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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余季岳]夏商野史(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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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1 04:57:08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本帖最後由 小黑明融 於 2015-6-1 05:26 編輯

【名稱】:夏商野史(又名《夏商合傳》)

【版本】:清嘉慶甲戍(1814)年稽古堂《夏商合傳》刋本,輯《有夏志傳》四卷十九回與《有商志傳》四卷十二回,二者合計三十一回。

【作者】:題“景陵鍾惺伯敬父編輯”,“古吳馮夢龍猶龍父鑒定”,均係偽託。書中屢屢提及“後人余季岳”如何如何“贊之”“笑之”,是其人即為作者。

【內容】:前十九回敍述夏朝歷史,重點比較了聖君賢臣與昏君小人兩類角色;後十二回敍述商朝歷史,重點描述了周滅商的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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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1 04:58:40 |只看該作者
第一回     禹王伊水捉蛇怪 玄扈諸山服神妖

  話說禹王乃黃帝的玄孫,姓姒氏,鯀之子。母名志,號修己,有莘氏女。修己未生禹時,見有流星貫昂,夢接而意感有孕。又吞神珠薏苡,至歲壹月--堯帝戊戌五十八年六月六日,修己胸坼而生禹於僰道之石紐鄉,即今四川龍安府、石泉縣石紐村,禹穴是也。禹生得身長九尺二寸。堯時,洪水滔天,鯀治水無功,被舜所殛。禹降在匹庶,舜舉禹,使續父業。禹傷父鯀功不成受誅,乃勞身焦思,欲蓋父愆。當時,他應帝命,去治水。
  禹始娶塗山氏之女,名憍,生子啟。甫四日,禹往治水,別塗山氏而去。啟呱呱而泣,禹弗視而去。帝舜又使伯益掌火,領朱虎,熊羆偕禹行水。禹又用方道彰、宋無忌二人為風火二將,道彰能降風百里,無忌能口吐烈燄。又用馮遲、馮修、江、江妃為水將,二馮多力善決,二江多巧善淚。又用禺強、庚辰二人為左右將,二人俱力舉萬鈞,能鞭山鑿石,驅凶捉怪。又用章亥、鑒亥為步將,日行千餘里。這恰是天地合該成平,大禹合該有天下,故天降之多神人助他。因用禹治水時,不怕山靈水怪,深淵可以見底,幽洞可以開門,鬼幻可以使他,主形神異可以識他。性情行划幾多奧妙,山川識盡幾多幽玄。精物至德愈明,聖身無癘,所以叫作神。禹初治洪水,先觀於河,見白面長人魚身,出曰 :「吾河精也 。」授禹河圖而退,入於淵。
  且說神禹每行一地,先自己登高相視地脈。見有山林蒙翳,陰氣晦昧,土脈難明。水勢難通處,又見有川澤草莽多藏怪物,人民難到處,這原都是乾地,被大水浸沒久了,如此紛雜,因此人無行道,水愈不行。俱命伯益領風火二將方道彰、宋無忌放起一把無情火焚之,神鬼精怪、毒蛇猛獸奔竄而去。為禍者,命左右將擒之;不為禍者,驅逐他去便休。凡異禽奇獸,命伯益記其聲名,異寶取供用。山川之神,用物祭祀之。水淺處,命二馮決去其壅滯;深處,命二江直窮到底。山石為梗處,命左右將攻去之。遠近程途,使章亥步之。
  話說神禹治水,書所記始於壺口之山,其治龍門也。鑿呂梁之石為砥柱,為三個門,以通水。南曰鬼門,中曰神門,北曰人門,是為禹門。閒話休題。
  且說治水在中山的事跡說起。你道先到哪一個地方?先到甘棗之山。這山,洪水所出處,其西流至於河。山上出些什麼物件?出杻木,葵本而杏葉,黃花而莢實。又有個獸,生得如(雖犬)。有個老鼠,背上有文,名叫作(雖犬),被眾人拿住。禹王卻也不知,叫諸將來問 :「這鼠叫甚名?這獸叫甚名?」諸將未及答應,不知這些獸皆自古至今成了精的,所以它會說話。那□精便道 :「聖人,我名叫作虺,那文鼠叫作熊。這鼠,人吃它,可醫治得病癭的症 。」文鼠在旁道 :「你害殺人,若此中有人病癭的,卻不誤了我性命?」禹王道 :「勿驚,我們視眾生如一體。你既不害生靈,我也決不殺汝 。」虺又報了這些草名,禹王便發放虺、鼠二精去了。(雖犬)精去了又回,報禹王道 :「蒙聖人赦宥,此去二十里,有個歷兒山,其上有個木,名楝,又名櫪。這木生得莖方葉圓,開黃花,結實似棟,如指頭大,色白而黏,可以浣洗衣裳。人吃它不會忘記事。又東十五里,有個渠豬山,多豪魚,生得似鱔一般模樣,喙是赤的,尾是赤的,它的羽毛醫得白癬。前去脫扈山,有草如葵,名植楮,鼠見它則懼。吃了這草,令人不昧。金星山多天嬰,生得如龍,骨可以醫癰病。牛首山有勞水,西注於潏水。這水裡多飛魚,生得如鮒。吃他可已痔衕之疾。我只曉得這些,其它不曉得了 。」禹王道 :「這也是你好意,前面也不勞你說。」虺精叩頭去了。禹王歷這幾處,果如虺精所言。至了霍山,有個獸,生得似狐狸,是白的,有鬣,名朏朏。這朏朏養它在身旁,可以止憂悶。
  話說這狐狸性淫,見人便要搏,它欲與他交媾。它見治水有許多人,它性淫起來,手持木棍,跳躍向人前,兩腳並立起來。禺強見了,呵呵冷笑道 :「這狸精命蹇,遇著我 。」舉刀來殺,狸精全不驚懼,舉棍相迎。戰至二十合,卻被禺強雙手拿過身來,見丁禹王。禹王道 :「你在此山多迷惑人,本當殺汝。第前面山中妖魔你是曉得的,早報與我知,我便饒你命。」狸精道 :「前去五十二里,有山名陰山,多岩石、文石。這陰山中有小水出,中有草葉如柳,而四方結實,如赤菽,吃它,耳聾的便好。此去四百八十里田地,乃鼓鐙山。山上有歷兒塚廟,過它地,卻要祭賽它。又此去八百里田地,有座鮮山,有個鳴蛇王。它生得似蛇,有四翼,聲音如擊磬,這是主大旱的魔王。鮮山去三百里田地,有座陽山,陽水出其中,北流注於伊水。其中有個化蛇王,生得面似人,身如豺也,生有雙翼,聲音如叱呼,這是主大水的魔王。它兩個是相交的好朋友。大聖前去治水,卻要防這兩個 。」禹王道 :「我自理會得 。」狸精叩首去了。於是禹王自霍山,北五十二里,至合谷山。又三十五里,至陰山。東北四十里,至鼓鐙山。但見:
  金谷多薝棘,未審是草是木兒。陰山有雕棠,食之治聾,更為奇。礪石、文石皆所產,少水出兮無障陂。鼓鐙赤銅,榮草地草,食治風,更足奇。迤颺來至塚兒廟,神靈顯赫阻山崥。禹王與眾兵將來至鼓鐙山腳下,忽然煙霧四起,陰風颯颯,白日當天,昏黑不見路。眾人皆道 :「好怪!好怪 !」禹王道:「這是塚兒廟裡神來討供獻也 。」出令道 :「到廟查明邪正,備物奉祀 。」此令一出,煙霧四散,陰風收了,時日正中天。禹王大眾上山,果然有一所廟宇。時將黃昏,禹王下令安歇。自己與諸將安插廟內,獨步迴廊,靜察氣色,煞有清象。顧宋無忌、朱虎曰 :「是非惡神,當用享祀 。」二更時候,宋無忌、方道彰二人掩了陽氣,同入廟後殿來。謁塚兒神。有青年童子守後殿門,道 :「二位將軍來此何事?」宋無忌道 :「特來拜訪尊神 。」童子道 :「容先通報 。」頃刻,塚兒神頭戴金冠,身被綠袍,迎二人進。分賓主坐定,道 :「二位將軍下顧小神,有何見教?」方道彰道 :「特欲問前程路耳 。」塚兒神道 :「有大聖天威,百靈咸助,何所忌憚?特陽山化蛇,它好大水。諸君來治水,是彼對頭矣 !」無忌道 :「有什麼神通?」塚兒神道 :「化蛇甚多,有神通者只是一個頭目,它在伊水上三千年了。且與鮮山鳴蛇為友,彼必來相助,此在鮮山也三千年了。它鮮山多金玉,遍身玉飾金妝的,便是鳴蛇精;遍身用五色寶石妝飾的,便是化蛇精。擒化蛇則水勢消矣 。」方、宋二人道:「承教承教 。」辭塚兒神,出祠前不提。次日,禹王設祭禮,和毛吉玉宰大牢為獻,祭畢前去。三四日到了鮮山,不見動靜。不兩日到了陽山、伊水。
  話分兩頭,這化蛇精早已查得禹王來治水,卻要分它水源,似不便它。它率了千千萬萬化蛇,各執兵器,在伊水上顯起神通。禹王要將水壅塞不通處開導,它卻壅起波浪令人掘不得。禹王道 :「這是水裡怪 。」命、妃二人去捉它。江輪刀,江妃持戟,沒水殺入。正逢化蛇王,果然遍身用五色寶石妝飾滿身。江喝道 :「妖蛇速退,免受分屍 。」化蛇大叱一聲,輪戟相迎。戰了兩個時辰,化蛇戰兩人不過,力乏而走,躲入伊水洞內藏了。二江上岸報知禹王。禹王道 :「此小怪耳,且看它有甚伎倆 。」禹王又一邊令人治水,終日並不見化蛇一個影子。到第二日早,忽聽得伊水下、陽山上喊殺連天。方道彰道 :「此必是請得幫手來了 。」宋無忌道 :「必是邀那鳴蛇精來 。」二人乃走上陽山一看,但見那鳴蛇遍身金玉,聲如擊磬地硜硜然響道 :「你不該上門來欺人 。」手持金劍一口,舉起四翼,對宋無忌面上撲來,好不疾溜。宋無忌將劍撥開,方道彰拔刀相助。他四個翼搏來搏去,飛上飛下,翅闊膀大,收拾不來,被方道彰一刀砍下一翼。鳴蛇喊聲救命,跌下地來。方道彰向前命眾縛了。那化蛇精仗著鳴蛇威力,也驀上岸,與江二人戰。聽得鳴蛇被捉,驚得腳酸手軟,即忙舉翼飛上雲端要走。禺強見得明白,一箭向空射去,射中化蛇左翼,也跌下地來,被眾人捆了,俱押來見禹王。禹王道 :「一旱虐為災,一擁水害民,罪在不赦 。」發出斬首。下令道 :「罪魁已除,其餘饒它,再不許兩家族類水旱害人 。」眾小妖各個唯唯,藏身而去。
  又二百里,至昆吾山,山多赤銅,有獸,生得似彘,有角,有音如人號哭。一般見人來,成群在那裡躑躅。禹王見了道:「這物叫作讋蚔,人吃它心,不昧 。」於是眾人都去捉來烹吃,俱有百餘斤重。又百二十里,至葌山。疏通葌水,北注於伊水。三百八十里,至蔓渠山,伊水從中出。禹王命眾疏通蔓渠水,使東流於洛。忽山中跳出兩個獸,人面虎身,叫聲如嬰兒,要來搏人吃。禹王見了道 :「這獸名馬腹,性好吃人 。」命禺強、唐辰往捉之。禺強先往,唐辰也去。那馬腹對面撲來,禺強側身避過,馬腹嚇了一跳,被禺強攔腰一大木棍,馬腹負痛,回身又對禺強一撲,禺強又閃在一邊,亦被攔腰一棍。禺強力大,這兩棍卻夠馬腹受用。馬腹腰疼,不能再撲,被禺強幾棍完成了命。那一隻也被唐辰打死。禺強、唐辰又尋上山去,撞著二三個人面鳥身的神。前相迎曰 :「予三四人此山神也,二凶既已除去,幸勿殺別生靈 。」獻上金玉竹箭曰 :「此蔓渠小山產也 ,」禺強、唐辰俱辭不受。禺強乃擇用毛色禽獸,投一吉玉祀之,而不用糈奉供。
  又至敖岸山,破牝羊,祭熏地之神。至青要山,珍水出其中。禹命導珍水北流,注於河。有武羅神,名魈,生得人面豹文,小腰白齒,穿兩耳戴金銀器,他聲如鳴玉。禹祀之,磔羊一頭以祭,雄雞一個瘞之,糈用稌米。東十里,騩山,正回之水出其中,禹亦命導,北注於河。回水多飛魚,飛上則眾網之,或杖擊之,狀如豚而赤文。禹王曰 :「你們怕雷震,食此魚則不怕雷,且可以御兵,不傷損也 。」於是各取其肉而啖。又東四十里,至宜蘇山,山多金玉,玉之水出其中。禹命導向北,流注於河。
  又東二十里,至和山,太吉泰逢氏所居地,九水所都處。這九水曲回五重,合而北注於河。泰逢氏沒,遂為此山之神,生得如人而虎尾,好居於荀山之陽,出入有光。遠語眾將曰:「善扶大聖治水有功,生靈之幸也 。」眾人見之,望空而拜。禹王遂設牡羊一副,陳飾吉玉。又用一雄雞瘞之,糈用稌以祭。曰 :「此泰逢神,動天地氣也 。」又經鹿蹄山,山亦多金玉,甘水出其中,令北流於洛。又五十里,扶豬山,虢水出焉,令北流注於洛。又西一百二十里,有獸如蒼牛,名犀渠,性好食人。正逢章亥、豎亥二將先行開路,犀渠施它猛力,見他二人來,喜不自禁,自如嬰兒一般叫跳。章亥正到,犀渠從山岡上來,張牙露齒,不分好歹,向前便咬。章亥掄起鐵錐來鬥,你看它:
  犀渠性狠,劈頭跳來,向人撩。將軍威,大鐵錐無情如風飄。犀渠道 :「我山中獸王曾千載 。」將軍道 :「我天上魁宿下九霄 。」犀渠道 :「貨送上門難捨割 。」將軍道 :「路逢不平怎相饒 。」一往一來,一舞一跳,霎時間獸王力乏伏山岡,低頭乞憐把尾搖。
  那犀渠力怯,伏在路中,如嬰兒叫得可憐。章亥說道 :「不知你害了多少生靈,今撞著我,也是你命合該盡 。」犀渠聞得此言,爬起便走。章亥趕上,又鬥上半晌,被章亥幾鐵椎結果了。於是大眾上山看水源,滽滽之水出其中,而南注於伊水。走出一個獸來,生得似獳犬,身上有鱗,毛如豬鬚生鱗間。大眾喊道 :「麟也 !」禹王見了道 :「此獸名,非麟也。」離鹿蹄山,直抵立扈山。凡九山,一千六百七十里。玄扈之神生得人面獸身,人過此山者,神要索人肉供獻。知禹王為此經過,他顯起神通,半空裡起了一陣旋風,霍的一聲響亮,走石飛沙,鐘伯敬有詩云:
  淘淘怒卷水雲腥,黑氣騰騰閉目明。
  嶺樹連根都拔盡,野梅帶乾悉皆平。
  黃沙迷目人難走,怪石傷殘路怎行?
  滾滾團團平地暗,遍山禽獸發哮聲。
  當時,開路前隊將軍章亥、豎亥,他二人見這風來得不善,按住腳步,只見空中一人面獸身的神道 :「還我人肉供獻來。」章亥對豎亥道 :「原來是這個毛神,舞弄神通 。」答道 :「供獻少不得,你要的人肉卻是沒有,我大聖志在安民,豈害生靈?」玄扈神道 :「我這例卻壞不得 。」章亥道 :「今遇大聖,必須倒了這例,還須送我們些過山錢 。」玄扈神大怒,落下雲頭,手拿巨斧,攔住去路道 :「誰敢過此?」章亥掄起鐵椎來鬥,鬥上二十合,豎亥也持鋮相助。玄扈神氣力不敵,被章亥額門一椎,化作一道清煙走了。豎、章二人尋向清煙趕去,到山凹處一石洞前,神現出本像,入洞藏了,把洞門緊緊閉住。章、豎二人喊叫毛神出來,玄扈大驚道 :「他如何尋上門來,卻不尷尬?」叫兩個小妖門內復道 :「恁大聖過去也罷,莫上我門來索我的過山錢。我立扈不比柄山、白邊山多金玉,熊耳山多水玉,牡山多文石竹箭,得把來送與大聖。我玄扈之水只出些馬腸之物,不敢褻瀆大聖,煩將軍發慈悲方便吧 。」章、豎二人聞得這言,笑道 :「煩你對玄扈神說,不要你金玉文石,再不許吃人肉,我便休 。」小妖走去,來回報道 :「我家大王道『遵命』。請將軍過去 。」章亥道 :「這毛神膽嚇破了 。」回命禹王。禹王道 :「一路有神便祀,莫缺它禮 。」吩咐用白雞,以彩衣衣雞身上,而不用糈。曰 :「只此也,強似人肉,祈禱以福民為事而已 。」立扈神見禹王如此有禮,從後便不想人肉。 禹王又自鹿蹄山至良餘山,導餘水北注於河,導乳水東南注於洛,導蠱尾山龍餘之水注於洛,升山黃酸之水北注於河。凡十六山二千九百八十二里。至升山塚,祀升山神,禮用太牢,嬰用吉玉,祀首山魈神。禹王曰 :「此魈神十六山之總神也,祠用稌黑,犧太牢 。」又用櫱作醴酒,令人舞乾盾擊鼓,嬰用一璧玉,祠屍水曰 :「此天神所憑,以肥牲祀之 。」用一黑犬於上,用一雌雞於下,刲一牝羊獻血,嬰用吉玉。又加繪彩之飾享之中。
  次平逢之山,南望伊洛,東望谷城。有一神最毒惡,生得如人,有兩頭,名驕蟲,是螫蟲之長,他的山洞是群蜂之廬。他知禹王至也,要來索供獻。率了那螫蜂、蜻蜒各樣草蟲成了精的,變作小兒,百數十隻,皆手持長槍,攔住去路。禺強、唐辰先行,眾小妖道 :「慢來慢來 。」禺強看了道 :「好笑。」乾淨都是小兒怪,長不滿二尺五寸,重不滿八九來斤,亂刺亂打將來。禺強、唐辰大吼一聲,舞刀砍去,小鬼驚慌,各把身一抖,現出本像,飛將起去。須臾間一變十,十變百,百變千,千變萬,都變成無窮之蟲。只見:
  滿天飛促織,遍地舞蜻蜒。
  蜜螞進頭額,螫蜂刺眼睛。
  班尾前後咬,牛蜢上下叮。
  撲面漫漫黑,消消鬼神驚。
  紛紛的千千萬萬都向前,把禺、唐二人咬的咬,叮的叮。撇開百多個,便有萬多個來。刀砍不著,椎撥不開,滿身上纏繞了十數重。雖不到它傷了性命,卻是上下前後咬得好生暴燥。兩個被咬叮不過,在地上亂滾,再莫想它肯飛向別處。禹王大眾到了,見這二人受此大虧,忙喚方道彰、宋無忌道 :「可疾用風煙,才能夠救他兩個 。」方道彰領命,呼起一陣大風來,吹向飛蟲上去。宋無忌口裡吐出一道火煙,隨風薰去。風捲煙來,那千千萬萬飛蟲被風刮上半空,四散不能相助。又被一陣火煙急得無門可躲,百兒十個小兒妖薰得淚流眼昏,咳嗽不停聲,急急收了變化,躲向洞穴裡藏了。驕蟲見這光景道 :「你破了我蟲精,我也因計就計,來毒你 。」吐出一陣螫氣,雜向那風煙裡面去。方道彰見小兒妖已走,不防它,把風一口收入,誰知風裡有螫毒,宋無忌亦不防它,把煙一口收入,豈知煙裡亦有螫毒。二人收了毒氣,在腹裡鬧將起來,眼淚汪汪的抱住胸肚嘔吐。禹王道 :「二人中了螫毒,這毒只消用一雄雞可解。」叫手下尋一個最大雄雞來,約尺五寸高,十來斤重。禹王大喜道 :「此鬥雞也 。」叫拿在驕蟲山上,替他二人穰災。只見拿大雄雞到山上,那雄雞聞了螫氣蟲意,鳴了幾聲。驕蟲頭昏起來道 :「雞吃百蟲,螫氣卻用不得了 。」又只見方道彰,宋無忌二人口裡吐出兩個螫蟲,卻被大雞一口吞盡,二人無恙。於是禹王率眾過山。
  西四十里至廆山,交觴之水出於其陽,而南流注於洛;俞隨之水出其陰,而北流注於谷水。又三十里,瞻諸之山,㴬水出其中,而東南流注於洛;少水出其陰,而東流注於谷水,今之慈澗是也。又西三十里,婁涿山,瞻水出其陽,而東注於洛;陂水出其陽,而北注千谷水。又西四十里,白石之山,惠水出其陰,而南注於洛,其中多冰玉;澗水出其陰,西北注地谷水。又西五十里,谷水山,多谷,其下多桑,爽水出其中,而西北注於谷水。又二百四十里,谷水共出於嶓塚,而東流注於洛。橐水、淄水皆流注於河。三百三十里夸父山,今弘農湖縣,湖水出焉,而北注於河。自平逢山制服驕蟲到於華陽山,凡四十山七百九十里,西嶽神在焉。禹王曰 :「此西嶽正神也,六月祭之如諸岳之祀法,冀天下安寧 。」於是凡七經,至休與之山。這山有個神人,名曰帝台,性好圍棋,常與仙神博奕於一大石上。當時留有仙跡,棋子五色而有文,形狀如鶉鳥之蛋。帝台的博棋石,當時常禱百神於其上。東去三百里乃鐘鼓之山,帝台神人觴百神的所在。禹王到了鐘鼓山,只見那山上幽奇處可望而不可到的所在,見帝台在那裡與眾神棋酒。有一神女生得美麗絕群,正是:
  儼如西子離金座,嬌似楊妃下玉樓。
  猶把琵琶半遮面,不令人見轉風流。
  禹王叫過來朱虎、熊羆道 :「你道那女仙是什麼人?此東去二百里,姑媱之山,原日帝女死於此山,名叫女屍,其神為仙,她的委形化為窯草,草葉相重,花黃,實如蒐絲。這草葉人服之,最為人所大,又名荒夫草。此女子即帝女也 。」朱虎曰 :「我前日過密山,見密山之龜戲。間以前路,龜曰 :「姑媱山去二十里有個苦山,內有一獸,名山膏,其形似豚,赤似丹火,其性孤獨,好罵人。有堵山神,名天愚,居在其上。常好弄怪風怪雨 。」禹王道 :「山川之氣,產物各異,無足怪者。」乃設祭祀,毛栓用一羊,為羞薦,嬰用一藻玉,瘞埋之。禹王望帝台棋處拜禱,那各神與帝台、帝女俱遙答禮,帝女猶有環鯆之聲璆然。
  禹王大眾過苦山,見山膏,花山頭詈人曰 :「彼何人?斯到我山軀,令我飽悶唏唏噓噓 。」於是過少室、太室之山。上有塚,禹王祀之,用太牢,嬰以吉玉。此神狀貌人面而三首,其餘屬皆豕身人面。不數日到了東北驕山,山有神獸圍處之,生得人面羊角虎爪,常游於睢漳之淵,出入有光。此山去千里之遙有個光山,神名計蒙者所居,生得人身龍首也。常游於睢漳之淵,出入必有飄風暴雨。計蒙與神獸名下各有眷屬,有神通不肯相讓,屢屢相爭。禹王到驕山時,兩個各執長槍正在睢漳淵上鬥,你看他:
  神獸展角露爪,統率魔屬把威施。計蒙騰雲駕霧,饒有神兵來支撐。神獸道 :「你那惡風暴雨只好午夜枝上啼子規 。」計蒙道 :「你那妖光怪火不過簷前花下照飛蚳 。」神獸道 :「你說我怪,逞強上門煞相欺 。」計蒙道 :「我還屬正,肯容下流不禁持 。」
  閒話休說,有力暫施,手動爪應劍來隔,掀天覆地亦同伾。他兩個各招動妖軍神兵,在那裡廝殺。禺強、唐辰開路先至,見睢漳淵裡兩個正殺得熱鬧處。禹強彎弓在手,大喝一聲,從中射開,道 :「兩家且住,若違吾令者,看吾箭 。」兩個果然住了手。神獸一伙淬入淵中,計蒙大眾撥雲去了。禺強對唐辰道 :「那撥雲去的必是正神,入淵的想是邪怪 。」次日,黃昏時候,睢漳淵上兩家又在那裡鬥。禺強認定神獸,一箭射去,正中獸左膊,大叫一聲翻下淵中,眾妖走散。計蒙也吃了一驚,乘雲空中道 :「我汝無仇,幸勿害我 。」禺強道 :「我助你滅妖,我不害汝 。」禹王乃祀之而去。
  至岐山,又把神涉獸,涉獸人身方面而三足。抵衡山,祠衡山之神。禹王夜夢赤繡文衣男子,自稱道 :「我是玄夷蒼水使者,有簡書,內備具導水之法,君治水欲得簡書乎?」禹王曰 :「願聞教 。」蒼水使者道 :「但虔誠齋於黃帝之岳 。」禹乃退齋三日。登委宛,有青衣童子,捧一石匣,見禹王至,道:「蒼水使者有命,候君久矣 。」青衣忽而不見,發石匣得命簡玉字之書,檢閱乃科鬥文,與伯益辨之,盡疏水法也。
  禹自景山至琴鼓之山,凡二十三山,二千八百九十里。琴鼓山神皆鳥身而人面,祀用一雄雞。祈瘞用一藻圭,糈用稌。於是三百里至岷山。今汶山郡,廣陽縣西,大江水所出,從東北流注於海。又東北七十里,峽山,亦江水所自出。山有九折板,出貊。貊似熊,而食銅鐵。歷十一山至翌望之山,湯水出其上,而東注於濟;觀水出其上,而東南注於漢。又歷八山至高前之山,上有水,寒而清,神人帝台所飲漿也。人飲之不心痛,葴山之中,視水出其上,而東南流注於汝水。又洞庭之山,有二江神湘夫人居之。二女神常遊戲於江之淵府,她的靈響能鼓三江,令風波之氣共相交通。江、湘、沅水共會於巴陵頭,故號三江口,是在九江之間。九江今在潯陽,南江自潯陽而分為九,皆東會於大江。書曰 :「九江孔殷是也 。」你看這二女神遊於瀟、湘之上,她生得:
  比玉香猶勝,如花語更真。柳眉橫遠岫,檀口破櫻唇。釵頭翹翡翠,金蓮閃縫裙。雨雨煙波外,雙雙雲水濱。欲即城難即,欲親那得親。惟有瀟湘水,長伴湘夫人。
  又有宮五門,東通林屋,西達峨眉,南接浮羅,北連岱岳。四山東有石樓,石樓下有兩石。這塊石扣之聲清,越名作神鉦。昔時,有一青童,秉燭飛車輪來至此山。又上有天帝壇山,禹王皆陟其地,記之。於是自洞庭山之首,歷篇遇之山,至於滎餘之山,凡十五山二千八百里,其神狀貌皆鳥身而龍首。其祠毛刉,一雄雞、一牝豚,糈用稌。凡夫之山,即公之山、堯山、陽帝之山,皆塚也。其祀陳牲玉五,後埋之。祈用酒,毛用少牢,嬰毛一吉玉。洞庭,滎餘山神也。祀皆陳牲玉五,後埋之。祈用酒、太牢。祀嬰用寺璧十五,五彩薰之。禹王治水,經中山之大略,存此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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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1 04:59:44 |只看該作者
第二回     神禹南山示白猿 黑水河射鯆魚精

