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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小黑明融

[歷史軍事] [瀛園舊主]木蘭奇女傳(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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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3 14:48:51 |顯示全部樓層
第九回     觀音寺喪吾說法 白蓮池九賢賦詩

  卻說西陵縣雙龍鎮,有一觀音寺,寺中一僧,名曰醉月,門下徒弟有五六十人。這醉月長老謹守清規,日率弟子春耕秋種,竟成巨富,一日,醉月長老謂諸弟子曰:「吾自出家以來,祇知道苦念彌陀,究竟不知‘彌陀’二字,出於何處?今聞大悟山有一喪吾和尚,通玄達妙,見性明心。趁著四月八日,佛祖壽誕之期,我欲請喪吾下山,到吾寺說法,講解經義,也不枉出家一場。」眾徒弟齊聲應道:「惟師命是聽。」
  醉月長老帶了兩個徒弟,行了七十多里,到了大悟山。上得頂來,見白鶴啣花,猿猴獻果,香清味淡,別是一番世界。看見山門,早有兩個和尚前來相迎,與醉月師徒相揖而入。進了客堂,彼此合一。醉月細說來意,那和尚搖頭道:「我家師父自上山來,二十餘年,並未下山。即山下名家巨族,吟詩插柳,概不迎送,豈肯到你寺中說法?」醉月道:「你家大和尚既通禪禮,自然慈悲度世,況我請去說法,是闡揚佛教,代天宣化,比不得是俗家往來,一派虛名,全無實際。煩二位大師領我進去,見了大和尚,料不推卻。」
  二位和尚遂引醉月入方丈,見了喪吾,醉月倒身下拜。喪吾連忙扶起,分賓主而坐。醉月具道來意,喪吾欣然答道:「久聞你觀音寺山不高而秀,水不深而清。蘭山聳翠於面前,柏巃橫枕於背後。砂環水轉,松茂竹苞,為西陵第一名境。乃高士託足之所,良緣廣聚之鄉,吾心嚮往,已非一日。今大師既來相約,切願拜在下風,平生之願足矣。」醉月見喪吾應允,喜形於色,道:「我師慈悲度世,真乃天人之師也。」到了次日,喪吾引醉月參佛既畢,吩咐徒弟好生看守山門,下山望觀音寺而來。醉月使眾僧各各參見,十分恭敬,自不必說。住了數日,雙龍鎮上,人人知道觀音寺請了一位高僧。於四月八日昇座說法,老老小小都來聽講。醉月又使人請七位賢士齊來坐敘。那七位賢士,為首的是:孝廉公朱若虛,致仕邑侯楊廷臣,漢皋諶于飛,木蘭山鐵冠道人張良貞,仙姑庵尼僧慧參,孝廉陳榮兗、葉同觀。七位賢士,一一與喪吾相見,各道相慕之意。喪吾見七人皆是儒風道骨,好生歡喜。到了四月八日,喪吾出示帖山門外,書道:
    大悟山喪吾和尚告稟諸位檀越大護法:僧中年出家,資性愚昧,德不自量,辱昇禪座。於本月八日,宣說吾佛陳言故典,有污聰聽,抱愧良多。自辰至巳,請善男到經堂講經﹔自午至未,請善女到經堂講經。庶男女有分,清規不越。謹白。
  卻說那雙龍鎮及四方善士,都知喪吾是個有名高僧,到了初八日,士女如雲,畢集山門之外。辰牌時候,寺內鐘鼓齊鳴,笙簫迭奏。一陣陣香風撲鼻,一雙雙白鶴旋旛。停了一會,又磐聲響亮。聽者塵懷頓盡,善意興興。眾僧簇擁喪吾參佛昇座。頭戴五佛冠,身披大紅袈裟,足踏雲鞋。兩旁僧眾,又金鼓大振,簫管齊鳴。須臾,金住鼓停。那大和尚高聲吟道:
    無生父母,淨土家鄉。生我沒我,空作昂藏。認取歸路兮,莫旁徨。
  和尚吟畢,眾寂無嘩。僧寺人等,無一個上前參問。那大和尚又吟道:
  未生我兮誰為主,既生我兮主我誰?
  大道不明空費力,水中明月自修持。
  喪吾吟罷,左右僧士無人敢應,一個個形如木偶。祇見人眾中走出一個小學生,頭戴青巾,身穿藍衫,年紀不過八九歲,步至禪座下,合掌對那大和尚答道:
  未生我兮天為主,既生我兮心為主。
  大道若明不費力,水中明月好精神。
  大和尚聽了,合掌當胸,又高聲吟道:
  水中明月好精神,風送波搖萬點星。
  不盡浮雲蔽月色,清池裏面影沉沉。
  小學生不慌不忙,順口答道:
  性靜如水慧如月,六慾不生萬念寂。
  浮雲生滅空往來,寥寥太虛無罣礙。
  大和尚又吟道:
  龍從火內出,虎向水中生。
  九葉蓮臺上,自度自家人。
  小學生答道:
  心中煉性龍火出,性中立命虎水生。
  心花燦爛蓮花生,元神起是自家人。
  大和尚聽了,口稱:「善哉,善哉!」又吟道:
  元神真又真,空寂見無生。
  返我真面目,淨土好安身。
  小學生聽了「返我真面目」這一句,料喪吾識破機關,又見喪吾下了法座,有相遜之意,往外就跑,不知去向,喪吾也退入方丈去了。那些看的眾人,都道這個和尚果然有些道行,感得天神下降,不然,那有不上十歲的小學生,就能出口成章?一個個疑神見鬼,惟有朱若虛暗笑不止。大家進方丈,請大和尚再出說法,不表。
  卻說這小學生,不是別人,就是若虛之孫木蘭女也。若虛因他從小聰明,五歲入學,將一十三經讀得透熟。他又喜看佛經道典,深通其妙,所以三教宗旨,心傳妙法,一一皆知。當日聽了喪吾所云:上半日是男子聽法,下半日是女子聽法。木蘭心中想道:「與男子說法,必是盡性至命之理﹔與女子說法,不過是因果報應。」私向伯母房中,將哥哥克念的頭巾、藍衫穿著,儼然一個小相公模樣,竟來觀音寺聽僧說法。當時見喪吾連吟二偈無人參解,他就忍耐不住,竟到法座下與喪吾對答。比及喪吾下座之時,他卻跑出山門之外,竹林之中,取下頭巾,脫去藍衫,與一班女娘,匆匆而回。況且朱家家法,一切內眷足跡不出中門。誰人認得?朱若虛雖然曉得,也不肯說明。當日見他有如此大才,到也歡喜。自此喪吾在觀音寺,與諸賢或登木蘭之峰,探灄源之浦,尋白雲之洞,觀城潭之水,吟詩作賦,講道談經。住了半年,纔回大悟山。
  過了一年。一日,觀音寺池中蓮花開放。醉月長老命徒弟搭起一座冰閣涼亭,請諸賢來賞蓮花。及諸賢畢至,依次而坐,早有侍者焚香烹茗,茶酒並進。那諶于飛開口言道:「目今大唐天子明良際會,胡越一家,五穀豐收,三災永息。使吾等高歌酣飲,對此光天化日,和風慶雲,花呈其色,鳥奏其音。我等各吟蓮花詩一首,以誌今日之勝。」眾人皆道:「說得有理。」九賢吟罷,彼此相賞,侍者又茶酒並進,果食重添,直飲到月上三竿,方纔散席。到了次日,喪吾道:「樂不可極,貧僧欲回大悟養性,期至九月八日,我等九人一齊到朱兄府中賀節,列位切不可失信。」九人齊聲道:「謹遵臺命。」於是九賢各各作禮而散。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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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3 14:49:25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回     朱若虛遺言囑子媳 尉遲恭奉旨造西寺

  卻說朱若虛見眾賢散去,每日焚香注水,靜坐觀心見性。天中境界,愈窮愈妙。到了九月初七日,偶染寒疾,天錫、天祿請醫調治。若虛不肯服葯,將書箱中小小一個綿包袱取出來,叫那九歲孫女朱木蘭出來,命之曰:「此書傳至李靖,出自龍宮,肇於軒皇風后,演於尚父、留侯。內卷曰《陰符》,外卷曰《遁甲》。吾相爾根氣不凡,料可傳授,風后、留侯諒不吾責。」木蘭頓首受命。
  到了初八日,九位賢人相繼而至。若虛命二子出迎,到內室相見。喪吾曰:「吾兄抱恙,我等一來問安,二來不負前日觀音寺之約。」若虛曰:「兄長高明遠見,今日齊來舍下相聚者,知我明日當與兄等永訣也。」眾人曰:「吾兄善自保重,吉人天相,休為意外之虞。」若虛到了初九日,謂眾賢人曰:「死生有定,天命難挽。今日之生,乃前日之死。今日之死,乃後世之生。生死不明,徒來人世。出得生死,是為仙子。吾夢文昌帝君,召我為南宮桂香殿主簿史,吾復何憂?願諸公善養元真,保正性命,毋以善小而不為,毋以惡小而為之。他日功成果熟,同作南宮仙子。」
