:「你二人且歇息這一夜,明日我多派人訪拿老道、范孟亭並這二女,量他們也走不遠。」

  兩個惡奴歇息去了,一夜無事。

  次早佟林派多人去訪拿老道,范孟亭並二女。忽聞門外打得卦板連聲作響,佟林說:「門外有算卦的先生,張功你去將算卦的先生喚進府來,算一算妖老道、兇惡的范孟亭並二女逃往哪裡去了,你等好往那裡去找。」張功答應往外就走,來至大門以外,見算卦者正是昨日那個老道。

  暗中交代,劉公與范孟亭清晨起來,劉公說:「我今晨去到佟家塢訪一訪佟林的實在的惡跡,如天至午時不回來,你可到佟家塢,佟宅前去救我。」故而劉公來至佟家塢佟家門前打卦板,忽聞門內說:「俺家主人請你算卦哩。」劉公瞥見從院內出來之人,正是昨日劫二女之惡奴。自知今日躲不開災星,凶多吉少,為國為民之心盛,將性命置之度外。若不入佟府焉能訪得清白?又聞惡奴笑著說:「老道呀!隨我進來罷,今日該著你發大財了。」劉公昂昂不睬,隨他進了大門,穿宅越院,來至抱廈廳,窺見上面坐著一人,面帶兇惡,看那形式自尊自大,坐而不動。只見昨日那兩個惡奴走近惡霸的面前,躬腿打千,口尊:「大爺,此算卦的老道正是昨日在路上喝令推車兇人打回我二人,搶去二女之惡道。」惡霸佟林聞言,將二目一瞪。吩咐眾惡奴:「把這惡道捆了,弔在馬棚,待大爺我用皮鞭抽他,拷問他那推車的兇人並二女往哪裡去了,再作道理。」

  眾惡奴聞言,吶喊一聲,趕近前七手八腳把劉公四馬攢蹄捆起,搭在馬棚用繩吊起,佟林提皮鞭竟奔馬棚,這且慢表。

  卻說佟林之妻喬鳳英,年方三十二歲,秉性賢良,所生一女,名喚金寶,已然三歲。悶坐北樓,思想夜得一夢,不知主何吉凶?丈夫素日無惡不作,遂向丫鬟說道:「我夜間偶得一夢,夢見天上的太陽墜落在咱這院內,紅光繚繞,倏忽而滅,落院黑黯。一陣狂風刮得房屋皆已傾倒,不知主吉主凶?忽聞烏鴉在樓前亂叫,此時我心神不寧,彷彿有什麼大事是的。」

  正然講話,猛聽前廳喧嘩之聲,說:「你大爺又不知作了什麼無理之事,你快去請你大爺,我有事相商。」丫鬟答應下樓去,不多時回至樓上,稟道:「眾人在前廳綁一老道。大爺說:『打死了老道再回後樓。』」喬氏鳳英聞言,心中一動,說:「你再去請,說我有緊要之言語與你家大爺說。」丫鬟答應,去不多時又回來說:「大爺見我去請,他老就有了氣了,說:『你滾回去,我打死了老道再上後樓與你老算帳。』」喬氏鳳英一聞此言,心中不悅,暗想:「丈夫所作皆是無法紀之事,又兼所作之夢不祥,今又無夫婦之情,日久必有滅門之禍,不如一死道也乾心。」遂命丫鬟前去泡茶。趁此空,把繡花汗巾拴在窗櫺上,把心一橫,遂自縊而死。

  這惡霸佟林手提皮鞭要打劉公,忽見丫鬟氣喘吁吁,慌慌張張跑了來說:「大事不好了,大奶奶在樓上上了弔了。」佟林聞言吃了一驚,忙吩咐:「爾等皆隨我到後樓上去救你家大奶奶去,教老道多活一時,量他插翅也飛不出佟家塢。」眾家奴一擁皆奔後樓去了。

  此時正是午時,范孟亭交午不見大人回店,心知大人有了閃錯,忙忙把熟銅鐧插在腰間,一直奔到佟家塢,天已過午,闖進佟家大門,並無一人,耳旁聞見西跨院有人哼哼,闖入西跨院,一看乃是馬棚,見棚內弔著一人,近前一看,正是大人在此遭難,遂放下弔來,說:「大人在此等我,我進到後面去拿佟林。」劉公說:「不可鹵葬,寡不敵眾,咱弟兄且回公館調兵拿他才是。」范孟亭聞言,把劉公背負起來,出了大門,並無一人攔擋。哪知道眾惡奴皆往後樓救大奶奶去了。他們只知未有人敢入院偷竊物件。這個時候范孟亭把大人盜出,大踏步竟奔德州城。在路正行,見迎面來了一輛轎車,臨近一看,乃是兩名公差押著陳玉瓶、丫鬟二人去到佟府獻功請賞。劉公叫道:「兄弟,快去劫那車中二女,正是陳玉瓶,丫鬟二人。」范孟亭聞言大怒,放下大人,手提熟銅鐧趕將前去,一鐧一個,把二公差打死。二難女跪在地上叩頭,口尊「恩人,難女兩次皆蒙恩人相救,實同重生父母,再造爹娘一般。」范孟亭說:「小姐請起,我尊的是大人的命令將你二人救下,我有何德能!」

  陳玉瓶問:「哪個大人?」范孟亭說:「那廂立著的老道,乃是劉吏部改扮老道前來私訪民情。」陳小姐聞言,心中暗喜,走至劉公面前,口尊:「乾爹,你老安好?」劉公說:「一同上車,隨本部堂進德州南關小店中,暫且存身。」隨即一同上車,范孟亭搖鞭,霎時進了南關,入了小店。

  劉公寫了一封字柬,命范孟亭將柬投在北關公館,范孟亭遵命,手持字柬,奔到公館投文。劉安接過去進上房拆看,立刻將范孟亭接入上房落坐獻茶,問:「大人在於何處?」范孟亭說:「在南關小店。」劉安、張成立刻派州官去接大人,調了五百兵並差役一同竟奔佟家塢,不多時到了佟家塢,佟林並未防備,范孟亭掄鐧在前大喊一聲,「快!快闖佟家院。」劉安、張成隨後往裡闖,兵馬一半圍住佟宅,一半人馬隨同入院,逢人就捆,遇人就綁。在佟宅搜查已淨,家宅查封,留兵把守,餘著率領入城。此時劉吏部亦入了公館多時,劉安、張成、范孟亭入公館給大人請安,回明抄拿佟林之事。劉公立刻乘轎至州衙,假州官公堂辦事。劉公升坐公堂,吩咐:「帶要犯。」人役吶喊,人犯佟林等帶到兩旁,人役接聲「喳。」只聞索鐐之聲唏哩嘩啦來至公堂,眾犯跪倒叩頭。有被佟林所害之家,皆來遞冤狀,哀求劉大人嚴究眾犯之罪。大人一一接了呈詞,閱畢,命受害的眾百姓列兩旁聽審,判斷佟林倚勢橫行,目無法紀,飭令抬銅鍘鍘了;張功、李能助紂為虐,無惡不作,飭令鍘了;一下餘者,惡奴發往黑龍江及煙瘴極邊充軍;州官毛文英貪圖賄賂,縱惡妄為,著革職,永不敘用;所有佟林霸佔良家婦女飭本家主人找保具領狀領回,安分度日。所有佟林霸佔百姓田產,准本業主遞原契紙查驗明確,取保具狀領回管業。

  所有惡霸佟林的家產一半賑濟被害的百姓,一半入官貯庫,發落已畢,眾百姓歡聲如雷。

  劉吏部調轎回了公館落坐,口喚:「乾女兒,你亦當回家省親已畢,再奔北京見你乾娘去,這有我一封家書,你捎了去。

  還有白銀二百兩,你二人攜了去作路費,並安家。」二女謝了大人,乘轎回家去了。不表。

  劉公對范孟亭說道:「賢弟,你別乾推小車的生意了,你隨我赴濟南府聽差,訪拿國泰立功,回京時為兄保你都司守備必現成,你可樂從。」范孟亭躬身打千,口尊:「大人的提拔美情,小人願從。」劉公大悅,二人同桌用飯,同榻而眠,一夜無話。

  次日清晨淨面,用了茶點,吩咐下去,調轎奔濟南府。立刻劉公乘轎,人馬滔滔出了南關,離城走了二十餘里,從東路跑來一匹白馬,脖上帶著一條韁繩,上有血跡,至轎前立住不動。劉公心知有異,吩咐:「劉安、張成急速隨馬前去驗其動靜。」二人答應,隨著白馬往東行有十五里,白馬來至井台站住不動,咴咴亂叫。二人來至井台,望井內一看,見井內有一死屍。立刻回到大人轎前回稟:「在此東邊,離有十餘里,井中有一屍,請大人定奪。」劉公吩咐:「轎夫抬轎到井台驗屍。」

  不多時人馬已至井旁落轎,劉公下轎,上了井台一看,見井內果有一屍,轉身命「劉安、張成速到前莊去喚地保。」二人答應乘馬來至前村,喊叫地保,只見一人從莊內走來說:「我是此處地保,你二人有什麼事?」張成說:「吏部尚書劉大人從此過路,見前邊井內有一屍骸,故而喚你帶著梯子繩子僱兩個人,急速前去方好。」地保聞言,口尊:「二位爺,此事現成。」