  卻說禹王當時治水南山,始經自鵲山。鵲山首曰招搖,臨於西海之上,在西蜀伏山山南之西頭,濱西海也。山上多桂,多金玉,有草如韭而青花。禹王命眾彩之,曰 :「此祝餘也,食之不饑 。」麗麈之水出其中,而流注於海。又東三百里,堂庭之山,多白猿,多水精,多黃金。禹王大眾夜宿山頭,三更時分,但聽得深林內有物呼鳴,好生悽慘。大眾側耳,遠,但聞那:
  咿咿嗚嗚,滿耳聞來非干竹。楚楚淒淒,悲音遠聆,出於肉雨有何思?抱此疚懷鳴澗谷。我則憂煎,同彼謷謷愁經宿,莫是神嚎,莫是鬼哭。蒼頡製字空碌碌,莫是規聲,莫是鳩鵬。望帝化血曾衄衄,豈與金戈鐵馬同鏗?北那秋聲朔風更蕭。眾人聞之,不覺淚下。禹王心知眾軍人聽此淒清之聲,自然思鄉起來,用力便懈怠了。次早禹王對眾道 :「昨夜深澗中,風送出一道悲聲,你眾人也聞得嗎?」眾人道 :「聞得聞得,甚悽慘人 。」禹王道 :「有什麼悽慘處?此白猿聲也。猿似獼猴一般大,臂長,腳比猴更便捷,有黑、有黃、有白,白的聲最哀。昨叫,有白猿也 。」眾心乃釋然。
  又東三百八十里,至猿翌山。山中多怪獸,水中多怪魚,多白玉,多蝮蟲。蝮出,色如綬文,鼻上有針,大者百餘斤。又多怪蛇,多怪木。人見此,多不敢上山。禹王曰 :「此山雖多怪,只怪蛇能毒人 。」命宋無忌遇有深草藏蛇處,吐火燒之,怪蛇躲入穴了。於是禺強、唐辰二人入山得怪獸,江婔、江妃二人沒水得怪魚。
  又東三百七十里,杻陽山,有獸生得如馬,白頭虎文,其音如人歌聲。眾人入山都道 :「這個荒山幽逕並無人煙,如何有人在山中唱,曲有多道,莫不是砍柴樵子在那裡唱山歌?」禹王聽得,曰 :「此鹿蜀獸也,佩其皮毛,宜子孫 。」又東三百里至柢山,又西百里至亶爰山。這兩個山多水無草木,如何無草木?草木皆自堯時洪水浸壞,別山的水多退去,就乾了。惟這兩山多凹,水雖退,不盡退,所以無草木。有處沒水,又極祟峭,人行走不上。禹王治水,有水處乘舟,陸地上乘車,泥淤處乘楯,高山處乘樏。兩山凹凹凸凸,若有水可乘舟處,不半里卻又撞著高山;有山堪乘樏處,不半里卻又撞著泥途,也好受它氣,禹王只得因高就低開通它。
  話分兩頭,忽然亶爰山走出一個獸來,似狸而有髦。禹王道 :「簡書有載,此獸名類,自為雌雄,食它肉的,不嫉妒。」眾中有個道 :「哪個阿婆吃醋的,好焙乾一兩腿去送她吃也,免得家中鬧吵 。」大家哈哈的笑。那類忽作人言道:
  世間恩愛出雌雄,人我恩分便不同。
  總為色心難制伏,空即是色色是空。
  解得其中最妙意,何勞薰焙我雙敻。
  方道彰曰 :「大眾聽之道理話也,因為記之 。」禹王命眾弗傷它而去。
  又東三百里,至基山。三百里,至青丘山,英水出其內,南流注於即翌之澤。其中多赤鱮,形如魚而人面,有聲如鴛鴦。當時治水的眾軍人受了顯熱氣,十人中便有九個生疥。伯益識得這魚吃得好,叫眾獲之,曰 :「食之不會生疥也 。」眾皆網來煮吃,果然如俗語所說,一掃光了。各歡喜道 :「省得整夜裡爬癢 。」又東三百五十里;箕尾山,其尾踆於東海,多沙石,汸水出其中,南注於濟水。
  自招搖山至箕尾山,凡十山二千九百五十里。其神生得皆鳥身而龍首。祀必擇牲,取其毛色以祭。用一璋玉瘞埋,糈用稌,一璧稻米白菅為席。次,禹王首經櫃山,西臨流黃山,北望諸毗山,西望長右山,英水亦流其間,而西南流注於赤水。禹王曰 :「此水多白玉 。」熊羆曰 :「何以知之?」禹王曰:「水之方折者有玉,圓折者有珠,豈必見珠玉而後識哉?」又東北四百五十里,至長右山。山無草木而多水,有獸生得如猴猻,生有四耳,其身如人,呻吟,名長右,蓋以山為名也。見,則郡縣多大水。禹王曰 :「此惡獸也 。」命禺強往射殺之。禺強領命上山,果見長右在那山凹裡,手上拿一大樹枝,在那裡摘葉而食。見禺強來,它挺起身子,有丈來多長,迎風而嘯,用大樹枝劈頭劈腦向禺強面上打來,禺強舉槍架開。長右跳上跳下,蹲左蹲右,好似獅子滾球一般。禺強睜定眼睛,任它上下左右格架遮欄,渾如回風舞模樣。長右一跳便有一二丈高,一蹲便有十來丈遠。跳多時把力用盡,不奈煩,自去山埠上歇氣打坐。禺強見了,一箭射去,長右接箭在手,回手一石頭打來,禺強側身躲過。長右卻把箭只管在手拈弄。禺強又一箭向咽喉射去,長右用口銜住。禺強即忙又發第二箭,這支箭好利害,從長右銜住那箭竹中裂竹而入,正著喉嚨,嗷然而倒。後人鐘伯敬有詩云:
  神人怪獸不相饒,恨汝非猿又非猴。
  見則洪水人怎禁?呼如遠呻神亦愁。
  惡同魃鬼分旱潦,濕豈天澤賴耜耰?
  青鏃流來良弩急,右山從此斷吟喉。
  禺強回見禹王,禹王道 :「除了這怪也好 。」於是歷堯光之山、羽山、翟父之山,計一千九百六十里,至浮玉山。北望具區之水,東望諸毗之水。苕水出於其陰,北流注於具區水,多鮆魚。又東五百里,成山,上多金玉,閒水出而南流注於雩勺水,多黃金。又東五百里,會稽之山,勺水出而南流注於淚。又東五百里,溴水出而南流注於列涂。又東一千四百里,淘山,洵水出而南流注於閼之潯。又四百里,滂水出而南流注於海。又東五百里,區吳之山,麗水出而南流注於滂水。又東五百里,鹿吳山澤,更水出而南流注於滂水澤。更之水有獸名蠱雕,生得形如雕禽,而有角,聲如嬰兒,而食人。又東五百里,漆吳之山,這山無草木,多博棋石,無玉。人在海上東望丘山去,有光載出載入,蓋日景所次舍之處也。
  禹王自櫃山至漆吳之山,凡十七山,七千二百里,其神皆龍身而鳥首。祀毛用一璧瘞,糈用稌。禹王首三經天虞之山,浪水出焉,而南流注於海。又東五百里,丹穴之山,上多金玉,丹水出焉,而南流注於渤海,風凰生於其上。又東五百里,髮夾山,泛水出焉,而南流注於渤海。又東四百里,至旄山之尾,南有一山谷,名育隧,南風自此谷出。一千四百里,至雞山,黑水出而南流注於海,中有鯆魚,生得如鮒而豬尾,音如豚,見則天下大旱。禹王國 :「此長右之類也 。」命江婔往射之。江婔至黑水河,但見那黑河裡淄頭上走一個團頭老人,上岸自自在在的行走。你道這團頭老人是誰?便是鯆魚。它年久成怪,早識禹王要叫人捉它,它變作老人來打探。江婔見了,喝道:「你這魔頭,我問汝若是山神,我自有供獻;若是河裡水伯,必是鯆魚親眷。那鯆魚乾旱為災,我要索來作臠 。」鯆魚怪聞了,怒從心起,淬入水裡,捲起一陣怪風。但見:
  當空一片炮雲起,中流千層黑浪高。
  兩岸飛沙迷日色,四邊樹倒震天號。
  呼呼響若春雷吼,陣陣凶如餓虎哮。
  溪上海翁推罷釣,河間稍子怎撐篙?
  這陣風就是鯆魚怪舞弄的,江婔被它吹得一個沒奈何。待欲沒水去看,這黑漫漫的水如何看得清楚?正在沉吟,只見那鯆魚鱉頭圓身,披掛一領豬毛蓑衣,手執爪椎,統了些水族,跳上岸來,尋江婔廝殺。江婔避在大樹後,搭箭在手,認定鯆魚射去。誰知它那蓑衣都是密密的滑溜豬鬃織就的,一般莫想射得入。鯆魚見這支箭好生暴燥,如飛的趕至大樹邊,向江婔爪椎便打,江婔持畫戟撥開,兩個岸上好殺。正鬥之間,江妃、章亥二人尋到,見在那裡廝殺。章亥對江妃道 :「你在上流候它,走時只消一箭成功,我去助助他來 。」江妃道 :「你去你去,我在上流等 。」章亥向前猛力一鐵椎,幫的迎風一下,打在豬鬃蓑衣上。這蓑衣不是別物,就是它的殼兒。章亥力大,殼兒險些粉碎,負痛而逃。正欲攢入上流,江妃當胸一箭射去,鯆魚背上是殼,胸前卻渾是肉,射入心膈,倒在岸邊,眾水族一個個跳下黑水河內藏了,鯆魚垂死地下,口裡吟道:
  九年洪水覓咎難,今欲安瀾把我殘。
  旱潦連數天有定,黑河徒碎我心肝。
  江妃聽它這口氣,代它拔出這箭,撥下河去。對江婔,章亥述那四句口吟,俱道也不干它事似的。
  又東三百四十里,堯光山,其陽多玉,其陰多金。有獸生得如人而彘鬣,穴居而冬蟄,名滑裹,聲音如伐木,見則縣有大搖役。禹王顧謂伯益曰 :「為民上者不恤民,力役不已,故生此獸,穴居而冬蟄者,示上當休息民力也。聲音如伐木者,示作役之聲丁丁不休也 。」伯益曰 :「為民上者,當念之也。」又東四百里至令丘山,山無草木,多火。南有谷,曰中谷,東北風從中谷出。有鳥形如梟,人面四目,有耳,名曰顒。禹王曰 :「此鳥出則天下大旱,與鯆魚同罪者也。四目如火字,兩耳扇風,風火動而天下旱矣 。」命禺強射中其兩目而去。又東三百七十里,侖者之山。又東五百八十里,禺橐山。又五百八十里,南禺山。山上多金玉,其下多水。有個石穴生得古怪。當春之時,天下那一處霢霂滂沱,這石穴卻將水吞去,外面全無半滴,都並到夏時才汪汪流出,至冬連穴也閉了。特佐水出其中,而南注於澇。山產鳳凰、雞雛。凡南次三經之首。白天禺山以至南禺山,凡一十四山,六千五百三十里,山神皆龍身而人面。祀用白狗,祈禱,糈用稌米。至疏屬之山,貳負之臣危危殺窫窳。禹王怒,命禺強將危危係在山一大木上,桎其右足,反縛兩手與發。曰 :「使號令後世也 。」時窫窳被危危所殺,其神遂於弱水中化成一物,狀如龍首而食人。嗟乎!窫窳之見殺也,亦必有由矣。於是禹王自南荒至海,外有火山,山上有個樹,叫作不盡木,木中晝夜有火。去燒它,燒了又長,火卻燒它不盡的。便是有大風,它那火也不見猛;有大雨,它那火也不見滅。這不盡木中有個老鼠,重有千斤,毛長二丈餘,細如絲。它在火中洞赤,時時出在火外來,毛便是白的。人趕去以水沃之即死。眾人不知,禹王曰 :「此火鼠也,取其毛織紡績以為布,用之若有垢膩,以火燒之復潔淨 。」今言外國有火浣布是也。南山東南,陬有結匈國,在其西南,其國人結匈。南山在其東,羽民國在其東南,其國人長頭,身生羽,能飛,特不能遠,卵生,盡似仙人。次至三苗,昔堯以天下讓舜,三苗之君說他不該以天下讓舜,堯帝竄殺之。有苗之民半叛入南海,成三苗國。禹王、伯益大眾到其上,聽他那裡音語服飾好似我中華人。
  話說禹王使朱虎問他 :「你這裡叫做什麼國名?」有一老人,龐眉白髮,答道 :「你好似我故鄉人 。」因備細說他來此緣故。朱虎道 :「原來如此。令帝舜攝位,景星出,慶雲與,鳳凰來翔,四夷賓服,天下太平,你眾人是自外主化也 。」老人道 :「我也聞得我有苗未來此的,今也格命了。不知眾鄉親因何來此?」朱虎道 :「堯帝為天下,生民常遭洪水漂沒。今命大聖禹王治水,自南山至此 。」老人大悅道 :「我回報國主,來相迎接 。」老人去了。不半晌,那三苗國主差眾前來迎接禹王。禹王謂伯益曰 :「此名海外之國,實吾民也 。」遂與伯益、朱虎、熊羆、江婔等諸將各乘車馬而去,見三苗宮室不改中華制度。三苗主聞禹王眾至,即出相見,禮畢,命設宴款待,其各軍校發民間供給。三苗席上多蛇魚之物,禹王問道 :「此蛇味何如?」三苗國主道「蛇出我三苗東載國,其國自然有五穀衣服。出蛇魚,味甘美,其國人常操弓,射而食之。東又有個不死國,國人姓阿,黑色 。」禹王道 :「如何能得不死?」三苗主道 :「其國有一圜丘山,上有不死樹,人彩其葉,食得不死。又有一口赤泉,國人飲之不老,我問鄰國貫匈人,說他國也許多人得不死樹葉與赤泉吃的,後來也會死。只他本國人食之方得不死矣 !」禹王道 :「大眾住此幾年?」三苗王道 :「不上十來多年 。」於是盡歡而散。
  次日,禹王等別三苗主而行,至不姜山。黑水出於崑崙,盡繞不姜。江婔、江妃、禺強一班人正來不姜山看河源,有兩個魚頭巡海夜叉撞著江妃、禺強等,朝上跪著即頭,口裡只是一個不敢。禺強笑道 :「有什麼不敢?只管訴來 。」魚頭夜叉道 :「我們鯆魚王名下小卒,前得罪大聖,被大聖背上一椎,那殼兒裂作似龜文一般,正待要回洞中養病,又撞著第二個大聖,當胸射了一箭。我們扶它歸洞,自己怕死,曾往不死國求得幾片樹葉吃了,於今將近一年,莫想得安全。今我兩個又在黑水南巫山,求有天帝神仙藥在此,大聖莫打殺我兩個,情願把這仙藥獻上大聖 。」禺強道 :「不殺你,去也吧 。」兩個聞得一聲「去也 」,爬起慌忙走向黑河內了。
  又大荒之中,有青水出於崑崙,而盡於歿塗山上。又有雲雨山,山有木,名欒,生赤石中。禹王命眾槎伐赤石上林木,搭棧使用。頃刻間赤石上又生起那欒木來。眾人回報伐木之事,禹王曰 :「此木黃本赤枝、青葉,其樹花實皆為神藥,群帝皆藥於此,蓋此山精靈故能復變生矣 !」此治水南山之大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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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華山塚賣弄神通 崑崙窮鬼盜沙棠