  又招天錫、天祿而言曰:「人生在世,如花開謝,如月缺圓。君臣遇合,原於天命。父子篤恩,兄弟篤愛,出自性真。夫妻良緣,雖由命定,然淑女可求,良配可擇,姤婦可出,惟有朋友,乃擇善之助。身心性命,可以相輔﹔死生利害,可以相救。交匪其人,終身之垢。故國之興廢,關乎權臣﹔家之成敗,視乎密友。古人云:能媚予者,必能害予,斯人勿友﹔肯規予,必肯助予,此士當交。更有一等矯情飾貌之人,口吐經詞,心若蛇蝎,因人喜好,窺人性情,出言投機,作事合意。此所謂靜言庸違,象恭滔天,是不交於君子之誅者也。宜避之如仇,遠之如虎,若與之交接,身家性命,為其所累。」二子叩頭領命。又招秦氏、楊氏謂之曰:「女子不知《詩》、《書》,雖於言孝弟,但知敬公婆,慎言語,便為賢婦。能慎言語者,自然能順丈夫,能和妯娌,再勤紡績,守家教,非賢婦而何?」二媳叩頭而起。忽然白鶴集於階前,異香發於庭所。若虛急索紙筆,題云:
  以心達心,以性化性。
  知身是客,得吾之真。
  若虛寫畢,以目視喪吾,喪吾即附耳念了數聲「南無阿彌陀佛」,若虛遂瞑目而逝。朱氏全家舉哀。諸賢一個個傷感不已。相與理喪助葬。事畢,各回。天錫、天祿守墓三年。家人失於提防,家物、財帛,一火而空。又過二年,就一貧如洗。幸弟兄二人貧而立志,毫不妄為,秦氏、楊氏與木蘭織機度日,按下不表。
  再說先年煬帝自下揚州觀玩瓊花之後,流連忘返,饑饉薦臻,盜賊四起。天下諸侯,各據州縣,宇文化及竟弒帝自立,稱為夏王。李靖見天下大亂,遂與魏徵、房玄齡、徐敬業、尉遲恭、三公子商議,欲起伏義之兵,聲宇文化及之罪,以清宇宙。三公子遣玄齡卑辭重幣,去見突厥,借兵五千,以援聲勢。他日功成,割冀州八十一州縣為勞。突厥與其弟頡和商議,頡和曰:「目今中原變亂,三災並興,安天下者,非世民而誰?吾主其許之。」右長康和阿奏曰:「唐公借兵,主公斷然不可許他。」突厥曰:「卿家老成練達,惟正詞是吐,危語為陳,寡人靜以待命。」康和阿曰:「公子世民素有大志,今欲舉兵南向。來我國借兵者,其計有三便:一者欲興兵中原,太原空虛,恐我國襲其巢穴,非來我國借兵,心欲我國策大臣上將,於彼為質也﹔二者借我國聲勢,使各鎮反王望風而回﹔三者許割冀州一帶地方與我國為勞,是非重利誘我君臣與彼為力。他日之功成,卻道中原土地,與北國山川,若馬牛之不相及也。」突厥曰:「相國所見極是。但彼國君臣在此,何以謝之?」康和阿曰:「主公設筵餞行,與來使對天盟誓,不但不來入寇,倘別國侵太原,我國必然發兵護救。他日成功,以冀州一帶地方為勞,又要這來使歃血為盟,為後日之據。如此則我國不勞,而彼國感恩。」突厥聽之,喜形於色,謂百官而言曰:「孤有康和阿,猶秦穆公之有百里奚也。」次日,突厥如康和阿之言,與房玄齡盟。乃謂玄齡曰:「孤今與爾既立盟誓,永結脣齒,公子南征,不但無內顧之憂,並有泰山之靠,勝發兵十萬也。他日功成,爾主負孤,孤負爾主,皇天厭絕!」玄齡索了回書,望太原而回,見了公子,備道如此如此。呈上回書,世民大喜。
  李靖曰:「公子可聲言為主報仇,先討宇文化及之罪。再傳檄各鎮反王:歸命者,賜爵封侯﹔逆命者,弔民伐罪。如此,則不怒而威,天下可定也。」世民謝曰:「先生金玉之論,天下之福也。」如是奏知唐公,起兵十萬,拜李靖為帥,徐敬業為參謀,尉遲恭為先鋒,其餘隨征將士,不必細說,留魏徵、房玄齡監國。出師六七年,天下大定,胡越一家,建都長安,國號大唐。事載唐紀,此處不贅。
  再說大唐高祖在位,天下太平,四海無事。惟有北番主突厥不朝不貢,每年遣使臣責唐主違盟背約,索取冀州地方。高祖念他有脣齒之誼,置而不問。過了數年,建成與世民不睦,此事愈閣一邊。到了太宗登位,貞觀三年,湖廣武昌府節度使尉遲寶林上本告急,言武昌城池被江水衝壞,淹死居民無數。太宗見奏,龍顏不悅,退入後宮去了。次日登殿,命鄂國公尉遲恭領餉銀十萬,往武昌監造城池﹔又命皇叔李道宗明日設筵於凌煙閣,與尉遲恭餞行。
  尉遲恭領命,次日來凌煙閣款燕。那李道宗尊貴自居,卻不十分為禮。尉遲恭心中不樂,飲了幾杯,因舉杯問道:「主上不恤民力,修此凌煙閣何故?」此時道宗亦醉,因答曰:「此閣為我李氏先世有大功於社稷,故能受天之命,為天下主。凡吾李氏子孫,皆祖宗之裔,主上修此閣,乃燕毛序齒親親之意。詩曰:諸父昆弟,備言燕私。與異姓無與也。」尉遲恭對曰:「非也。主上念隋運終將,天下大亂,生民塗炭,奮然有安世之心。及四海清平,海內一家,則念文臣有牧民之勞,武將有開國之苦,修此凌煙閣,以效漢武雲臺故事。此所謂禮賢才,敬大臣也。雖有周親,不如仁人,同姓何居焉?」道宗怒道:「大臣與皇親,孰上孰下?」尉遲恭道:「當日主上被難,臣單鞭救駕,此時不見皇親。」道宗大怒曰:「爾每每自恃功高,藐視皇親,不念今日之富貴,是誰家之爵祿?吾又何得與武夫對飲,自忘尊貴哉!」遂推棹而起。尉遲恭大怒,一掌打去,道宗「哎喲」一聲,暈倒在地,打落門牙四齒。多官上前勸解,光祿寺大臣已將此信報與太宗知道。
  太宗先召道宗,責之曰:「李氏之有天下,敬德之勞也。朕之有今日,敬德救之也。皇叔宜卑以自牧,不宜與大臣競。」再召敬德讓之曰:「朕道卿年老氣衰,心平氣和,奈何仍然少年情性,傷吾父之愛弟,辱寡人之至親,朕每思漢高祖殺戮功臣,心甚恨之。今觀卿如此行為,毋乃功臣自取,不獨責漢高祖一人已也。然分外之恩,不可多得,卿宜自愛,勿使朕憂。」尉遲恭乃叩首謝罪。太宗又道:「卿位極人臣,所不足者國戚耳。朕有一女,名開唐公主,使奉卿箕帚可也。」尉遲恭叩首曰:「臣糟糠之妻,願富貴不相易,此事斷不敢從命!」太宗道:「卿如此尚義,忠心可知。」乃止。
  尉遲恭即辭聖駕,望湖廣而來。到了武昌,寶林接入,父子相見,擇日興工。三年有餘,工程告竣,欲回朝繳旨,太皇后竇國太傳懿旨到。尉遲恭忙排香案開讀。內云:
    朕幼生西陵城右,常隨母吳夫人西寺進香。彼時見佛像零落,廟宇敝漏,今五十餘年,廢敗可知。特命爾鄂國公尉遲恭往彼重修,務使巍峨莊嚴,盡善盡美。欽哉,用命!
  尉遲恭謝恩既畢,起馬望西陵西寺而來。選能工巧匠,擇日興工。造了半年,工程將半。一日,尉遲恭精神困倦,伏案而寐,忽然聞磬聲嘹亮,嫋嫋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訴。尉遲恭聽之,驚訝不已,起身信步閑遊,轉過曲檻,見一座花園,十分幽靜。週圍看了一遍,處處花鳥宜人,亭臺悅目。又轉過西廂,隱隱聞讀書之聲。尉遲恭不好遽入,立窗外而聽,卻於窗隙中舒眼一看,卻是故人朱恩兄在內。急忙走入,躬身下拜。那人昂然不動。尉遲恭又拜道:「恩兄別來無恙?」那人拂袖起去,向外就走。尉遲恭一把扯住,不肯放手。那人當胸一掌打來,跌倒在地。猛然醒來,乃是南柯一夢。叫聲:「哎喲!我二十餘年勞於王事,未報兄長大恩,我尉遲恭真無義男也!」又想起在朱仙鎮遇難相救之時,不覺眼中流淚,慨歎不止。左右將校見公爺傷感,慌做一堆。尉遲恭收了淚,召香元和尚問曰:「此地有一個老孝廉公,他姓朱名叫若虛,住在何處?」香元和尚答曰:「此人住在雙龍鎮,至此有一百一十里。聞他去世,未知確否?」尉遲恭大驚,即傳城守王咸宜代理監工:「本帥明日要往雙龍鎮走一遭。」
  次日不等天明,帶隨身將校,望雙龍鎮而來。尉遲恭性急馬快,不上大半日,就到了雙龍鎮。找問朱若虛門戶,一人指著兩間草屋道:「朱若虛死了五年,兩個兒子窮得可憐,住在那裏。」尉遲恭吩咐從人在外,單身走入茅屋中。天錫見了,慌忙來迎。尉遲恭望上一觀,見朱若虛夫婦的一雙影像,都供在上面,遂倒身下拜,大哭起來。那哭聲如雷,不住的千恩人,萬恩人。天錫同二子齊來勸解。敬德想起在朱仙鎮相遇之時,歷歷在心,一發大哭。天錫見他是一位顯貴模樣,又痛哭不已,不好動問,祇得出來向從人拱手道:「請教列位,這位老官人,姓甚名誰?」他的從行將官齊齊答道:「這就是開國元戎鄂國公也。」
  天錫上前跪拜道:「叔父遠涉而來,不必過哀,恐有傷貴體。」尉遲恭方纔止了聲,收淚問道:「相公,我恩兄是你何人?」天錫回道:「是侄兒的先考。」尉遲恭問道:「你是天錫,是天祿?」天錫道:「侄兒名天錫,舍弟天祿,採薪未回。」尉遲恭又問道:「你父親當日豪傑,門下必無虛士。在日有幾位賢友?」天錫道:「父親在日,與大悟山喪吾和尚,觀音寺醉月長老,仙姑寺慧參尼僧,木蘭山鐵冠道人張良貞,致仕邑侯楊廷臣,隱士葉同觀,漢皋諶于飛,孝廉陳榮兗,共九人為友。」尉遲恭道:「賢侄可將諸位賢人請來,與我一會。」天錫唯唯而應,面有難色。自古道:家富能役人,家貧受人役。況且天錫家中一貧如洗,這九賢若至,便如何款待?尉遲恭心下明白,叫從人把帶來的奠敬呈上,共紋銀一千兩。對天錫道:「你可作速代我買辦五牲祭禮,候諸賢到齊,同到你父親墳前祭奠一番,以適我意。」天錫接了銀子,口稱:「難得叔父美意。」不一時,天祿回來,天錫迎而謂之曰:「此父親故人尉遲叔父也。」天祿上前叩頭,尉遲恭雙手扶起。見他弟兄二人言語清利,氣宇軒昂,倒也歡喜。天錫即命天祿,持兩個官寶大錠,往錢店換錢使用。那店官人見了問道:「此銀何處得來?」天祿道:「此是父親一個故人送來的。」店官人道:「此人姓甚名誰,現在何處?」天祿恐驚動地方官長,不肯說明,便道:「此人方至,尚未問他姓名,權且將錢五十貫付我使用。」店官點頭不言,天祿回去了。