  轉身入村,立刻帶來兩名人夫,扛梯攜繩跟隨,不多時一同來至井台旁。地保跪在劉公面前說:「李家澱村地保李泰迎接大人。」劉公問:「你當了幾年差,這村有多少戶人家,有不法之人否?」地保李泰說:「回覆大人,小人充當地保十二載,這李家澱村有千戶人家,並無違法之人,皆是安業良民。」劉公聞言,點了點頭說:「井中有一死屍,急速打撈出井。」李泰答應下來,命二人夫下井撈屍,把梯順在井下,下去的人夫把繩拴在屍身,不多時將屍拉出井口。李泰回稟,劉公走近屍前驗看,見他年紀在二十上下,非是莊農人,是一讀書學生模樣,渾身無傷,腹內無水,亦非落井身死,只見脖項有繩傷,原是勒斃後扔在井中。扭項問李泰:「你認識此屍否?」李泰回稟:「連這鄰村並無此人!」劉公說:「這有十兩銀子,且買一口棺木盛殮屍身,招哭主認領,給本部堂打公館,斷明此案方赴濟南府。」

不知李泰怎樣回答?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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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     安國寺怒鍘眾和尚 濟南府國泰追口供

  喜的三春美景,桃李杏花開放。
  和風引動少年郎,皆把裌衣換上。
  提挈玉液醁釀,特邀朋友一幫。
  上林苑內賀春光,融和天氣可逛。
  春夏時候休提,惟有中秋風光。
  天氣清朗人精爽,桂花如金開放。
  晚有明月如鏡,早時和暖太陽。
  五穀豐收上了場,鄉農家家皆忙。
  清晨郊外一望,不比別時風光。
  市上短工鬧嚷嚷,誰家僱我幫忙。
  好地先犁幾畝,且將秋麥種上。
  收的糧食滿了倉,男女喜氣洋洋。

  右題雙調《西江月》已畢,卻說劉公欲辦明井中屍案,命地保李泰在李家澱村打公館,李地保回道:「此村並無旅店客寓,這村東有一座古剎安國寺,寬闊潔淨又方便,請示大人可否?」劉公聞言說:「很好。」吩咐李泰引路奔寺院,不大的工夫來至安國寺山門外,李泰扣門,忽聞山門一響,見一和尚開門問:「有何事扣門?」李泰說:「欽差大人從此經過,欲借寶剎歇馬。」和尚聞言在前導引至禪堂,劉公入禪堂落坐,小沙彌獻上茶來,劉公用茶畢,問:「那一位是掌教禪師。」小和尚回答:「小僧的師傅身上不爽,不能迎接大人,望乞大人寬容。」

  劉公聞言,點了點頭。

  耳畔忽聞後院有女子悲聲悽慘,遂問道:「你們這男僧寺院,為何竟有女子的悲聲?」小和尚見問,一愣。面上變色,隨口答道:「昨日我師傅的表兄、表妹欲赴東昌府探親,天晚住在寺內,著了涼,肚腹疼痛,直到今日還是疼痛,故而啼哭。」

  劉公說:「你將他哥哥喚來,本部有話問他。」小和尚回答:「他哥哥未在寺內,是進城打藥去了。」劉公聞言,心知內中有詫異,遂命:「劉安、張成到後院將那女子喚來,有話問他。」

  二人遵命去不多時,將女子領來,跪在堂前。劉公見女子生的俊俏,年約二十上下,烏雲蓬鬆,面帶淚痕。劉公問道:「這女子,家住哪裡?為何在男僧廟中存身?從實講來。」女子口尊:「大人,難女名喚韓秀英,家住這山東青州府諸城縣西關外八里營,難女翁爹名田先瑞,曾作過山西巡撫,難女的丈夫名田秀。十七歲入泮,今已二十歲,不幸翁姑逝世,剩下難女夫妻二人,度日艱難,欲上北京投奔母男那裡讀書。」劉公忙問:「你們母男是哪個?為何來到此寺?講。」韓秀英口呼:「大人,我們母男乃是吏部尚書劉石庵。若問來在此廟,是我夫妻從此所過,被這一群凶僧搶進寺來,逼奴成親,奴丈夫聞言大罵,凶僧大怒,把奴家丈夫推在前院來,未卜吉凶。難女三生有幸,偶逢大人前來救命,不然小奴只有一死,並無生路。」

  話未訴完,只見地方李泰近前跪倒,稟道:「在井中打撈的那死屍還過氣來了,死而復生,請大人鈞諭。」劉公聞言,吩咐:「抬到禪堂問話。」張成、劉安答應出去,立刻架至禪堂。韓氏秀英見了說:「大人,這正是難女的丈夫田秀,為何投在井中?」劉公聞言,吩咐:「莫放走寺內群僧,綁了來見我。」

  張成、劉安答應下來,帶領眾差役前前後後共綁了十五名凶僧至禪堂回話,劉公吩咐:「抬鍘刀,皆鍘了。」只聞階下一同答應,只聞咔喳咔喳一陣響亮,鮮血滿地,十五名惡僧皆見閻王去了。遂將凶僧玉鬥綁至禪堂,立而不跪。劉公喝道:「為何立而不跪。」玉鬥凶僧將眼瞪說:「我乃國家替僧,你敢其奈我何?」劉公大怒,喝道:「好兇僧,不守清規,知法犯法,竟敢獗烈,王子犯法一律同罪,來呀!將凶僧腰斬三截。」立刻把凶僧鍘了三截。

  劉公向田秀說:「外甥,我就是你母舅劉墉,欽差查辦要事,你夫妻赴京見你妗母去,為舅給你五十兩白銀作路費,到京用心讀書,不可負你先人之志。」田秀夫妻領銀拜別母舅,奔京去了。

  劉公在寺內住了一夜,次日清晨,有州官來伺候。劉公將廟中之事交與州官辦理,方起程奔濟南府,饑餐渴飲,夜住曉行,離濟南府還有一百二十餘里兩棧地,來到德平縣,打了公館,劉公淨面吃茶已畢,擺上酒飯,與范孟亭同桌用飯,飲酒中間,劉公說:「賢弟你的表字不雅,入了濟南府,他人聞之嗤笑,為兄給你一個號,係范浩然,不知你心下如何?」范孟亭聞言,站起身形,打了一個千,說:「多蒙大人賞號。從今後小弟名范鼎,字孟亭,號是浩然了。」二人酒飯已畢,散坐吃茶閒談。

  天已二更,只見劉安從外面進來,向著劉公打了一個千,稟道:「大人,公館外現有登州總鎮韓泰昌,口稱係大人的門生,要求見老師,有機密要事來送。」劉公聞言說:「是韓泰昌,請他進見,范賢弟暫且退避。」不多時進來一人,向著劉公請安行禮,口尊「老師安好?門生韓泰昌給老師叩頭。」劉公觀瞧,正是武狀元韓泰昌到來,說:「賢契免禮,坐下敘話,你不在登州鎮守,私離汛地,夤夜至此,有何機密要事傳遞。」

  韓泰昌欠身打躬,口尊:「老師在上,有所不知,非是門生擅離汛地,巡撫國泰調東昌府總兵袁大任、兗州府總兵秦開山、曹州府總兵馬飛雲、登州府總兵就是門生,他調四路總兵進省,無有叛反大逆,又無臨境土匪民變,上司被門生侮忤幾句,國泰未曾動怒,門生退出。其奈我何?那三路總兵勸我與他陪情,門生想他總然是上司,只得與他陪情,後來將台點兵,門生不誤,兵丁一名不缺,他無法拿門生的邪行。門生夤夜來意,一則給老師叩頭請安;二則來報機密大事,國泰素日在這山東巡撫任上,苦害黎民,三年旱澇不收,催征太緊,百姓無食,餓殍滿路,如不完國課,枷打鎖押。有十數名舉人進士給黎民百姓講情緩課,觸了國泰之怒,把舉監生員皆斬了。現今國泰聞老師奉旨拿問他,他今傳齊大軍,各營各哨官弁齊集大堂,老師若至撫院,見機而行,若觸了他的怒,他必傳令說拿就拿,說綁就綁,若不遵令,立刻斬首。故此今晚,暗暗前來給老師送信,早早預備,防範才是。」劉公聞言,哈哈大笑,說:「賢契不必擔驚害怕,本部堂奉旨前來,不懼危險,性命置之度外。」

  韓總兵說:「老師休要小視國泰,那國泰在京作官,並無威權,不敢傲慢老師;老師若到濟南府,國泰若不遵聖旨,那時老師怎樣辦法?」劉公說:「若依你說,國泰真無王法了。」韓總兵說:「國之王法,他置之度外,他的法令森嚴,門生就此回濟南,告辭了。」正是:渾濁不分鰱共鯉,水清方見兩般魚。

  且說次日國泰悶坐書房,自思:「聖上命我京外居官,諸事在我自為,現今劉墉下山東,未卜查辦何事?我的弊病雖大,我的威權甚大,他其奈我何?君命大不了軍令,他若見了我的威嚴,令他膽裂魂飛。」正然思索,只見簾籠一動,門上的進來請安:「回大人的話,今有劉中堂前站馬隊已到,堪堪劉中堂到了。」國泰聞報,立刻擂鼓升坐大堂,只見四路總兵,副、參、游、守、千、把、外委、經制大小兵弁,皆登堂參拜,侍立兩旁。國泰遂拔一支大令,口呼:「四路總兵聽令,將眾兵哨弁從這撫堂排隊,擺出城三里之外,本部院欲步行迎接劉中堂,爾等須要弓上弦,刀出鞘,隊伍不准參差雜亂,違令者斬。」

  四路總兵領令去擺隊。國泰又拔大令一支說:「中軍官聽差。」只見中軍官走上打躬說:「末將繆繼彤參見大人。」國泰說:「你接這枝令箭前去,你見我迎接劉中堂入城,你用此大令阻住所帶來的兵弁,不准入城,恐擾亂民心,城外駐紮。」

  繆中軍領令而去。國泰又拔大令一支說:「城守營聽令。」「末將黃大仟參見大人。」國泰說:「你見了本部院同劉中堂進了城後,見有面生可疑之人,不准放進城來。」黃大仟領令退去。