  話說禹王治水西經華山之首,曰錢來山,無水可導。次經鬆果山導濩水,經符禺山導符禺水。又經竹山導竹水,羭次山導漆水,南山導丹水。此五山之水皆順流於渭水者也。
  計自錢來山,凡十九山二千九百五十七里,至騩山,即華山塚是也。這個塚乃鬼神所舍之處,知禹王至,恐禹王不來祀它。邀起一伙神鬼,約四五十個在騩山高處探望。見禹王眾軍人至,眾神鬼弄個神通,用手指眾人,初指一指,眾人就在路上打一個寒噤。又一指,又打一個寒噤。一連指了數指,眾人連打數個寒噤。大眾都卻頭昏起來,爬不上山,都一蹲蹲倒山上睡著。惟禹王、伯益、朱虎、熊羆、二江、二馮、禺強、唐辰、章亥等諸將,是天生神人,不會打寒噤。頭昏悶。禹王道:「這是小神賣弄,要我供獻。我一路千山萬水,那一山我缺它的禮 。」命唐辰、章亥隱身去打探。唐辰對章亥道 :「待我使路手段嚇它,這個毛神看何如?」章亥道 :「有手段只管用出來 。」你看那唐辰把一枚槍向山上丟幾個解數,上三、下四、左五、右六,盡按黃帝、風後那八門遁甲擒蚩尤的法子,這叫做人心生一念,鬼神即皆知。唐辰心裡存想八門陣法,門門俱有神將神兵,那空中便排列了傷、生、休、杜、景、死、驚、開八門。那華山一伙神鬼,在山頂上看見,驚得魂飛魄散。忽然失聲道 :「本欲圖他供獻,他名下有恁的神將,空中排下風雲龍虎等陣,如天羅地網一般。若與他鬥弄神通,反落他手,時不當穩,便罷。罷收了法術,讓他過去 。」猛欲騰空而上,卻又吃了一驚道 :「空中布了八門,若被神兵神將圍住,一時如何脫身 。」只得步走回家捨去了。山下打寒噤眾人,個個蹲起來,說道 :「好睏人天氣也 。」章亥、唐辰見一撮妖雲落地散去,知神鬼怕門陣法,不敢駕雲,以故落地而走。回報禹王,禹王道 :「本設享禮祀它,它如此無狀,只用一羊祭之,餘品罰去 。」那神鬼也不敢則聲。查得十七山,惟羭山神不在其中賣弄。吩咐祠用燭,齋百日,以百犧,瘞用百瑜,溫其酒百樽,陳以百圭、百璧之玉而去。華山塚諸神鬼見祀羭山神恁地豐厚也,自悔過不合弄小伎倆,反招大聖所怪。各人只得他兩塊半羊肉吃,罰去了許多受用,鬱鬱不提。
  於是禹王西二百里,觀於泰胃之山,浴水出其中,東流注於河。又西一百七十里,數歷山,多黃金,楚水出其上,南注於渭。又西百五十里,高山,多白銀,多青碧雄黃,禹王曰:「雄黃眾人可取些,有用處 。」每人取下雄精幾兩。涇水出其上,東流注於渭。又三千七百里,至萊山。自鈐山至萊山,凡十七山,前十山之神皆人面而馬身,後七山之神皆人面而牛身,四足而一臂,操杖行走,這是走獸之神。祀之,毛用豬羊,白菅為席。具十輩神,祀用一雄雞,祈曰 :「萊山之上有鳥羅羅,性好食人,敕汝七神用力合擒 。」七神得命,各隻手操戈,往捉羅羅,直到羅羅之洞。羅羅鳥怪身似人而有羽毛,曾與鹿台山鳥怪名鳧徯的、小次山怪獸名朱厭的,契拜兄弟。鳧徯生得身如雄雞而人面,它性兇惡,世有兵變,它便出。朱厭生得似白猿,白手赤足,性同鳧徯,天下干戈動它便出。羅羅聞七山之神來洞擒拿它,它也持鐵爪來戰道 :「雙手毛神欺我則甚?」七神喝道 :「聖王有命道『汝食人,令我們來擒汝。速自尋死,免勞我們神色 。』」羅羅大怒道 :「殺人媚人,好個四足邪神 。」七神見它無狀,合力殺來。羅羅左支右架,雙拳難敵,晃一晃飛上雲霄。七神道 :「它必然去請它契兄弟來,我們也邀我神伙並力相助 。」遂去邀十山之神,共十有七位山神,各操杖候它來。羅羅果去鹿台、小次二山糾集鳧徯、朱厭來到萊山鏖戰。誰知萊山各神早已埋伏了,鈴山神操銅杖,泰昌山神操金杖,數歷山神操銀杖,高山神亦操銀杖,女牀山神操赤銅杖,龍首山神操鐵杖,鹿台山神操銀杖,鳥危山神操檀楮杖,小次山神操赤銅杖,大次山神操堊木杖,薰吳山神操金杖,廡陽山神操稷木杖,眾獸山神操黃金杖,中皇、西皇之神俱操金杖,萊山之神檀楮杖,都是本山所出的物把來作杖。眾見三個怪至,一齊殺出,把三怪圍在中心。三怪各執鐵瓜來鬥,終寡不敵眾,鳧徯被龍首山神傷了左翅,飛不起。朱厭被數歷山神打折一足,走不動。羅羅被中皇山神劈頭一金杖,打出腦漿落草身亡。鳧徯、朱厭帶傷脫身不得,俱被眾神打死。道 :「幫惡的也合連坐 。」時禹王大眾已至長沙山,觀泚水,眾神立雲中把羅羅撇在禹王面前。眾人道 :「此物因何而至?」禹王曰:「七神杖殺羅羅之屍也 。」發回眾神歸本山不提。
  又西北三百七十里,不週山。東望泑澤,河水南出崑崙,潛行地下,至蔥嶺,出于闐國,複分流歧,出合而東流於泑澤,已復潛行,南出於積石山而為中國之河。又西北四百二十里至埊山。山上多丹木,葉圓莖亦花黃,結子色赤,其果味似飴,人食之不饑。水亦是丹色,而西流注於稷澤,其中多白玉,水源又有玉膏沸沸湯湯湧出。當時黃帝來於埊山,享用這玉膏。玉膏泉內又生玄玉。玉膏流出灌於丹木之樹。丹木每年變一色,五歲變五色,最清瑩光鮮,有五味香馥。黃帝當時又取埊山玉榮,種在鍾山之陽,遂產有瑾瑜之玉,最良堅,栗精密潤澤有光。黃帝食了這玉膏,身體輕清起來。有臣跟隨他的,也有多少得吃了玉膏,所以黃帝鑄鼎已成,便欲仙去。有龍垂髯,下迎黃帝上天。帝便騎龍身上,龍正欲飛天,群臣後官有七十餘人欲隨帝上天,悉持著那龍髯。那得玉膏吃的便得上天,那未吃過玉膏的都去持龍髯。忽然髯拔墮弓,龍已上至半天,眾仰扳莫及,各人抱著鳥弓哭一場而罷。後人馮猶龍詩云:
  天地精英出玉膏,有緣玉膏飽陶陶。
  鼎湖空抱鳥號哭,仙跡遙如北極高。
  禹王又西三百二十里,至槐江山,丘時之水出其中,而北流注於泑水。山多青雄黃,多藏瑯玕黃金玉,神名英招者主之。英招生得馬身而人面,身上文如虎,而生兩翼,其聲音如榴,常周行四海。其北諸毗山,有槐鬼,名離侖者,居在其間,又鷹鸇所集之宅。其東恒山,有窮鬼住於其山之四脅,各在一搏而類萃。又有天神,生得形如牛,而有八足兩個頭,尻上一把馬尾,其音如勃皇。西南四百里,崑崙之丘,神名陸吾者主之。陸吾生得虎身而九尾,人面而虎爪。這神主天九域之部界。及上帝苑囿之時節,河水出其中,而南流東注於無達;赤水出其中而東南流注於汜天之水;又洋水出其中,而西南流注於丑塗之水;又黑水出其中,而西流於太行山,且多怪鳥獸。
  話說崑崙之丘出有一種好果,品名喚作沙棠,其樹生得似棠梨,黃花赤實,其味如李而無果核。食了這果子,身體輕浮,涉水不會溺。沙棠把來刻舟,任你貨物堆滿,再莫想壓得它舟沉;又有一種好菜,生得似葵,味如蔥,名梹。食了這菜,可以已勞。陸吾歲歲二三月到沙棠熟時,成擔挑送槐江山神英招,英招也把它山上出的青雄黃瑯殲等物寶回答它。有時英招周行到它崑崙丘,陸吾常摘果梹菜請它,以此兩種甚是交厚。誰知那些窮鬼與那槐鬼離侖,聞得有這好果品梹萊,起個心相邀去偷它的。時三更時分,到了崑崙丘山,見沙棠果然茂盛,那伙窮鬼每人先摘一個嚐嚐,滋味果然清甘,槐鬼也吃了一個,都道 :「好味道。英招雖然它是個神,與我你毗山,桓山也是鄰里,山鄰陸吾年年送你果子,他也全沒半個分惠你窮鬼。有百多眾,不如盡把那大大的揀去,留那沒用的還它 。」眾窮鬼都道 :「好好 。」盡上樹,揀各樹圓大飽滿的採將下來,足足挑去百十多擔,連夜回了槐江。
  次日,陸吾查看樹上沙棠,要摘些來吃,樹上速速朗朗,莫想有一顆好留的在樹梢上。陸吾止不住心頭火起道 :「什麼賊人如此無狀?偷得我沙棠子,恁般狠 。」帶了二三十個小卒,駕朵雲直來槐江。英招聞陸吾至,接入坐定。英招道 :「今日因何事帶了部卒光顧?」陸吾道 :「我山上沙棠不知被什麼賊人盡情盜去?我來要同足下查訪查訪 。」英招道 :「這不是別人,必是我東邊桓山那些窮鬼偷吃了 。」陸吾道 :「怎見得?」英招道 :「我路上拾得幾片樹葉,似沙棠葉一般 。」陸吾道:「快把來看看 。」英招遂去取來與陸吾看。陸吾見了道 :「定是窮鬼盜害無疑 。」手提畫戟便去尋窮鬼,邀英招同往。英招道 :「這是我山鄰,不好同去得 。」陸吾道 :「你不去也罷。」遂率眾走到桓山,大罵偷果的賊,好好送出原物。窮鬼大家正在那裡吃沙棠,聞得陸吾在外廂發狠的唾罵,跳出三四十個窮鬼,各執木棍,向陸吾四面打來。陸吾與二三十個手下人用戟撥開,鬥了兩個時辰,不分勝負。這邊英招正到,那邊槐鬼也來。英招道 :「兩家住手,這本是桓山諸位沒理,今聽我勸三分:把兩分挑還陸吾尊神,那一分當送你們吃也罷 。」槐鬼道 :「英招尊神說的有理 。」槐鬼便邀眾入桓山洞,挑了大半出來,交付陸吾,道 :「看英招尊神面上,莫怪也罷 。」陸吾道 :「只是理上不該 。」命小卒挑到英招洞宮,把十來擔送英招。英招遂招瑯玕一雙回答陸吾而去。
  話分兩頭,那些得吃了沙棠,相邀在桓山媱水河內游泳,試試浮沉。那河水其清洛洛。窮鬼原不曾泳水,今吃了沙棠,身體果輕浮,無半個沒入水的。各個歡喜道 :「也得英招神解交,不然再休想得自在也 。」澡浴一會而散。後人鐘敬伯詩云:
  沙棠佳果滿千技,驀地偷來潤肚皮。
  歲歲常將酬答貺,年年齎送友朋儀。
  熟留群樹堪怡悅?摘盡疏枝殊可儀。
  總為浮水能不沒,引將窮鬼泳江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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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1 05:01:23 |只看該作者
第四回     西王母迎觴禹王 常羊山形天神怪

  禹王又西三百七十里,至樂遊山,桃水出其中,西流注於稷澤。又西四百里,水行用舟,至流沙。二百里陸途至贏母山,神名長乘主之,此神乃九氣之所生,生得形如人而豹尾。又西三百五十里至玉山,西王母所居,山上多玉石,故名玉山。其山河無險,四徹中繩,寡草木,無鳥獸。西王母生得形如人貌,後生豹尾,口生虎齒,而善嘯,樂蓬頭髮戴玉,勝主天災厲之事、五形殘殺之氣。舜初攝位,西王母遣使獻玉環。至是,禹王至玉山,西王母遣使於群玉山頭,迎禹王。禹王執玄圭、白璧與西王母相見。西王母觴禹王於瑤池之上。禹王於是獻錦組百純,西王母再拜,收之,取玉石版二,乘以答禹王。禹王辭西王母而行,西王母迎送禹王曰:白雲在天,山陵自出。道路悠遠,山川間之。將子無死,尚能復來。禹王答之曰:子還東土,和理諸夏。萬民均平,吾顧見汝。於是西王母乘白雲,禹乘轎車,同游於正西玄圃之堂,崑崙之宮。禹王看其一角,積金為天墉城。城面四方千里,城上安金台五所,玉樓十二所。其北戶山承汧山,又有墉城、玉樓,相鮮如流精之闕光。碧玉之堂、瓊華之室。紫翠丹房,錦雲燭日,朱霞九光,皆有仙女主之。西王母曰 :「此子之所治也。」游畢,禹王曰 :「寸陰須惜也 。」別西王母而回。又西七百里至積石之山,山下有石門,河水行塞外,東入塞內,山東河所入也。又西二百里,長留山,黃帝子少吳金天氏,帝摯為此山之神。又西五百里,至符暢山,但見山頭:風不飄兮,雨則陵;雨不霖兮,風則獰。猛疾剛颲怨箕伯,愁不開明歎玄冥。䬎䬉溧洌無冬夏,渰渰山頭那得睛。禹王謂眾曰 :「此山神江疑所居之地,怪雨風雲之所出矣。」又西二百二十里,三危山。朱虎與熊羆四顧傍徨曰 :「此殺三苗君山也。是山廣圓百里,西王母三個青鳥日為西王母取食,夜棲息於此山 。」禹王謂伯益曰 :「此青鳥者,西王母使也。西王母每天宮赴會,則令青鳥先往 。」正語間,忽然山下跳出一獸,生得形狀如牛,白身四角,毛如蓑衣,阻住去路。禹王顧謂禺強道 :「此獸名獒也,能食人,速摧之 。」禺強舉椎搏之,獒退了十數步,與禺強相撲,被禺強一椎打斷一隻腳,呼眾人抬去宰了。至騩山,神耆童居之,其音如鐘磬。禹王謂伯益曰 :「此耆童,顓頊氏之子也 。」祀之而去。至天山,神帝江生得體黃而精光,赤若火,生六足、四翼,渾沌而無面目,好歌舞。朱虎謂伯益曰 :「此物無口而歌,聲更嘹亮,何也?」伯益曰: 「我聞得古人云 :『古有中央之帝,混沌如鰷忽,為之鑿七竅,而混沌死 。』此其混沌之帝乎?而歌者,天籟之自鳴也;舞者,天機之自動也 。」禹王命祀之,帝江歌曰:混沌之中無我人,因分我人入凡塵。眾人不識本來面,蹲復歌令歌復蹲。禹王聞歌曰 :「此歌喚醒世人語也 。」至坳山,神名蓐收居之。蓐收金神,人面、虎爪、白尾,執鉞。嘗與帝江會於翌望之山。蓐收曰 :「我將鉞代汝鑿開七竅何如?」帝江曰 :「你這鉞只可伐委形,不可伐天真,聽我歌來:側耳澄神聽我歌,我歌惟時舞惟儺。七情不生因無相,到得無相聽我歌。時翌望之山有個獸,形狀如狸,一目而三尾,名叫作讙,它能作百種物聲,可以禦凶。聽得帝江在這邊歌,它便在那裡學它歌。蓐收之神聞而笑,讙也笑,蓐收怒,而用鉞劈之,不能傷,遁去。帝江曰 :「可以禦凶,信然也 。」禹王自翌望至陰山,觀陰水,勞山、弱水,罷父山、洱水,皆流注於洛;申山、區水,鳥水、辱水,上申山、湯水,諸次山、諸次水,水號山、端水,盂山、生水,皆流入於山河。惟白於山,洛水出其陽,而東流注於渭。夾水出於其陰,而東流注於生水。至邽山,有獸,狀如牛,生蝟毛,名曰窮奇,聲音如嗥狗,好食人,它生得甚醜,好馳逐妖邪。妖邪見它,莫不奔走。濛水出其中,而流注於洋水。又有鳥鼠同穴之山,今在隴西首陽縣山南。鳥名叫作鵌,鼠名叫作鼹,鼹生得如人家老鼠一般,而尾短。鵌似燕子而黃色,穿入地中數尺。鼠居在內,鳥居在外。鳥之雌者,常與鼠之雄者相交;鼠之雌者也同鳥之雄的相交。自陰山至崦嵫山,祠祀禮,皆用一白雞,祈糈以稻米,白菅為席。西北有個獸,狀似虎,有翅會飛,飛去剿食人,又識人言語。聞人相鬥,它只惡那理直的,要去吃他。。聞人忠信的,它便飛出食其鼻。聞人惡逆不善的,它便咬殺,獸去饋送。它名叫窮奇。時自北飛來,禹王曰 :「此天下之悖理最惡物也。」命禺射之。禺強聞得此言,便來搏窮奇。窮奇不曾防得箭,被禺強一箭射中胸膛,墜地尚未死,禹王命數其罪而烹之。話分兩頭,西山海外,北又有奇肱之國。禹王見那國人一臂三個目,有陰有陽,陰生在上,陽生在下。又有個鳥,生兩頭而赤黃毛色,跟隨國人左右。奇肱國人最有機巧,取百禽。百禽能飛,他如何取得?他會作飛車隨風遠行,所以鳥雀等雖有翅也走他不上。當時有人名形天,與帝至此爭神,帝將形天斷去其首,把來葬在常羊之山。形天雖鬥帝不過,他那裡肯死,便在常羊山裡鑽將出來。以兩乳當眼會看,以臍當口會吃,一手操乾盾,一手持斧,獨自在山上舞,口裡嚷嚷的說道 :「你便斷了我頭,我卻不肯干休 。」時章亥撞著這物件,他舞乾斧撞前殺來,章亥連忙舉刀擋住。形天口裡不斷的只是道 :「你便斷了我頭,我卻干休不得 。」章亥不知這是甚意,把刀按住他斧道 :「你這朧腫神,我與你有甚仇?不肯干休 。」形天說與帝爭神事,道了一遍。章亥道 :「這與我們沒乾,我禹王為生民尋河源至此,汝可遠避,毋得衝撞 。」形天聽說,呼呼一聲舞向東北去了。又有女人國,國無男子。有黃池,婦人入黃池中,浴出即會懷孕。若生的是男子,三歲即死。其國人若見生是男子,滿國巴不得他成人,國王也便常常照顧,但莫想得長大矣。又有國,名淑士,出自顓頊之子。國有神十人,名叫女蝸之腸。女蝸古神女,而為帝女蝸氏也。生得人面蛇身,一日有七十般變化。其腹腸化為神,住在栗席之野,橫道而處。禹王祀之而去。此治水西山所逢神怪之大略也。後人馮猶龍有詩曰:四海之內多怪祟,不逢大聖安能至?獸身人面照山神,嬰玉棟米稌陳土地。祀者捍災能福民,罰因殃民有偏者。玄文綠字古來今,魍魎魑魅從此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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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1 05:04:57 |只看該作者
第五回     虢山江女己收囊駝 崑崙禺強殺相柳禹

  王治水北方,首經單狐山,漨水出單狐山之中,而西流注於衕水。

  又二百五十里,有求如山,滑水出其中,而西流注於諸毗之水。

  又北三百里,帶山,有獸形狀如馬,頭生一角,角上有甲,名叫作臛。禹王曰 :「此獸疏可以辟火 。」彭水出其中,而西流注於芘湖。又四百里,譙明山,譙水出其中,而西流注於河。河水中一魚,名河羅,一首而十身,其音如犬吠。眾人見河中甚多,聽它汪汪的吠人,哪個敢去拿來宰殺,以問伯益。伯益曰 :「此魚食之,治得生癰的病 。」眾人於是乃敢去拿來宰殺。那魚也吠,至死而休。當時治水眾中,多有受濕熱的,身生癰疽。聞伯益說了,那生癰疽的道 :「待我多吃了些 。」果然一日夜便消腫好了。

  又北五十里,涿光山,囂水出其中,而西流注於河。囂水中有個魚,生得似鵲模樣,而生十翅,翅中毛羽有鱗,聲音也似鵲。禹王謂伯益曰 :「此魚名鰼,鰼可以禦火,食之令人不癉。

  又北三百八十里,虢山,伊水出其中,西流注於河。虢山有個獸,名囊駝,背上生成有個肉鞍,善行流沙中,一日行得三百里程途。身上背得千斤多重物,凡一水泉處它便識得。禹王曰 :「有能致得囊駝的,則知水泉所在,當得一個眼目 。」江妃曰 :「待我往捉它來 。」遂手拿馬轡頭、韁繩走向山中,只見囊駝臥在一石巖洞中。江妃打一想,若驚走了,卻也難趕上。我想人貪財,鳥獸貪食。我把些好面飯引它來吃,慢慢的係上韁繩牽來,有何不可。走回拿了一大盆香噴噴的飯,來到洞口。那囊駝正醒起來,肚里正饑,欲去尋水草。江妃把那香噴噴的飯放在面前,他走開幾十步。那囊駝見江妃,初還有避意,聞了飯香,把鼻兒嗅了幾嗅,忍不住又把口兒吃了兩口,一發忍不住,放膽吃了半盆。江妃方才近前,把它身上摸了幾摸,囊駝只顧吃,也不管他摸。江妃取馬轡、韁繩,看定它那頭大小寬窄,比得定,一套套住。囊駝見套住它頭,正欲脫身,不覺頭已難脫,大吼一聲前腳豎起,要向江妃撲下。江妃輕輕將繩一扯,兩腳便已落地,顛來倒去滾了一場。江妃看它軟了,牽住道 :「我禹王為救生民來此治水。你識水泉,故特地命我來請你,也是一個幫手,早晚也享用這些香飯,我們豈有歹意害你 。」囊駝聞得此言,便善了。江妃道 :「如果肯跟我治水,三點頭;不肯,莫點頭 。」囊駝把頭點了三點,江妃大喜,牽來見禹王。禹王便付江妃、江婔二人掌管。凡至一山,江妃便先騎往有水泉處,無不知之。

  又北二百里,丹薰山,薰水出其中,而西流注於棠水。

  又北二百八十里,召者山,泚水出其中,而流注於河。

  又三百八十里,單張山,櫟水出其中,而南流注於枉水。

  又三百二十里,灌題山,匠韓之水出其中,而西流注於泑澤。

  又二百里,潘侯山,邊水出其中,而南流注於櫟澤。

  又五百一十里,大咸山,山無草木而多玉。是山四面陡峭,不可以上。山有蛇長百尋,如今蝮蛇,色似艾,文如綬,文間有毛,如豬鬐,聲音如人行夜敲木析聲。禹王大眾宿山中,三更時分,但聽得山上一聲響,有陣腥氣。禹王呼起眾人道 :「此必長蛇也,至恐傷人 。」令二江、二馮、禹強等各執弓弩射之。江、馮等眾按箭俟候,只見半山有兩個大火炬迤邐而來,禺強道 :「這想蛇的火眼 。」又遠聽得柝柝聲,馮修道 :「是了是了 。」彎弓一箭,射中左眼。禺強一箭,亦中右眼。咽喉上下,俱被射了幾箭,但聽得半山響聲,如崩牆倒屋,兩個火炬卻已不見。馮修曰 :「定中兩目,所以不見兩個火炬 。」呼眾軍明火視之,那蛇一半在山上,一半垂在山腰,尚未氣絕,口裡噓噓呼出一道黑氣,好不腥臭。眾人聞這腥氣,目眩的目腫,頭眩的頭腫。更有唇皮腫的,鼻孔腫的,耳朵面顴腫的,各個叫痛不止。禹王聞知,傳令道 :「前在西路高山,我命所取雄黃,想各取得。有些眾人將來磨水涂服,即愈 。」雄黃最辟蛇毒也,眾人遂各取雄黃磨服,其腫處以雄黃塗之,不兩個時辰腫退痛止。禹王曰 :「汝等過山多見出金銀美玉處,莫不歆羨。今日金銀美玉可廖得這病否?所以聖王貴五穀而賤金玉者,以民賴之養生也 。」眾皆拜,颶而起。

  又北三百二十里,敦薨山,敦薨之水出其中,而西流注於衕澤,轉出於崑崙之東,北隅實惟河源。

  又北二百里,少咸山,水注於雁門。又四百里,北嶽山,諸懷之水出,注於囂水。又四百里至堤山,凡二十五山五千四百九十里。以上諸山神皆人面而蛇身,祀之,用一雄雞、一彘瘞,吉玉,用一圭,瘞而不設糈米。堤山北人皆生食不火之物。