  卻說這店官人有財有勢,專好結交官府,興害貧民。當日見了天祿兩個官寶,心生疑異。卻又想到天祿家貧已極,他的親戚故舊都是貧民,如何有人送他大官寶?若是富貴豪家,他必說出名姓,料此人必是大盜。即來千戶衙中,對劉玉龍說出此意。劉千戶又知會巡檢馬守松,即忙換了衣服,扮作客商,帶兩個親隨,來天錫門首探望,伸頭縮腦,令人可惡。見那些將校面貌凶惡,卻是平民打扮,有兩個喝道:「甚麼人,還不站開些!」這千戶、巡檢兩個官長,答道:「你是甚麼人,敢來此地大呼小喊!」這將校大怒,大罵:「好大膽的狗才!」手執馬鞭,劈面打來。劉千戶、馬巡檢將鞭子扭住,兩下廝打。內中又走出兩個將校,將千戶、巡檢按倒在地,將要動手,二官大叫道:「我是本地方千戶、巡檢也。」將校聽了,發一個冷笑,叫聲:「弟兄們,快拿繩子來,將兩個狗才弔起!」幾個親隨道:「爾等是甚麼人,敢將地方官如此凌辱!」這些將官那裏肯答應他。朱天祿在家中,聽得外面囉唣,出來看時,認得弔的是二位官長,對眾人求饒,眾人道:「若是平民,我等還放他,他是地方官,不來伺候也就罷了,還敢在門首搖來擺去!」天祿無可如何,祇得進去稟知尉遲恭。尉遲恭道:「吾來此處,原不驚動地方,他二人既來,可有手本?」將校道:「他二人民服而來,長在門首觀看。小的們再三喝之不去,及至打他,他纔說他是地方官府。」尉遲道:「這是何故?」尉遲恭叫將他放了。二官回去,換了公服,各執手本,跪上門來,手下將校,不肯傳進。尉遲恭那裏曉得?跪了半個時辰,幸天錫出來看見,說個人情,放了回去。二官又差人抬酒席送來,撥衙役伺候不題。
  次日辰巳時候,諸賢相繼而至。尉遲恭見眾人皆是儒風道貌,鶴髮童顏,十分敬重。及祭禮齊全,尉遲恭同八位賢士,緩步而行。這千戶、巡檢,也相隨在後。到了若虛墳前,排開祭禮,尉遲恭朝服而拜,大哭不止,八賢亦相向而啼。天錫、天祿祇得上前相勸,挽尉遲恭回舍。次日,醉月邀尉遲恭同八位賢士,到觀音寺設齋,尉遲恭欣然而往。見觀音寺山清水秀,十分歡喜。進了佛殿,合掌參拜。醉月盛排齋筵。尉遲恭因說道:「方今聖上愛賢禮士,眾位賢士何不出仕為官?」喪吾道:「我等八人,年屆年朽,不堪推薦。惟有天錫、天祿,廷臣之子楊琰,三位賢侄,懷才未試,公爺可保舉出仕。」天祿說道:「侄兒願守先人墳墓,叔父祇保吾兄為官,願斯足矣。」尉遲恭點頭,對醉月道:「愚弟有聖命在身,不敢久停,今夜吾等盡不夜之長,愚弟明日清早,就回縣。候西寺工完,吾使差人來迎喪吾師,到彼處說法﹔二來接諸位仁兄,到寺中盤桓數日,就要進京繳旨。」說猶未了,祇聽得一個老婦人,在寺外叫冤。尉遲恭命從人喚那婦人進來。不知婦人所叫何冤,欲知詳細,再看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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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天祿貧受千戶職 木蘭劍劈白狐精

  卻說尉遲恭在寺中,與諸賢作別,忽有一老婦人在寺外叫冤。尉遲恭命從人喚那婦人進來,尉遲恭問道:「你有甚麼冤枉?」那婦人道:「小婦人姓沈。因本鎮的千戶劉老爺生了少爺,雇小婦人的兒媳王氏為乳母,至今七年,不見放出,竟納為偏房。小兒年輕懦弱,無力伸訴。小婦人聞公爺到此,故敢大膽叫屈。」尉遲恭大怒,即著人將劉千戶喚到,公爺問道:「你為何強佔民婦為妾?」劉千戶叩首道:「千戶並無此事。」公爺叫沈氏出來對證,千戶啞口無言。公爺叫左右取軍威棍,將劉千戶杖了八十,革職不用,將王氏斷回沈婆去了。公爺又對天祿說道:「賢侄既願守祖宗墳墓,這一個千戶職銜,你且領受。」天祿叩首受命。尉遲恭大喜,即日辭了諸位賢士,上馬回西寺去了。
  卻說天祿受了千戶之職,回至家中,就有營中大小兵丁,齊來叩頭。祇見那馬兵、步卒,旗長、隊長,長鎗手、短鎗手,弁委、外委,左巡、右哨,經制、把總,臨門參見。擇了吉日,進了衙門,即久疏親戚,無不相賀。天祿留八位賢士,住了數日,各人回去。惟有喪吾年尊路遠,天祿留在衙中養性。
  一日,喪吾在衙中,觀心入定。見自己心火下降。腎水上升,虛靈性府,慧光發現。團團如月光,照於四表。萬水千山,盡在目前。照見木蘭山一個白狐精,在空中往來,有戲弄木蘭之意。喪吾見了,喫驚:「這個性物,自討天誅。吾若不治,等待誰來。」到了次日,呼木蘭出來,叫聲:「孫兒!你有個仇星到了。吾有寶劍一口,你可帶在身旁,晝夜不離,自然無事。」木蘭拜謝起問曰:「公祖既洞明心性,觀照本來,佛家三皈之意,並六字真言,究竟是如何解說,祈公祖說明,以示未悟。」喪吾曰:「汝善思維,善解問,汝向西方拜我佛祖,我纔說與你聽。」木蘭即向西方叩首。喪吾又曰:「汝再向東方拜了大成至聖,我方敢儒釋交談。」木蘭又向東方叩首,喪吾也向東西而拜,然後坐定,叫聲:「孫兒木蘭,仔細聽著:南字喻心而言,無字喻空寂之意。中心空寂,自見真性,故曰南無佛。是佛弟子第一皈依也。真性既見,愈加精進,絲毫不許散亂,散亂則心逐妄念,真性滅矣。絲毫不許昏沉,昏沉則月為雲,無覺無照矣。蓋心不散亂,則輪迴可免﹔心不昏沉,則地獄可除。故曰南無法,是佛弟子第二皈依也。此乃由戒而定,性從命立,由定而慧,命從性生。本來面目,立獻於前,是為真我,乃億萬金剛不壞之元神也。故曰南無僧,是佛弟子第三皈依也。既明南無之法,又當識阿彌陀佛四字。阿字是說人心惟危,彌字是說道心惟微,陀字是說惟精惟一,佛字是說允執厥中。故云喜怒哀樂之調發謂之中。斯時至性湛如,即南無法也。發而皆中節謂之和,即性道流行,阿彌陀佛也。故俚俗之人,見善人得福報,惡人得禍報,即曰阿彌陀佛也。非發皆中節之意乎?汝乃精靈降世,當學上降女子,勿作中流之輩。上等女子,不呼異姓為父母,不受男子之羞辱,不開腸破肚,污穢天地,即能參太極於心中,結聖胎於圭內。為頂天立地之奇人。盡性了命之達士。這三教同源,再無他說。」木蘭再拜而謝,復又跪下問道:「祖公先說明心見性,性中立命,如何又說盡性了命?」喪吾答曰:「汝善思維,善解識。仁、義、禮、智,性中之理﹔孝、悌、忠、信,性中之德。守其天真,修其天德,便是盡性工夫。性者,天命。盡性,正是了命。是盡了我內分當為之事,故曰盡情,所以求無愧於天,無作於人也。」木蘭又再拜。又過了數日,喪吾自回大悟山去了。
  木蘭佩服喪吾教訓,仍然織機,不廢工夫。卻忙中偷閑,服鍊心性。一日,臨窗織布,見日色沉西,入閨中靜坐。一時間,窗外月明,木蘭取書觀看。到了三更時候,侍女掌燈,催木蘭歇息,木蘭也覺身體困倦,睡了片時,忽然寶劍嘖嘖作聲,木蘭即將寶劍拿在手中。未及片刻時,一陣寒氣襲人,毛骨竦然。即將寶劍向床前亂砍,祇聽得「哎喲」連聲,其音遠遠而去。次日天明,木蘭起來,視果然床前鮮血淋漓,有一隻狐腿在地。木蘭秘密收藏,不必細表。
  再說這個白狐精,在木蘭山修了千年道行。曉得木蘭女乃是山靈降世。又見天癸已全,意欲採陽補陰,以全自己精氣。有喪吾在此,就不敢妄作。見喪吾去了,敢突入衙中,以妖氣壓木蘭,竟被木蘭一劍削去一隻前腿,逃回木蘭山仙人洞,求師父胡秉池發丹救治。後來在北番,自稱獨手大仙,與木蘭作敵。此是後話,不表。
  再說尉遲恭回至西寺,即表奏朱天錫除授長沙知府,楊琰為梧岡知州,俱帶妻子上任去了。秦氏在路病故,果如黃氏之言。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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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香元參禪難喪吾 太宗降詔討突厥