  國泰吩咐完畢,站起身形,往外就行,只見前面導引四十面金牌,擺列刀槍劍戟,虎杈,旗幡招展。後面圍隨文武官員,皆是紅藍頂翎,走至院署,九聲大炮,一出城門,又是九聲大炮。

  卻說劉吏部臨城相近,見國泰擺隊相接,真是兵山將海,個個弓上弦,刀出鞘,隊伍不雜,整整齊齊。聖上命他出京作官,賜與他金牌王命,能調全省兵將,真比玉符丹書更加幾分。

  看這光景,他若是謀反,本部堂可禍在眼前。又見國泰步行來接,甚是恭敬,只得下轎立候。這國泰面帶笑容,口呼:「老中堂大人光臨敝省,三生有幸,一路多受風霜之苦。」劉公含笑道:「國舅大人一向安好?」國泰說:「好。在下有何能,敢勞老中堂問好!實實擔待不起。中堂大人一路鞍馬勞乏,請進城公館安歇。」劉公說:「多蒙國舅大人高抬,擺這樣隊伍接我,我山東劉實是光彩了,異日回京再謝。」二人對笑一回,遂攜攬腕手步行入城,不一時進了撫院衙門,在大堂分賓主落坐。

  國泰問:「中堂大人駕臨敝省,有何公事?」劉公說:「本部堂奉旨前來驗操,犒賞三軍。」國泰順:「既犒軍也未見上諭,你未帶犒軍之物。」劉公說:「隨後還有欽差和大人帶著了。」國泰聞言,將眉一皺說:「和珅與我家係姑表親,他不該參倒二國舅國盛,雖然係親也不親了。」又說:「老中堂,咱係莫逆之交,無話不說,倒底因何事而來?免得本御生嗔。」劉公正言厲色說:「老夫奉旨前來驗操犒軍,還有何事?自生狐疑,莫非你心懷鬼胎,你作了什麼私弊嗎?」國泰冷笑一聲說:「劉墉,你領旨來到山東之原故我已知曉,是京都有人將我告下有十款罪是否?你今日快說實話。哈哈,實對你說,在京遵皇上之諭,同朝任你劉墉擺佈。你今來到濟南府,可就由不得你了,漫說旨意,就是當今親到,亦得由著我作事,你快實言,萬事皆休,不然叫你難討公道。」

不知劉公怎樣答對。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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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     國泰悖君囚劉公 和公進省兩反目

  買賣將本圖利,各行都許發財。
  披星戴月走天涯,多少離鄉在外。
  或住鹽店當商,或賣珠寶綢帛。
  賣藕賣姜賣草鞋,也有鮮果青菜。
  人生都是命定,時來大發財源。
  歪打正著皆賺錢,何用費力巧算。
  田地置上幾頃,瓦舍蓋上數間。
  騾馬成群門前拴,丫頭小使陪伴。
  吃的肉山酒海,穿著綾羅綢緞。
  腆著肚子耍自然,人人都是愛看。
  行動騎馬坐轎,大機構堆著銀錢。
  一妻二妾賽神仙,家裡外頭方便。

  閒言不敘,話說國泰無理違法,追問劉公,劉公聞言不悅,說:「國泰休得無理,你本是當今貴戚,理應與國同體,聖上哪件虧負於你,張口欺君。你頭頂身披俱是皇恩,你為何忘本,須要激發天良,報聖上皇恩方是正理。本部堂奉旨犒軍,你依仗兵權在手,欺壓欽差如欺君,好生無理。」國泰說:「你依仗著是太后乾殿下,又是中堂,在京人人懼你。你來到濟南府,我令你死,就得死;我令你活,你就活。你當我不敢動你。」

  遂吩咐:「軍牢把山東劉下在獄中,明日再究問他的實情。」劉公喝道:「好一個大膽的國泰,真正叛反國家了。」國泰退堂回後宅,眾文武面面相觀,默默無言而退。

  不表劉公入獄,且言劉安、張成二人將隨來執事人役等眾安置已畢,二人坐在公館納悶,自思:「此事有些不好,怎麼撫台將咱家大人迎接入城,為何將跟來的執事從人皆阻在城外,其事蹊蹺詫異,令人可疑。」正在疑慮之間,只見范浩然慌慌張張從外進來,口內直說:「禍事不小,禍事不小。」劉安、張成聞言,忙問:「二老爺有何禍事?這樣驚慌,請坐,再講其詳。」范鼎喘息已定,說:「這巡撫國泰果真有了反心,皇家天使他竟當作兒戲,凡有人進城有兵把守,不令進城,准其人出城,不准人入城,是我隨著官兵混進城中,隨著眾弁潛至大堂。見國泰目無法紀,所言的話皆是叛言,究問大人來山東有何事?大人說:『前來犒軍,』他不信,反以惡言傷人,大人以言頂撞,觸動他之怒,他把大人下在獄中,你們想這事怎麼辦是好?」劉安說:「我自得親身走一趟,去迎和大人,令他急速來省,一則救咱大人出獄;二則好拿國泰進京問罪。」

  言罷,抓過快馬一匹,認鐙乘騎,加了一鞭子,其馬四蹄蹬開,連夜送信去了不表,正是:忠良遭難困牢獄,天公必然降吉祥。

  且說劉公入了獄,坐在獄神廟默默無言,閉目合睛,心中暗想:「我劉墉奉旨查辦山東民情,反被國泰拘在囹圄,這逆賊的牙爪很多,耳目甚眾,欺虐山東十府的良民,我即入他牢獄,看他怎樣辦我?真乃大膽妄為!」正然思索,忽聞外面有腳步之聲,抬頭睜睛一看,原是門生韓泰昌走來,說:「老師受驚了,門生請安來遲,望祈老師恕罪。門生帶來飲食,請老師用些。」劉公說:「足見你一片忠愛之心了。」韓總兵低聲說:「門生今夜晚得便,欲將國泰殺了可否?好救老師出監。」劉公搖首說:「不可造次。你是武將,心太粗了,國泰雖有逆國之心,他乃是皇上的國戚,他雖然罪犯天條,只遵候皇上定奪。

  我是欽差,將我下在獄內,他是罪上加罪,雖然他兵權在手,威風張大,他不敢懲治本部堂。我在囹圄穩如泰山,他到添了愁煩,加上了憂慮、周轉,你若一時性躁,殺了國泰,如殺君王一樣,你雖是武狀元出身,須要有三韜九略,諸事不可粗魯。

  夜已深了,你暫且歸你公館去罷,勿庸替本部堂擔憂,我料他將我下在牢獄,他亦後悔不及,我在獄中心寬似海,他在官廈腹內添愁。」韓總兵說:「多蒙老師訓教,門生頓開茅塞矣!就此告退,明日再來請安。」

  不言韓總兵回公館,且說國泰退堂回後宅,坐在書房默想:劉墉前來,奉旨犒軍是假,前來拿我是真,雖將他下在獄內,明日若將他殺害,他乃是欽差大臣,又是太后的寵臣,有些不便。若釋放了他,他豈肯與我善罷干休,放也不好,殺也不好,實將我難住無計可施,坐臥不安,忘食廢餐,心神不定。忽然說道:「執掌大權生死簿,山東全省任我行。我乃是自在海外天子,全省國課任我使用,殺一劉墉也無妨礙。」正然愁思,只見進來兩名美女,近前說:「給大人請萬福金安,請示大人,酒宴早已齊備,四十名美女執著各樣音樂、絲弦皆在筵前伺候多時了。」國泰說:「本部院現今愁上眉稍,無心用膳。」二美女說:「大人乃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從哪裡來的憂愁?」

  國泰遂將劉墉奉旨犒軍之事從頭至尾始末緣由訴說了一遍,二美女聞言,笑說:「大人乃是海外天子,掌著生殺之權,俗云:『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些須小事,怕他怎的?愁他怎的?量他也起不了大風波,他就是起了什麼風波,大人手下有百萬之兵,大小將弁不計其數,大人何必放在心懷。」正是:春宵一刻金難買,花下尋梅風流高。

  國泰聞言,哈哈大笑,將愁腸拋在九霄雲外去,赴風流宴去了。這事勿庸細表。

  次日清晨,中軍進內稟知現有京都和大人前站已到,大隊不久來到。國泰聞報,遂吩咐:「中軍拿我令箭一支,分排四鎮總兵在大堂伺候。」自己暗想:「中堂和珅與我家是至親,家中來信言說他將我二弟參倒。撤去穿馬褂,罰俸一年,其情可惱,我與他先親後仇。他今下山東必有原故,他雖然是一品大員,現今兵符在我手內,有何懼哉!看他的形景再作區處。」

  復又回想:「劉墉下山東被我下在獄內,折磨他的傲性,令他心服口服。再放他回京各守其職,他那時方知我的厲害;現今中軍報道,和珅也來了,我心中實是納悶,和珅素與劉墉二人不睦,二人如何前後來至山東?我見面須得小心,看風駛船,若他的言語不遜,拿他進衙究問他的實情,若捧聖旨到來拿我,我扯碎聖旨,看他怎樣?」主意已定,立刻升堂,吩咐:「四鎮總兵前去迎接和中堂,本部院隨後接他進城,把四門閉了,看我眼色行事,說拿就拿,說綁就綁。」眾大小武弁遵令辦理排隊去迎接。