  禹王二經北山。首臨汾水之上,名管。涔水西流注於河,今太源郡,故汾陽縣,北秀容山是。又西二百五十里,少陽山,酸水出,而東注於汾水。又一千四百八十里,諸餘山之水出,東流注於敦頭山、旄水,旄水注於邛澤。以上山神皆蛇身人面,祀用一雄雞一彘,瘞用一壁、一玕,投而不糈。三經北山。首自大行山,今河南野王縣西北。又東北二百里,龍侯山,無草木,多金玉,決決之水出而東流注於河。又一千三百二十里至王屋山,今河東東垣縣北,聯水出其中,西流注於泰澤。又東北三百里,教山,教水出其中,西流注於河。是水冬乾而夏流,名乾河。今河東聞喜縣東北,有乾河口,因名乾河裡,但有舊時溝處,無復有水,即是乾河也。又南三百里,景山,南望鹽販之澤,即鹽池,今河東猗氏縣也,北望少澤。又八百二十里蠱尾山,丹水出其中,南注於河;薄水出其中,南注於黃澤。又五百五十里,泰頭山,其水出其中而南注於滹沱。又七百里,沮洳山,淇水出其中,南流注於河。又北三百里,神囷山,黃水出其中而東注於洹,洹出汲郡、林慮縣東北,至魏郡長樂入清水。又滏水出其中而東流於歐水,滏水今出臨水縣西谷口。又北二百里,發鳩山。話說發鳩,古神農炎帝氏有個少女,名喚作女媧,游於東海,遇著狂風,把女媧一隻船吹翻海裡去了,將女媧浸死於海中。女媧銜恨道 :「東海巨浸喪我性命,我定要將東海填塞了,方消我恨 。」一靈不沒,魂魄便變作一個鳥,生得文首、白喙、赤足,叫作精衛,常銜西山之木石以塞東海也。常多溺死於海,則曰我死子復來。嗟乎!嗔癡之心至於此乎!這叫做:人世電光與石火,凡愚戀戀眼前僖。寸心不解貪顧苦,生死局中可痛悲。又叫做:世人錯認世間是,誰識是裡卻又非。富貴貧賤生喜怨,應無所住無控鞚。這發鳩山上卻有這個鳥,清漳水出其中,東流注於河。又東北二十里,少山,今樂平郡、沽縣,故屬上黨。清漳水出大繩谷,至武安縣、南暴宮邑,入於濁,漳流於大河。又九百四十里,敦與山,索水出於其陽而東流注於泰陸之水,今鉅鹿北廣平澤即其水;又汦水出於其陰而東流於彭水,今水出中丘縣西窮泉谷,東注於堂陽縣。又於漳水、槐水出焉而東流注於汰澤。又北四百八十里白馬山,白馬之水出焉,而東流注於滹沱。又北三百里泰戲山,無草木多金玉。有獸生得似羊,一角一目,目生在耳後,名喚作䍶䍶,鳴則自餃,滹沱之水出其中。滹沱水今在雁門、鹵城縣南之武夫山,而東注於溇水。液女之水出於其陽而南注於沁水。自此北去,高是山、滱水,陸山、姜水,沂山、燕水,饒山、歷虢水,碣石山、澠水,皆流注於河。以上北凡四十六山、萬二千三百五十里。其神皆馬身而人面,祀之皆用清藻、香菏之類,瘞之。其十四神皆彘身而戴玉,祀之皆玉,而不瘞。其十神皆彘身而人足、蛇尾,祀之皆用一璧,瘞之。大凡四十四神,皆用稊糈米祀之,皆不火食者也。於是巡北山之海外,一目國在其東,國人只生一目於面之中心,而無兩眼。柔利國又在一目國東,為人一手一足,膝頭反生,曲足居上。話分兩頭。當時共工氏伯九州,有臣相柳氏助共工氏為虐。共工為黃帝所殺,相柳氏逃居北海外躲避,住在崑崙山之北、柔利國之東,生得一身九首,貪暴難饜,他一頭自食一山之物,一日食於九山,食飽嘔吐,即成源澤,其氣酷烈,鳥獸畏避。禹王治水,觀於柔利國東門之山,見相柳氏。禹王詈之曰 :「汝為臣不忠,助共工為虐,今居海外,復貪饕不厭,殘害九山之物,浸害九山之土,人民怨汝,鳥獸忌汝,當速化異物以安民生 。」相柳聞言大怒,倏去倏來,拔刀二面,直取禹王。禺強、章亥舞槍來鬥,三人這一場好殺:禺強槍,章亥椎,相柳板刀來相配。槍法如電又如蛇,跌槍臨喉君莫悔。椎勢如風又如雷,謾旁到陣堪抵對。九頭若吼呼,滿處驚鳴喙!兩將具天成,遍地無阻礙。昔年煽禍在九州,今朝死罪應難貸。戰了多時,相柳力乏逃入岩窠裡去。禹王命眾壅洪水浸之,相柳走出,被禺強左手拿過身來掀倒在地。章亥奪過雙刀,捆住手腳,捉見禹王,命斬之。斬一首,那第二首會說話。斬第二首,第三首會說話,只道我與你無冤。直將九頭都斬了才不做聲。禺強、章亥多回欲近他,其血甚腥臭,其膏血滂流成淵水。血膏浸處,莫想栽得五穀,惡氣難當。禹王命掘泥填塞,地亦陷壞。禹王乃命眾掘以為血池,積土為眾帝台。這台亦堅,在崑崙北、柔利東,上又有共工台,台四方隅。深目國在其東,國人一手一目。有無腸國又在深目國東,國人身長而腹內無腸。聶耳國在無腸國東,國人耳長,行則以兩手攝持著兩耳而行。時戴天有兩個神人,名夸父,耳上珥兩黃蛇,手上把兩黃蛇,見日行得快,道 :「我也善走,必須追著那日 。」於是用力趕去,卻也走得如風似電的。速趕得忙,口渴甚欲得水吃,遂飲於河、渭,河、渭被他一口吸盡。又北飲於大澤,見日已入了,趕不及,渴死於禺谷之路上。夸父乃棄去其杖,遂化為鄧林。 禹王積石山在鄧林東河,水所入,又時有壅塞。禹王令利導以通之。又有拘纓國,亦在鄧林東,其國中人常以一手持冠纓。又有尋水生長千里,在拘纓國南,生在河上西北,跂踵國又在拘纓國東,國有歐係野,在跂踵國東。有一女子跪據桑樹旁,口一邊啖桑葉,一邊吐蠶絲。歐係野東有三個桑樹,長百仞,無枝葉。江婔、江妃二人在三桑樹下道 :「好三株桑。樹身如何無葉?卻不是個廢物?」忽然樹邊走出一綠衣人,道:「我為歐係女子,來吃,因此斂華就實矣 。」又有務隅之山,大荒之中,帝顓項葬於其陰,今在濮陽之故帝丘,九嬪葬於其陰。丘三百里,丘南帝俊竹林在焉,這竹林中竹一節可以為一船。竹南有赤澤水,名封淵。丘西有沉淵,顓頊所浴處也。天下之水皆朝於東,東方荒外有豫章樹,這樹主九州,高有千丈,廣圓百尺,本上三百丈,本外有條枝敷張如帳,上有一玄狐精、一黑猿精。樹上一枝主一州,南北並列,面向西南。有九個力士操斧伐樹,占九州吉凶,一力士占一州。砍之復生,其州有福,創者州伯有病;積一歲不復生者,其州必亡。 禹王歷東山之水,祀山神,不可殫述然水大略。大江出汶山,北江出曼山,南江出高山。高山在成都西,入海在長州南。浙江出三天子,都在其東,今錢塘江是也,在閩西北入海。餘暨南廬江,出三天子,都入江。彭澤西,淮水出餘山。餘山在朝陽、東義鄉西人海。淮浦北,湘水今出零陵,營道縣、陽湖山入江。漢水出鮒魚之山,嶓塚導漾皆東流於漢。潁水出少室山,入淮西鄢北,今鄢陵縣。潁川、汝水出天息山,西南人淮。極西北,涇水出長城,北山人渭。戲北,渭水出鳥鼠同穴山,東注河,入華陰。北沅水入東注江,入下雋西,合洞庭中。贑水出聶都東山,東北注江入於彭澤西。泗水出吳東,北而南,西南過湖陵,西而東南,注東海入淮陰北。肄水出臨晉,西南而東南注海,入番禺西。話分兩頭。東海之外,荒海中有個山,山無草木而焦乾炎熱,而高峙海中,激浪投在山上,水吸然而盡。晝晝夜夜也不知吸了多少,似熱鼎裡受酒汁一般。眾人不知以問伯益,伯益曰 :「此山稟至陽以為質,故如此矣 。」又潢水出桂陽西北山,東南注肄水,入敦浦西。洛水出洛西山,東北注河,入成臯之西。汾水出上窳北,而西南注河,入皮氏縣南。沁水出井陘山東,東南注河,入懷東南。濟水出其山南,東絕鉅鹿澤,注於渤海,入齊瑯槐東北。東海中有方丈州,在海中心,方面各五千里,上面盡是群龍所萃。有金玉琉璃宮闕,是三天司命所治之處。有群仙不欲昇天的,皆在此州往來,受太玄生篆。時江妃、江婔、禺強、章亥也上朝三仙受符篆,見仙家數十萬在那裡栽種。禹王謂江妃等曰 :「此群仙種芝草也 。」又潦水出衛臯東,東南注於渤海,入遼陽。漳水出山陽東,東注渤海,入章武南是也。總之,歸於東海之外,無底之谷而已。然大荒之東,極至鬼府山臂,沃焦山腳,巨洋海中升戴海日。蓋這扶桑山有個白玉雞,白玉雞鳴金雞便鳴,金雞鳴石雞也鳴,石雞鳴天下之雞悉皆鳴。潮水應此時而長,是東海之潮信也。禹王治水功成,乃祀於泰山,禪梁父玄圭、白璧,以告成功。還於羽山祀伯鯀,蓋父愆也。又乘轎車渡弱水,至北海外鍾山,祀上帝於北阿,歸大功於九天。這鍾山在北海之子地,隔弱水之北萬九千里,高萬三千里,上方七千里,周圍二萬里,生玉芝神草,上有金台玉闕,皆元氣所含,天帝居治處也。天帝君總九天之維,貴極無比。祀畢乃歸見帝舜。帝舜乃命禹為大司空之職,居九官之首,真是地平天成,時雍風動。自舜崩後,禹受禪,從天下臣民之心,即位陽城,都於安邑,國號有夏。自貶帝而稱王道 :「已德不及堯舜也 。」禹為天子,鳳凰出於荊山,來儀於陽翟,有神龜負圖出於洛水,見靈文,遂以玄為瑞。故色尚黑,禮尚忠,牲用玄。命禺強、唐辰收天下精銅鑄為九鼎,命伯益圖天下神奸鬼物於其上,各以一鼎象一州之物。時有儀狄者,作旨酒,獻之於王。王飲之甘,曰 :「後世必有酒而亡其國者 。」遂疏儀狄而絕旨酒,懸器以招言曰 :「告寡人道者,擊鼓;告事者,鐸;諭以義者,鐘;語以憂者,磬;訟獄者,鼗。每日之中,士之獻言、民之告事者,王嘗一饋、十起、一沐、三握髮以應之。至善盛德,無間可議,乃大會諸侯於塗山。是夕忽大風,雷震雲中,甲馬千人,中有服金甲及鐵甲,不被甲者以紅絹抹額。禹問之,對曰 :「此抹額,蓋武王之首,服皆佩刀,以為衛,乃海神來朝也 。」天下諸侯執玉帛而朝者萬國,獨防風氏後期不至,討而戮之。復巡行九州。南巡濟乾江,有黃龍負舟,舟中人皆懼,嚎啕大哭。禹王見舟將覆,仰天歎曰 :「吾受命於天,竭力而勞萬民,此天所以為我用也。夫生,寄也;死,歸也。何憂於龍馬?視龍猶蝘蜓矣 。」言罷神色不變。須曳間龍俯首低尾而逝。禹王舟至岸,用車駕巡行,復遍返於徐楊之間。見途行數罪人,帶纍而走,下車泣之。左右曰 :「罪人不順道而犯法,王何為痛之?」禹王曰 :「堯舜之民,皆以堯舜之心為心;寡人為君,民各自心其心。是以痛之 。」後人鐘伯敬贊曰:於赫神禹,紹平中天。盛衰之間,難為繼焉。當彼湯湯,帝用皇皇。父職之曠,生民之殃。天將治乎,先有苦患。如人欲亨,始於憂難。憂苦之情,心事用惺。患難之至,聖焉所寧。惟帝知王,惟王協帝。不愛其身,用平其世。雖不已私,不遭於疵。思幻妖奇,莫或近之。足盡九州,德行四海。聲溢華夷,道貫無外。乃歉躬修,乃益受勒。工瞽庶士,昌言則求。視民之傷,逾己之疚。謂民之漓,皆亡之咎。此謂大聖,此謂至明。於戲往矣!天平地成。禹王在位二十有七年。時天雨金三日,東巡狩,崩於會稽,葬於會稽之山,是為藏禹之禹穴,與四川生禹之禹穴相去萬里。後人不知,以為兩誤,非也。禹王既葬之後,伯益避位於箕山,政歸於嗣子啟。啟王幼時,父去外治水,母塗山氏善教之以德。及禹王平了水土,相帝舜,論道經邦。啟又得聞那堯舜相傳,來執中精一之旨。所以啟王也執敬欽承,以述前德,人心允服。伯益雖從禹治水,他只專火政,兼識神物,後來相禹,又只七年。啟既自明而又繼聖,年長望重,天下同仰。伯益又率天下臣民共推戴之,啟不得已,乃受天命,承父即夏王位,是為家天下。然炎帝以來,子承父位已有之,非始於夏也。但至此時,所謂天下民各以其心為心者,自滋以後日益甚矣!此亦世運之自然,聖人亦有所不得已也。啟王既即位,封伯益於箕山,自坐鈞台而享諸侯,兼奏韶夏之樂,以舜子商均為賓。堯子丹朱,舜即位時已守唐祀了。此時丹朱已死,故啟王獨賓商均矣。後人看到丹朱、商均之不有天下,與夏子孫相繼而有天下,不覺淒然有感。鐘伯敬有詩歎之曰:禪受心源易見無,唐虞與夏不相如。早知丑桀傾民社,何以初生不肖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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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1 05:05:37 |只看該作者
第六回     五子興歌怨太康 嫦娥竊藥奔月宮

  卻說神禹以臣紹君,啟王以子繼父,皆當中天未遠盛治之世。然盛炎之餘,陰肅所伏。元年丁亥,鈞台之會諸侯。九州之牧與各國之君長皆來朝會,獨有扈氏之國君不至。有扈國者,今鳳陽府九嵕地是也。九牧請伐之,啟王曰 :「我先王之德,被於四海。其洽於人,何等久遠!然在塗山之會,諸侯防風氏不至,先王戮之。先王之德自信足以化天下也,故可以戮防風。今寡人之德,不自知,足被天下否。或者德不足而致侮,未可知也。有扈氏不至,寡人之罪也。乃用兵力,其何以承先王?寡人將自伐 。」於是增修德政者,三年天下大治。有扈氏他哪裡肯服,仍不奉正朔,不修人紀,不勤民事,亂綱瀆常,虐民不道。善言化之,不遷禮法,誠之愈甚。九牧萬國同請伐之。是為三年己丑秋月,啟王乃命興六師,以齋車載遷廟之主同行。師渡盂門,逾梁山,陳於甘之野。乃召六師而誓之曰:嗟!六事之人,予誓告汝:有扈氏威侮五行,怠棄三正,天用剿絕其命,今予惟恭行天之罰。左不攻於左,汝不共命;右不攻於右,汝不共命;御非其馬之正,汝不共命。用命,賞於祖;不用命,戮於社,予則孥戮汝。誓師已畢,發調兵將鼓行而西。有扈民飛報知。有扈氏君曰敖奇。敖奇統猛士六百、頑民九乾,驅毒獸當前陣,堅車在後。馬披介,人貫甲,奮其兇殘而拒王師。夏王之六師雖共七萬五千人,皆是太平之民,久不曾戰爭。蓋自涿鹿之後,黃帝堯、舜、禹純用德化,征伐罕舉。有苗之征,禹用禺強、唐辰等神將制之,今皆為神去矣。又禹之車法,用奚仲為車正,御無失軌。今奚仲亦已棄世,伯益已老,未嘗從征,臯契、垂均俱薨,獨有雍州牧與四鄉在師旅督陣。兼之民力不勇,民心非昔,鼓竭而氣不揚,令申而志不壯。當日扶風氏之國君台隃,太昊之後也,將前師;上卿太宰庭兆,臯陶之子也,將前右師;貳卿少宰子昭明,契之子也,將後左師;貳師少尉蒼連,蒼舒之子,將後右師。啟王自與雍州牧、後稷之子姬棨璽,將後師。兩陣成列,敖奇之群驅毒獸殺進。扶風氏之民與有扈氏地近,素畏扈之威,又遇這毒獸衝向前來,馬亂又覆,土卒各自四奔,前師敗績。庭兆率左師接戰,猛獸傷其銳將,只得環車而守。共工桓率右師奮武擊寇,後貳師相助,與之大戰。自午及酉,彼此互傷,也不能勝他。王乃戒後師堅壘,下令命五將按陣勿戰。敖奇之民亦折半,乃引兵還。共工桓曰 :「有扈兵可復擊也 。」王曰 :「不可。吾地非淺,民非寡也。今茲不能勝他,是吾之德薄而教化不善也,何以復追?」為子昭明進曰 :「前師之潰,台喻用兵之失律也;士卒之傷,師帥習練之不善也 。」盍懲二人以警其群?王曰:「吾自燔刑而不瑜於德,致士志不相理信,故取敗也。與諸將何干?」遂班師,息於蒲之虞都,祀帝舜焉。斂兵戢威戒嚴,琴瑟不張,鐘鼓不擊。坐不重席,食不二味。尊德而尚功,悔過而哀民。