  卻說尉遲恭在西陵城右,監修西寺,二年工成。尉遲即差人去請八位賢士,齊到寺中盤桓。擇了吉日,請喪吾升座說法。本寺住持香元和尚,上前說道:「小僧自幼在本寺出家。清規戒律並無過犯,紫書丹經、佛典道卷,無不明白。今皇太后洪恩,公爺修造,於佛有光,與僧有緣。待小僧升座說法解經,果有不明之處。然後讓於喪吾不遲。」尉遲恭道:「知不如好,好不如樂,恐爾道行不及喪吾。我明日出一偈言,爾等依韻而和,看是誰高誰下,就不要爭論。」香元不敢再爭,退入禪堂,翻看經書,一夜不睡。到了次日,尉遲恭坐在客堂,請八位賢士并本寺住持,齊來敘說。相見禮畢,依次而坐。尉遲恭道:「我有偈言一首,求喪吾、醉月、慧參、香元四位太爺,依韻而和,明日升座說法,以此為試。」眾賢士齊聲道:「請公爺佳作一觀。」尉遲即寫出道:
  心月朗月連天淨,性似寒潭止水同。
  十二時中宮覺照,休教昧了主人翁。
  香元和尚即和云:
  春來花發上林紅,草色青青天地同。
  風月有情誰作主,危樓高坐老家翁。
  喪吾對尉遲恭道:「今看香元大師佳作,佛經道典,包括殆盡,我等萬不能及,貧僧不敢再贊一詞。」尉遲恭道:「爾吾交情猶如兄弟,況是筆墨酬答,何必過謙。」喪吾不好卻意,祇得提筆寫道:
  本來非色亦非空,月映波心萬派同。
  不盡東風今有主,漁舟端坐老蓑翁。
  慧參尼僧和云:
  生意融融春色重,心如穀種機相同。
  耕耘不費人間力,學個天真爛漫翁。
  醉月長老和云:
  無忘無助學真空,一念圓通萬法同。
  太極中間存一點,六根斷絕見真翁。
  尉遲恭將四人所作,一一看完,便對眾人道:「醉月、慧參二師所作,風韻高超流俗,不若喪吾清逸自然。香元則矜持太重,尚未脫化。明日當推喪吾老師升座說法。」眾皆曰:「公爺所論極是。」
  過了一夜,次日,尉遲恭吩咐將寺門大開,許百姓進來觀看。到了巳牌時候,寺中鼓樂喧天,笙管齊鳴。眾賢士扶喪吾禮佛升座,尉遲恭同文武官員向前稽首,口稱:「請大和尚談經演教,代佛宣化。」喪吾合掌道:「佛法平等,無有高下。靈山不遠,即是心頭。《金剛經》云:無人相,是空色之法﹔無我相,是空欲之法﹔無眾生相,是空世之法﹔無壽者相,是空生死之法。《太上清淨經》,內觀其心,心無其心﹔外觀其形,形無其形﹔遠觀於物,物無其物。此乃太上教人空心、空身、空世之法也。子絕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則與太虛同體,一切俱空。這就是南無不二法門。夫子溫良恭儉讓,與四時合其序,便是真阿彌陀佛也。」
  香元和尚合掌參求道:「啟問大師,何為華池?何為神水?如何謂火裏種蓮花?」喪吾答曰:「性善若水,神明之德,故曰神水。性遇於心中,故曰華池。煉心見性,曰火裏生蓮花。蓮花上端坐著一個金光真人,是性中立命,是性命雙修大道也。」
  香元又問道:「如何為水火既濟?白雪黃芽,是何藥物?」喪吾答曰:「心為火,性為水。心與道依,則水火既濟﹔心與道違,則水火相歧矣。性光皎潔如雪,命宗其色如金,性光普照,命宗密藏,故曰白雪黃芽。」
  香元又問道:「如何為乾坤交泰,聖日聖月?喪吾答曰:「《易》云:乾為首,坤為腹,三華聚頂,五氣朝元,此乃後天。乾坤交泰,猶是小乘伎倆。天命之性,其德配乾,父母意感而生我,其德配坤。鍊我真意,歸我真性,方稱先天。乾坤交泰,立見本來面目。聖日聖月,不過性命之餘光耳。」
  香元又問曰:「真性在何處找尋?」喪吾答曰:「思慮之神,道家謂之識神,儒家謂之人心,佛家謂之密多心,數學謂之戊。性天中本來面目,道云元神,佛云如來相,儒云道心,數學云已。其實是性天中之性地。欲見性天中清風皓月,先尋此性地立腳。立得腳住,方能見性天,這就是真意也,就是玄關一竅也。」
  香元又問道:「弟子敢問:人心、道心在何處分界限?」喪吾對曰:「人心、道心,向靜而又靜之中,自然有個界限,分出表裏。古語云:不無不有,正當中道心也。比如以日月為道心,則風雲雷雨人心也。以天為道心,則日月星人心也。以太虛為道心,則有形跡之天,又人心也。佛云:無而不無,空即是色。道心也,元神也,有而不有,色即是空。人心也,識神也。逐得識神開,纔見元神來。就是本來面目了。」
  香元又問道:「本來面目,佛云金容瑞相,仙云歷劫元神,此貽從何處結成?與玄珠罔象,有分別無分別?」喪吾答曰:「本來面目,靜則與太虛同體,無形無象。其大無外,其小無內,故云元珠罔象。動則週遊六合,與神無異,故有天仙之稱。凡胎繫於中黃宮之下,自產門而出﹔聖胎結於中黃宮之上,自頂門而升。此是明心見性之後,末了一著工夫,不求而知也。」
  香元又問道:「舍利子究竟是何物?」喪吾答曰:「凡人身為舍,心為利子﹔至人心為舍,神為利子。至性中間一點靈光,非舍利子而何?故云舍利子是諸法空相。未生天地以前,先有一點金光,居混沌之中,為太極之根。惟我佛祖如來、道祖元始、大成至聖三大聖人,其足道以配之,非值配天配地而已也。」
  香元又問道:「佛教行於西域,聖道行於東魯,觀音菩薩顯於南海,真武祖師行道於北天,老子興道於中土,是何故?」喪吾曰:「西方之氣,殺氣也。我佛順其氣之自然而立教。絕人事,割恩愛,戒妄想,除嗔怒,息邪淫,習靜定,空色相,其道絕滅。東方之氣,生氣也。孔子順其氣之自然而立教。施人義,親五倫,齊國家,平天下,其道文明。其土之氣濕而平直,故老子之教,善下而勝上,善柔而勝剛,善後而勝前,故無為而不爭。其德配戊己,其道尚清虛。真武祖師鎮治北天,掌握雷霆,號令瘟火,善惡報應。其象為坎,故稱玄天上帝。觀音大士居南海之中,普陀崖下。其象為離,如人之有心,關一身之痛癢﹔如天之有日,照萬國之世界。所以這個菩薩,感應最速,慈悲最大,呼之即應,求之即來。故有觀世音救苦救難之稱。」
  香元又問道:「聖人能知鬼神之情狀,弟子敢問鬼神情狀,究竟是如何樣子?」喪吾答曰:「鬼神者,聰明正直而一者也。太上曰:聖人抱一為天下式。佛教曰:不二法門。孔子云:吾道一以貫之。一字就是鬼神情狀。」
  香元道:「求大和尚把這個一字情形,刻畫出來,不枉今日說法一場。」喪吾答云:「聖王之心一於民,惟恐其弗安。忠臣之心一於君,惟恐其弗正。孝子之心一於親,惟恐其弗悅。烈女之性一於夫,惟恐其弗順。慈母之心一於赤子,惟恐其弗調。君子之心一於性,惟恐其弗盡。小人之心一於利,惟恐其弗得。《大學》曰:在止於至善,於至善而止之。一之情狀,鬼神之情狀,豈有他哉!」
  香元又問道:「究竟心何以能明?性何以能見?」喪吾答曰:「天之生人,理以成性,氣以成形。理之循環靡盡,善之默寓無窮。心為欲蔽,則昧理愧天,應物不當,故心不明,性不見。莊子曰:嗜慾深者天機淺,是也。心明則性見,非先明了心,然後再去見性。心暫明,則性暫見,心常明,則性常見。聖人教心克己復禮,是一氣工夫。道家喻言火候,進陽火,退陰符,亦不可作兩樣看。」
  喪吾道罷,香元和尚不敢再求,祇得叩頭道:「弟子願皈依吾師門下,備灑掃之役。」忽然天鼓大鳴,金花墜地,彩雲繞殿,異香遍座。喪吾忙下法座,同大眾望天再拜。叩畢,尉遲恭請喪吾並八位賢士,退入方丈歇息去了。盤桓數日,尉遲恭又請八賢齊上大悟山,遊覽十日,遺書於寶林,教他教應朱天錫、天祿、楊琰三人,與八賢珍重而別,卻悄悄的上京去了。
  卻說太宗皇帝一日早朝,黃門官奏道:「鄂國公尉遲恭自湖廣回京,在午門候旨。」太宗聽奏,遂大喜道:「宣他上殿。」尉遲恭三呼禮畢,太宗道:「卿往湖廣,不覺五年,使開國老臣不遑安處,朕之過也。明日當設宴於凌煙閣,與卿為勞。」尉遲恭奏曰:「臣身在湖廣,心在京都,神馳陛下左右矣。願陛下遠酒色,親大臣,治益求治,安益求安。臣雖殺身,不足以報陛下何勞之有?」太宗道:「卿昭不信節,冥不墜行,朕所素知。目今天下雖治,仍有未治者存焉﹔天下雖安,尚有未安者在焉。」尉遲恭道:「臣居湖廣,無日不看京報。未治、未安之處,臣寔不知,願陛下一言,以發臣之愚昧。」太宗道:「卿方涉遠而來,明日再說罷。」尉遲恭道:「君憂亦憂,君喜亦喜。萬歲今日不言,臣今日夢寐不安矣。」太宗見尉遲恭忠心現於顏色,不得已方說道:「北番突厥不朝不貢,到也罷了,每年遣使臣責朕忘恩負約,索取冀州地方,此事當之如何?」尉遲恭奏曰:「突厥不朝不貢,抗違天命,其罪一也。索中國之土地,貪利忘份,其罪二也。自恃勇悍,欺吾國老臣無用,其罪三也。主公若不發兵究治,恐國威挫損。四夷背叛,悔無及矣!」太宗道:「須待開春發兵,卿家回府養息罷。」傳旨退朝。