  這四鎮總兵領令下來,面面相觀,乘馬出城。登州府總鎮韓泰昌忍不住就說了話哩,說:「三位總鎮大人,今日迎接和中堂,又是迎接劉中堂一樣的法碼。看此光景,竟是國家逆叛,咱若不遵撫台之令,咱們為違令必斬。若遵其令,咱皆受浩蕩皇恩,違背皇恩,稱為謀反大逆,千古落一臭名,雖然在他節制,咱食的是皇家俸祿,為何遵他亂臣之令。」三位總鎮說:「此話真是良言,依韓大人怎樣辦法?」韓總鎮說:「若依我見了和中堂,將國泰的行為和囚劉中堂合盤托出,明依國泰,暗助和中堂辦事,三位大人意下如何?」三位總鎮聞言大悅,說:「就遵韓大人之言辦理。」四總鎮商議已定,遠遠望見人馬踏踏踏而來,四家總兵棄驥在路兩旁而立。只見大轎臨近,四家總兵報名,一齊跪倒說:「東昌府總兵袁大任、兗州府總兵秦開山、曹州府總兵馬飛雲、登州府總兵韓泰昌迎接大人。」

  和中堂吩咐:「起來講話。四位貴鎮離這省城最遠,有何公事皆到省中?」四家總兵一齊口說,「大人,卑職等無事不敢擅離汛地,皆因上司撫台大人將卑職等調來,卑職等不敢不來!」

  和公點了點頭,又問道:「劉中堂幾時來到公館,打在何處?」

  四家總鎮打了一千:「卑職等不敢瞞哄大人。」遂將國泰所作所行,大逆不道之事皆以稟明,和公聞言問道:「四位貴鎮之意當如之何?」四家總兵回答:「卑職等乃皇家之官,謹遵大人調動,不敢生異心!」和公說:「既然如此,本公奉旨前來捉拿國泰進京科罪,我進省看國泰之動靜,四位貴鎮看我眼色行事,事後回京,本公必然保奏貴鎮等升官。」四家總兵打躬:「謹遵大人鈞令。」言罷,一齊上馬,跟隨大轎奔省城而來。

  及至城門,見國泰在城下立候,和公下轎迎上前來,國泰假意含笑請安,口呼:「表兄可好,數載未晤面,還是精神百倍,吉人自有天相。」和公亦陪著笑,口呼:「表弟,身體健壯,面目更顯光輝,福祉增加不誣也。」二人哈哈大笑,攜手攬腕,徒步而行,說說笑笑進了城門,將城門關閉。和公作為不知,說:「表弟,你的才幹不小,愚兄觀表弟整治得這省城肅清而威武,真乃是一番新氣象。」國泰說:「自從弟在此為巡撫,風調雨順,黎民安樂,從先的律例我都更改維新,王命兵符在我手內,哪一個敢不遵。若不遵我的法令,立刻推出去斬,立決不貸。」和公點頭說:「那是表弟的虎威,誰敢不遵!」說說講講來至巡撫衙門,和公見兵丁從署外排至大堂,皆是弓上弦,刀出鞘。文武大小官員在大堂下侍立,內有四鎮總兵,皆跨刀在大堂上站班。來至大堂,國泰將臉一沉,口呼:「表兄,你來在山東省有何公事?可是奉旨前來拿我國泰,須要說明,若不說明,含混啟齒,那時難講親戚分上就有些不便了。」和公聞言,心中不悅,面上含嗔說:「表弟你好生無禮,來至公堂,你也不請聖安,反藐視當今的天使,目中無人,眼空四海,欺壓表兄,硬要口供,你說你有王命兵符,我和珅現在掛天下提督職銜,莫說你是山東巡撫,就是各省督撫皆在吾掌握之中,任我提調,你欺壓本公,如欺壓聖主,你真膽大包天,可惡之極。」國泰聞言大怒,說:「你且住口,在京皇上為主,在此以我為主,我叫你死你就活不了。」

不知和珅生死?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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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     審國泰實認供招 三郎莊惡霸設井

  天怕浮雲地怕荒,人怕有病物怕傷。
  忠臣最怕君不正,孝子就怕父不良。
  賢妻他怕夫不淑,哀苦孩子怕後娘。
  雞怕黃鼬貓吃鼠,花怕狂風草怕霜。
  草怕嚴霜霜怕日,惡人自有惡人降。
  不信但看惡國泰,拿問進京一命亡。

  話說國泰向和珅說道:「實對你說,你真領了旨來,我也不怕,咱二人雖然是姑表至親,你不該將國盛參倒。咱二人仇深似海。」和公大怒說:「好一個無法無紀的國泰,不遵王命,上欺天子,下壓文武,違背國法如叛逆無二,你等大小文武官弁,皆知皇上之法度,兵符職銜皆是爺家的,將國泰與我拿下。」

  國泰仰面哈哈大笑,說:「誰敢拿我?把和珅給我拿了。」四路總兵答應一聲:「喳!」走近前把國泰綁縛,國泰喝道:「你四個身該萬死,為何綁起本院來了。」四路總兵說:「綁的是你。」

  和公立刻南面而立,手捧聖旨說:「國泰跪下聽宣。」四路總兵把國泰按倒,跪在公案前,和公宣讀曰: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民為邦本,民富國強。茲爾國泰,有負朕托,苦害山東一省紳民。年荒歲歉,竟報八分年程豐稔。目無法紀,任性妄為,屈殺國家生員十餘名之多,今有左連城進京叩閽控告,必然激起民亂。著劉墉、和珅將國泰王命兵權收回,山東巡撫印綬著藩司趙一鶴暫且護理。國泰情同叛逆,拿問進京懲辦。欽此謝恩。

  國泰問:「這左連城是一何等之人?竟敢進京妄告國舅爺。」

  和公冷笑說:「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遂吩咐把國泰入獄,國泰聞言,垂頭喪氣入獄去了。

  和公含笑道:「四家貴鎮拿國泰有功,本爵同劉吏部回京繳旨,必然提奏保你四家高升擢用。急速到獄中請出劉中堂,我在書房恭候。」四總鎮遵命去請劉公,不多時劉公已至巡撫衙門書房,和公道驚。二公商量出了數十張招告國泰的告示,這告示發出各州縣村鎮張貼,一時被害之民哄動,皆奔巡撫衙門申冤,擁擠不動。內中有第七十三名舉人楊大印替眾黎民哀懇免課被斬,因此楊母受驚加氣而亡。其妻朱氏青梅、紅梅姊妹二人同侍一夫,只落得無倚無靠,今聞街市紛紛議論劉大人、和大人拿問國泰進京,貼出招告告示,姊妹二人亦來鳴冤衙中,所接的呈紙公案,桌上堆積如山,皆令候批。

  劉、和二公商量,先審實他的大逆口供,連黎民眾冤狀呈與當今,諒宮中西妃貴人就有九牛二虎之力也挽之不回。和公說:「老師,門生昨日抄拿他的家眷,並無元配,只有四十名美姬侍奉他。」劉公說:「且將這四十名美姬帶到內堂審問,先取眾姬之口供。」不多時將眾美姬帶到公案前跪倒,叩頭,劉公說:「你等不要害怕,要你等實說,本部堂好安置你們,你們可是國泰從京中帶了你們來的?可是在此地買的?」眾姬妾叩頭,口尊:「二位大人容稟,民女等皆係山東人氏,只因巡撫上任以來,硬向州縣索要美女,州縣只得在各村鎮選擇我等四十名獻與國大人,令我等終朝每日習學歌舞彈唱,升堂退堂皆令民女等以音樂接送,徹夜通宵陪伴筵宴,任其輕狂。民女等所供皆是實言。」劉公聞言,切齒道:「和大人你看這國泰欺君罔上,越理胡行,苦害良民,依仗他是國舅,西宮貴人是他妹妹,任意橫行。幸虧百姓並未激變,這也是聖上洪福。且將這些美女押在一處,休要難為他們。」張成答應:「是。」遂將眾美女帶了下去,正是:盛世豈容奸臣在,必得忠良建苦功。

  劉、和二位大人退堂,歸在書房歇息。

  次日劉、和二公升了早堂,四旁四路總鎮站班,以下副、參、游、都、守及大小文武官員伺候。劉公開倉賑濟饑民,和公開倉犒賞三軍。即以四路總兵所管兵丁,東昌府總兵所管馬步兵丁共計一千二百名,兗州府總兵所管馬步兵丁一千二百五十八名,青州府總兵所管馬步兵丁一千二百零六名,惟有登州府總兵所管,乃是緊要繁難之缺,常有海寇水賊搶劫過客,擾亂不安,平日各要隘派弁兵駐紮,以防賊匪,故而馬步兵丁共計六千六百三十名,遂將四路馬步兵丁合計連馬共有一萬零六百九十四口,每名每口犒賞庫銀二兩,倉米一石,犒賞已畢。

  劉公升坐公堂,見案上堆壘呈狀如山,遂將頭一張呈狀展閱,上寫:具稟職婦楊朱氏,係桂平縣楊家莊,距城十里,為貪官害民妄殺生員懇恩上奏以救塗炭事。竊氏夫楊大印,乃係辛卯舉人,因本省十三縣年歉荒旱,百姓就有賣兒鬻女,流離失所,苦不可言。巡撫報國家八成年景,札派州縣催課納稅,各州縣之民餓殍遍地,不能上糧。眾鄉紳約會一同赴省,代民請命國巡撫憐惜災民,反道怒說:『要買民心,謀叛大逆,皆推出梟示。』今日得見天日,不避斧鉞,冒死前來,代亡夫辯冤,叩乞仁天大人台下恩准,則感大德無既矣。