於是六師之兵將感而不怠,敝而益張,個個奮勇願戰。乃復誓師,分部嚴行疾驅而前。命共工桓曰 :「猛獸不怕刀槍,只怕金鼓,你可發金鼓以驚毒獸 。」命子昭明日 :「你可設旌旗以招為降順之人 。」有扈氏之群,望旗而解。毒獸聞金鼓之聲,莫不反奔躪頑民。頑民猛土大驚,解甲而伏道左,願投降者三千人。其餘忿鬥不服者,啟王下令曰 :「此不服者,皆惡民也,眾擊殺之 。」遂滅有扈之國,散其所降之人,擒敖奇以歸。乃告成功於先王禹之廟。四年庚寅,立五廟,大褅黃帝,郊天祀鯀。下了一個筮,筮得吉。命秩宗之官、益之長子曰 :「大廉祭九鼎於昆吾之溪。」乃遷之於陽翟,陽翟即今之禹州鈞台在焉,蓋四方之中也。啟王以便四方諸侯朝會,遂定都焉。乃彩玉於荊山,復見鳳凰,因起鳳凰之台,今址猶在。遂至箕山之陽,以享伯益。封泰室之山而禪少室,中原千百國諸皆來述職。東封泰山。觀天下民風,彩民間謠歌。享青、兗二州之牧,朝東方之諸侯,行賞罰。事畢,遂南巡徐、楊,渡湘水,駐蒼梧之山,祀帝舜於其陽,祀商均於其陰。蒼梧之中,有不庭之山,有淵四方,北旁名少和之淵,南旁名從淵,帝舜沐浴的所在。話說兩頭。當時巴村裡人為小忿相爭,兩人聞得啟王至,乃聚訟請斷於王。王命士師孟涂往聽之,孟涂心上打想,我不曉得他兩人哪個勝,哪個負,只見其衣血便即執之。巴人驚服,遂封孟涂丹陽之丹山,是為司神。王至大荒西南,聞得天衢上有穆穆之音。有一天人下降,以聞於王,王上之三嬪焉。天人發音於天穆之野,為九辨九歌。王遂張樂,歌九辨九歌而為九招,同於舜韶。遂返岷山,逾荊山,祀大華於大樂之野。騎九代馬,乘三層兩龍雲蓋,左手操羽幢,右手操玉環,佩玉璜,在太運山北。是時有禱機之子武觀,乘王南狩,他便作亂於西。王識他作亂,命共工桓擒之。武觀與共工桓鬥上半日,共工桓賣弄一個槍法,敗陣而走。武觀趕來,被共工桓回身擒之。捉見啟王,王命放之於西河。武觀心懷不忿,煽惑西河之民以叛。王命卿士彭伯壽率師討之,武觀率西河民與伯壽戰於西河之北。伯壽力大萬重,武觀大駭,撥馬奔走。伯壽追而擒之,乃歸命。遂不封,使之治途,令戒城往來,不使留。王乃歸陽翟,會北方之諸侯。遂封恒山,玄王立牝,告成功焉。是時,天不愆地不變。雨暢時,若水旱,不知五穀蕃盛,民生日遂。庶政無苛,訟獄易理。用是,君安於上,士和於朝,民嬉於野,真好個承平天下,還是虞夏初際太平景象。卻由啟王一念時時敬謹,清心寡慾,不好淫酗,故天下宴如。世界若長似此也,不消想唐虞矣!豈可得哉?後人鐘伯敬贊曰:黃唐虞夏,心則維同。一敬承之,是為執中。在天之極,在心之則。帝以則天,王以協德。猗與啟王,象賢之首。繼體伊何,遽雲不又。是知象賢,難於舉賢。求賢在人,兩作惟全。天孤念禹,特龐其祜。其父枉勞,子將若補。苦於厥身,樂於後人。何道之道?千古而仍。啟王丁亥踐祚,庚寅巡狩天下。凡歷四載,至甲午歲,乃歸告成。明年乙未,遂崩,在位九年。是時子昭明為大司徒,攝行政事,與天下臣民奉啟王之嗣子太康。為三年喪,召天下諸侯會葬啟王於箕山之陰。乃以戊戌歲為元年,立太康嗣夏王位。太康之立,始未知政事,盡委之司徒、太宰等官。遂自恬逸,不習政事。十六年之外,漸為佚樂,又不理政事。司徒等驟諫曰 :「主上不理朝事,不治國政,而專於佚樂,敗亡之端也 。」太康不是,懼大臣卿士繩規苦切。他便設了一計,把諸賢善俱遣開去,免他諫諍。乃遣子照明歸國於商,是為有商氏,其地即今之商丘也。遣太宰庭兆歸國於陶,是為有陶氏,其地則今洪洞陶村者是也。遣雍州牧姬棨璽歸國雍州,實封於邰,後為有周氏,今西安武功縣地是也。遣伯益長子大廉歸國於郟,終養伯益焉。諸老成賢善大半遣去。所留親近者,共工桓為大宰,蒼連為太尉,益之次子若木為少宰,而以啟王所獲西河之叛臣武觀為少尉。桓不曉治道,連無大節,若木僅守無術,亦不親幸。而武觀巧佞梟鷲的人,只一味順從太康縱欲,全無半言道及政事。太康深信聽之,武觀又引用他同心的實沈之玄孫稔林、卷章之庶支會孫放窮,與他一路的讒邪在太康左右。自是太康所為,只有人開導他佚欲,再無半個諫阻他不是矣。忽思量當時儀狄作酒,我禹王飲而甘之,遂疏去儀狄。我禹王卻不會受用。乃復召儀狄之子迷陽作酒。命稔林選國中女,增了許多妃嬪,至於五十餘人。命放窮求天下良犬,養善搏雀的鷹鸇。苛下民增置馬匹、飾兵革、具旌旗、文章。太康謂侍臣道 :「我於今一日改俱已完備,可以快樂飲酒了 。」共工桓道 :「太平無事,正好快樂 。」太康遂與共工桓等酣飲於別宮下,罕得窺其面。時當十二年戊戌歲、元月元日,設起大宴。命迷陽司宴,道 :「你的想是好過儀狄手上的,才恁的好味,若我禹王在,今吃了你這酒,也是喜歡的 。」於是太康自與共工桓、蒼連、武觀、稔林、放窮等互相勸酬也。不論君臣之節,也不識觥籌之數,只是痛飲不休。共工桓等吃得耳熱面赤,各個酗酒,俱只是贊揚太康聖神有道。若木在坐,獨默然無言。武觀諷若木曰 :「今我王神聖如此,與群臣會合,相得如此,爾獨無一言贊稱,是何道理?」若木從容答曰 :「我聞先王設鼗鋒,命士傳言,庶人謗,未聞聖人欲人贊稱也。依汝此言,將以我王為無道乎?」武觀含怒曰 :「然則汝以為無道乎?」若木無可言,遂引去不復與眾同飲。大康等嬉樂無厭,國事盡廢。天下諸侯來朝者,俱不理。百姓來訟獄者,積簡成山也不問。又命放窮司女訪得扶風氏之女,最善歌舞,遂選扶風氏之女曳鸞為歌。長歌細聲以侑酒,夜則相攜宿了別宮。二月將半,九州牧擊鼓陳事,乃一出朝,便發放天下諸侯歸。乃命武觀問訟獄,皆以好惡妄斷。民間有一人孤行,被二人劫去財物。武觀謂不合孤行,而重罰其一人。市民有凌大楚之流人者,武觀謂流人不合遠來擾亂此地。民有買酒不與貨賣酒人厲之者,武觀謂賣酒人不合責貨而吝酒。民有少年私通鄰人之大婦者,武觀謂少年通大婦正合大婦愛,不合不欲,重責婦家。民有父與弟鬥而助父責其弟者,武觀謂不合助惡,反抵罪。是非斷案俱如此煩,而無一人不罰。富的罰出車馬、金帛、子女,貧者罰出力役,工作不止。夏民大怨。太康又不以宮中為樂,乃命放窮齊車馬犬鷹,整六師大畋於冀之野。召有窮國之君後羿,這羿不是唐堯時之羿,因如羿善射,故名之曰後羿,會獵於管涔之山。羿為人神勇奇技,生得身長丈五,一手舉千斤,射發無不中。太康見他有這手段,大喜。召使後羿扈從還都,待後羿甚厚。後羿見太康終日飲酒,不理政事,與其臣下道 :「王上待我恩擢不次,我蒙厚恩,思有以報君王。今君王聽彼好佞,全不以天下為念,異日身危國亡,天下人也道我後羿共是一個諂媚之邁。我後羿卻也是個大丈夫,做事也要出人頭地,使天下人懼仰,豈同他一輩小人行徑?不如私自逃往別方,不回有窮國,免他來尋。過了幾年,看他如何?然後輔他成個好人主,豈不為妙?」乃躍平朔國四耳神馬,游於三島。見兩三個龐眉人在島上弈棋,羿問之曰:「吾島上辟谷人也,今日相逢實有夙緣 。」羿不知其為仙,求食焉。龐眉人以仙棗啖之,經歲不饑。遂潛行弱水,水不溺。後羿思 :「弱水一根頭髮也載不起,如何我游泳自在?必是仙棗所致 。」遂游十洲,至三苗國東,到不死國。於圓丘不死樹上彩得不死之藥,以歸。這不死藥不是後羿自曉得去彩它,在玉山得遇西王母,西王母教他不死國有這不死葉。又東海中有祖州山之不死草,故羿彩得之。往返凡行一十三萬餘里,經二王而後歸夏都。當時太康命人至有窮召後羿,俱說他游於海外去了。大康以羿週年不歸,消息杳然,是必死了。命其五臣歸有窮氏之國,輔羿子以待封。忽於十五年丙申之九月得羿歸,太康大喜,問以海外之事。加封羿為冀州牧,賜彤弓素增,得專征伐,使輔國政。 君臣正好相得,不意重煙在洞,烈風能進。只為太康原寵的是武觀,那奸諛小人見了後羿得寵,使生妒忌,日夜向太康身旁閒言冷語,譖後羿。言後羿自道他才藝功能天下第一,神聖之人如何不作天子?太康遂怒奪羿權職,放之歸有窮國,道:「汝要作天子的人,豈是我的臣下?」羿不知因甚事放他歸有窮國。失志辭朝,快怏命車北行。甫經緜山,武觀又謀使共工桓等追殺之。羿大怒,射殺前驅一將,棄車乘四耳神馬飛奔歸國。羿之臣子有窮子淮、武羅伯等迎至管涔山,歸有窮之國,當山西句注山下,羿憤怒欲殺武觀諸人。武羅伯曰 :「吾聞有天下之德者,能忍天下之垢,具天下之大才者,經天下之大難。而後功成而名益彰。今君不欲忍難,將不欲成功乎?臣向在夏國,已知君不容於朝矣。況武觀為人內險而外邪,危夏國者,必此人也。然夏國,夫滅彼必先亡邪,固不可久也。今君之年,福方盛,宜修德以待時,乃與武觀一匹夫爭而自棄其無涯之業乎?」羿納其言曰 :「子言良是也 。」乃忍忿自修吁國,北方諸侯皆賢之。且說這太康既屏後羿,自居國中。三年又起高樓,造畫堂、增修宮院,日以土木勞民力,民愈怨厭。妃嬪日舊,重命稔林選之,卿士庶人家嬌幼良女以充幸御,卿士皆怨。又逼收舊臣奚仲之子、吉尤之女以為婢,而故家抱恨。武觀查得有窮後羿新得戎女嫦娥,色絕天下,他去奏知太康道 :「必得嫦娥,天下子女不足道也 。」太康大悅,封后羿幽州之地,而求嫦娥。羿不肯,武羅伯等勸之曰 :「麗人者,國之賊也;專寵者,家之賊也;縱欲者,身之賊也。失三賊而得幽州,何慮而不為?」羿性剛,頗能割愛,遂受地而遺嫦娥。嫦娥性巧而貞,好淨潔,內惡太康之鳩拙,外懼後羿之得地。心中道 :「我後羿貪地忘情,不如驀地裡去 。」竊羿不死之藥,不饑之珠而逃。藥與珠既竊過手了,遂借應龍之馬,駕羿車至半路,忽然體健身輕,乃釋車乘馬飛行而南走萬餘里,過蒼梧之山,祀於帝舜之妃。遇一婦人,人身豹尾,曰 :「我教羿彩不死之藥,正助汝今日成仙之資 。」嫦娥拜問老媽何名?曰 :「吾西王母也 。」遂去。乃奔大荒之南,日月之山。山有二岩焉,日岩多暖,月岩多涼。嫦娥性喜清涼,心愛這個所在,著實幽雅。我今已不須飲食,不如在此終身,乃構石為官於月岩而居之。旁有大娑婆樹,有玉兔,不知此便是月宮。遂為月宮之神。太康既不得嫦娥,武觀又譖言,此乃後羿之計,太康遂遣使奪羿幽州之封。後羿怒激,欲與兵攻太康。武羅伯等力諫曰:「夫大舟不驚千鈞,乃能行江海;深淵不溢驟雨,乃能經久旱。今人君一命之乘,而臣遽怒焉,何以成天下之器乎?」羿勉強而止。 太康又居二年,每出獵於緜山、紫金山等地,不為快意,復欲召後羿出遊海外,左右力阻而止。又遍派士民出具車馬,士民不能給則罪,眾怨愈深。放窮乃導太康六師南游,貴戚舊臣諫,不聽。初太康之弟,啟王之庶子五人,曰仲康、曰叔成、曰季升、曰少閼、曰少容,五子皆賢。啟王不能奪嫡,不敢愛也。群臣輔政者,亦不超舉而立仲康,以底於敗。當太康之五年,老臣去國,五子苦諫太康。太康惡其不便已也,分封仲康、叔成於衛。後十年中,三子在內者屢諫太康之過,太康怒之,皆依仲康、叔成而居。五子遂奉其母俱在衛地,久無由見太康。聞太康南游,遂俱至於河,朝太康,諫以歸國修治,無田無荒。太康怒,以為敗福,又悉逐之。遂渡河,召雍、豫二州之諸侯會,獵於洛水之表,四閱月而不歸。陽翟之士民謀亂,有窮羿聞之,率其徒眾千餘人來定有夏。有夏之舊臣吉光等家率士民迎羿,遂據夏都。取武觀及共工桓、蒼連、稔林、放窮、迷陽等之妻子,盡殺之。搜太康之宮中,而殺曳鸞。羿將收太康之宮嬪,而害其宗族親戚。是時,武羅伯、子崔伯、熊勿須等輔守有窮舊國,未從來。叔龍、賓圍在行,急諫曰 :「夏王雖不道,天下未盡離也。其惡未播持,群小惑之耳。今君定其亂而迎之歸,去其左右之奸則可。乃遂淫其宮閫,害及君親,天下其肯服乎?」羿然其言。於是率有夏之民迎太康於河,將取武觀諸人,盡殺之,乃歸太康。時太康聞變,疾速率師還河,不敢渡。太康命群下,誰能過河觀變者?武觀以讓共工桓曰 :「桓可去 。」桓讓蒼連日:「連可去 。」人人相讓,俱不肯去。太康乃怒曰 :「汝等俱是貪生怕死 。」命拈鬮,蒼連拈鬮,當往。乃命蒼連往,蒼連又不肯往,遂殺蒼連。共工桓曰 :「王此來,皆武觀、放窮所主也,何不使武觀率前師渡海?使放窮修禮往問羿乎?」太康從之。武觀憤恨,以拳擊共工桓,傷鼻流血,桓摳武觀左目。太康怒甚,欲殺武觀。武觀不得已,率師渡河,使放窮先問羿師。羿積忿正滿,恨不速到平諸奸。遂執放窮,數其罪斬為三截,而攻武觀。武觀飛馬而奔,羿追射殺之。取其屍,斧戕為九截,棄之河。遣叔龍渡河迎太康,共工桓等聞武觀等已斬,大懼,奏言不可渡河,恐羿是計。太康不聽,共工等遂劫太康以西奔。是時,衛地五子聞變,奉母渡河以從太康。五子親御母,行途之次,發其哀怨之懷,作為五歌。其一歌曰:皇祖有訓:民可近,不可下。民為邦本,本固邦寧。予視天下愚夫愚婦,一能勝予。一人三失,怨豈在明。不見是圖,懍乎若朽索之馭六馬。為人上者,奈何不敬?其二歌曰:訓有之:內作色荒,外作禽荒。甘酒嗜音,峻宇雕牆。有一於此,未或不亡。其三歌曰:惟披陶唐,有此冀方。今失厥道,亂其紀綱。乃底滅亡。其四歌曰:明明我祖,萬邦之君。有典有則,貽厥子孫。關石和鈞,王府則有。荒墜厥緒,覆宗絕祀。其五歌曰:嗚呼曷歸?予懷之悲。萬姓仇予,予將疇依?鬱陶乎予心,顏厚有忸怩。弗慎厥德,雖悔可追?時太康二十一年戊午歲元月也,五子奉母至於汭水,以待太康。太康西奔,遂還油水,見啟妃與五子,始相持泣下。是時,從獵之諸侯在豫州者,皆散去,各保境土。太康遂奔雍州,依有邰之姬棨璽,而居夏陽,即今之西安韓城也,背梁山向蒲津,以為都。太康凶,五子之悲歌亦感動悔過,放共工桓,而殺迷陽、稔林。內用五子,外任姬棨璽。復召子昭明等為輔,乃得自存棨璽,率西方之諸侯,奉而朝之。既而豫方之諸侯亦來。又五年之外,東巡而居汴河之間,以會諸侯,建都城於陽夏,即今之開封府太康縣是也。太康外都九年,而隕於陽夏。前後在位二十九年,殞年為丙寅。太康無嗣,五子者,執兄之喪盡哀,為不得守其社稷,不敢告於諸侯。豫方諸侯多半來會。西方雍州牧姬棨璽已薨,其子嗣位有邰之國者,姬叔望亦率西方數諸侯來會。遂會葬太康於睢水之陰,太康既葬,五子營墓旁之郊而居。諸侯子昭明等皆憐五子之賢,有推戴之意矣。但不識後來竟立何人繼夏國之祀,且聽下文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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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1 05:06:37 |只看該作者
第七回     仲康振策御奸黨 胤侯率兵擒羲和