  過了數月,正是新春時候,太宗命尉遲恭當殿掛帥,賜上方劍一口,斬殺自由。又賜敕書一道,御筆親題十二字,書云:「公卿以外文武等官,任爾調用。」太宗又命趙國公李靖為軍師,一同北征,各賜御酒三杯。尉遲恭與李靖謝了聖恩,退回帥府。文武官員都來參見。次日,尉遲恭上殿奏曰:「十三省兵馬,都是向日與主上平十八路反王,掃六十四處煙塵,今日太平,念其休息,不失主上子庶民之道。惟有湖廣之兵,未經報效,今日北征,應該用之,不知聖心如何?」太宗道:「卿既為帥,何必問朕,自裁可也。」尉遲恭謝恩而出。回至帥府,發軍書十二卷,往調湖廣德安、陸安、鄖陽、岳州、黃州、漢陽、常德、永州、衡州、桂陽、辰州、襄陽十二郡軍馬,克日在潼關取齊。留荊州、武昌、長沙數郡不動。又命尉遲寶林,也來北征,加升雙龍鎮千戶。朱天祿為提調軍馬總管之職。其餘隨征將士,不必細述。要知後事如何,且聽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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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憐親病孝女從征 聽波聲木蘭賦詩

  卻說朱天祿自居千戶之職,日習弓馬,訓練士卒,夜緝盜賊,一境安泰,黎民歌頌不休。過了二年後,時當隆冬之月,在雙龍鎮上查夜,五更方回。解衣而臥,偶得一夢,其狀甚凶,醒來心神恍惚,等待天明,叫丫環快請小姐出來答話。丫環走至內閣,叫聲:「小姐,不要織機,老爺請你說話。」木蘭道:「老爺夜來辛苦,今如何起得這樣早?」即來父親房內請安。天祿道:「吾兒請坐。你老父今日五更初頭,偶得一夢,好生奇怪。我兒負性聰明,必有妙解。」遂如此如此,這般這般。木蘭道:「此夢先凶後吉,大喜之兆。父親夢與青羊相鬥,扯斷其尾,而羊心拖出,分明是個‘恙’字。父親明春當有重病臨身。忽有童子歌《採薇》之詩,此詩乃遣戍役之詩,詩中有云:‘不遑寧處,玁狁之故。’當有王命出師北征也。‘憂心孔疚,我行不來。’言日月久遠,回期無定。‘楊柳依依,雨雪霏霏。載渴載飢,莫知我哀。’是勤勞之甚,王事不可緩也。那墜地羊兒忽化為熊,來咬父親,是病痊而有生子之兆。詩云:‘為熊為羆,男子之祥。’」天祿聽了,哈哈大笑道:「食君之祿,當分君之憂,雖有重恙,何足懼!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吾年已五十,晚年生子,亦復何憾哉!」木蘭聽了父親之言,暗暗下淚,退入機房去了。自此木蘭早夜織布,日午之後,卻向後園走馬射箭,暗有代父出征之意。
  到了新春時節,天祿往武昌節度使衙門賀節,尉遲寶林待以上賓之禮,天祿以職守自居,不敢抗禮。寶林道:「我家富貴,當與兄家共之,奈何過謙!」留天祿在衙中住了數日。家人朱明私將兵房科王鶴松,去年老家爺來看,他便追索規矩銀若干,說與衙中用事之人,寶林因而知道。即書虎頭牌掛於轅門之外。書云:
    兵科王鶴松,喝叱官長,妄作威福,仰武昌府重責除名,不許再充。
  天祿知道,即責備朱明一番,辭了寶林,望雙龍鎮而來。誰知武昌飲酒過度,加之受了江上風寒,筋骨疼痛,日重一日,漸漸的臥床不起。木蘭見應了去年夢兆,心下著忙。忽朱明報到:「大悟山喪吾大師來了。」天祿命請進來,內室相見。喪吾道:「老爺此病必是內外兼傷,未可痊愈。聞知木蘭孫兒,這些時在園中習學弓馬,老僧少日曾學得一桿槍法,我費三日工夫,傳與你罷。」木蘭大喜。學了二日,將七十二路鎗法件件皆通,喪吾辭回大悟山去了。
  又過了二日,木蘭見父親病勢仍然如故,在床前時刻不離,或奉湯藥,或奉茶水,略見天祿身心快暢,便向機上投梭,機聲不斷。
  這一日,天祿見木蘭母子在房中久坐不出,有吞聲而泣之狀。天祿心中想道:「我病料不至死,今日略見順適,何為他母子在此愁腸萬狀,哭而不言?」就開口問道:「將令既至,要我北征,爾等為何隱而不言?難道這是瞞得住的?」楊氏道:「相公何以知之?」天祿道:「去年青羊之夢,料今春必應,予豈忘之?今觀你母子情形,早已知道。」楊氏道:「尉遲元帥軍令前來,命爾為提調總管之職,往催一十二府人馬,此事如何是好?」天祿聽了,扒將起來,站立不住,又倒下床去,一連數次。木蘭大叫道:「爹爹保重!」天祿道:「將令如山,豈可怠玩?」木蘭跪在床前,叫聲:「爹爹!孩兒一言相商,望爹爹細聽。孩兒今年一十四歲,兵書、戰策般般通曉,走馬、射箭件件皆能。前日喪吾傳我一桿槍法,神出鬼沒,情願女扮男粧,代父出征。依去年青羊之夢,父親定有生子之兆,今日之病未可認為禍也。」
  天祿聽了,心中想道:「木蘭八歲之時,就女扮男粧,與喪吾參禪。今年一十四歲,詩書通曉,武藝超群,就是出征,也可去得。況他將生時,夜夢是木蘭山靈降世,後來必定是女子中奇人。」遂將頭點了一點,叫聲:「我兒起來!」即命丫環喚朱明進來。朱明走至床前,雙膝跪下,叫聲:「老爺!元帥將令甚急,老爺抱病,如何是了?」天祿道:「你小姐要女扮男粧,代我出征,你可保他同去,切不可走漏消息。」朱明道:「小姐大賢大孝,小人願生死相依,不消老爺吩咐。」天祿大喜。楊氏道:「朱明,你用心保小姐出征,你的妻子兒女,我自然另眼相看,你也不必罣心。」朱明道:「小姐願為孝女,小人願為義僕,夫人也不必叮嚀。」天祿道:「你明日早起傳令,吩咐人馬在教場伺候,說是大少爺出門多年,昨日回來,兵法武藝,件件學全。老爺抱病,少爺代父出征,演兵數日,就要起程。」朱明領令出去。
  木蘭依著父母,歇了一夜,五更起來,剃了兩鬢頭髮,摘了兩耳珠環,頭戴銀盔,身穿白鎧,足跨皮靴,走進房中,拜了父母,然後出衙。騎了一疋白馬,手執銀槍,威風凜凜,儼然一個趙子龍出世,同朱明到教場而來。坐在演武廳上,那些馬步兵丁,齊來叩頭。木蘭傳令,先演陣勢,然後走馬試箭。眾軍演畢,木蘭上馬,手提長槍,在教場中也演槍一回,將七十二路槍法,一一試起,那看的兵將個個喝彩。木蘭又開弓連發一十六矢,俱中紅心,眾將喝聲如雷。木蘭傳令,令眾士卒,明日早晨,齊到衙中,領取安家錢糧,再過二日,就要起程。
  木蘭回至衙中,喪吾和尚、鐵冠道人不約而至。俱對木蘭說道:「聞少爺出征,我等先來賀喜。」木蘭道:「此事出於無奈,何喜可賀?」鐵冠道人曰:「少爺此去,忠孝雙全,如何不賀?」喪吾曰:「少爺此去,要從五臺山經過,五臺山上有一松靖道人,在白雲洞中修養,是我早年相知的故友。我有書信一封,煩你親自送去,代我多多拜上。」木蘭道:「孩兒領命。」鐵冠道人道:「我也有錦囊一封,少爺遇有逆難不可解之時,打開看時,能化凶為吉,除禍呈祥。」木蘭拜謝,將二封書信收好。
  到了起程之日,楊氏安排酒席,與木蘭餞行,又吩咐朱明一番言語。天祿勉強出房,送木蘭起程。一家三口兒,大哭不止。朱明上前說道:「人馬俱在教場伺候,請少爺上馬。」祇得叩別父母,木蘭上馬向演武廳上,點齊人馬,三聲炮響,俱望武昌大道而來,鐵冠道人同喪吾並八位賢士,送至驛旅河而回。
  大約行了二日,到了武昌省城,木蘭同朱明到節度使轅門,先將父親手書逞進。寶林拆開,祇見內書云:
    愚弟屢收恩公大人提拔之恩,理宜殺身報國。無奈身荷重病,不能轉側。特遣幼子木蘭,頂名代役,祈大人見字如面,幸勿叱退,則父子感恩無既矣。
  寶林看罷,叫手下人請木蘭進來。木蘭步入月臺上,雙膝跪下,口稱侄兒,木蘭叩頭。寶林見木蘭少年將軍,心下歡喜,用手扶起,叫手下人看坐。木蘭乃謙遜一回,方敢就坐。寶林問道:「令尊大人真個有病否?」木蘭說:「真個有病。」寶林道:「若是別人,就要差官看驗。你我祖孫、父子相交,親同骨肉,料無虛假。賢侄有多少歲數?」木蘭道:「侄兒今年一十四歲。」寶林道:「你一十四歲就文武全才,真乃是善門之後。他日進爵封侯,不可限量。本藩已發十二枝令箭,催取各路人馬,免你提調官一番勞苦。你可回營整理人馬,候各路兵到,一同起程。無事時,卻來吾府中論談兵法。」木蘭連連道:「是」,退回本營。不上半月,各路人馬俱到武昌城外紮營,十二府總管都來參見節度使。寶林同木蘭到各營查看,共一十二萬軍兵。又訓練三日,傳令起程。
  行了半月,在黃河岸傍紮營,候明日早晨渡河。是夜,月明星稀,木蘭在帳中盤膝而坐。祇聽得風湧波濤,嗚嗚呱呱,濺濺不已。木蘭想起:父親抱病,母親年老,膝下無子,我今遠出,教我心中如何放得下去?父母心中又如何割得開?想到此處,慟哭了一會。忽聽得鴻雁飛鳴,自南而北,木蘭將寶劍畫地而歌曰:
  昔日閨中月,今照漢家營。
  影落寒潭水,寂寞父母聲。
  鴻雁飛鳴兮,悠悠惕我心。
  閨窗星斗橫,寒光度漢營。
  黃河水濺濺,斷續父母聲。
  鴻雁飛鳴兮,言言傷我心。
  曉風吹綃幙,隨我入漢營。
  暮揚黃河水,號泣訴雙親。
  鴻雁北翔兮,焉得寫我心。
  木蘭歌罷,和衣而臥。忽然心神定靜,心花開放,見一線靈光,狀若指痕,掛在心頭,漸漸生圓,猶如一團月色,其白如雪,其朗如珠。木蘭此時,萬念俱消。祇見白光之內,內有一點珠光,其赤如火,其黃如金,其大如黍子相似,烘烘然落於土釜之中。餘光隱隱化成一個「鬥」字,須臾不見。木蘭想道:「性天中境界,有無限快樂,惜我緣分尚淺,不能久視。這慧光之中,化出一個「鬥」字,莫非我今日出征,要一十二年方可回家?那時再去參學性理,歸根復命,不要在塵世之中,虛生浪死。」一時中軍炮響,眾軍起來造飯渡河。不知後事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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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3 14:51:49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四回     占營運李靖識奇人 餞軍儀青蓮談敵國

  卻說尉遲寶林帶領人馬,渡了黃河,又行多日,已過潼關。寶林傳令,令十二府總管各安營寨,訓練甲兵,待本藩到長安,請元帥駕到,然後出征。木蘭道:「末將願隨大人進京,一同參見老千歲。」寶林大喜,隨同木蘭往長安而來。到了帥府,參見禮畢,尉遲恭看了木蘭履歷,問曰:「向日我在你家延住數日,不但未見你面,你父緣何亦不提起你來?」木蘭道:「孩兒八歲時,被賊人拐去,今年纔回。不幸父親抱病,孩兒見軍書緊急,不敢怠慢,故頂名而來,望老千歲恕罪。」尉遲恭又問道:「你有何本領,敢來出征?」木蘭道:「孩兒善使鎗法。」尉遲恭道:「你可當面演來,待本帥一觀。」門官上前稟道:「李老千歲駕到。」尉遲恭吩咐開門而迎,木蘭回避於兩廊之下。
  李靖走至二堂,與尉遲恭相揖而坐。尉遲恭叫家將請少爺出來,向李靖叩頭請安。李靖道:「賢侄兵馬既已齊備,明日隨元帥上殿,見了聖上,再到我府與爾接風。」尉遲恭道:「我有一個遠客,與寶林同路而來,明日也是要到府上來問安的。」李靖道:「遠客何在?姓甚名誰?」尉遲恭叫木蘭上堂,說道:「這是趙國公李千歲,上來叩頭,將爾鎗法演與千歲看看,明日就好抬舉你。」木蘭領命,上前叩頭,李靖扶起,欲待開言,尉遲恭搶說道:「快快演千歲看!」木蘭領命,向架上取一枝長鎗,抖擻精神,先使一個金龍戲水之勢。扭回身來,白鶴鑽雲。在使彩鳳抬頭,右使犀牛望月,前遮後護,上蓋下蟠,不一時,將七十二路鎗法俱已使完。喜得元帥目笑眼開,連聲稱好。木蘭上前躬身道:「不足當二位千歲觀。」李靖道:「此是伍雲召鎗法,在何處學來?」木蘭道:「敝地有一位喪吾和尚,與末將祖父相善,傳於末將的。」李靖道:「那和尚有多大年紀?」木蘭道:「有七十多歲。」李靖道:「他左耳門有指頭大的一個朱砂痣否?」木蘭道:「有的。」李靖道:「他眉骨高起,鼻梁微斷否?」木蘭道:「是的。」李靖道:「我說你所使的是伍家鎗法,這喪吾和尚,是伍雲召了。」尉遲恭道:「這喪吾和尚雖年老,精神如幼,可惜他皈依佛教,我屢次勸他出仕,他總不應允。」李靖道:「你在那裏會見他的?」尉遲恭道:「太后命我修造西陵寺,因此會見。」李靖道:「我有個故人,住在西陵,可惜未託你問候他。」尉遲恭道:「千歲故人是誰?」李靖道:「就是朱若虛,難道你也忘記了?」尉遲恭道:「朱若虛去世多年,我曾到他墓前祭奠數次。」李靖聽得朱若虛去世,不覺二目落淚,歎息不已,木蘭也掩面流涕。李靖見了,心下明白,手扶木蘭問道:「相公,你是朱家何人?」木蘭跪下說道:「末將是朱若虛之孫,天祿之子也。」李靖道:「原來如此!尉遲老千歲不早早說明,要耍我也。」尉遲恭即命備酒,與朱將軍接風。李靖與木蘭、尉遲父子四人,共坐暢飲。李靖舉杯問道:「元帥今番北征,以何人掛先鋒大印?」尉遲恭道:「諸位國公俱已年老,祇可隨征。須要選一將軍少年,無奈諸位少爺雖云將門之子,到底嬌養成性,恐難充此任。」李靖道:「紫荊關總兵伍登,乃少年英雄,又係帥門之後,所謂孤臣孽子,必然可為先鋒。」尉遲恭大喜,即命家將拿一枝令箭,去調紫荊關總兵伍登,星夜來潼關伺候﹔又發火牌一面,陞伍登為衝鋒大將先鋒之任。當晚席散。
  次日,尉遲父子上殿,啟奏人馬到齊,即日北征之意。又奏朱木蘭年十四歲,文武兼優,有大將之才,萬夫之勇,臣保此人北征,必能克敵立功。太宗見奏,龍顏大喜,命宣朱木蘭上殿。三呼禮畢,太宗問道:「卿家年幼,如何就膽略過人,敢隨軍北征,為國家出力?」木蘭道:「臣祖父朱若虛,隋朝屢舉孝廉,未經出仕﹔臣父現居西陵雙龍鎮千戶之職。元帥提兵令至,臣父遭病未起,臣即赴軍門,子充父役,以報萬歲之恩,盡子臣之節。」太宗見朱木蘭言語安定,心氣和平,又是少年英雄,十分歡喜。便說道:「卿家代父出征,不但盡忠,而且盡孝,就是大功了。卿家可將為將之道,奏與朕聽。」木蘭奏道:「為將之道,先在知人。見功而賞,見過而罰,未足為知人也。知是人之必能立功而先賞之,知是人之必能見過而先罰之。期無悔於後,而制勝於前也。至若進退虛實,機變奇正之理,在臨敵之時,因人而動,見機而行,非言語所能悉也。」太宗問道:「尉遲皇兄,你如何知朱卿有此大才,而使寡人幸見之?」尉遲奏道:「萬歲不知,臣向日未來投太原之時,先是他祖父朱若虛薦臣於李靖也。」太宗曰:「果如此,則朱卿乃數世功臣也。」即封朱木蘭為武昭將軍之職,傳旨退朝。
  次日,尉遲恭大開帥府,文武官員齊來參見。尉遲恭道:「本帥奉旨北征,爾等隨行將士,文官參謀,武官效力,各宜盡忠報國,以拜爵封侯。限三日之外,各隨本帥往潼關,會合湖廣人馬一同起程。」眾將唯唯而退。
  過了三日,尉遲恭同李靖辭了聖上,帶領諸將,望潼關而來。坐在演武廳上,十二府總管參見畢,尉遲恭令將人馬演試,待本帥觀看軍容。眾總管得令,將人馬排成陣勢,一聲鼓響,有無數散軍,齊來攻陣。陣內馬兵,突出接戰,兩地裏互相演殺,砲響如雷,喊聲震天,十分威武。忽然陣內一聲鑼響,人馬各回本陣。尉遲恭見軍容甚整,心中大喜,傳令回營。
  是夜同軍師在中軍帳歇息,李靖想道:「軍容卻是整齊,不知營中氣色如何?」到三更時候,悄悄起來,掛了寶劍,即走上旂臺,四面而看。見十二座營盤,清光勃勃,不犯一點殺氣,心中歡喜。祇見中軍帳一道紅光沖天,口中歎道:「元帥忠心耿耿,為國忘身,故有此紅光瑞相。」正歎之間,又見中軍帳右旁一道白光,上沖牛斗,其光旋轉如明月相似。李靖驚訝道:「此人間孝道之光,營中有了此人,可免劫殺之災。」正看之間,那一道白光冉冉而下,落於原處。李靖急往視之,乃武昭將軍朱木蘭之營房也。
  次日,來與元帥說話,見木蘭在側,李靖將木蘭上下一看,見木蘭寒居柔脆,兩眼有神,舉止動靜,不脫女子氣習。李靖心下明白,卻又想道:「他既女扮男裝,代父出征,我李靖不知則可,知而不為保全,失寶善之道也。」即傳黃州總兵管成彥進帳。李靖曰:「目今附馬公秦懷玉,押解餉銀二十萬,往雁門關伺候大兵。爾領三千人馬在前開道。」成彥得令,點兵去了。李靖又令朱木蘭督領黃州一支人馬,元帥傳呼則進,無事不必來中軍參見。各營將士如有擅入黃州營門,立斬!軍令一出,各營皆知。尉遲恭心中不明,問道:「朱木蘭聰明年輕,宜在中軍帳前學習,軍師令他退居黃州營寨,是何故也?」李靖道:「元帥日後自明,今且休問。」
  再說紫荊關總兵伍登,字瀛州,其年三十多歲,乃隋朝南陽總兵伍雲召之子。雲召起兵之日,對夫人韓氏說道:「老王、太子被弒,吾父被殺,我今起兵為父報仇,另保隋朝賢君。不勝,則畫虎類犬。趁此兵馬未動,你引公子扮作鄉婦,往襄陽山中躲藏,以存伍氏一脈。」夫人道:「相公,勸你俱逃,枉食君祿﹔勸你起兵,料寡不能敵眾。此君國大事,不必與妾商議。」夫人即引十二歲公子,帶一個老僕伍瓊,出後衙向襄陽山中去了。後來夫人病故,公子流落幽州,投在蘇定方帳下為將,卻隨主將投順唐朝。人見他是個少年英雄,而且面如瓜子,眉清目秀,都稱他為伍娘子。太宗登位,又陞為總兵之職,鎮守紫荊關。當日接了元帥將令,命他為開路先鋒,心中大喜道:「我平生武藝未立大功,今帥爺命我為先行,是知我也。」星夜趕到潼關,參見元帥。元帥道:「本帥奉詔出征,令爾為先鋒,務要逢山開路,遇水搭橋。遇山寇當道,即行追捉,遇北番敵軍,切不可擅自開兵,須候本帥大軍。」即命令一枝人馬,限三日起程。伍登得令,整頓人馬去了。