  閱畢又閱各狀,皆係告國泰妄殺生員,強納民女,呈狀共有七八十張,立刻吩咐:「帶犯官。」只聞下面答應一聲:「喳!」

  手接虎頭牌,快役去提國泰於獄中,有贊為證:欽差奉旨下山東,展土開疆保大清。

  除惡安良昇平世,鐵面無私不順情。

  不多時將國泰帶至公案前,快役手舉虎頭提牢牌單腿打千,喊道:「犯官國泰帶到。」兩旁人役接喊一聲。劉公喝道:「國泰你不遵國家法度,身犯彌天大罪,來至法堂,竟敢立而不跪。」國泰聞言,微然冷哂說:「你二人竟敢在我堂上施威,我乃是皇家內親,焉能跪你。」劉公喝道:「滿口胡言,豈不知王子犯法庶民同罪。你不跪本部堂二人,聖上旨意,你亦不跪,藐視聖主,你真是罪上加罪。」國泰望上一瞅,見迎面懸著聖旨,說:「也罷,現有聖旨,本御就坐在堂前罷。」劉公問道:「民間告你的呈詞有七十餘張,你可知罪?」國泰說:「本御並無罪過,你二人將本御縛而入獄,咱三人一同進京面聖,分別是非就是了,何必多繞口舌。」劉公說:「我且問你,你任性殺了兩個知縣,十三名生員,快快招來。」國泰大笑說:「大丈夫作事並無隱瞞,舉人秀才欲造反情實,斬在轅門外,這算什麼大事;兩個知縣謊報荒旱,免征國課錢糧,現時豐八成年景,故而殺之,也不為罪過。」劉公又問:「這四十名美女接送,要你招來。」國泰說:「這是作官的威嚴,何必掛齒。」劉公又問道:「佟家寨三郎莊兩處與你認親,任他們作惡欺壓黎民,要你招來。」國泰說:「認親是實,他作惡本御不知,與我何干,真是多言無用。」劉公冷哂說:「好一個多言無用,這些案口供俱已承招,其餘之案無論,連左連城叩閽一案,共有十八款罪了。本部堂倒服你敢作敢當。遂吩咐軍牢把國泰人監暫寄,明日將國泰打入囚車,和中堂你先將他解進京,我明日出一張明示,好叫眾百姓知曉解京之故,並令四十名美女家屬具保領回。

  我且盤查十府倉庫已畢,方可回京。」和珅說:「老師言之有理,門生押著國泰進京,將他暫寄刑部監中,候老師回京再奏明聖上質對他這些罪惡可否?」劉公說:「就按此行。」遂退了堂,一夜無話。

  次日發出告示,眾百姓歡悅,和珅解國泰進京不表。

  且說劉公向范浩然道:「賢弟吩咐外面人馬執事伺候,起行萊州府盤查倉庫,賑濟饑民。」浩然答應出去。劉公立刻出了巡撫衙門上轎。放了三聲炮,出了省城。闔城文武大小官員送出十里之外,各自回省城不表。

  劉公人馬行了一站多路,見前面有男女持械爭鬥。心中納悶,問道:「范賢弟這屬哪裡所管。」范浩然一看,說:「大人,這前面乃是三郎莊,是沂水縣管轄。」劉公想起三郎莊之惡霸,大約前面一婦抵擋眾男,必然惡霸又行無理。遂說:「賢弟我到沂水縣暫住,你上前幫助那一婦人捉拿惡霸前來見我。」

  不說劉公人馬執事人等進沂水城打公館,且說這座村莊正是三郎莊。莊主姓郎,兄弟三人,大名郎達、二名郎建、三名郎通,三人俱有驚人武藝,手下有四名教師。依仗國泰是他義父,素日行事不端,莊前挖了一座吃水井,凡周圍各村莊不准挖井,吃水皆在他這井中取水。此井不准男子挑水,只准婦女前來打水。若見俊俏婦女前來打水,搶入院中成親,取樂,各村百姓敢怒而不敢言。今日有杜翠玉、杜翠貞姊妹二人前來汲水,就被郎建看見,近前調戲。被杜小姐二人辱罵,郎建大怒,喝令家丁惡奴近前搶人。忽見從前面來一半老的婦人,趕近前大喊一聲:「哪個敢搶我的女兒。」

  暗中交代,來的這位婦人秦班氏,孀居多年,武藝高強,膂力過人,住在前村班家小屯。一日在村前偶立,見兩個女子年十三四五歲,走的汗流滿面,氣喘吁吁,有驚惶之色。秦寡近前問道:「你這兩位姑娘,天已午時大過,欲要何往?不如且到老身家歇歇腿再走不遲。」這二女子隨到秦寡之家。秦寡燒了一壺茶,令二女子喝,隨問:「你這二位姑娘,無人跟隨,慌慌張張有何事?是往哪裡去?」二女子見問,不由落下淚來,便說:「媽媽有所不知,小奴杜翠玉,他是奴的妹妹杜翠貞。奴父杜洪是兩榜進士出身,出任范縣,因年歉為民請命,巡撫大怒,將奴父斬首在轅門,奴姊妹欲上北京叩閽告國泰與父報仇。」秦寡說:「你姐妹年輕,路途又遠,若路上有了舛錯,那時悔之晚矣!我聞人言,劉吏部不久奉旨下山東查辦。

  若依老身之言,在此住下,我又無兒無女,並無外人來往,候劉大人來山東,在他案下一告必准,不知你姐妹心下如何?」

  不知姐妹怎樣回答?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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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     三郎搶良家婦女 周侍郎稟女被殺

  別的行道莫講,看來莊稼頭行。
  秋收冬藏半年忙,無事閒溜閒逛。
  只要納完錢糧,莫論公子侯王。
  坐在一處敘家常,俱是無拘無恙。

  話說杜家姊妹一聞此言,口尊:「媽媽,初次相逢,如何打攪。」秦寡說:「一見人緣,老身要高舉一步,有心認你姐妹為義女,不知心下如何?」杜家姊妹聞言暗喜。正在無投無奔,遂即口尊:「娘親請上,受女兒一拜。」便跪倒叩頭,只喜得秦班氏抓耳撓腮,立刻給兩個女兒做飯吃,從此他姊妹就住在此處。這一日院中無柴,缸內無水,秦寡前去搬柴,杜家姊妹心中不忍,姊妹相商出門赴三郎莊前汲水。秦寡搬柴回家,不見兩個女兒,見短一隻水筲,就知女兒去前村汲水。暗說:「不好!若遇見那郎家三子,那還了得。」遂抄起兩根鐵棒,趕奔三郎莊,正遇杜家姊妹有難,大喝一聲:「狂徒們少要無理,你家老太太來也!」大踏步手掄鐵棒闖至近前。逢人就打,郎家弟兄三人素知秦班氏武藝高強,不是省油之燈,今日既然惹上了,講不起與他拚死罷。

  郎通方要去鬥秦班氏,只見教師四人從院內出來,見郎通要下場去鬥秦班氏,教師兩頭蛇趙洪說:「讓我前去捉此秦婆。」

  言罷手提三節棍趕奔秦班氏面前,舉棍就打。秦班氏雙棒掄圓,閃展騰挪,巧鬥趙洪。白花蛇趙錕見兄弟戰不下秦班氏,與自己臉上無光,遂抄起齊眉棍迎上前來,雙戰秦班氏。秦奶奶抖擻精神,抵擋趙錕、趙洪,並無懼色。楊開昌、梁岳鈞見趙家弟兄與秦婆雙戰不下,楊開昌手提花槍,梁岳鈞手擎單刀,來幫趙家弟兄鬥。四名教師將秦班氏圍繞起來之際,忽聞一人遠遠喊道:「清平世界,朗朗乾坤,竟敢四人鬥一婦人不下,實不害羞。」眾人見來者膀闊身高,面黑無須,手掄單鞭,闖上前來,大喝道:「我范浩然誰人敢敵?」照著梁岳鈞、楊開昌迎將上來,殺在一處,郎達、郎建、郎通見一黑大漢掄鞭助陣,弟兄三人各抄撲刀也近前來助。四位教師耳旁忽聞人喊:「爾等休得無理,那有以人多為勝之理,吾二人來也。」手擎短刀迎上前來,劈面就剁。

  暗中交代,此二人一名姜寬,一名黃振。乃是保鏢為生,原是秦雄之門徒,從此經過,特意到班家小屯看望師父、師母。

  進小屯莊走進師父家門,見院內無人,遂問街鄰。街鄰便把師父故去,師母認了兩個義女;今日兩個義女赴三郎莊前汲水,郎家三雄勢惡霸道始末緣由說了一遍。現今秦奶奶奔三郎莊去了。二人一聽,問明道路,趕奔前去,正遇郎家弟兄各抄撲刀,迎面遇見黃振、姜寬鬥在一處。這范浩然抵住楊開昌、梁岳鈞,戰有多時,范浩然性起,見梁岳鈞一刀剁來,以鞭磕刀,將刀磕飛,梁岳鈞轉身欲跑,一掃趟鞭正掃在梁岳鈞的脖項,只聞「哎唷」一聲,倒在地上。耳旁聞身後有風聲,范浩然將身大轉,用鞭磕槍,楊開昌抽槍,用槍桿砸下來,范浩然用鞭向上一迎,把槍崩開,順手一鞭,把楊開昌天靈蓋砸碎,花紅腦子四下濺出,死屍栽倒在地。范浩然又轉身前來助秦班氏。趙洪見楊、梁二人一死,心中一慌,眼一錯,手一遲,被秦班氏一棒打在天靈蓋上,屍身倒地。趙錕一跑,范浩然一步躥近身後,一鞭砸在趙錕後腦海,屍身倒地。范浩然掄鞭來助姜寬、黃振。

  秦班氏殺散惡奴,保護兩個義女在一旁觀他六人戰鬥。郎家三雄焉能是姜寬、黃振、范浩然的對手,郎家弟兄皆被擒獲。姜寬、黃振見了師母,請安問好。范浩然過來見禮,問道:「二位壯士姓名?」大家皆通了名姓,范鼎說:「列位,我范鼎乃係奉吏部尚書劉大人所差,前來幫助秦奶奶捉拿三郎。我范某奉求大家幫人幫到底,在此看守三郎,小可急速進縣城稟復欽差大人,辦理此案,不知懇襄助否?」大家聞言,便說:「上差此乃除暴安良之事,我等願在此守候襄辦,這有何難。」范浩然一拱手說,我且失陪了。大踏步不多時進了縣城,進公館見了大人,將三郎莊之事細述一遍。劉吏部命范鼎約請大家來公館一敘,范浩然領命去了。