  卻說當時羿迎太康於河。遣叔龍迎太康,意在盡除他左右佞人。不意佞人知覺,連太康都不得來。其實太康還可以為善,只當初用人差了,沒奈何,權不由己,只得西奔。幸得五子從兄,雍牧扶君,一悌一忠,方才扶得太康復寓位九年。那有窮氏羿聞叔龍反命,太康不歸,只得自引眾歸翟陽,便欲白為天子。叔龍、賓圉力諫曰 :「天子者,天所命也。其任至重非可欲之物也。昔榆岡失政,而讓堯,澆不受。天下諸侯崇之,不得已而受。堯傳天下,不以與子,訪許由而讓之,許由不受,惡堯之言,謂為污耳,乃洗耳於潁上之水。遇巢父問之,洗耳何也?許由曰 :『至仁者不聞暴聲,至潔者不聆塵情。今堯以天下讓我,吾惡其聲,且情之在耳也,將洗之 。』」巢父曰:「噫夫!聲之暴者自不來乾至仁,情之塵者自不干人。至潔,今來而乾者,子之仁與?潔為未至也,所以囮之也,尚能洗乎?毋污吾牛口 。』遂策牛而飲於其上流。乃讓於舜,舜避之不得,乃不得已而受之。惟禹王亦然。獨啟王以子受命,然亦天下之所歸。且禹王之功德洋溢宇宙,宜百世承之。然今王稍失馭,而臣叛民離,即如此矣。天下豈宜欲者乎?今王雖然失社稷,天下猶知其王也。天下既不我崇,而王本在,安得自為?願君為夏攝政,以待之,來則退居。有窮不來,則撫其人民,用其財賦,以和諸侯,庶有當也 。」羿納其言,遣叔送太康之妃嬪還太康,便探太康動靜。叔龍行渡河,太康時已西奔矣。叔龍追至夏陽,致命還上妃嬪。太康大喜,慰勞叔龍再三,會西方之諸侯而後歸。謂後羿曰 :「夏道猶未衰,天氣在西,而西方之牧長皆和而上恭,方盛氣也,厲之反為不祥。君無志焉 !」後羿嘿從其說。乃施恩於夏民,免其出車具馬,而民喜矣!士之來見者,謙已敬禮接之,而士喜矣!又召伯熊、勿髡來與叔龍、賓圉分遣四路,聘問各國之諸侯,而諸侯喜矣!當太康在河南九年間,羿亦勉為政令九年。年年思量自為天子,只是當不得,四賢遞相諫勸也。因羿原有一段剛氣英風,故亦能從善正。如劣馬有了王良,不由不善,只怕失轡矣。太康既隕,羿又欲自為天子,伯熊曰 :「自三皇以來,未聞自稱帝王者。以理揆之,亦未有自稱帝王而可得長久者 。」勿髡曰:「共工之盛也,而女媧殺之。蚩尤之猛也,而軒轅殺之。斯亦不道者之明證也 。」叔龍曰 :「即無論其理,但受天命,亦天下人推戴耳!豈可自為?」賓圉曰 :「天下之得,固自有道,苟能來之,不求天子而自至者也 。」羿曰「何以能來之?」賓圉曰 :「但視天下之人心所在而從之,則人心來。人心來,則天命亦終必來,不必速致也 。」羿曰 :「然但何以從人心?」四賢皆曰 :「今天下諸侯皆賢啟王之五子,欲推立仲康。今方居喪,君正當及諸侯未舉之時,先以禮迎仲康歸國繼夏。則天下諸侯服吾君之高,諒吾君前此之為,皆不獲已之行,志在救民無私意也。今君若不行,諸侯必行之。以仲康之賢,率天下之諸侯而討吾君。吾君雖勇,其將何之?若乃自王,是速天下之兵也。若為義舉,則天下之士民皆歸心吾君。而吾君今日不王,後必大矣。此機斷不可失也 。」後羿乃從其議,使伯熊,勿髡弔太康,而迎仲康。仲康欲不從,兩賢極陳懇悃之情,上表奏曰:先王之在舊國也,誤用寵恤,施及遠臣。遠臣惟是感懼集中,弗能承休犬馬之情,願自窮也。不謂遠臣無祿,用獲譴於先王之左右,尚懼頭領。以歸冀北,其幸甚矣!豈其人叛天變?遠臣區區下情,欲代先王輯寧邦甸,而正大位。乃奔至於河上,迎先王。先王過慮下臣之逆,而不歸,遠臣遂獲大惡之播於天下。遠臣日夜腐心無策,可從天地,迷蒙不能自明,於茲九年矣!然唧唧犬馬,日夜望主之歸裡也。不謂先王遂爾遐棄,蒙污苦志,遂無皎時,為慕仲公之賢,遂遣走僕,致以極忱。下臣匍匐執策於河,以待公駕。若其不往,下臣不敢復立於天下矣。走僕請自勁於公前,以明下臣之心。且下臣不得於先王而願效力於公,五廟如故,九鼎未移,公獨不欲續先王之勛,光皇祖之祀,即忍於下臣,其何忍於祖宗乎?仲康覽奏,欷歔泣下。伯熊等亦泣下,仲康之四弟亦泣下。於是四弟勸仲康曰 :「看來羿之使臣,其賢者也,必能終兄之世乎!兄念皇祖之宗祀與舊邦,當行 。」伯熊等又告於豫方諸侯子昭明等,昭明等俱勸仲康行。仲康待終期年之喪,乃嗣太康,留和閼、少容居守陽夏,自與叔成、季升告於諸侯以行。子昭明率商國之眾,太廉率郟國之眾,從伯熊等擁仲康渡河。伯熊先使人報羿,請羿自臨河以迎,擁歸夏都。時丁卯之冬也。仲康至都,先陳退讓之義於諸侯。諸侯固請,乃告於五廟,會中北近國之諸侯於鈞台,即夏王位。以戊辰為元年,褅黃帝而郊大禹。命後羿為相,子昭明仍大司徒,太廉為太宗伯,是為三公佐政。是時,有東方嶓山之國胤侯者,修其德政,名揚青、兗,威服東夷,來朝於王。王察其能而且忠,遂封為青州牧,留輔政都中,為九卿之長,官至司馬,攬六師,主征伐。胤侯者,高辛氏庶子、叔豹之後也,承仲康王之寵命,遂竭心委身,盡忠輔治。王又以弟叔成為朕虞季,升為秩宗,舉重該之後孫句曲司土,扶登氏之子希和典樂,祝鳩氏之裔孫牛倀司農,召庭兆之子起桃為土師,若木為納言,而吉光仍為車正,其胤侯為九卿。 羿臣在都者,伯熊、勿髡、叔龍、賓圉,王俱命為元士。王又封弟少閼於夏陽,少容於陽夏,並祀太康。而賜命於姬棨璽國中舊臣,善者,皆復其祿。隱處之賢人訪舉之,使從政;貧窮之小民,斬蠲免其貢賦。督農舉公,恤老賑之,惠鰥矜寡,夏道稍稍興復。王雖得羿數載,識羿終是不軌之臣,實內憚其奸雄。故雖使之為相,實把大權托寄諸臣,而胤侯尤倚任之,皆以陰制羿也。誰知那有窮羿雄心莫展,逸氣難收,如獅子受縶,虎豹駕車真是屈抑不住,始悔恨無及,乃怨四賢。熊伯曰 :「夫龍之欲雨,取水於池,而池不患其無水;日月大明,群星先光,而星不患乎無光。何者?大者既得,小者自存。今夏王有位,君正不得獨柄兵權耳。然賢君在上,賢臣在下,君為首相,上輔君德,而下總自僚,庶務各舉,士興民順,何樂如之?而反憂也,即池水星光,使第靳其私,能如雨之澍澤周洽,日月之洞照萬國乎?及雨而池自溢,曉而天自光,亦何損於池與星也?」賓圉曰 :「豈特無損而已,且有其增君。若自專天下,諸侯所不臣也。今則諸侯之長矣,天下之士所不歸也。令則為士民所來矣,夏王之家,有姒之親所恨也。今則相親矣,上親下來,四方推長,增孰大焉 !」勿髡曰 :「毋問其增矣!先得其安,方池之水三月不雨,能無涸乎?寸光之星,長夜不曉,能有明乎?蓋自圖其小者,暫快其私而大禍隨之。共全其大者,大禍已集,小私不計可矣 。」叔龍曰 :「既安矣,且逸也,不糾補而上無闕,不張皇而下岡虞矣!是龍為使而池坐享其成,日為而星不必用,其力也,君又何憂而弗樂乎?」四臣婉轉譬設,羿終不快於心,且只得悶悶度日。心計陰度不能無為,乃別用左右聯諸侯之可交者。時有羲和者,堯時造歷之羲和,二氏是其祖,蓋以官為氏世職司天也,向居安邑,封國在澤。太康失國之後,二氏司天之職不舉,一以沉湎酗酒為事,漸聚頑民,結邪黨,害良民。仲康王既立,亦不來朝,召之亦不至。王命起桃往誥之,使改惡戒酗,修職奉上。羲和等迷迷醉罵王使,王忍之。至三年庚午秋九月,合朔日有食之,既而羲和不知。又辰星宜在厲佰,乃逆仃遠。又大火芒角為異 ,』亦不顧,只是飲酒。王又命土師起桃往召之,羲和慌忙集眾,曰 :「王召我乃不祥之兆 。」遂據國以叛。起桃見他叛亂,空歸有夏,請仲康王率師去伐之。羲和乃用北邪人勾回之計,遣兩好人涿真、詐猛人夏都,叩相羿。又遣多奸人連結北狄、東夷相助為亂。北狄中便有始均之後白狄、窮奇之後黑狄,約許從亂。東夷中便有九黎之餘種獻夷、風夷、黃夷、乾夷,約許從亂。俱有奸人回報。那二奸來叩見羿,羿正在閒坐,只恨無事,忽得羲和姦宄,羿猛喜,忙閉上府門,帶進二奸人宮中,詳問來由。二奸陳說上項事情,又獻重寶曰 :「願求太宰為輔,國王緩發兵;或是太宰作內應,外兵來,推尊太宰為天子;或太宰自提六師一同行事 。」羿大喜,許約。二人使去。二奸歸澤國報命,羲和大喜,豪飲。集眾欲霸冀方,滅夏後矣。且說這夏王仲康,已命胤侯密偵得奸黨事情了。胤侯請速速趁夷狄未集,先發制人。王從之,即命胤侯具車整師。羿卻來言於王曰 :「羲和本不叛,不必勞民動眾 。」王知其情,乃曰 :「羲和事微耳,寡人久不事軍旅,將遊獵焉,姑集師 。」胤侯已集師矣,羿知王欲討羲和 ,』忙來言於王曰 :「羲和即叛,易為耳,不必六師。臣請自提偏師往,為君王討之 。」王乃曰 :「惡,國相朕之腹心也,一日不得則身不安,若之何其可以投夷狄也?」羿俱塞口,不得其辭。只得暗點起家奴,欲待賊來便為內應。不想胤侯請命,即日興師而去。那邊賊情事,東夷還未動身,北狄動身尚未到內邊,奸計早被內臣知覺。又去痛哭流涕,諫阻羿,羿怒曰 :「爾今知有夏王而已,吾今乃知爾之久賣吾也 。」四賢頓首瀝血,不能自明,亦不敢見於王。商議曰 :「君之子港賢,不如夜奔還有窮國。哭告子灌及武羅伯,或可圖也 。」話說羿已先著左右小人來通知子漼,教廆興兵合北狄兵以助羲和。武羅伯者,漼之師傅也,常教漼以忠孝之道,聽見這話驚得遍體汗出。羅伯謂漼曰 :「乃君何至興叛逆之念,此事萬無一叫。漼梯泣曰 :「有死而已,不敢從父命也 。」兩人正在苦情處,只見四賢飛馬奔來,越發可駭。六人相告相訴,痛哭而已。羅伯曰 :「吾輩事君,欲君仁賢,不圖至有今日 。」伯熊曰 :「距河之舉,今日之事,固可前知,但吾輩不宜濡人唾沫於最始耳 。」叔龍曰 :「當時,太康王實是不道,民怨天怒,似可行權。今日主明臣合,此事卻為不得 。」勿髡曰 :「當時亦非極致,只爾謾為,以至今日。吾輩早不能爭,又不能去,無一可者也 。」賓圉曰 :「當復奈何?事夏王則得罪於吾君,事君則不聽其言,將為道路之殫乎?」子淮泣曰 :「夫子及四先主願自愛,留以興明王,童則旦夕禍至,待鐵鉞而已。」武羅伯曰 :「公子如死,吾獨生乎?」伯熊等計議曰 :「不如將相國所遣來細人幽而殺之,只當作那人路上有失,不曾到國。國中俱只作不知,則上不得罪於君,下不得罪於親矣。又自遣人偵探賊情,看賊若得勝,吾等奔而避之。賊若敗,則無害也 。」子漼大喜曰 :「此計最妙,是可全得君親之誼矣 !」遂從其計,將細人誘入幽奧處一棒一槌打殺了。自選真正家人,前去澤潞河東境上,打聽羲和等反亂和胤候征討的事。且說胤侯奉命北討,乃是九月十五日。點起六師,留一師與王自守都城。胤侯自將一師為中軍,分令起桃一師為前軍,若木一師為後軍,吉光一師為左軍。舉蒲民犁氏之才子架木為元士,將一師為右軍,一同告廟起行。乃作誓師之辭,告於眾曰:嗟!予有眾,聖有謨訓,明征定保,先王克謹天戒,神人克有常憲。百官修輔,厥後惟明。其或不恭,邦有常刑。惟時羲和,顛覆厥德。沉亂於酒,畔官離次,做擾天紀,遐棄厥司。乃季秋月朔,辰弗集於房。羲和若罔聞知,白干天誅。政典曰:「先時者,殺無赦;不及時者,殺無赦 。」今予以爾有眾,奉將天罰,尚其欽承威命,同力王室。火炎昆岡,玉石俱焚。天吏逸德,烈於猛火。殲厥渠魁。脅從罔治,舊染污俗,咸與維新。嗚呼!威克厥愛,允有濟愛,克厥威,允罔功。其爾眾士懋戒哉!誓師既畢,即日張旗擊鼓,疾趨而北。不數日,兵到澤國城,羲和等還在醉鄉台上飲酒。聞得軍師驟至,越加多飲幾十杯,與亡死生之事全然不管。平日同他吃酒的許多上將,只見數人,其餘抽身溜去。平日與他同生同死的,到了此時便不顧主公了,只除是醉倒了的走不動,大家還歪似纏。謀臣句回卻善飲不醉,力請點兵出戰。羲和昏醉的說 :「守他何為?他那沒量的人,請他進來,一個一個醉死他 。」句回無奈,只得獨自出到城下,呼喊城裡城外人守城。那城內外民人,也都乎日學得羲和慣吃幾杯酒兒,大半在醉夢裡,聽得這等,皆狂呼笑叫,東倒西歪,口裡只說 :「拿來拿來,殺了殺了 。」各拿槍刀來共守城。惟有帳外守門的兩個力士,一個叫獨蠢,一個叫啕斯,各能手舉千鈞,射穿九札。當日大呼喊出戰時,全無人捉他。他二人走到醉鄉台下,聞兵車出戰,羲和等誇說好,不消車馬,只消伊兩個人便掃盡他了。二人苦勸不聽,反扯住二人勸酒餞行。又叫每個人都來勸他二人各一觥,道 :「吃醉了膽壯力強,好殺人 。」台上還有二三十個醉漢,一個勸一大觥,兩人被勸到二三十大觥,也成兩個醉漢了。兩個帶了酒出來,把百姓中招了些平日酗酒撒潑、無賴、賭錢、偷婦人的,四五千多個醉漢,各拿刀斧狂呼出城。王師整陣森然,這幾個逕跑去陣前廝戰。胤侯登樓車一望,見了如此,不覺失笑。便傳令前師稍退,那些醉漢見王師退,一發高興。亂舞亂撞,衝向前來。誘得那伙醉漢進陣內,乃麾左右師俱前四面圍繞,把賊包在陣內。賊咆哮,亂砍馬擊人,右將架木覷得兩大漢殺人,一刀一個,卻也勇猛,乃獨蠢、陶斯也。先發二矢,射殺兩大漢。獨蠢、陶斯也醉不提防,應弦而倒。其餘都嚌哇亂叫。王師三面驅車一蹂,五千多人皆作馬下紅泥了。王師但聞得都作一道酒氣,方知都是醉漢。胤侯側然曰 :「嗟乎!愚民之至於此也,殺此何為?之意也,惟主是得則可 。」乃下令五將,但逢醉民來戰,縛,不許射刺。擒生者,上賞;傷者,次之;殺死者,不敘其功。乃命師伐石樓山石,堆積城下。起桃率銳士乘城而進,架木用大斧斬門而入。王師遂入澤國。起桃知城中路,引兵圍住醉鄉台,將羲和等盡擒縛了。羲和還不曉得王師已至,道 :「主人不是避客的,何勞用縛?」酒聲胡卷。其各眾將又拿城中亂鬥的頑民,兇暴酒徒都擒了,不殺一人。其餘窮民不醉來歸的,稽首哀訴,胤侯令盡發羲和所聚酒賑給之。其牛羊等肴菜之具以享亡卒,其金帛粟米以為軍中需用。將擒住的酗徒七八十人緊緊縛了,徒他酒醒悔罪。順命者赦之,不順者俱俘獻於王請命。惟羲和氏乃澤國之君,亂道害民之主,待酒一醒,已知城已破,已被擒。乃大呼曰 :「酒誤人 。」胤侯命手下人,將來剮剝碎割了,單留一頭懸北門外,以示北來助惡之敵。那北狄二種二萬餘人,咆哮來助。賊到城下乃是十八日,王師先一日已破城了。北狄見了懸頭,號令大驚。墒躅城下,進退無計。但聞大鼓聲動,一大隊王師出自習西門,乃士師起桃前軍也;鼓聲大動,一大隊王師出自西門,乃車正吉光左軍也;鼓聲大震,又一大隊王師出自東門,乃元士架木右軍也。北狄無車,酋長每人騎一馬,眾卒在地腳跑又無陣法。見了王師旌旗整肅,戈甲鮮明,鼓角淵闐,將卒勇壯,平日的大膽今都嚇小了,腳下亂跑起來。王師三面驅車躪殺,那些韃狗只有抱頭要跑,再沒有回頭看一看的。王師追趕上,要砍就砍了,要擒就擒了。但王師是車兵,走得不疾,只殺得他一二千韃狗,擒了他三四千,其餘只竄出陣就走了。胤侯也不令人趕他。北狄既去,收兵入城。便將羲和氏首,並生擒酗徒不知悔罪的三百人,並韃狗終不順義的一千餘人,俱俘解人夏都,獻於夏王。其餘酗徒,酒醒了,便叫爺叫娘的,叫饒命的,叫不關我事的,叫沒奈何的,俱赦罪放了,責令務農。其餘韃狗,磕頭叫饒命,俱斬了他右手,誡他殺人也,俱放去了。那邊東夷還不知這邊已經敗了,正在點齊夷丁動身。胤侯本國人來報知,胤侯即令移師東行,五日而至兗方。東夷已來,胤侯令若木後師先去,伏於陶山。自率四師陳於肥野,以待四夷。四夷各一萬丁,奮勇持凶前來犯。九月二十七日,戰於肥野。畎夷自左來,吉光左師伐之;風夷自右來,棨木右師伐之;乾夷自中來,起桃前師伐之;黃夷自中右來,胤侯自督中車伐之。鼓聲震處,八軍合戰。四夷盔甲不備,車器不全,王師殺四夷頗多。只是四夷兇頑強建,死戰不退。當日,自辰至午,大戰不決。殺得黃霧迷天,黑雲罩地。十萬人喊聲如一,四十里鳥鵲無飛。胤侯按轡而歎曰:「嗟乎!此徒殘民耳,善陣不戰。吾不善陣至於如此,雖勝賊也,無補吾民,況未勝乎?」正欲傳令止師,戰甚,不可止。忽然一陣烏雲從西而東,有白龍三,蜿蜒於雲中,怒而張鱗,大灑冰雹。王師悉於車上下,間用草蔽之,傷者不十分之一。四夷無蔽,傷者大半。胤侯正欲止兵而無由,得這一陣雨雹,四夷方退。恰是胤侯恤民之善心、引罪之仁言,所以感動於天而得此也。後人餘季岳贊之曰:一言回天,熒惑退纏。區區宋君,尚復能然。況乎仁者,念全斯世。於戲胤侯,先得此意。腥風天昏,黃塵日迷。猛夫當此,豈問蒼黎?王德念民,欲之大定。我罪罔功,反賊厥命。天帝聞之,怒龍奮鱗。保我善類,驅彼獸群。嗟乎天人,機詎容忽慘彼榮封,樂杜萬國。四夷退去二三里,乃紮草木,搭牛皮帳,各自團聚歇息。俟侯大軍亦不追趕,只環車為營,待雹雨止,令將士飲食安息,循問戰陣上死傷的。乃與三將議計明日用兵之策。右將棨木計曰 :「吾觀東方四夷,皆視畎夷為行止,吾大兵分與之鬥,是猶與獸格也,其傷實多。不若合大兵疾趨而前,專攻畎夷,畎夷必敗。畎夷既敗,則三夷自遁矣。然後乘之,可全勝也 。」胤侯從計,當夜止營。次早廿八日開營,集師環車為陣,鼓行而從,直薄畎夷,圍住團帳。畎夷未防,擒殺畎夷大半。三夷見畎夷敗,果皆拔帳奔走,王師逐之至於陶山。胤侯登車樓而望三夷,擊大鼙搖大旗以為號。若木見旗號,一軍從陶山中出,截斷三夷走路。三夷大慌,乃倒旗下車,投戈列地,稽首順命胤侯乃命縶其三夷酋長與畎夷之酋長,而悉赦其群從,使之歸東方。戒之曰:「爾等歸,別立國君,來朝於王。庶免大征,今且縱爾,是吾王之仁也 。」眾稽首謝命而去。胤侯班師,以四方之酋長歸,振旅而還於夏都。王命太廉迎勞之於東郊。胤侯等五將斂土、韜戈、釋甲而入朝。王大享之,勞功益封以迎。乃告廟,獻俘,斬四夷之長。將前所俘擒,除酗徒已發遣外,將那些韃狗,擇其最兇惡者,斬之。餘皆刖其足,使為杵臼之奴。乃大享士卒,論功行賞,吊死醫傷。散兵歸農,散馬歸牧,收器械入庫。舉國公卿土民朝拜慶賀,歡天喜地。惟有國相羿,心中惕然不勝駭愕悸怵。又悔恨自己奸謀黨惡之事,惟恐人知,因此心不自寧,意思俱不快,便設法要辭相位,歸有窮國去。仲康王又恐他歸國興謀,只用好情意、好禮貌、好辭色款留住他。賢哉王!此其所以能維持禍亂也。後人馮猶龍贊之曰:賢哉仲康!當時不然。禍之方張,而能遏焉。如攜崩志,如支墜天。不震不驚,不忘不愆。牧虎於國,馴鷹於樊。既令之柔,又俾之全。淺人惡奸,必獲己意。意不可如,遂自求斃。不伸己意,不盡人情。溫容正思,乃集乃寧。與儉人居,薄德者敗。仲也吾歸,反茲是戒。且說羿當日遣細人歸國,被乃子淮用伯熊等計殺了,又只用不知。羿又望不見回報。隨後只見胤侯軍中殺了羲和,頭解來報績了。羿生怕羲和活來,指扳出奸黨事情,便不好了,喜得殺了。來所擒酗徒中,有主謀的句回,合謀的涿真、咋猛三個。奸黨之情,羿怕三人指出。先請於王,要勘閱酗徒,王從之。羿遂得抽出三人,名為勘問,帶人相府。句回等曰 :「相國須救我 。」羿曰 :「我自有計,較方便汝等 。」賜之美酒,酒中下了毒藥。三人只說羿是好意,放心濺飲,一醉而死了。又請王盡殺諸酗徒,王不從。乃又請擇最兇頑者殺之,而將其餘悉劓鼻斷舌,竄之南荒。王乃從之。羿又遣家人打聽本國子臣消息,問道:飛口何兩番人歸國不見回報 。」子漼等道 :「並無有人來,想是路上撞見游兵殺了 。」家人回,都報說與羿。羿心方喜。自忖道 :「喜得兩番人不曾到兒子身邊,若到了,時今日事敗,好不醜也 。」卻不知那賢臣孝子,遇著凶主頑父,亦自有行權之妙。羿既喜教子為奸之事,未有人知,又知得四臣下落,俱奔在乃子處。羲和既敗,羿在夏都不安。要去,又被王婉留不得去,心中既憂悸惶惑,左右又無一人談話寬解,大謀又不得就,前日用細人,卻俱不中用了。心想 :「只得再請四臣來 。」正欲遣人去時,本國已自有人來了。更來子漼已遣父家人去後,武羅伯便道 :「該敬遣人去問伯熊等四人道 :「君既知吾等在此,亦須遣人去問安請罪 。」因此漼敬使人致辭問安,武羅伯亦然。伯熊四人則致辭,自陳前罪,請命。三使一行來到相府,後羿大喜。即命使再去慰諭,羅伯,子漼善守國,請伯熊等四人俱來。四人商議行止,勿髡曰:吁目國奸謀不可藥也,不如無往 。」賓圉曰 :「天下無棄父就子而堅執不用父命之理,不往則當他奔 。」叔龍曰 :「他奔則必仕於諸侯,誰不知我四人為元士者?若君復以王命來召,我敢不來乎?又何國我容?來則何以復見於君?不如往也。幸或悔過,可以復新,天下之幸也 。」伯熊曰「復新終難,悔亦終變。但幸其萬一救其半而可矣!要之,吾輩始食其德,半而違之,君自悔反,吾猶自堅,其如初何?」於是子漼、羅伯又俱來勸駕。四人只得別了羅伯、子摧,取道南來再見羿。泣陳虔悃,羿亦惻然相慰。舊君臣缺月再圓,又復相得,乃復引朝於王。王大悅,命四人仍為元士,加錫命王田。是時,仲康王三年冬十二月,子昭明薨,王命其子相士奉喪,葬祭為三年。喪之後,便嗣高侯位於有商國。四年辛未元月,王遂以胤侯之功德,命以為大司馬,次於羿、太廉而為三公。以元士棨木為司馬,列於九卿。五六年中,太廉薨,若木卒。王封太廉之於歸郟,封若木之子於費,遂為費氏。 七年,羿薦其臣武羅伯於朝,王使人聘之,以來與語,大悅。遂列九卿之末。羅伯既見用於王朝,悉心委身,竭忠王室,亡順王命,下調羿志。與伯熊等時時陳說,規正後羿。所以終仲康之世,羿勉修相職,五賢之力也。五賢既賢,又得仲康王盡道,親賢遠奸,羿只一人孤立,無黨不能逞志。又錫後羿山川、土田、章服、寶貝,極其渾厚,羿亦不忍逞也。仲康王之為君也,內剛而外柔,英明而渾厚。杜絕小人,寸隙不得人。推誠君子,賢士願效命。蓋初經苦難,勞心焦思,備知民故、國是、君道、治法,所以能振長策而彌奸黨,杜熊行之志。又能保功勛而崇敬禮,全上下之交。所以終其世,群賢相維,孤雄自輯。總之,王之賢所致也。但仲康王雖能制羿,亦知羿終必有變,王心日度,天命苟佑,以待其自斃,使王久享天位。羿亦當終身臣節而已,不意夏後氏該有禍亂,羿不該有善終。才得君臣泰交,民起於凋瘵,國近於完固,天下可望太平,諸侯多來朝會。而王遽崩矣。哀哉!是於有三年庚辰八月也。後羿、胤侯等奉王之子相為二年喪。今諸侯葬王於荊山之陰。喪事未寧,忽然兗方諸侯來報,說東夷又來作亂。未知是何情實,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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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1 05:07:26 |只看該作者
第八回     有窮羿兵擊九夷 羿同蒙促謀有夏