  再說太宗見了尉遲恭、李靖往潼關閱兵,心中不安。一日,朝見已畢,往軍機所議政。太宗道:「朕賴卿等之千辛萬苦,奄有天下。方期干戈寧靜,與卿等共樂昇平,前日見尉、李二卿辭朕北征,心甚不安。卿等俱有遠見,大約李、尉二卿,幾時方可凱旋?」右相長孫無忌奏曰:「陛下少日出兵,親冒矢石,諸將爭功,故能戰無不克。今太平已久,諸將皆富貴顯榮,比不得少日,乃草莽之士。況北地兵強將勇,又非昔日反王烏合之眾可比。二公回期,難以預定。」大學士褚遂良曰:「亂世交戰,為將領兵,是將在前,而兵在後,治世出征,為將督兵,是兵在前,而將在後。今日大兵北向,必番將領兵而南,我將督兵而北。主客之勢相形,利於客不利於主也。」左相房玄齡曰:「我軍遠出,利在速戰,倘敵國以逸待勞,靜以觀動,以伺天時之變,則我軍雖眾,亦無所用力矣。」太宗曰:「何為天時之變?」玄齡曰:「久旱久雨,即為天時之變。彼或出奇兵,我或軍糧盡,雖李靖多謀,亦未如之何也。」太傅李敬業曰:「諸公饒舌,亦無益於事。各書一字於掌中,如能相合,便是所見皆同。」太宗道:「如此甚妙。」遂各書一字於手中,出而視之,皆是一個「和」字。太宗大喜。
  次日,接得尉遲恭本章,內言某日甲子,當以丙寅時大軍起程。太宗聞奏,即命備駕親來餞軍。到了潼關,尉遲恭、李靖伏道而迎。接入中軍帳,三呼已畢,太宗道:「卿等遠征戎禨萬里,關山飛越,朔氣寒光,照爾鐵甲。二卿此去,馬到成功。朕特來滋,暢觴稱餞。」尉遲恭曰:「臣等仗聖上龍威,戰無不克,招無不降。願陛下內親大臣,外恤民隱,臣雖肝腦塗地,不足以報陛下。」太宗問李靖道:「眾卿皆通時達務,而卿為長者。今率兵北向,當以何時為回期?」李靖奏曰:「臣今北去,大約一紀可回。」太宗曰:「何若是之難也?」李靖道:「北方風氣強悍,民樂戰鬥。高帝登極之日,就不服中原,屢責我主負約,其怒已深。況他遠祖世為北番之主,豈能輕易搖動。今大軍往征,他必有準備。且彼國多賢,突厥必用康和阿、頡和主掌兵權。向日王世充、單雄信諸人,其才不能及也。」太宗道:「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二卿此去,當以何策為先?可各書於掌中,看相合否?」二人領命,各書數字於手中,開掌相看,皆是「先戰後和」四字。太宗大喜道:「二卿所見皆同,寡人無憂矣。」是夜,太宗宿於帳中,次日餞了軍容,駕回長安。尉遲恭命放炮起程,十二萬人馬浩浩蕩蕩,向北而行。要知後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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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3 14:52:23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五回     黑水渡焦周回上國 五臺山靖松贈明駝

  卻說伍登領了元帥將令,帶領人馬,曉行夜宿,不上一月,到了黑水渡。伍登沿河觀看,遙看北岸山脊相聯,樹木交雜。急尋土人問之,土人曰:「此山名小燕山,又名荊棘嶺。山中有一大王,姓焦名周,帳下有五千嘍兵,更有二子,名焦文、焦武,有萬夫不當之勇。將軍欲過此嶺,須要先送過山禮,然後可行。」伍登道:「地方官如何不興兵剿除?」土人道:「這山中有田千畝,他的號令十分嚴謹,又不擾害地方,官府祇求免禍,誰肯令朝廷得知?凡是過往客商、官軍,祇要買路錢。自隋迄唐,勢焰日盛。」伍登即傳令道:「人不可卸甲,馬不可離鞍。倘賊兵劫營,不許妄動,祇放箭射之。」是夜,伍登在帳中,一夜無眠。三更之後,忽然火把齊明,喊聲震地,卻不見人馬渡河。到了天明,不見一人一騎。辰巳時候,一枝人馬蜂擁而來,紅白不分,一聲鑼響,紅旗旋左,白旗旋右,退回山中去了。伍登按兵不動,差人去報元帥。元帥下令道:「賊人討戰則戰,切不可發兵,先攻他寨。候我大軍來,再為斟酌。」
  過了數日,大軍早到,參見已畢,備說賊兵甚眾,更兼路險,請元帥定奪。元帥道:「明日天明,你引軍渡河討戰。」到了半夜時分,北岸仍然火光沖天,喊聲如雷。天明時,紅白軍馬,旋轉而出,鑼響數聲,各分左右而入。元帥道:「此疑兵也。」令伍登作速渡河要戰。及伍登過河,林中閃出一支人馬,一少年將軍大叫道:「唐將放心過河,我不擊你。我老大王有令:祇要勝得少爺手中鎗,我便將五千人馬,三萬糧草,隨元帥往北立功﹔勝不得少爺手中鎗,想過此山,萬萬不能。」伍登聽了,領人馬上岸,撥馬來戰。問道:「來將通名。」少年答曰:「吾乃大少爺焦文是也。將軍是誰?」伍登道:「某乃尉遲元帥麾下先鋒大將,伍登是也。將軍既有投唐之意,何不早早下馬,末將引見元帥,自然重用,奈何阻住天兵,豈不有罪?」焦文道:「此是老大王之令,誰敢違之?」說罷,帶馬向前,伍登接戰,戰了三十餘合,不分勝負。伍登心下想道:「元帥令我為先行大將,戰一山寇不下,豈不被眾將恥笑?」遂詐敗而走。焦文心中想道:「此人鎗法不亂,忽然敗走,必是善用回馬鎗。」遂拍馬趕來,卻拈弓在手,一箭射去,正中伍登馬股。那馬亂跳,將伍登跌倒在地。焦文大笑:「饒你性命回去,去見元帥,另換一位有本事的來。」說聲未了,對陣中一箭射來,焦文急忙挑撥,射中了馬頭,也將焦文拋下馬來。兩邊軍士齊聲喝彩,各人收兵。原來元帥恐伍登有失手,令朱木蘭前來掠陣。見伍登墜下馬,恐焦文追他,遂拈弓欲射焦文。又見他不殺伍登,也祇射他馬頭。所以後來杜甫有「射人先射馬」之句。元帥大營已定,伍登備說如此如此。
  次日,元帥傳令伍登出馬。木蘭稟道:「末將昨日見焦文鎗法,與喪吾所傳無二,待末將出去罷。」元帥大喜,即令伍登掠陣,一同披掛出馬,來至陣前。焦文大叫道:「少爺在此等候多時了。來將通名。」木蘭道:「某乃元帥麾下武昭將軍朱木蘭是也。」焦文見木蘭年歲幼少,不以介意。退回本陣,叫背後焦武出馬,大戰二十餘合。焦文拍馬上前,伍登亦放馬助戰。焦文大喝道:「二位休要動手!」問木蘭:「將軍鎗法是何人所傳?」木蘭道:「是隋朝南陽守將伍雲召將軍所傳。」焦文道:「南陽雲召何在?」木蘭道:「在湖廣西陵大悟山為僧。這先鋒伍登,就是他公子。」焦文道:「傳令收兵,明日再戰。」兩下一齊收兵。
  卻說元帥看見焦文、焦武有大將之才,兼且旗號、軍容甚整,心中歡喜,與軍師商議收伏之計。李靖道:「此人有心歸順天朝久矣,明日差人前去,招他父子來降。如來則妙,如不肯來,愚弟自有妙計破之。」次日,哨馬來報:「有一老將軍,鬚髮皓然,帶二位小將軍微服而來,不知何故?」李靖曰:「那焦周父子來降也。」即令寶林亦不著戎衣,在營門等候。不一時,焦周父子來到,寶林引入,走進中軍帳,伏地叩首請命。元帥下帳扶起道:「老將軍既順天朝,即當重用,豈有記舊過之理?」焦周道:「罪將向日本南陽伍大人帳下一名牙將,後蒙提拔,陞為護印中軍。城破之日,聞大人已死,罪將逃至此處,落草為寇。今聞故主尚在西陵,而公子在此,願求一見。」元帥即命伍登上帳。焦周一見,抱頭大哭。伍登不知何故,施禮道:「老將軍年老,休得過悲。」焦周道:「公子在南陽逃難之日,年方一十二歲,可記得中軍官焦周否?請問夫人安在?伍瓊何往?」伍登聽了,覺得有些面善﹔又聽焦周問他母親並老僕伍瓊,想起昔日母子受困情形,遂抱著焦周大哭起來。焦周又命二子來拜伍登,元帥命備酒與焦周父子接風。焦周令焦文、焦武仍回山寨,收拾糧草,約束人馬,解赴元帥大營,一一交割。又令二子:「隨元帥北征,務遵國法,報效立功!今我年老,要往大悟山,去隨主修行,以終餘年。」元帥留不住,祇得差人去送往湖廣,不表。