  劉公眼望沂水縣知縣說:「貴縣所屬之地,竟出此惡霸土豪,亦是國泰所助,本部堂不計較與你,你急速到三郎莊前有四個屍身,掩埋了再入莊,到郎家中查明凡所擄掠的婦女,酌量將郎家的財產分給他等,宅舍入官。」知縣王炳南領命前去辦理。不多時范浩然將姜寬、黃振、秦班氏並杜翠玉、杜翠貞陪至公館,劉公一一道謝已畢,對秦班氏說:「秦嫂,你令二女還住班家小屯,候本部堂回京繳旨,一齊隨我進京。」秦班氏遂領兩個女兒回班家小屯去了。劉公問了姜寬、黃振姓名,所執的營業之後說:「二位壯士,久在鏢局,無有出頭之日,不如隨本部堂當差,保舉你等大小前程,揚名顯親,敢不是好?」姜寬、黃振聞言說:「大人提拔,小人等感恩不盡。」遂叩謝大人提挈之恩,從此隨劉吏部當差。劉公出了一張告示,令各村莊凡有被郎家擄掠之婦女家屬,速赴三郎莊認領。這告示一出,各村莊被害之家,皆前去認領。知縣王炳南費了兩日之工,將此事辦理清楚,回至公館,將三郎莊所辦理之事交代清楚。劉公吩咐打道赴萊州府盤查倉庫,放糧賑民,眾人役答應下來。劉公命王知縣把郎家三惡監斬梟示,已畢。

  劉公乘轎赴萊州府。非止一日,那日已至萊州府,有府尊汪承恩率闔城文武出郊迎接入城,進公館歇了三日,第四日劉公至府堂盤查倉庫,賑濟饑民。劉安進來回稟:「大人,現有先刑部侍郎周春枝周大人求見,欲訴冤情。」劉公聞言說:「周春枝在京與吾相契,又係鄉親,既然前來,傳出有請。」不多時周春枝走進,方欲行禮,劉公近前攙住,說:「寅兄免禮,請坐敘話。」遂分賓主落坐。

  劉公說:「我奉旨盤查山東十府倉庫,賑濟饑民,公事匆匆,未得造貴府拜望,不知寅兄有何冤情?當面言明。」周春枝說:「自從休致回籍,小弟所有一子一女。一日小女在望月樓上被殺,牆上畫著一盞燈,小女不知被何人殺死。告在府縣,至今未緝獲兇手,望乞大人給小女捉凶報仇,小女必然在九泉感恩德如天。」遂將稟詞呈上,劉公接閱已畢,說:「寅兄暫且回府,本部堂與你緝凶報仇就是了。」周春枝告退。

  劉公送至月台止步,回進上房落坐,命劉安、張成傳喚知府知縣守備進見。三人一齊進了上房,口呼:「大人在上,萊州府知府卑職汪承恩參拜大人;卑職掖縣知縣楊春周參叩大人;卑職守備孫大鈞參叩大人。」劉公坐上問道:「適才休致刑部侍郎周春枝之女被殺在望月樓一案,如何辦理了?」三人見問,自摘大帽,碰頭在地,答道:「大人恕過卑職等之罪,因人命重案,卑職等才淺學疏,訪緝兩月有餘,並未訪著,亦曾懸賞格,至今並無著落,懇乞大人寬恩容限,卑職等急速訪拿。」

  劉公說:「限你等十日訪獲。」三人謝恩退出。劉公命劉安請三位壯士議事,不多時范鼎、姜寬、黃振三位英雄走進上房,行禮賜坐。劉公說:「三位壯士,現今有周侍郎之女,被淫賊所殺。臨走在牆上畫了一盞燈,三位壯士可知這一盞燈是那方的淫賊,何可拿來除害?」范鼎、黃振不知,面面相觀,姜寬接言:「若說這一盞燈,必是淫賊苗虎。

  他不是此處人氏,他是淞江府之人,武藝超群,生來一雙飛毛腿,手使一口順刀。牛家莊牛飛天生有三個女兒,令苗虎傳授武藝。後來牛飛天將三個女兒許配苗虎為妻,那苗虎心中不足,又在這觀音寺尼姑庵中納了四個尼僧。他在尼姑庵住宿,亦在牛家莊住宿,或許在外面彩花,此人實是難拿。」范鼎一聞此言,心中不悅,說:「姜兄休要長他人威風,滅自己志氣。我范浩然不用別人幫助,我單人獨力要會一會什麼一盞燈,什麼苗虎!項生三頭背生六臂,非生擒活捉來見大人結案不可。」

  言罷,站起身形,將鞭帶在身旁。姜寬說:「不可藐視苗虎!」

  范鼎一言不發,往外就走。

  劉公眼望姜寬說:「二位壯士,既知范鼎不是苗虎之敵手,二位須要隨去接應。」姜寬、黃振二人遵命,各帶兵刃而去。

  劉公遂飭守備孫大鈞帶五十名兵丁前去助拿一盞燈苗虎歸案,孫守備帶兵竟奔觀音寺不表。

  卻說牛飛天之子牛青亦是淫賊。他三個妹妹皆配了苗虎,他常到觀音寺。苗虎所把持這四個尼姑,是兩個落髮的,兩個未落髮的,皆係十分俊俏,因此若苗虎不在眼前,得便好謀俏,牛青故而常往寺中來。今日四個淫尼正然在禪堂勸苗虎飲酒,只見飯婆進來回稟:「苗大爺,牛大爺來了。」苗虎聞言說:「有請。」牛青進了禪堂,苗虎笑說:「姻兄上坐,一同飲酒。」

  牛青並不謙讓,遂男女六人一同飲酒取樂。只見飯婆氣喘吁吁跑進禪堂,口呼:「大爺不好了禍事到了從外邊跑來一個黑大漢,手提單鞭,口口聲聲要捉拿大爺。」苗虎聞言,不慌不忙,拔出順刀,往外便闖,前去迎敵。這牛青趁此得便,調戲四個淫尼,善用偷香手段。這四個淫尼見牛青生得比苗虎俊俏些,又見牛青知趣,眉來眼去,五個人就同了心意了,亦只是背著苗虎五人作那苟且之事,這且不表。

  再說苗虎手擎順刀,來至山門大喝道:「你這黑小子,大驚小怪,來此何干?快快說明。」范鼎說:「你爺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姓范名鼎字孟亭號浩然,今日奉欽差大人之命前來拿你好結案。」一盞燈苗虎聞言,哈哈大笑說:「我常聽人言有一推車范孟亭,是河南人,敢是尊駕你麼?」

不知范鼎怎樣對答?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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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回     請李璟激怒草上飛 訪惡跡冤魂訴冤狀

  世上小禿最妙,就是頭髮稀少。
  可喜無有蝨子咬,剃頭先省錢鈔。
  打仗不盤辮子,那人又不能揪。
  腦袋一撞碰仰交,惹人一場好笑。

  卻說一盞燈苗虎問道:「你就是河南推小車的范孟亭?為何前來自尋煩惱?」范鼎說:「你祖宗現今不推車貿易了,隨官當差,今奉差前來擒你交差完結命案。」苗虎聞言,哈哈大笑說:「原來你充當贓官的狗腿子了。看你粗頭楞腦,有些笨勁,就敢來惹你苗爺爺。你有什麼武藝,依我勸你急速回去,免在此獻丑。」范鼎喝道:「小輩少出狂言,你家范爺爺就是你的對頭到了。」苗虎說:「十八省的英雄,我都會過,我見你這黑小子也不過是稀鬆平常,不夠半啦江湖。」范鼎大怒,趕奔近前掄鞭就砸,苗虎側身躲過,還一刀來,二人戰夠多時,范鼎有些氣力不加,忽見牛青又來幫助苗虎來鬥,心中說:「不好!我一人抵一人有些費力,再有此人來助戰,我的性命難保,不如敗回公館再作道理。」想罷虛打一鞭,敗下去了。苗虎也不追趕。牛青說:「妹丈之武藝超群,令人佩服。」苗虎說:「你不知這范鼎也是有名江湖,想不到他跟了官,若非是我,別人定遭其殃。他今知我厲害,他再也不敢上觀音寺來,內兄隨我進寺,明日一同回牛家莊。」這且不表。

  且說范浩然回到公館,見了大人,言及苗虎厲害,不能捉獲。劉公問道:「黃、姜二位壯士,這苗虎怎樣可擒來結案?」

  姜寬說:「大人,若擒苗虎,我等皆不是他的敵手,若擒一盞燈,除非去請小人盟兄李璟,現居東昌府。」劉公說:「姜壯士拿本部堂名帖去請李壯士,你得辛苦一趟。」姜寬說:「勿用大人名帖,李璟他亦擔待不起,小人前去走一趟。」遂拿些盤費辭別大人,竟奔東昌府而來。

  書要簡說,姜寬非止一日,進了東昌府城,來至李璟門首,向門公問道:「李大爺在家否?」門公說:「姜大爺來了,小人給姜大爺請安,小人之主人現在客廳,請姜大爺自己進去罷,小人不能陪。」姜寬是常來之人,聞門公之言,遂自行進去,進客廳見了李璟,口呼:「兄長,小弟給哥哥請安,闔府安好!