  話說東夷有九種,乃是少昊時,九夷亂禮,高陽氏除之,遺孽散漫在東方,漸漸繁盛,各為一類,互相救應,是為九夷:曰畎夷、曰於夷、曰方夷、曰黃夷、曰白夷、曰赤夷、曰玄夷、曰風夷、曰陽夷。前仲康王三年,作亂助羲和者,正是畎夷、於夷、黃夷、風夷,擒最盛的,四種已被胤侯所破,誅夷其四酋長。是後,頗來朝貢。但犬羊之性,終不可馴。畎夷酋長嚇仲,又最兇暴。聞得夏王已崩,就要泄前恨。率眾九萬一同西行,攻城蹂田,殺人搶貨。東方諸侯不能拒敵。羿欲自往征之,胤侯恐其兵柄人手,遂有變異。乃謂羿曰 :「國相者,天下之重,非必其武威也。今王少國危,百官總己以聽,方在太宰,奈何舍夫重而輕是圖?且各有司存。昔者羲和之役,予在司馬,不煩國相。今先王甫世,敢亂章乎?架木具在,可辨寇也 。」羿不能厝語。乃令司馬棨木率三軍,以元士伯熊、勿髡輔之,往御九夷。臨行,胤侯囑以勿浪戰,勿過殺,勿遠追,善察進止,萬全而動。棨木凜承嚴師東行。是年壬午,王師二十七日次於長原,以待九夷。至十六日早,九夷大喊,連天飛奔而來。二三十里外,便聞腥氣;二三十里內,但見黃塵,不見車馬。棨木與二土登高望寇,令軍中齊擊大鼙以止九夷。九夷聞之,果止。乃漸見紛紛旗槍,簇簇事馬。九夷名為一簌,嚌嚌嚷嚷,嗗嗗嘵嘵。勿髡請擇軍中知九夷者,欲以堅車銳士往觀之。棨木曰 :「不必往觀,彼即自來 。」乃令三軍堅壁掩鼓以待賊。須臾,賊夷之一簌咆哮前來,叩營廝戰,多是手持大刀,披髮乘馬,如北胡之狀。棨木識之,指與二士曰 :「此風夷也,好乘馬用刀 。」那風夷逞勇突陣,不能得進。指營罵詈而去。須臾,又一簌來,多是手持大斧,半步年騎,土面金毛,不甚剽急,乃黃夷也。來到且指且罵,良久乃去。須臾,又一簌來,多是步丁,手持板斧,乃於夷也。前來跳腳指手罵著要戰,王師俱只寂然不動。須臾,又一簌夷丁,高車長槍大旗而來。棨木曰 :「此畎夷來矣 。」近視乖然,遂擁車抵營,大罵要決戰。王師中將士人人請戰,棨木俱不許,只堅守營陣。畎夷奮罵逾時,乃稍退。四夷遂陣於半里之中,其五夷尚遠。棨木問二士曰 :「以子之見,為何如?」伯熊曰 :「予觀風夷剽,黃夷重,乾夷狠,畎夷盛。剽者,吾當以重制之;重者,吾當以疾擊之,狠者,吾當遠制之;盛者,吾當中破之 。」勿髡曰 :「予觀風夷用騎運刀,吾當以堅車長戰制之;黃夷亦似於夷步也,惟強弓勁弩射之乃可;畎夷之眾非用步武,短兵與之林戰,營戰未易破也。」棨木曰 :「予昔陶山之役,先破此夷。諸夷盡奔,今可復平。」伯熊曰 :「未見其可。陶山之役,彼眾不及我。今過倍於我,毋狃勝也 。」勿髡曰 :「彼眾我寡,惟有夜擊之耳 。」棨木曰:「以夜劫人,非王者之師。吾且待其氣惰,聲罪而討,見難則退 。」乃戒三軍飽食。日午望四夷之頂上,煙氣緩散,士馬倦息,車騎雜置。伯熊曰 :「可矣 !」棨木令選堅車二百乘,介馬用堅忍,選鋒二千人,各執長戟立車上,三千人披甲持斧從車下,以伐風夷。令選革車百乘,介馬用輕便,選鋒執快槍者一千人立車上,執矛、盾者二乾人立車下,以伐黃夷。令選輕車五十乘,用巧士五百人持弓弩居上,捷卒一千人持矛、盾居下,以伐於夷。令選猛而無恥之卒千人,一隊居前,堅車良馬四百乘居後,猛士四千持大刀闊斧居上,而步卒三乾持短刀從之,以伐畎夷。四部既齊,乃開壁而出。四夷望見,各振凶勇,咆哮踴躍而來。棨木坐壘門,擊大鼓,四部並進,大戰於長源。四夷雖眾,各被所制,風夷先敗,黃夷、於夷亦敗,獨畎夷堅鬥。時已近暮,棨木令勿髡領右軍之餘,多旗鼓而東追三夷,使毋復來。令伯熊領左軍之餘,雜車馬落,以遮畎夷,使不得去。乃分止四部,遠綴畎夷。畎夷不知何故,權且止息以望他夷,他夷不至。夜既昏矣,畎夷欲遁。左軍遮道,右軍搖旗擊鼓而返。畎夷不敢東,遂引而南。王師四面從之,棨木夜令三千矯捷步卒,各持短兵,待四面並攻,畎夷兵亂。又令步卒間人畎夷營,登其車,制其御,砍其馬,畎夷大敗。棨木於夜又令矯捷善匿伏步卒二千七百人,持鼓角,挾短刃,每三百人為一隊,入九夷宮。九隊互相引誘,賊出即伏,賊人即起。於是黑地裡九夷彼此相遇,皆以為天兵至也。自相鬥戰,殺傷無數。夜至五更,王師乘之。九夷氣敗,驚悸而潰。遂斬畎夷之長,擒黃夷、白夷之長與夷土三千人以歸,振旅還都,賞功享士。羿、胤侯等以八月上旬,代王世子告廟獻俘。明年癸未,王世子相服、關公卿奉以祠祭先王,告於祖廟,以十月朔即王位。又明年甲申,胤侯薨,封其子歸國。夏後相不能操政,大權悉歸於羿。仲康王所用勛舊老臣,皆使歸國。權成、季升皆屏歸陽夏。羿遂引用歸己之人人布列卿土之位。棨木憂之,上疏致政而雲,隱於嵩山。後相乃用倖臣數人,日排遣為樂。倖臣又導後相役人民,興土木,起樓台,廣妃嬪。眾民有怨,羿乃使人撫恤饑苦,私收民心。武羅伯欲諫,後相倖臣蔽之。後相不出聽政,羿又遷羅伯為秩宗。庶土之歸羿者,皆令羅伯待而養之,以收士心。諸侯來朝者,厚待之,歲遣人聘問,以收諸侯心。士民既歸,諸侯亦喜,惟商國子氏、有邰姬氏、洪洞陶氏、有仍氏、有鬲氏、斟鄩氏等,心忠王室者各興隱憂,亦莫可奈何。武羅伯在內,亦只得宛轉調停而已。羿又以久處王朝,未施威武,年年雖有田獵,只是常規,未得暢意,乃欲大彰功績。因東夷雖敗去,終不來朝,羿乃召其子漼來與武羅伯等同守夏都,而躬攬六師,假王命東征九夷師,次於膠水。九夷之眾集於教山,羿善射而不知兵,欲自往擊夷。伯熊、勿髡在軍諫曰 :「遠兵自疲,須養其氣。且王師不當賊下,不仰攻,軍之制也。今夷據山險,須待其下山擊之。豈可自往?」羿不聽,領前軍馳至敖山之下。九夷皆樹木柵而守,夷長立木柵之上以望羿軍。羿於車上覷,直發三矢,連射殺三酋長,矢皆貫其眉心。夷人大驚,皆不敢立柵上,俱走下柵,用目於柵隙中窺羿。羿又貫三矢,連殺三夷人於柵隙中,皆矢貫窺柵之目。夷人大駭,呼以為神,遂人人持盾不敢復窺柵。羿率軍攻柵,夷人從柵中遠遠擬矢亂射而出,傷羿軍頗多。羿猶待夷出頭,夷守固不出。日已暮,夷中謀士貉隆謂六夷之長曰 :「天夜則射不可施,何不分兵一半從山後出,攻彼本營。將一半乘高攻下,彼必敗也。九夷從之。以一夷守柵,分四夷出山。其四夷開柵殺下。夫暗中,羿射不能擇人,四夷遂殺羿之前軍殆盡。羿之御與車馬皆失,羿獨力用渾鐵長矛於重圍中,殺夷人數百,突路步走歸本營。本營被四夷圍攻,得伯熊、勿髡等督諸軍固守,未破,羿從外殺開重圍進宮。又整了車馬,率了將士,殺將出來,四夷方退。九夷夜聚議曰 :「羿勇非常,射更如神,難與敵也 。」貉隆曰 :「此去不遠,有靈山之野,一人勇而善射,可以敵羿,何不請來相助?」夷長從計,連夜去請那人來。那人姓逄名蒙,生得身長丈二,力舉千鈞挽五百石弓,有善射之名,實不及羿。夷使請逄來,九夷見之,大喜,謂有此人何患哉?遂尊為上客。明日使領前鋒,九夷從之來,陣於膠水之東。羿大怒,欲渡水而戰。伯熊曰 :「彼師眾,不可渡也,不如隔水而陣,以觀其變。羿乃陣於膠水之西。羿登車樓而觀,但見夷兵牙門開處,有一大漢,皮冠布袍,不似夷人。須臾,乘車而出,張大弓,注矢西向望羿陣。高叫有窮羿爾來,我射爾兩紅心,爾何故欺我東方人?」羿笑曰 :「此必非九夷中人,乃下車樓,亦乘車出牙門,臨水隔二百餘步,向東岸,與大漢相去二百餘步。高聲問大漢曰 :「爾是何人?」答曰 :「東海勇士逄蒙爾,不聞之乎?」羿笑曰 :「我當初追射九日,走東海外至扶桑暘谷,遍遊十洲三島,往返數萬里,見了多少奇禽、異獸、神魚、怪鱉,但不聞爾,豈在海穴中藏耶?」逄蒙大怒,扳弓一箭,正射羿眉心,羿全不動色,輕用二指拈住箭頭。逄蒙大驚,駐弓不敢動。只見羿二指拈逄蒙箭,呼逄蒙曰 :「爾欲與我比射乎?」逄蒙心怯,只得作硬語,應聲曰 :「然 。」羿曰 :「爾能接我箭乎?」蒙實不能,只得應聲曰 :「不知也 。」羿曰 :「爾伸掌,吾拋爾的箭還爾在中指無名盡處,爾勿驚也 。」羿蒙伸掌,羿二指拈原箭,隔水望逢蒙一插,插在羿蒙中指、無名指縫間盡處,掌一毫不傷。逄蒙大驚曰 :「神人也 。」又問羿曰:「君還能接我箭乎?」羿曰 :「可 。」逄蒙又一箭正射羿人中,羿微微仰唇,輕輕一咬,咬住箭鏃在四門齒之間。又手持原箭呼,逄蒙曰 :「再伸有甲之一指,吾還汝箭 。」逄蒙豎一指,羿攛原箭從逄蒙指頂貫其尖甲,一水兩岸齊聲喝采道 :「好神箭 。」逄蒙曰 :「更能接乎?」羿曰 :「可 。」逄蒙又一箭正射羿胸膛,羿挺鞋帶上金蒜,、迎箭一撞,撞得那箭倒飛過水,箭尾還撞著逄蒙胸膛。逄蒙投弓矢於水,歎曰 :「吾空半生稱善射之名,今乃知天下有神射矣 !」大呼,向羿曰 :「君之技,予知之矣。敢不拜下風?不識肯教人否?」羿曰 :「天下自無能求我教者,如有之,何愛吾道哉?」逄蒙隔水下拜曰 :「如弟子亦可學乎?」羿曰 :「可 。」原來羿是個英雄漢,心最貪愛英雄,只一向不曾撞著。昨日敖山之下,前軍被九夷殺盡,無一人助羿同行,羿心暗恨我這樣人天下就無做伴的,安得幾個教作弟子常隨左右,豈至如此孤棲?因此今日一見逄蒙,表表出群,便心愛他了。又見他能射,故用意收服他。見他連問,滿口應可。逄蒙大喜,來辭六夷之長。六夷長正看他二人對射完,見逄蒙來,一齊拜手躬身。逄蒙拔佩刀連斬三夷長頭,其餘大駭走去躲匿。逄蒙右手提刀,左手提三夷長頭,帶衣涉水,來到羿車下,擲刀置頭於地,曰 :「此三夷長首,充弟子贄見之儀,叩馬而拜。羿大喜,下車引手,其登車入陣,取酒相勞,陳說生平,便為師弟。逄蒙又請為前鋒,率主師渡河,大破九夷。九夷識羿如神,又兼有逄蒙勇猛,望風奔逃。逄蒙引眾窮穴,並擒其三夷長以歸。九夷各怨貉隆,曰 :「貉隆薦得好人,自害自己 。」九夷以後不敢復亂。羿遂振旅還都,以逄蒙為司馬。太平宴上大言曰 :「吾不喜平九夷,喜得一逄蒙耳 。」諸人皆賀,伯熊、勿髡獨默然不言。武羅伯、叔龍、賓圉見二士顏色不韻,宴罷,私問二士曰:「今日眾贊逄蒙,二子有異意,何也?」二士曰 :「此吾所經目人心事也,安得與人同?」三人曰 :「何謂也?」曰 :「吾君必墜此人之手 。」三人大驚曰 :「何為至此乎?」曰 :「九夷之君,極誠心置此人為將,亦何負於此人?徒來見吾君,未嘗不可。遂斬三夷長頭以來,忍心於此。彼於天地之間,又何愛焉?」三人憮然曰,「是也 。」羿自是日與逄蒙為伍,出,則命之為御;射,則命之學;戰,則命之前;飲宴,則命之侍。逄蒙兇殘,羿以為勇。逄蒙剛意,羿以為忠。五賢患之。三年乙酉,東夷來朝,羿又使逢蒙答聘,曰 :「非爾他人不能往也 。」逢蒙慨然承命而行。五賢相顧曰 :「無恥極矣!殺人之君,又往聘其國,忍而無恥,又何所不至乎?」乃其言於羿曰 :「逄蒙忍人也,吾君愛之,甚而親之,恐為後憂 !」羿此時方有異圖,意已不在五子。蓋收牙爪的情濃,敬聖賢的心淡。聞五賢之言,掉首不顧。武羅伯於二三年間,得十餘賢士,薦之於羿。羿皆曰 :「文禮之人,何所用之?只使廩食養之,庫序飾觀而可矣 !」武羅伯數辭位要去,苦為子漼留之。伯熊等要去,羿又勉留之。不意逄蒙自東夷歸來,又收得一個狼人同來,乃有寒氏國君之子也,名浞。有寒之君,乃伯明之後,頗有明見。媵生此子,一見之,即擲於地,曰 :「此神奸孽物,乳世之徒也 。」棄之於野,七日不死,媵輩竊而養乏。既長,巧言令色,奇奸詭智,變詐百出,顛倒是非,引邪賊正,毀謗端士,讒譖善人,無所不至。有寒之君欲斬之,乃逃之東夷,便教東夷附羿,羿常時對逄蒙曰 :「勇士,吾得汝,可助吾力矣。獨少一智士,可助吾謀者耳 。」逄蒙聞此言在心,偶在東夷館中,忽有一人來謁,其人亦不高不大,不美不揚,卻是言語動盪,變化轉折。逄蒙說頭,他即道尾,逄蒙舉念,他即知心。逄蒙大喜,問則寒浞也。逄蒙曰 :「子欲往中國乎?」曰 :「中國有人用予,即有人不欲用予 。」逄蒙曰 :「何謂也?」曰 :「太宰羿,此用予之人也。武羅伯等五人,此不欲用予之人也 。」逢蒙愕然,曰 :「子神人也,但子度太宰必用五人乎?必用予乎?」浞曰 :「若太宰之心,則必用我 。」逢蒙笑曰 :「此言信然,然子謂太宰何心?」浞曰 :「此則不敢言也,司馬自知之 。」逢蒙曰 :「子謂予心欲子行乎?不欲子行乎?」浞曰 :「欲我行 。」曰 :「何以知之?」曰 :「磁見鐵而收,氣相喻也;甑得釜而合,用相宜也。是以知之 。」逄蒙笑曰 :「子真神人也 。」遂同寒浞歸見羿。羿與之言天下事,皆合羿心。羿大悅,置之左右。一日於密室獨與浞談事,因問浞曰 :「子每言皆合予心,今予心有一大事,子測之 。」浞曰 :「何必測也,名實不相符,但力行之而已 。」羿曰 :「何謂不相符?」浞曰 :「民歸君矣,士歸君矣,天下諸侯歸君矣,夷狄歸君矣,君不為天子誰當為天子者?而姒氏相屍君位於上,掛個空名,此真去而代之易易也 。」羿曰 :「從來有此理,有此事乎?」浞曰 :「理隨時變,事以勢興。時勢可為則為之而已 。」羿抵掌狂笑,曰 :「快哉!得子吾大事可矣!但吾舊臣五人皆不欲也,何以處之?」浞曰 :「君心將何以處臣?」羿曰 :「吾將授以少宰之職。吾為天子,爾即為宰相矣 !」浞曰 :「君雖愛臣,爵臣,武羅伯必極爭,不合封臣官,君即佯怒而叱之,彼必定辭官去君。即許其去,君之子必請君留之使命。君之子與羅伯同居舊國,則羅伯遠去矣,彼四士者又必極爭不合遣。羅伯去君,若逐之,彼必事於諸侯,以與君抗。莫若先命四士並聘於東夷,置心腹人與之同行,勿使路逃。至東夷則密戒夷君,幽囚此四士。如此乃可遠異議而無殺賢士之名,此上策也 。」羿大喜曰 :「佈置妙密,如此真吾相也 。」遂先假王命遣伯熊等四士聘於東夷。臨行,武羅伯餞之,心知不善也。愴然問四士曰 :「子等先往,何時返乎?」四人曰 :「不知死所,但子亦不久行矣!」五人淒然,流淚而別。後人觀至此,哭而贊之曰:悲夫五賢,生彼窮國。復窮其君,則惟悖德。直道何施?正色何立?四十年間,朝夕岌岌。食不背義,顯不忘恩。私門之人,公忠且存。爾辭溫如,爾詣純如,爾心焚如,爾命屯如。久詣深情,烈烈羅伯,其難師光,觸鋒於賊。四士冥冥,天地無明,本有同心,甘焉九京。四士既行,見東夷君。夷君聽羿之命,遂將四士囚於東夷。羿即於夏朝,命寒浞為少宰,掌司徒事。武羅伯曰 :「噫嘻!四賢之去,正為今日也。夫司徒者,掌那教之官。而可以夷方收穫行乞之餘,父兄所棄之讒邪。子弟處之乎 !」即日,致位求去。 子漼亦力言於羿曰 :「君之用逢蒙也,眾賢非之。今又用浞,內外文武,盡信奸邪,宗祀其能久乎?」羿怒,叱之。漼泣請留羅伯,羿喝曰 :「使之與爾同去,守舊國,勿於此亂吾。」漼依依不忍行,羿命左右逐之。漼慟哭而去,遇浞於門。漼指浞面罵曰 :「讒賊,喪吾家國也 。」浞低應曰 :「然 。」漼與羅伯遂遙拜辭羿,並歸有窮國去。後人鐘伯敬有七言二絕句,歎之曰:賢士無名宇宙愁,況加驅逐與幽囚。可憐五士三仁匹,陷入迷樓當宿瘤。忠賢戀主自情高,逆背心乘亦枉勞。那似當年舊司馬,碩人今隱在崧高。此詩過責五士,言不當仕權門,又宜如棨木早去。然士窮無主,得主即事,季路、冉有且然。及既食其食,蒙其恩,又焉能不戀戀也。卻說五賢既去,夏國獨有三凶行事。三凶者,窮羿、寒浞、逄蒙也。浞雖蒙所引,而以計智反居重。三人合心,任意橫行。中原無復成世界矣!浞既為司徒,四方之士來者,俱先投浞。浞遂多收無賴漢子,密結機詐小人留養在都。乃教羿發國中倉廩以賑民,縱獄中囚徒以充役。諸侯宋朝的,厚之以弊。聘召天下諸侯,約他明歲來朝。探諸侯不順者,殺之;順者,便如此如此行事。明年,後相之四年丙戌也。諸侯來朝,不曾朝後相,俱先來朝羿。羿乃不引朝王,自置筵宴,大享諸侯,會議天下事。羿開言曰 :「予以王命致群公來此,實非為王一人,乃為天下大事也。今夏後氏衰,君王無道,子孫相承,安得賢者?子意不如用堯舜之法,擇群公中賢侯,眾心所願推為王者,以為天下之王,何如?」諸侯聞言,避席而逃者二十餘人。羿令止逃,眾諸侯知其意,乃佯言曰 :「太宰之言正是當然,但不知何人最賢?惟太宰擇之 。」新收無賴子做的司徒,寒浞便開言曰:「今天下之賢聖有德才者,孰如太宰乎?群公便當推以為天子,安置夏後相於他方。此萬世一時也 。」眾舊臣如吉光者,與素附羿之諸侯,如有嫠氏等俱應聲曰 :「然 。」內中有剛正諸侯,如息侯、寒侯、郟侯三人,厲聲喝曰 :「我眾諸侯議事,不在其位者,不謀其政。汝何等奸回小賊,敢妄言天下大事耶!」羿大怒曰 :「汝三人便欲橫行天下耶?」呼逄蒙擒出三侯,斬之。三侯大喊曰 :「羿,汝萬世奸賊也。我等雖死,何慚?」眾侯懾懾,不敢有異言,便其推戴羿。羿自率逄蒙等人夏王宮,搜實貨。夏王聞變,計不知所出。羿見王曰 :「天下非一人之天下,當以無德讓有德 。」夏王曰:「有德者誰?」羿曰 :「今日眾諸侯所推戴的,便是有德 。」夏王曰 :「臣弒君,可乎?」羿曰 :「我曰可 。」於是留王妃嬪,獨趕夏王與後帶隨奴婢十餘人出。羿遂篡位,自登朝堂,受諸侯、百官、士民等朝賀。朝賀未畢,忽然一陣大黑風從空而來,卷帶無限砂土,撲人眼鼻,人人閉目掩面,良久,羿所立朝之地陷下,羿大驚退朝。且說這是千古賊臣篡位之始,如何天地不變?是日,荊山崩,天鼓鳴。夏都之中,則雌雞啼、狗人立、豕升樓、鱉登城,馬化為蛇人於井。羿膳中忽有生糞,殺其膳官,愈殺愈多,飯甑中忽蒸殺一小兒。後宮中,夜夜有鬼魅來魘。羿但立朝時,即有黑風旋復地陷。明日避之,另立一地,地又復陷。陷地遍於朝堂。乃役夏民別築城,鑿池,起朝堂、殿閣、樓台。另於公卿家,選女為偽後;於士庶家,選士女為偽妃嬪。國用不足,厚斂苛責於民間。令民出酒菜、糧貨、肴饌、珍饈供日夜宴樂。賢土擯棄,凶徒皆得進用。於是諸侯臣民初喜其為天子者,今俱怨恨,復思有夏氏矣!新城新宮既成,羿人居之為樂。不月餘,妖怪百出,一如前舊。羿心惡之,遂棄陽翟而歸有窮之國,子漼、羅伯得復相見,但仍不用事賊羿之王也。寒浞為偽相,逄蒙為偽將,文武二人而促,猶專權柄。上下內外皆浞之人,浞又內通好於宮中,外洽情於國中,上誘羿於淫樂、荒游、遠征,下結逄蒙為心膂肝膽,以陰圖大事。後相五年丁亥,陽城桑林,今之澤州地也,有翌虎之獸,縱橫食人。浞請羿大獵於桑林,搜尋翌虎。此翌虎生得似山中豬,而有巨牙大口,遍身皆鐵槍,人不敢近。羿謂逄蒙曰 :「此吾師徒見技之時也,吾取左目,人縫不傷珠,爾取右目,何如?」那翌虎正張爪露牙,磕人而食。羿彎弧一矢,正中其左目。逄蒙一矢,亦中其右目。矢皆貫內,虎哮咆跳叫不止,眾軍又斧交加殺之。羿命取來觀之,左目目珠尚在,矢挨縫而進,右目則珠破矣。逄蒙駭服。本年有獰飈之神,能作惡風,壞民麥禾、田捨不止,莫可奈何。浞又備車馬、齊軍旅,請羿往征之,便示威於東方諸侯。羿喜,從之往見。獰飈之神,十丈之長,三畝之寬,團團扁扁,霍霍刺刺,風行數十里,飛砂走石,軍兵不能立。逄蒙獨立,縱矢一發,貫其咽喉。羿從後一矢,隨逄蒙之矢往插逄蒙之矢尾而進,逄蒙之矢盡破,而包羿之矢在中。逄蒙又駭服。明年戊子,有河伯使者出於洞庭,日食數十人,浞又請羿南征河伯,使者便示威於南方諸侯。羿又大喜,率三軍大獵於雲夢,浮於洞庭,搜於湘沅,得之,即巨龜也。爪甲嶙峋,目如雙燈,口如煙洞,五十步之外吸人而吞之。逄蒙曰 :「此從何處射也?」羿曰 :「此須從鼻竅貫於其目,內破其珠,不得決鼻竅而出目外 。」羿射左,蒙射右,皆中而龜墜。眾軍取之,視左矢人鼻,孔圓不傷目,珠破於內而不見矢。右鼻微出血,目珠未破,入稍低也。逄蒙又駭服。己丑,有西戎大亂,乃,雕題之人,從崑崙之墟而來。浞又請羿示威西方,羿又大喜。西征,與雕題之人大戰於二華之野。其人身長二丈,板齒長牙,能食人,手持盾遮羿之矢。羿平生矢無虛發,見其可遮,便不射。雕題不見羿射,便稍放心,用盾障面,以目從盾竅中窺羿。羿發一矢,正從盾竅釘入雕題之目,便不得脫。雕題跳跋於地,良久而死,地成一窪。逄蒙又大駭服。每浞安排引誘羿一番。皆中羿之意,羿喜而去。浞守國即竊通其宮中,外賂其臣役,使內外人人願浞為天子。又逄蒙每一番駭服,即有一番暗恨 :「如何我技只不如他?若無了他,我便是天下第一人也 。」心中隱隱有反噬之意,但無計能施耳。後相八年庚寅,猰貐之獸為害於雲中之野,浞又請獵之。窺逄蒙之心,竟有異者,遂先飲醉逄蒙,乃語之曰 :「大司馬之射,可謂神矣。然每射輒不及主君,何也?」逄蒙乘醉而言曰 :「恨多 。」浞曰 :「何謂也?」曰 :「恨多彼一人 。」浞遂留蒙。待其醉,乃扶之,語曰 :「子恨多彼一人,何不除之?」蒙愕然曰 :「有是乎?吾醉宴言矣 。」浞曰 :「子盟誓,果真,吾教子,不然,則殺子 。」蒙遂盟。浞乃教之曰 :「獵而返,子先驅入城,待君於門,以箔自蔽而飲食,乃注矢立門側。吾出迎而醉君,子乃射斃君。子即收其外之兵,我則收其內之人,以待子人宮同樂於此也。況彼弒有夏之君,吾今弒彼,天下諸侯必無言不過,謂天道好,還矣 !」逄蒙大喜而去。先驅導羿出自窮門,獵於雲中,射殺猰貐之獸,游逾月而還。師至窮門,逄蒙先人,浞引羿之家丁衛士出迎,先飲醉羿,乃擁護羿人窮門。將人天暮門側,暗中有人忽發一矢,貫羿喉。羿醉中失避。既中矢,猶能大呼,曰 :「必逄蒙也 。」回頭見浞,曰 :「必是汝謀也。養奴僕者如是,悔不用五臣一子之言,致有今日 。」遂自拔箭氣絕而死。後餘李岳有詩笑之曰:窮國窮君擁大邦,生前通達豈如常?如何又向窮門死?更作窮神見夏王。窮邦窮乓死窮門,卻是生前一帝君。生前嚇奕奸天位,死後淒涼入典墳。原來羿待家眾素酷虐,內外皆喜。浞惡羿,跟浞來迎,羿者皆欲殺羿者也。羿既死,逢蒙出城,收兵。浞與家眾入城,家眾遂將羿洗剔入鼎,烹為肉羹。時子漼、武羅伯在管涔山麓村居,不欲與國事。明日,浞使人召漼、羅伯來,而使逄蒙待之於窮門,與之羹曰 :「此君之肉也,君子食羹而後入門 。」漼悲泣曰 :「君不聽賢人而用小人,故至此也。吾何用命哉?」拔佩刀誅逄蒙,不得,遇害而卒。羅伯大號曰 :「君不親骨肉,故舊而用奸邪也,故至此。君與子死矣,吾何用命哉?」亦拔佩刀誅逄蒙,不得,遇害而死。浞聞之,乃召逄蒙引入宮,伏家眾,用毒酒。先出宮嬪美人備酒,酒酣,以毒酒進。蒙飲其毒酒,乃大醉而倒,呼家眾出擒殺之,曰 :「此殺師弒君不義之人,令碎屍百段,以祭羿、漼、羅伯 。」實以除二之患。曰 :「皆逄蒙之謀也 。」後人鐘伯敬感歎之,而贊曰:窮羿羹,逢蒙祭。生熟殊,一麋碎。當其始,何特異?已誼深,已恩至。一桓桓,上國使。下招攜,棄子弟。一望色,遽孚神。作之師,作之君。左經文,右緯武。豈祿輕,而可怒。骨肉離,故舊遺。養國士,是耶非。嗚呼!匪林邛令,安所用其琴心?匪魏無知,安所見其奇計?既負主於其賓,自殺師於其第。仁主之家可屠,恩王之身可殛。施者何隆?報者何極?苟去仁義而利之懷,則三才五教之常,又何所其用惜?嗚呼!逄蒙既死,寒浞遂獨擁有窮之國都,代羿之王,用羿之貨,役羿之臣民,御羿之妻妾。明年而生子,曰硜。又明年而生子,曰豷。但不知後來結果如何,且聽下文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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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1 05:08:19 |只看該作者
第九回     少康王避難中興 季抒宛轉復夏國