  待小弟叩拜。」李璟說:「姜賢弟免禮,請坐講話。」家丁獻茶,李璟問:「姜賢弟,你從為兄這裡走了數日,今日復回,必有事故,請道其詳。」姜寬見李璟相問,心中暗想:「盟兄創辦的六十餘座當鋪,使奴喚婢,家成業就,在家享福,永不出門行俠作義。俗言:『山河容易改,秉性最難移。』我若說請他出去,拔刀相助,他必然不肯去。他性如烈火,勸將不如激將。」

  心中想罷,便說:「兄長有所不知,小弟自從那日辭別我兄,走在半路途中,遇見黃振兄弟還有一黑大漢幫助撕鬥苗虎,堪堪要敵不住,是小弟上前拔刀相助,我三人也敵不住苗虎一人。

  苗虎口出狂言說:『量你這三個人非是我之敵手,普天下之英雄讓我一人為尊。』小弟說:『苗虎休得自誇其能,口出狂言,我的盟兄李璟若在此,大約無有你的命在!』苗虎不聽此言則可,一聽此言,微微冷笑說:『那李璟也不過在東昌是偷生怕死之鼠輩,他有什麼奇能,他不來則可偷生,若遇見我苗爺爺叫他死無葬身之地!』小弟一聞此言,只氣得兩肋發炸,我三人又敵不了他。我說:『苗虎休發狂言,若我盟兄李璟來時,你可別跑呀。』苗虎說:『大丈夫焉有跑之理,就怕他聞我之名不敢來會我。』也罷,今日留你三人之命,快喚李璟來會我,言罷,他就進了廟,等候兄長去了。小弟一想為了難哩,我知兄長久不管外邊事,不能出去,我若不請出兄長會一會苗虎,一則弱了兄長之名;二則是我失信於苗虎。無奈小弟前來請盟兄前去會一會苗虎,給小弟圓圓臉,不知兄長聞苗虎之名,肯去否?」李璟聞言,問道:「此話是賢弟激吾前去呀,還是苗虎之言?」姜寬說:「小弟為何激兄長前去,又不干我事,實係苗虎之言。」李璟說:「量那苗虎不過是一彩花淫賊,有何本事?既然如此,待愚兄會一會他,賢弟咱弟兄二人明晨起身。」這且不表。

  且說劉吏部一日悶坐公館,正思拿不著苗虎之事,忽聞外面一片喊冤之聲,令劉安、張成接了百姓狀詞,見有二百餘張展在桌案,閱看,乃是狀告牛家澱牛飛天父子霸佔民地,強霸民間婦女等案。暗想:「這牛飛天父子一定惡不可言,怎麼大案全出在山東,遇在本部堂案下,須得除此大患以安良民才是!」遂吩咐左右:「將喊冤的眾百姓之中選那有年紀的百姓喚進數人,案前回話,且不可難為眾民。」差役答應,去不多時,帶進來有年紀的四、五個人,跪在下面,口尊:「青天大人在上,給小民等作主,拯救民等草命。」遂連連叩首,劉公問:「爾等二百餘張狀詞,俱是告牛飛天父子橫霸,十分大惡了。

  依本部堂想來,牛飛天是一財主,借貸不週,是一家飽暖千家怨,爾等合謀來告,是呀不是?」這眾鄉老民聞言叩首,口呼:「青天大人我這即墨縣百姓,皆都良善,並無刁民捏詞妄控,如有誣控,請大人治小民之罪。大人想情這牛飛天不是本縣之人,他原籍乃是滑縣人氏,強盜出身。忽至牛家澱霸佔民地,硬行蓋宅,修造的房屋真是畫棟雕樑,銀錢廣有,交接官長,用銀錢賄通本縣知縣。牛飛天素日又放加一利息錢。若貧寒人借貸他的錢,這本利先不要,一過三年本利一齊全要歸還,若是歸還不上,有牛馬驢騾必牽了去算利息;若將本利還清,他不勾帳,到了年頭,硬行討要本利;若無錢還他,他必折算地畝或折算女兒,俊俏的收為姬妾,醜陋的作為使女。被屈之人告到當官,知縣貪他的賄賂,反說民人好訟,妄告不實,被其笞責扛枷,故此無處伸冤。聞大人奉旨赴山東,小民等方見天日,懇求大人恩准作主,小民等得其生活。」訴畢連連叩首,劉公聞訴後說:「眾百姓暫且下去,聽候拿了牛飛天,爾等速來對詞。」眾百姓口呼:「青天大人。」叩頭下去了。

  劉公見眾百姓下去,自己暗想:「若依眾百姓所言,這牛飛天是一土豪惡霸,耳聞不如眼見,待本部堂前去訪一訪牛家澱,訪確再抄拿他也不遲。」遂喚過范鼎,說:「賢弟適才眾百姓皆控告牛飛天強霸,本部堂欲訪一訪牛家澱牛飛天之惡處,你隨本部堂走一趟,若有人盤問,就說是鄉親,偶而路遇,莫洩露機關。諸般皆要仔細小心,事要量力,管保無有禍患。且記不可稱我大人二字,是掩人之耳目,你須頭前引路,竟奔牛家澱。」范鼎說:「小人曉得。」遂皆改扮行裝,暗出公館,竟奔牛家澱而來,這且不表。

  卻說這日牛飛天坐在客廳,心中暗喜:「三個女兒皆配了一盞燈苗虎為妻,我已年老,全仗女婿苗虎支撐門戶,明日正是我的壽誕,須要大開筵宴。熱鬧一天。」正然思想,只見三個女兒走入大廳,笑嘻嘻地說:「父親,明日是爹爹生辰,必然客人不少,今日清靜,女兒三人今日給爹爹先叩壽頭。」牛飛天哈哈大笑說:「每年皆是你姊妹三人先來拜壽,真令老夫喜之不盡。」言罷復又不悅,姊妹三人見此光景,問道:「每年爹爹生辰,歡天喜地,今年為何喜中生愁。」牛飛天見問「咳!」

  了一聲,說:「女兒有所不知,每年家宅安安靜靜,今年為父寢室夜間鬧鬼祟,雖然為父不懼,卻攪得我夜夜不安,美中不足,樂中生憂,故而不悅。」女兒聞言,皆說:「無妨,過了壽日,請一位高人除鬼淨宅,有何不可。」

  正然父女講話,忽聞外面卦板敲得連聲響,口內吆喝:「算靈卦,占神課,講子平,能算吉凶禍福,善觀陰陽二宅,趨吉避凶,安宅除祟,不應不取分文。」姊妹三人說:「爹爹,福分齊天,想嗎就有嗎,外邊就來了除祟之高明人,何不請進來除祟淨宅呢?」牛飛天聞言大悅,遂令惡奴:「將除祟人喚進大廳。」去不多時,劉公進了客廳,望著牛飛天作一揖,口稱:「施主,貧道施禮了。」牛飛天見老道年紀有五十餘歲,品貌不俗,遂問道:「你能驅逐邪魔鬼怪嗎?」劉公回言:「貧道善曉陰陽,除邪斬鬼,符咒最靈,敢許施主永無禍患。」牛飛天聞言大悅,便說:「老道,明日是老夫的壽誕,你今夜除鬼,若有效驗,明日官客前來上壽,老夫令你坐上席,施你香資二百兩。」遂命惡奴領老道至大爺寢室,給老道預備齋飯,所用除鬼的物件給他備齊,不可有誤,惡奴答應,將劉公送至寢室之內。

  劉公用了晚膳,默坐寢室之內,挨到夜半,滿院人等皆已困眠,鴉鵲無聲,聽樵樓魚更三躍之後。猛然從東北牆角起了數陣旋風,定睛細看,原來是四個冤魂。二男二女,欲進欲退之間,劉公問道:「這四名冤魂,有何冤枉攪鬧牛宅。若有冤枉,本部堂劉墉在此,近前訴爾等之冤,我劉某准爾等之狀,替爾等報仇雪恨。」只見二女鬼跪倒,口呼:「青天大人,今日方得見天日。冤魂二人,乃是王氏,係叔伯姊妹,奴名秋香,妹名桂香,並未出閣,乃是處女。被牛飛天看見我姊妹,有些姿色,起了歹心,硬說我父與伯父三年前借了他五百兩銀,本利未歸,硬將我姊妹二人搶至他家,逼迫成親,是我姊妹罵賊被殺而死。冤魂不散,攪鬧他家不安,叩乞大人作主。」只見二男鬼跪在地上,口呼:「青天大人,給冤魂報仇雪恨,我名張泰,我名楊吉,皆被牛飛天誆進宅來,說我二人三年前借了他的一千弔錢,本利未歸,硬逼迫我二人清還。我二人搶白他一場,牛飛天大怒,令家奴把我二人吊打,我二人死在亂棍之下。死的苦情,懇求大人替小人作主。」大人說:「准下你四個之狀,從今不可鬧宅。」四鬼領命退去,

不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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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     訪惡霸劉公遭難 四英雄定計捉凶

  室暗室明兩奚疑,方寸常存不可欺。
  莫道天高鬼神遠,須得先將自己知。

  話說劉吏部審問明四名冤魂口供,哪知外面有一惡奴癩狗懷三前來聽其動靜。只聞老道自言自語,本部堂長,本部堂短,並未聽見四魂之言,暗想:「這部堂是一員大官,哎呀!這必是前來私訪我家牛太爺惡跡的罷!不錯,我快去報知牛太爺去。」

  遂轉身來至客廳,向牛飛天耳畔說了一遍。牛飛天又驚又喜,復又大怒,驚的是惡跡已發,喜的是贓官私訪未曾出宅。遂心中大怒,吩咐:「眾家丁將老道給我綁來。」眾惡奴答應一聲,不敢怠慢,去不大工夫,把劉公綁到客廳。劉公問道:「施主請貧道驅鬼,今將鬼魂除卻,為何將貧道捆綁。」牛飛天大怒:「你是甚麼官職,竟敢前來私訪,明日是大爺我的壽辰,不便拷問你。來呀!且將老道綁在後院明柱上,過了我的好晌,再言追問他的口供。」此事慢表。

  再言范鼎在牛家澱村莊之外等候大人,眼看第二天日夕還不見大人出莊,心知有變,無奈只得在莊外等候,待日昏時再去闖莊救大人方好。正然思索,見遠遠走來二人,臨近一看,心中大悅,正是姜寬同著一人,大約必是請來的李璟了。兩下皆向前一湊,姜寬先說了話:「那不是范賢弟嗎?過來見一見吾的盟兄李大哥,那苗虎不是向你說,若李璟來了,是一無名小輩嗎?」范鼎隨答言:「正是這苗虎小子,目中無人,眼空四海。」遂向李璟施禮,李璟還禮,姜寬問:「范賢弟,怎麼不同黃振在公館伺候大人,為何來在牛家澱,有何公幹?」范浩然說:「二位兄長有所不知,前日大人接了眾百姓幾十張狀紙,皆告牛家澱牛飛天父子在此方橫霸,苦害黎民。大人半信半疑,暗出公館,令黃振保護公館,令我保護大人。大人改扮道士前來私訪牛家澱,自昨午前至今時未見大人出莊,心知大人要有舛錯,我想在此守候至黃昏,攻他不備,闖莊去救大人,此時天色尚早,故而在此耐候天黑。」李璟說:「此時尚早,在此守候無益,不如咱弟兄三人且至前面村鎮投店打尖歇息一時,候至深夜,待愚兄進牛飛天之院,救大人出來,二位賢弟在外邊接應。你看他那牆高數仞,不是愚兄小視二位,恐難以出入此圍牆,不知二位賢弟心下如何?」姜寬接言說:「就依兄長所言。」

  三人一同奔前村投店,用了酒飯,飲茶歇息,養了一養精神,抬頭一看天有四更,月色西沉,此時正好行事。三個人各帶自己兵刃悄悄出了房門,將門帶好,躥出茅店門外。離了這賓嘉嶺鎮,往前逕奔牛家澱。在半途影影綽綽來了一人,臨近一看,原是黃振。范鼎問:「黃兄長不在公館?為何到此?」

  黃振說:「李大哥來了,小弟這裡請安。我來此皆因劉安、張成二位爺見大人一天半未回公館,放心不下,特派小弟前來探聽大人消息,不期偶遇三位。」李璟說:「來得正好,你就同他二人在外相幫作接應,愚兄入牛家澱去救大人。」言罷四人不多時來在牛家澱。姜、范、黃三人止住腳步,各持兵刃在外作接應。李璟飛身上了圍牆,用問路石一問,並無埋伏,這才腳落實地。見前面有一所小院,內有數人說話,遂將身隱在一旁,側耳聽他等說些什麼言語。忽聞一人長出一口氣說道:「今日是咱們大爺的壽誕之辰,整整從清晨手腳不拾閒,直忙亂到此時,這才該咱們歇歇腳,喝酒吃坦然飯了。」又一人說道:「雖然是這麼說,客廳內還有苗姑爺、二位少爺並咱大爺,他爺兒四人還未散席嘍。」又一人接言說:「你們少談閒話,快吃快喝罷,忘了大爺吩咐的話,叫咱們吃完飯到後院看守那明柱上綁著的那一個老道嗎?」又一人說:「不要緊,適才我從那裡來,見老道綁在那裡,昏昏迷迷,再說這樣高牆,他飛也飛不出去。」

  李璟聽到這裡,也就不往下聽了,轉身竟往後院而來。來至後院,果見明柱上綁著一名老道,近前一看,見老道有五旬開外,身駝一羅鍋。知是大人在此受罪,急忙將大人解了綁,背負在身,遂走舊路,來至牆下,又用繩把大人絆在身上,用飛抓拋在牆頭,遂倒絨繩上在牆頭。牆外黃、范、姜三人看見,趕至牆下,李璟遂將大人用絨繩係下牆外,三人把大人接下來。李璟亦飛身下了牆來,范鼎遂背負大人,離了牛家澱,進一鬆林,將大人放下,緩有半刻之工,大人方喘息過來。四位英雄給大人叩頭請安,大人說:「這一位壯士莫非就是李璟嗎?」李璟回答:「正是李璟,現居東昌府,祖居順天府。」劉公說:「多蒙你救本部堂出了是非之地。」姜寬說:「大人,雖然脫了虎穴,還未離開險地,趁此天色未亮,也不可回賓嘉鎮店中,我等保護大人回公館。然後我等再先拿一盞燈苗虎,後拿牛家父子,與此一方百姓除害,望乞大人作主。」劉公說:「好,就按此而行,真是皇上福大齊天,本部堂方遇你四位壯士,一日回京本部堂必然在皇上駕前保奏你四個之官職。」言罷四位英雄保護大人回公館。這且不表。

  且說次晨牛飛天父子三人在客廳正要把老道帶來拷問口供,只見惡奴懷重慌慌張張跑進客廳說:「不好了!現今後院柱上不見老道哪裡去了,只見捆他之繩在地上放著,請大爺定奪。」牛飛天聞言一愣,心中納悶。牛紅說:「爹爹,不必納悶,兒想這老道有些仙風道骨之來歷,大約得空從地遁逃走去了。」牛青說:「不對。哎呀!這老道必是哪一家官員前來私訪咱家之劣跡無疑。」牛飛天說:「不能,這府州縣與咱家俱有來往,焉能與老夫作對,而且牆高數仞,他焉能出得去咱府。」

  牛青一想說:「是了,大約必是劉羅鍋子前來私訪。我聽人說,他奉旨來山東拿了國泰,盤查各府倉庫,賑濟饑民,素日又好管民間閒事,必有人在他手內告下咱父子,他前來私訪也是有的。若言他怎能出得去咱府,他手下短不了有能人,趁著壽日,將他救出咱府。若果如此,須急速拿主意,要仔細防備才是。」

  牛飛天一聞此言,說:「不錯,這個老道是一羅鍋。」遂命懷重:「到後面去請你家苗姑爺前廳議事。」惡奴去不多時,只見苗虎走進客廳,口尊:「岳父大人,二位內兄,有何事商議?」

  牛飛天遂將老道之事前後說了一遍。苗虎聞言說:「不錯,必是劉羅鍋子前來私訪,怎麼說呢,他手下有一范鼎到觀音寺去拿我,被我打敗,直到如今他也不敢正眼相視。若是贓官派人來拿,任憑他來多少人,小婿一人管保教他空回,枉費氣力,連一個人也拿不了去。即使動了官兵也難擋我的順刀,我在百萬軍中如走無人之境,何況還有你們父子六人幫助,何必怕他。」

  牛飛天說:「這劉羅鍋子被他手下人盜去,能人背後還有能人,賢婿雖然武藝高強,也得多加小心!」苗虎說:「岳父不必擔憂,不是小婿誇口,天下一十八省,並無我之敵手。」牛飛天聞言點了點頭。遂吩咐上下人等:「晝夜多加小心仔細,將來必有一場惡戰。」不言牛家澱之事。

  卻說草上飛李璟,蠻子姜寬、賽金剛黃振、彪子范鼎四個人保護大人回在公館,復又給大人叩頭。劉公吩咐:「四位壯士請起,落坐講話。」四人謝了坐。劉公說:「四位壯士救了本部堂,再將惡霸飛賊拿了與民除害,其功非小,本部堂必然奏明皇上,保舉你四位升官。」四個欠身打躬,一齊說道:「小人等皆是性野之人,不懂禮法,恐其大人錯薦,有負大人之美意。」

  劉公說:「我意已決,不可推辭。」四家英雄謝恩落了坐,范鼎說:「三位兄長,這苗虎怎樣拿他,事不宜遲,恐他聞知遠遁,那時就費了勁了。」李璟接言說:「有我李某見了他的面,他插翅也難飛。」范鼎說:「亦得從長計較,拿他須用調虎離山之計,他可逃走不了。三位兄長在那觀音寺內隱匿埋伏,我去到牛家澱,引誘苗虎奔尼庵來,三位相幫,苗虎必然被擒,再破牛家澱易如反掌。」姜寬說:「我同你前去相幫,誘那苗虎。那苗虎的順刀厲害,他的腿走起如飛,恐你一人去有疏虞,咱二人車輪戰法戰他,且戰且敗,誘他來到尼庵,再請二位兄長幫助,擒苗虎易不難哉!」四人商議定了,大家飽餐戰飯,各自前去行事。

  再說觀音寺四個淫尼,帶發的一名花枝,一名綠葉;落髮的一名清風,一名明月。四尼在禪堂思春,埋怨苗虎一去不還,又埋怨牛青負義。牛大爺生辰一過,他二人為何不來一人呢,意令咱四個獨守孤單。四淫尼正然思索情人,猛見從外面進來二人。四淫尼問:「你二人擅進禪堂無理之極,若是你二人遇見苗大爺在此,哪有你二人的命在,還不快快出去。」李璟、黃振二人聞言大怒,二人亮出刀來,四淫尼初有惡言不遜,次後見亮出刀來,只嚇得抖衣而顫,跪倒哀告,口呼:「二位壯士大爺,我們情願服侍大爺,叫我們怎著就怎著。」黃、李二人聞言大怒,一刀一個,把四個淫尼殺死。二人來至伙房,向寺中打雜差之人說道:「我二人是奉吏部大人之命,前來捉拿苗虎,現今四淫尼被我二人殺了,爾等急速逃走,免此是非。」

  眾伙聞言,一哄而散。李璟、黃振就在山門內埋伏不提。正是:自古能人休誇口,能人背後有能人。
  再言范鼎、姜寬二人前去引誘苗虎,走至半路,姜寬對范鼎說:「我在此埋伏,你先前去。」有詩為證:膽大要擗龍首角,雄心欲拔虎嘴毛。英雄要作驚天事,方顯比眾武藝高。

  畢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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