  卻說夏後相之四年丙戌,賊羿既篡位,後相奔出,依商侯而居。相土儉樸,不能狗後相之欲,居二年,於六年戊子,又往青州,依同姓所分諸侯斟灌氏、斟鄩氏二國。後相不能自斂,稍稍結連東方諸侯。諸侯與二斟氏之國相親者,每共存濟之實,不能替後相有為也。當時羿性無疑,還可無事。今賊浞復篡,多疑殺人,逄蒙既誅,羅伯又歿,根株盡絕。聞後相稍自如,便起僭志。歲當壬寅,後相即位後之二十年,浞篡後十三年矣。浞所奸羿妻而生子名奡者,年十二矣。奡有神勇,實羿之遺腹子也,十五月而生,故浞以為己子。十歲力舉二千鈞,身長一丈五尺。十二歲,能陸地上獨乘舟用大木撐。蕩之戰,爭無敵,殺人如戲。過國有亂,奡盡殺之,遂封於過。又子澆,是為過澆。浞再生豷,是浞真子,便無力,仍有僭詐,是年九歲。當日浞在深宮中躊躕後相之事,豷從旁便說,何不殺之?浞遂令過澆統一軍突至二斟之國,先問斟灌氏何為停留後相。斟灌不服,遂殺之,以伐斟鄩氏。斟鄩氏集眾拒之於濰水,賊澆持三丈長、六百斤重渾鐵棒,擊沉斟鄩氏之舟,又殺其君,大敗其眾。遂窮二國滅之。尋得後相於土室,遂遇弒。相之後曰緡,有仍國君之女也,方有娠。乃自土牆下得破穴,從破穴得出於室之後,塹下還室,塞其穴,賊尋不見,後緡步逃歸有仍氏。 後相舊宗臣姒靡向從相,適自外歸而相死。負相屍,埋之青丘,而奔有鬲氏。斟灌氏地,今壽光縣是也。斟鄩氏地,當昌邑縣是也,舊史以商丘誤耳。有鬲氏地,當在高密縣,皆青州地。有仍國在豫方,當鞏縣地。後緡發既至有仍,不期年而生子,母緡泣曰 :「勿如伊父,願為伊祖 。」遂名之曰少康。少康方數歲,苦問母曰 :「我父安在?」母泣而不言,懼泄也。有仍氏亦晦少康母子於荒村,戒勿言實,恐事泄,自取禍也。母緡種蔬而食,績檾而衣,守貞茹苦,艱難備至。及少康八歲,習見母勤苦而心傷之,求所以代苦者而不得。乃求於有仍之大夫家,願為之牧羊。月得米二斗,以助母。至十二歲,又為有仍之卿家牧羊,月得米三斗。母之兄弟俱見,而憐之,乃命之為牧正,司群馬之官也,歲有廩矣。少康十二,猶未知身從何來。苦懇問母,母見其謹重,乃泣言祖父根由,少康遂痛哭數十日。少康牧羊時,與群兒嬉,必自稱為王者,指使群兒為文武百官來朝己。群兒中有不服他使令者,必指使群兒擊之,那被擊的因詈少康曰 :「無父惡種 。」少康輒歸,哭問母,母曰:「汝莫與人生事 。」必泣而責誠之。牧牛時,又嘗與群豎集高岡,列班而嬉,輒曰 :「吾異日為天子時,當以此岡為鈞台。」後母聞而痛責之。既為牧正,遂修身執敬,求開黃、唐、虞、夏之典。故聞槃木隱於嵩山,遂往拜之為師,亦不言本身事。故槃木異之曰 :「此童子有天子氣象,必帝王種也 。」固詰問,知為後相子,相持大哭曰 :「吾君有後矣?幸自愛,因教以典謨訓誥,並授以黃帝兵法。少康歸仍,又師事於河陽、陝東之間處,士者五人,父事於有仍之親族長者三人,以究心德治道陣法。於是稍稍起人疑。有仍氏懼禍,罷其牧正曰 :「君不他往,將即見禍,不如走往別方 。」少康泣別而去。過澆果使其偽將鹿椒領車百乘來問仍國,而索後相子。少康時年十五,丙辰歲也,已先挈母行矣。椒伐仍君,仍君奔雍。椒遂滅仍,而窮兵代雍。是時,雍牧姬叔望已薨。子不窟,遂奔西戎。且說當日,少康與母扮村婦牧堅,攜奔而行至於河,不知南北東西,所宜適行。折草而筮之,首向西北。舉首一望,正見頂上一道黃色雲氣,向西北而行。河中一大魚躍而登於雲際。正躊躇間,大風一陣從東南來,吹少康母子不能立,遂急行登舟,乘風一息而渡河。少康思魚者化龍之象,或有濟乎?且魚音虞,虞以土德,王天下,尚黃黃。雲而魚,其適虞乎?遂奔於虞國。虞君姚思,商均之子也,賢仁而睿,能知人。見少康,知為天子之種,乃使之為庖正而隱之。居五年,虞君以二女妻之,封其食邑於綸,今平陽府,榮河縣是也。後人馮猶龍有詩贊虞君曰:堯時二女妻虞君,今即虞君二女孫。一樣得人皆作帝,始知賢聖善知人。又:虞帝當年賤有鰥,於今夏後亦同觀。寶總各選官人子,誰把孤寒別樣看?時少康年二十。辛酉歲,既得妻二姚、食邑以奉母。壬成,大姚生子名伯址,不育。癸亥,小姚生子名仲招,亦折。大姚復生子,是為季杼。少康在綸,有田一成,方十里。有眾一旅,方五百人。少康能因時盡地,生財節用,修德教人,溝洫蓄泄有道,而水旱不侵。田獵修輯有時,而蒔獲無失。躬督農桑,而穀粟布帛有餘。蓄山林陂澤,而材木之用不能盡。是以邑中家給人足。又教民愛親敬長,養老慈幼,而人民大和。又以農隙率眾田獵,習射列陣,教戰法,而民知勇。四鄰之民皆慕之。寒浞是時久安長樂,亦不復覺察矣。少康負居小邑,日夜以復仇興祖之志自勵。乃遍步冀豫之間,訪賢士才人。至隃山之陽,得一處士,曰崇開,帝嚳之後,代國之族子也。國滅於浞,而避居山野。一人孤處,賣薪為食而隱,明道抱德,不與人立談。少康聞之,五謁之,九陳之,而後發言曰 :「子行欲復仇,帝天下,而來問野人,何也?」少康驚駭,謝曰 :「下邑細人,願求夫子性命之教,以毋枉生於世,如此而已 。」崇開笑曰 :「詐也 。」結氣未伸,根脈未理,乃言性命,何也?」少康掩面泣而長跪?曰 :「所願奉教於夫子者,實為此也,而不敢言,夫子既知之,忍不復教之?」崇開曰 :「夫得人者興,自用者亡,恃力者敗,用智者成。子先得人而後用智也 。」少康曰 :「得人,孰如夫子?願為弟子,奉夫子為師,聊居弟子敝邑中,以朝夕奉教焉 。」遂備單草,置崇開坐,親御而歸綸,分舍而居之。請有虞之族為開納室焉。少康身執勞妻,執瑣而事開,日學於開,得明天地古今之道,治亂興亡之故,撫世治民之術。於是曠洞淵微,遂成聖德。二十九歲,庚午,子季杼八歲矣。性質明達,遂命就開從學。數年間,開又訪得漳淇間有處士,夫妻力作而隱。夫曰戴寧,妻曰女艾,仲康之舊臣也。女艾貌陋性貞,力能舉百鈞,口能辯智,能得人意中事。戴寧因家國亡滅,與妻蓄智,晦道隱淪河陰,心憤志切,未嘗不在夏後。無由用謀,一見崇開,遂夫妻挈子來歸少康。少康大悅。三人共議大事。崇開深明帝王之道,戴寧深明世務之要。開能定大策,斷大疑。寧能入幽細,成秘計。少康能師開友寧,尊信力行。子季杼年十二便亦能守經行義,因變用知。師崇開策曰:「夫氣之盛者,外不能入也。而中必有瑕勢之重者,物不能攻也而已。必有貳巨蛇吸人,刀斧安能傷之?而細蜈害焉,人於其中故也。人之百智具,而恙屍攻心,麻瘋攻體,輒至於死,生於其中故也。夫生其中者,已難制,人其中者,功易成。子盍思之?」少康大悟,再拜而贊。乃問戴寧,曰 :「子以為何如?」寧贊揚曰 :「善哉!夫子之教也。界之勇,天下莫敵也,逄蒙入其中,則殺之。蒙之勇,天下莫敵也,浞入其中,則殺之。吾輩即不為蒙浞之道,能不用蒙浞之人,還圖蒙浞之人乎?今誠得二人,一諜過澆,一誘戈豷,使其兄弟競位,父子傷情。彼自殺其一,則可圖其二;自戕其二,則可攻其一矣。臣請與臣之妻女艾者奉命而諜澆,但須得一人誘豷耳 。」季杼請行,少康曰 :「堅子能無敗乎?」崇開曰 :「是吾深知其能也,重於色,抑於氣,晦於面,明於志,結於口,運於意,必能之也 。」少康大喜,依計而行。崇開謂寧曰 :「吾聞先王之舊臣,曰靡者,忠勇可任。灌鄩之滅,彼必逃行,然必復至耳。子當率妻先往青州,會通靡,而後入過 。」寧奉教。開又囑杼曰 :「爾往戈,但親近。敬愛之。既愛矣,乃教之求親於浞,數數親浞。浞既親,乃訴說其兄,欲有滅弟之事,必有動息。而有以待艾與靡矣 。」杼奉教。於是,少康多予戴寧、女艾餱幣,以席捲之。戴寧、女艾扮南國之賣席者以往。杼敝衣垢面,扮失家之童子以行。時少康之三十三歲,甲戌三月也,三人同行出冀境上分手。寧、艾二人擔席果資行計,杼則童子獨行。見長者則拜而問路,饑則泣而求飯於路人。人見杼柔善而言語伶俐,多飲食之,引送之。不必資糧也。且說寧、艾先到青州,密訪問,姒靡在有鬲氏之國中為大人,行政事。戴寧稱舊戚而謁之,靡請入見。曰 :「吾未嘗與子有知,子何故道與吾有舊戚?」寧請屏左右,乃曰 :「吾與子有君親之至誼,寧直舊戚意者,君忘夏後之君乎?」靡垂涕而言曰 :「嗟乎!力不逮耳,何日忘之?」寧曰 :「有不為耳,曷力不逮?」靡曰 :「雖為,無所用也。舊王已死,夏國已亡,今將三十年矣!王死亦十餘年。雖為,為誰為之?」寧曰 :「子有不為,假今舊王有人,子將何所作為?」靡曰 :「竊固思之,寒浞竊位,安樂已久。二子窮凶淫侈已極,百姓怨恨亦已甚矣!誠可圖也,但外無故主,內少密人,未可妄舉也 。」寧曰 :「外亦有故主,內亦有密人。子將何所作為?」靡曰 :「有故主密人,吾用有鬲氏之眾,收二斟之遺民,合之可成三軍。諭民眾以服仇,告天下之方伯,誰不我援?」寧曰 :「先發而後聞乎?先聞而後發乎?」靡曰「必也先聞,則名正而功大。」寧曰 :「先聞則不能發,方伯不來,凶賊先來。以澆之力,雖天下之眾,無所制之。況三軍乎?必也有道,行乎其間,方為萬全之策耳 。」靡愕然,曰 :「子謀臣也,得無有所輔耶?」寧乃始告以少康所在,而己欲入過之意。靡大喜,當下取酒要盟。寧即引女艾同盟,寧謂靡曰 :「此吾婦,與吾入過者也。」靡曰 :「有是奇女子乎 !」遂三人刺血而同盟,皆誓曰 :「不能為夏氏圖中興者,不居宇宙之間 。」三人既盟。靡細問計,寧曰 :「子且收二國之燼,但假以強有鬲之名,而暗擇才智為諸師,以復仇。言激之若合,乃要結之,假獵而練兵。擇其志最同者數千人,常近於身,亦待予音也 。」靡且留寧、艾,相與訓練士兵。寧、艾稍出席十幣於靡,左右相與招結忠義,訓練士卒者三年,人人同洽孚契。陰要約而後,夫妻率腹心數人為流移之民,以投於過。過國者,當今之武強縣東,乃浞賊假兒澆十二歲時所封也,今三十三矣。澆封之後九年,浞賊真子豷,十八歲乃出封干戈。戈國者,當太原蔚興地也,為浞賊愛幼兒之狡慧與己同,故出之遲,封之近亦二十三年矣。皆久於安樂,不為防患之計。那浞賊誅鉏了眾強,又生了兩個凶狡之兒助他,有何不快意處?真是天縱奸雄,人力無奈。浞既奸羿宮數年,後又選士民家女子八十餘人,克滿後庭。又更造宮院台閣,漸漸廣聲歌,多狎客,日飲宴。只是能布小惠及民,凡士來歸者,輒用之卑官,故能安樂數十年。邇年以來,漸漸荒淫日甚,精神疲憊,則小惠也不施,士來亦不彩矣。那賊子過澆只憑猛力,臣下當面有顏色稍違者,親用手提來向地一攛,便成肉泥。背地有一言相干者,命擒來,即手刃斷之數段,如擒召不來者,必親窮之。自國中、外及諸侯,凡有不到處,非命將滅之,即自往盡屠其地。雖追至山盡水窮處,必逞志而後已。又嘗有龍鬥於野,澆惡其狀,則持矛而殺二龍。有雷震於庭,則拔劍擊殺雷神。外自薄海,內至妻妾,無不一以力行之。妻畝氏,生一子,即棄妻子別室,而寵妾於楊氏,一歲又棄之。別室又寵一妾,妾稍一扭頭,即光剝其衣,而摔之地,遂為肉泥。群婢不忍見,多有泣下者,澆即復摔殺之室中,人人危懼。此時,又寵音華氏等十餘人,人人勉意曲承,但保身命,左右亦然,皆無計奈何?那邊戈國,豷與他一般好殺。但只密聞人過失,命人殺之。左右亦惴惴危懼然。惡不遠播,又能奸媚,得浞宮中之愛,不同於澆。且說季杼當日,是十二歲童子,說是尋母失路的,要到戈國去,誰人不愛憐他?一路送引到了戈國。終日做尋不見母親,向街頭哭泣,便有人家要收養他。季杼但察看不濟事的,只暫飲食其家,終不久住。遍歷十餘家,得寒豷之妻族門氏家,家翁門辟,豷之婦翁也,仁義長者,收季杼養之。季抒遂久居其家,事翁盡孝事。翁諸子女,盡敬待翁,左右亦如一體,相愛於是,人人愛惜之。翁遂以為己子,諸子亦喜之不忌也。遂引之得入見豷之妻。豷妻亦愛之,遂出入豷宮庭內外無禁。豷見以為婦翁家兒,亦喜之。又見杼嗜好詩書,明事理,豷遂使隨其左右。季杼乘豷樂時,故為戲問之曰 :「為主樂乎?為諸侯樂乎?」豷曰 :「童子問此,則甚諸侯,不如王也 。」季杼佯謬言曰 :「君何不為王?」豷笑曰 :「童子我以為知事,乃還不知事 。」杼曰 :「今之王,君之父也,父不當傳子乎?然則後將傳阿誰?」豷不言而歎息一聲,杼故為不知者,乃問豷妻曰 :「我君何故歎也?」豷妻曰 :「童子問傳子,君有長兄,傳不及他,是以歎也 。」杼曰 :「王愛長嗣乎?愛君乎?」豷妻曰 :「實愛我君 。」抒曰 :「即愛我君,自然傳與我君 。」豷妻曰 :「此事妄言不得的,言之有禍 。」杼乃不敢問。異日,又乘間問豷妻曰 :「夫人謂伯父有禍者,何也?我不解 。」豷妻曰 :「伯父過澆殺人如戲,不論親疏。你說要傳他天下,他便不肯放汝,豈無禍?」杼日 :「彼有何德乎?」豷妻曰 :「他有什麼德,徒恃力而已 。」杼曰 :「若徒恃力,他便不及吾君。吾君有德有智,怕他什麼力?」豷妻曰 :「童子又妄言。」杼曰 :「非謂與他爭勝也。但常使人事王浞及王妃,得王浞及王妃周密愛厚,自然惡澆,殺澆則位便吾君之位也 。」豷妻愕然,曰 :「童子乃有此智 !」一日,豷大醉,偶於外室凴几而睡。左右適,俱以私事去。夜分,杼獨秉燭覓衣被周圍覆豷,因侍其側。豷忽驚覺,問何乃睡此?杼言左右不知君在此,童又不敢離左右,而往呼左右,故如此。豷大喜抒,而左右亦賴以免罪。又嘗出獵,抒侍豷於車上,適有群虎驟至,車前馬皆伏地,左右及御皆驚走散。杼獨舉草蔽,豷持大旗搖燁之,虎駭而散。左右方集,豷大悅杼,詈御者及左右,曰 :「何不如童子,猶有智勇為主之心。爾等可得見虎而逃?將置我於虎嚎乎?」遂殺御,並欲殺左右。杼又極情勸解得免,左右亦無人不感杼者。豷又嘗怒其子與女淫戲,欲殺其子。杼於豷前跪而泣諫,請以身代之,曰 :「君之德,天下之主也。若有天下,則君之子又承天下之主也。君乃不先教而遂殺之,君後日悔無及矣 !」豷亦為之泣下,而赦其子,遂使子與抒為學。子雖頑蠹,亦感抒,而豷妻之賢杼又甚。又杼嘗侍豷齋室,齋室火,左右皆走,杼獨不走。既而火至室,不入。豷不知抒之天命有在,而反謂己之福使然,愈以杼為忠。每上與妻稱言杼之忠義仁信,妻尤協助語之,且曰:「是童不獨忠心也,且有大智,欲為君取天下,君知之乎?」豷曰 :「誠亦覺之,是吾心也。或者天意以此人畀我成事,亦未可知 。」遂謀遣杼人窮國事浞。賊促亦愛杼。留侍左右。杼乘間稱豷之孝,慕君王仁愛天下,說得淋漓周洽。浞漉然動容,退謂妻曰 :「幼兒處來一稚子,如此其善意者,天將與吾幼兒子乎?」妻召杼而見之,見其伶俐,亦愛之。杼事浞與浞妻,又竭盡忠孝,侍浞左右。又竭盡仁義,亦如事豷之道。浞深信杼言,遂加寵於豷。杼頻頻往來浞豷二處,內外無禁,如此者五年。豷之謀堅,浞之意亦固,欲以位傳豷矣。意稍外傳,過澆聞之,大怒。是時戴寧、女艾已在過二年。初至過時,為販鬻於市,漸漸散幣,結澆之妾父母音華公、音華媼與澆之左右。遂得薦用於澆。寧為司城之富,艾人宮為乳繡媼。二人內外,每事盡忠竭智,澆深信之。凡有大事,即與計議。寧見澆之四週國邑,多助澆行惡者,欲先剪之,以孤澆。遂因間說澆曰 :「君以此諸君果真心助君乎?今日不過畏君之威而附君,其奸其力,俱異日為君子孫害也。盡殺之而收其民,則君之國愈強,而患永息矣!但盡殺之,則太驟,恐民不服。當漸漸除之 。」澆本性好殺,聞寧之言,殺心頓起,遂殺數君。於是,諸國皆危懼,欲叛。 澆常殺左右,女艾常救之。因密結其左右人,而盡得其歡心,尤得澆寵妾及諸妾婢之心,並得澆意旨,而承之寵妾左右。又無不維持女艾與寧者,如此者三年。澆既聞豷謀,即召戴寧計議。寧恐澆殺豷,則又無敵,乃曰 :「父子兄弟之間無他故,不過豷時常朝候於王,與後近而得歡。君遠而失常朝候,故有讒言間之耳。君何不朝王?與後哭泣而訴之。父母之於子也,見之則愛。君必知王與後之情,而後計圖之,未晚也」。澆不欲往,寧乃曰 :「君誠不可往,請得人而代君往,朝於王,以觀王意。之若同善,則達君之誠孝王。王使情意既和,然後君親朝王,保全骨肉。若其不善,即疾反,而報君,始無事也。」澆乃大言曰 :「何骨肉之有?雖然爾為我往觀之,可也。速歸報我 。」寧言欲達母后,須得女使。遂使女艾同往。寧、艾暗喜,承命來窮都,朝於浞。是時少康之三十九歲,庚辰年也。一月始旬,寧來窮都。季杼已十八歲,及冠矣。寧恍惚識杼,杼確識寧,相遇於朝。杼佯為不識,寧熟視抒,抒微掉首遣之,恐寧露出機關。杼與豷已先於浞與羿妻處言澆之罪,傲惰不軌,欲殺君父盡殺宗族而自稱王者多端。寧朝浞,稱澆誠孝,慕王與後,懼王與後疏他,故不敢來,遣下臣來請罪問安。浞大怒曰 :「人家養子,遣臣問安乎?且先殺爾 。」呼左右,將寧挪縛,寧左右顧盼,正在思量計較。只見季杼跪陳於浞曰 :「澆之逆情,此人必知之,不若因而問之,乃得其詳,請君刀下留人 。」浞乃命勿殺,帶寧來問之,寧恐所言與杼等之說,不相照應。作為被縛苦,假作湮氣,不能發聲。又為恐懼之狀,鸇鸇不已。季抒又陳曰 :「此人吃縛苦,懼君王威,一時不能言,且發往門下,調息之。臣請監守而善問之,必得其詳矣 。」浞從之,曰 :「汝言是 。」即以寧付杼。杼遂得與戴寧、女艾於監室,相持哭訴上項。寧曰 :「非君,吾幾不免為刀下鬼矣 !」乃串同言澆逆節,並計圖澆。杼問寧曰 :「子在過國,不密殺澆,何也?若其早殺澆,則窮國無人矣 !」寧曰 :「澆之室內左右皆吾人也。吾豈不能殺澆,但殺澆,則滅窮國又難矣。故不如委浞於澆,使澆殺浞,而委澆於豷,使豷殺澆。澆易圖耳。且大計未定,若先小圖之,萬一事不密,則前功盡棄矣 。」季杼喜曰 :「此實吾心,吾惟恐子先殺澆則事反不易也 。」二人大略定計,季杼乃復浞命曰 :「已得其情,蓋欲並東方三十七國,並東夷九種,北狄五種,大舉攻王,並殺戈君矣。且有大逆之言,臣所不敢言者 。」浞促季杼言,季杼故懼晦,不敢言。浞曰 :「吾愛爾若是,何所不可言?而乃隱瞞我 。」季抒乃扣膝低聲曰 :「澆自謂彼有神勇,乃後羿之子,非君王所能生也。君王殺其父,奪其都,亂其母,今彼興兵報父仇,奪舊都,取母,天下必義他不以為叛。且彼神勇,天下無敵,何憚於君?」浞聞云為後羿之子一語,不覺心折怒而悸,手亦顫顫曰 :「似此賊如此悖逆,何以誅之?」杼曰 :「此骨肉之間,家國大事,小臣所不敢知也。君王且與母后及戈君共謀之。」戈君者,豷也。浞乃於宮中與妻言之第,不敢道是羿子一語。羿妻聞而悲憂,亦不敢泣。浞乃召豷並季杼人,共議圖澆。豷計曰 :「宜反賂其臣,使圖之 。」季杼曰 :「若其臣受賂而不圖,不亦誤事乎?」豷又計曰 :「召其上朝,而伏甲擒之。」季杼曰 :「若召之,他必不來 。」浞曰 :「然則何如?」杼計曰 :「今以母后為言,不如因計就計。即以母后慰之,母后慰其女臣,君王慰其外臣,使道父母之愛,原無他意。仍厚賂二臣而去,勿言王怒,則彼不疑。母后乃遣人常慰愛之,王亦遣人慰諭之,則彼必自來朝矣!更不來,則王為疾召之,以囑後事,斷無不自來,自來則取之,斯十全之計也 。」浞大悅,曰 :「子智囊也 。」遂從之。命羿妻召女艾,見,羿妻嗚嗚而泣,言彼念子之情,並遣宮人隨女艾歸過國,浞並厚賂戴寧而去。寧、艾歸過,言果無事,澆遂不以為意。既而母命人來慰,澆遂喜,然終不肯入朝。辛巳,一月,豷、杼在窮都,又不見澆來。浞乃托疾召澆,寧與艾進曰 :「此則定大事時也,君當速往矣 !」澆乃命偽司馬鹿椒守國,命寧隨身,統三千護衛甲士,往窮都朝浞。女艾先分密人往有鬲之國,知會姒氏。自於宮中定計殺澆。澆至窮都,命戴寧與甲士居館,自挺身入朝。時豷等已張幕伏甲於浞臥內,待澆矣。澆入朝,寧即速尋戈豷館,朝豷而問杼曰 :「策何如也?」杼述言如此如此。寧曰 :「不能濟也,何不率大軍外殺其護從之人,吾歸而待澆也 。」杼乃促豷點大軍,盡殺其過國三千人,遂率軍歸戈。寧則解澆車之駿馬,獨乘之而歸過,一日夜即到。乃召澆左右於朝堂,言澆有密令,鹿椒欲謀叛,命除之。召鹿椒至,擒而殺之。遂對過國之眾曰 :「君歸欲盡殺爾等,莫若從我,我保全爾 。」眾皆願服。明日,有東來數千流民來歸過國。寧點視之,乃姒靡所統青州兵也。寧遂閉城,部分盡搜平日助澆惡者,與澆至親而心未順者,俱殺之。老幼幽之處。堅守城門,嚴夜敬禁出入,以待澆歸。其女艾在內說音華氏曰 :「過君於路聞小人之言,謂宮中有過失,歸即盡殺之。故寧預先竊歸,而通報宮中,各自速為計,可也。且過君之愛不常,一息不合,便成肉泥矣。何不毒殺之?而立其子,則安樂富貴可長有也。」諸妾是時乘澆一別,則皆通於左右親戚。出入之人惟懼澆歸,聞而殺之,聽得此言,大眾驚怕。乃推女艾為謀主,定計策。棄妻畝氏聞欲立其子,亦喜。諸棄妻寵婢宮中內外左右之人,無不喜者。女艾具多利刃,人宮授諸同志。凡稍異言者,即殺之。與諸棄妻寵妾一齊設美肴,藏毒藥,帶利刃以待澆歸。且說澆直入浞臥內,朝浞。方入寢門,浞見澆昂曹之狀,便怒,大呼左右安在?兩帳田士百人,門外前後甲士四百人,宮門內外又千人,一聲喊,舉齊銳斧、大刀、長矛、短劍,都來殺澆。那帳內百人皆猛士兇人,浞素親用以誅群豪取國家者,攢兵刺澆身上。澆初不覺身上中了戈、矛十數處,只當無有,乃大呼,舉臂。左手奪來雙矛一戟,右手奪來雙戟一斧,反堪甲士,甲士被傷,無不倒僕者。澆遂登牀,舉浞,恨曰 :「爾能殺君,吾不能殺爾乎?遂摔之於地。但見一堆骨血,無肉矣!既弒父,遂入尋母。羿妻以為可復為母子也,泣而迎之。澆乃大詈曰 :「失節之婦,夫殺於賊,反而從賊,留爾何為?」乃亦舉母,輕摔於地,骨盡折而死。遂舉浞宮中捍門大長鐵棍,出宮擊甲士。不先走脫者,盡殺之。出朝尋戴寧,不見視。三千甲土,已盡被窮軍殺之矣!乃奮怒,獨步尋城中,有軍士,盡殺之。尋戈豷,不得。尋浞平時親戚,盡殺之。百姓之家,逃匿殆盡。又入浞宮,殺促諸幼男少女。天晚,遂宿宮中,取浞愛妾,盡淫之。連經二十餘婦,而不衰。明日,出朝,遍覓車馬人民,不可得,蓋杼計盡搬也。澆奮怒,獨步行來,攻戈。戈國城外不留一舍一人,城門皆土築實,城上人俱注矢發射澆。澆身中數十箭,不得進城,乃宿於野。明日,復步歸窮,夜又淫浞妾。明日,乃盡殺之,而獨步東奔,五日而歸過。靡、寧、女艾日日閉城而待。於二月二十三日,望見澆獨步奔來。寧喜曰 :「大事成矣 !」遂遣女艾一面入宮設酒宴待澆,自與靡引過國之眾匿伏秘處;一面遣腹心人出迎澆。曰:「鹿椒已反去,城中臣民皆逃,惟存宮中耳 。」澆大驚。入城,不見一人,乃入宮。宮中妾婢群泣而迎,曰 :「鹿椒反,不得女艾捍守宮門,則妾皆被擄矣 !」乃群釃酒為澆洗塵勞苦。澆勞苦已極,不暇酬酢,接得觥,連飲數十觥,便大啖食物。食未飽而毒已發,捫腹而起,大叫曰 :「腹痛腹痛 。」女艾已盡收檢宮中兇器而盡,匿宮中人獨操刀伏於廚。廚門設坑,澆腹痛身熱,不能自禁。大呼,宮中無一人。自至廚取水,墜坑中,女艾刃刺其喉而誅之。乃呼戴寧、姒靡入宮,鉤出澆屍,陳之於市,乃開城縱過民觀之。靡等取其頭,懸之以玄旗,默示夏令也。夏王刃澆身為萬段,過民取而嚼之,立盡。寧殺澆之子,而縱其妻妾各歸民間。姒靡速還青州,起二斟國與有鬲之師以來。靡將中軍,寧將左軍,女艾將右軍,西征有窮。時浞既誅,親戚未盡,澆既退,又皆復來。季抒佐豷,率窮之大軍歸窮。遂據窮都稱王,已五日矣。三月一日,王師圍窮。杼望見立旗上有懸首,知為王師也。窮人不知,尚以為過澆之師,人人惴恐。季杼在戈數年,結有豷之左右國人中,有心腹七人。又素用術,得豷之不才子鮒由者心,遂集七人曰:「大軍圍城,城中寸草不能留也。何不斬豷而出降?可自免罪乎?」七人從計,乃往說鮒由曰 :「大軍入城,吾輩寸肉不留也。君王嘗欲殺子,子何不斬君之頭?令我出降,眾軍必立子為王矣 。」鮒由大喜,即挾刃入寢,斬豷之頭而出。季杼與七人持豷頭標示於城上,大開城門召王師入城,取浞之殘骨,同澆首、豷首,即誅鮒由之首並懸城上。其城中民,順者盡赦之,不順者乃誅之。促之助惡親戚舊臣皆誅之。季杼領眾至艾國,素相善如門氏者,金其家,賞賚之,搜其奸黨誅之,各逆種子女亦誅之,各妻妾子女放去民間。乃召各民,諭令歸農,禁其偽宮,盡發其車馬器甲從大軍。又尋誅得羿骨,纛標逆羿之骨與四逆之首,振旅南行。迎少康於綸。子季杼,臣靡、寧、艾就邑而朝,備駕百乘。少康奉乃母與二姚,並請虞君思等,師崇開等,即日就道,整威儀東南行。求陽翟,夏王之故都。命寧、艾、靡、抒修輯五廟,掃視諸陵,增立先王之廟,輯宮室,修鈞台,視九鼎告天下諸侯。豫、冀、青、兗、雍等數州諸侯聞之,皆來推戴少康。時辛巳冬,少康年四十歲矣。先以十二月告王相之廟,獻四凶之首骨。乃以明年壬午為元年元月,即夏王位。褅五廟,望諸陵,郊天祈地,祭九鼎,坐釣台而朝諸侯。遂為中興首君。但不知有何施設,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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