  再說元帥得了那焦文、焦武,即表奏聖上,封為總管之職,令為鄉導,伴伍登同行。行了七八日,到了五臺山,在山下紮營。木蘭進帳稟元帥道:「喪吾禪師有書信一封,要將親身送上五臺山白雲菴靖松道人,特來討令。」元帥聽了,叫聲:「朱將軍,早去早回。」木蘭得令,帶三騎牙將,望五臺山而來。行了半日,但見奇峰怪石,古木異花,觀之不盡。又不見一人行走,正不知白雲菴在何處。又行了十餘里,心中著忙,忽聞笛聲細細,隨風飄緲。木蘭喜曰:「此必白雲菴也。」遙步笛聲響處,又行了一里有餘,見石間流出一道清泉,疊疊成音。橫中一條石橋,橋西蒼松翠柏,一簇寒煙,圍繞一菴。院中綠竹猗猗,青陰可愛,門上題:白雲道院。木蘭下馬,令從人在外,不可擅入,自將院門敲了數下。忽聽門「呀」的一聲,走出一個小小道僮,頭挽雙髻,身穿八卦道袍,腰繫黃絛,足登雲鞋,開口問道:「客從何來?」木蘭道:「煩你通稟道長,有湖廣人求見。」小道僮進去了,出來說道:「請客到裏面喫茶。」木蘭隨道僮入客堂而坐。
  再說這靖松道人,俗姓時,名長青,少日與伍雲召同營為官,有八拜之交。因他看破紅塵,棄官修道,在五臺山養性鍊神。不料山中生了一惡蟒,食人無數。靖松歎道:「冤冤相報,曷其有極。」當時有兩個徒弟,問曰:「吾師何不以道力收除此怪,以安生民?」靖松曰:「爾等心性不明,六通未得,不識先後。此怪是隋朝文帝駕前忠心不昧的臣子,後來被煬帝所殺。他的冤氣不消,積成毒氣,所以身化巨蟒,所吞男女,皆是煬帝駕前一搬奸臣。待夙報已盡。我自有收他之法。」兩個徒弟心得開悟,退回本位去了。
  又過二年,時值八月天氣。秋雨霏霏,不寒不暑。妖蟒出洞,思尋人喫,見靖松道人在溪邊垂釣,妖蟒匍至,望著道人喝一口毒氣。若是平人,筋骨皆軟,這道人不慌不忙,口稱:「善哉,善哉!」目運回光,毒氣消散。妖蟒又運一口臭涎,噴上身來。道人頂上放出一朵金蓮花,惡涎紛紛四散。妖蟒大怒,飛身撲來,道人隱身不見。妖蟒來得勢凶,不覺身落水中。回轉身來,飛奔上岸。那道人手執鐵杖,照頂門一杖,打得頂門心火光外射,遯入水中,不敢動轉。過了一個時辰,恰伸出頭來,那道人又是一杖打來。妖蟒無計可施,祇得隨著流水,悄悄下灘,流了五六里之遙。張眼四顧,不見趕來,心下歡喜,就盤旋睡在沙灘之上。祇見水面上湧出一朵金蓮花,自一而二,自二而四,自四而八,須臾之間,天上地下,盡是無數蓮花。妖蟒觀之不盡。又見蓮花中間有一朵蓮花,形如車輪,大花間坐著一個道人。妖蟒見了,伏地求饒。道人解下腰帶,鎖住蛇頸,飛身騎在背上,向白雲菴而來。拴在後花園中,每日以齋饅飼之。
  再說山下有一富戶,姓陳名良貴,年已五十多歲。平日好善,家中廝養一隻白毛駱駝,良貴愛之如寶。不料這駱駝傷了草料,病了十餘日,懨懨欲死。一日,家人報道:「五臺山老道人來了。」良貴慌忙出迎,相揖而入,分賓主而坐。靖松道:「貧道特來化緣,請員外出個佈施。」良貴道:「仙翁欲化何物?」靖松道:「貧道不化別物,祇化尊府一隻病駝。」良貴道:「此駝已成廢物,仙翁要他何用?」靖松道:「祇要員外施捨,貧道自有妙用。」良貴道:「仙翁果有用處,就送了仙翁罷。」同道人行至後園,那駱駝臥在地下,半死半活。道人以指按定頂門心,運元陽真氣,向頂心灌入,喝聲道:「起!」那駝兒應聲而起。道人拱手向員外道:「承賜了!」跨上駝背,飛馳而去,不消半刻工夫,到了白雲菴。牽入後花園中,散了神光,那駝兒登時撲地。道人對妖蟒說道:「徒弟,今日是你解脫之時。」即書靈符一道,就貼在妖蟒頂門上,口中咒道:「唵吽唎呵。」將靈符揭起,那蟒登時氣絕。靖松又把這道靈符,貼在駝兒頂上,喝聲:「起!」那駝兒又應聲而起。這叫做借體還魂之法。靖松命徒弟馳往山前山後,調養精神,如此月餘。
  這一日,靖松與徒弟正在講經,僮兒報道:「有客求見。」靖松道:「請進來。」時靖松講經未完,木蘭叫僮子且休通報,也跟在之內聽講。祇見一徒弟進問曰:「佛家行住坐臥,心念南無阿彌陀佛不休,此是何意?」靖松曰:「阿字是喚醒世人,教他莫妄思亂想。譬如人當妄想之時,千頭萬緒,心不由主,忽有一人喚其名曰某,我即應之諾。是一呼而萬念除,一諾而主人醒。欲修大道,須時時自喚自應,故曰阿。阿字雖聞其聲,未見其形。主人尚在門內,必也將堂門大開。不可醒而復睡,不可出宅外遊行,總在堂中有退藏戒步之意,故曰彌。然彌字尚拘束太重,如拴猴於柱,雖不外弛,到底舞躍不定。如月映在水中,魚游風吹,終屬恍惚。更加精求,以致於一。陀字,則操持得住,如一顆明珠,放在水晶盤中,不動不搖,如如在在,故曰陀。佛字,即是見我本來面目。聖而可知之謂神,余更有何說?心也、性也、命也、道也,皆非也。斯時太虛即我,我即太虛,故冠以‘南無’二字。」
  靖松道罷,即下座來向木蘭稽首,慌忙答禮,分賓主而坐。木蘭道:「弟子奉喪吾之命,奉書仙翁座下。」說罷,將書雙手奉上。靖松拆觀,書云:
    吾人立身天地之間,故以了生死為第一大事。但欲真了生死,必先了心地。欲了心地,必先除妄貪念。欲除妄念,必先誠心意。蓋心誠,入道之基﹔意誠,終道之用。古人云:「以心觀心,心外無道。以道觀道,道外無心。」詎虛語哉!僕向者承足下教以敦倫盡性為事,僕非不盡心矣。嗟乎,以僕之心,值僕之時,復何言哉!復何言哉!親無辜而受戮,族無辜而遭刑,身不得已而為僧。倫也如此而敦,性也如此而盡。僕將何以情為?足下又何言教我?佛氏曰:「一子修行,九祖昇天。僕溺於此言,日以禮佛誦經為事,以期忠魂義魄,脫化升天。倫如此而敦,性如此而盡。僕如此而為情,宜乎,不宜乎?祈足下一言,以醒未悟。
    大悟山僧喪吾俗名伍雲召
  靖松看罷,慨然長歎,曰:「雲召既已出家,不宜將往事掛心。足下尊姓?」木蘭道:「弟子姓朱名木蘭,今從軍北征,奉喪吾之命,特來拜謁。」靖松道:「將軍北征,屈駕來此,我有一白毛駱駝,送將軍做個坐騎,請將軍往後園一觀。」木蘭隨靖松行至後園,見那隻駱駝身高九尺,遍體白毛,目放火光,連聲稱妙。靖松道:「此駝名翼孝明駝,勝良馬百匹,有五德三不走。」木蘭曰:「何為五德三不走?」靖松曰:「登山越嶺如行平地,一德也。大霧彌天,能識東南西北,二德也。見水能渡,三德也。見火能飛,四德也。一日能行三千里,五德也。前有伏兵或刺客,此駝不行﹔遇有妖怪,此駝不走﹔若非主人騎之,駝亦不走。」靖松又向明駝囑道:「此朱將軍即爾之主人也。爾保他北征,有功回朝,自有高人度你,復回人生,修成正果。」又囑木蘭道:「朱將軍回朝之日,我有信一封,寄候喪吾,千萬前來,不可失約。」木蘭再拜而謝,靖松送出菴門之外,相揖而去。木蘭率從人下山,趕著元帥大軍。行了多日,出了雁門關,到界牌關,放炮安營。要知後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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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3 14:52:54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六回     界牌關額保告急 五狼關頡和被擒

  卻說界牌,乃北番之地,關上首將名額保,副將名保齡。當日聞得唐兵已到,即具表告急。番王突厥聚眾商議,右庶長康和阿奏道:「臣料唐兵必來北征,已令額保多設弓弩,為守兵之計。更兼保齡為副將,二人皆智勇之將,料然無失。」突厥道:「卿既預為防守,必有破唐之計,試為寡人言之,以快孤意。」康和阿道:「唐兵遠來,利在速戰。以時勢論之,和為上,守次之,戰又次之。」突厥道:「和則請降,唐主背義忘恩,孤即死,不願稱臣於彼。」康和阿道:「當日房玄齡來此借兵,我國果然發兵助戰,唐主焉能負約?那時與玄齡一盟,亦不過是將計就計,究竟我主又何恩於彼?」突厥道:「孤也大張聲勢,保全太原。不然,彼國焉得無事?」康和阿道:「唐主所感者,此也。早與之和,不更愈於戰乎?聖人云:小國師大國,而恥受命焉,是猶弟子而恥受命於先師也。」突厥大怒:「年老之人,心虛志懦,信有之也。」即叱退康和阿,拜頡和為帥,去破唐兵。康和阿又俯伏奏道:「臣不忍我國生民,陡遭塗炭,願隨元帥監軍,以防唐兵。」突厥大喜,即封康和阿為軍師,同頡和來界牌關,不表。
  卻說尉遲恭每日命軍士在關前討戰,百般大罵,關中毫無動靜。又命軍士到城邊築起土坪,以窺城中之虛實。城上亦豎起雲梯,用亂箭射出,軍士死者甚眾,尉遲恭無計可施。李靖令朱木蘭領一枝人馬,去搶五狼鎮,以為倚角之用勢。木蘭領命,望五狼而來。安營未定,鎮守將孛臣,領兵衝來,木蘭迎住,戰了十餘合,木蘭大敗,兩邊將士一齊混戰,木蘭且敗且走。孛臣趕至樹木交雜之處,看見林中白旗招展,知有伏兵,勒馬而回。心中想道:「唐兵隊伍不齊,首將年少,被我這一陣殺得膽戰心驚,諒他不敢再來。」睡至三更時候,忽然喊殺連天,孛臣急提鎗上馬,唐兵已搶入寨中,亂砍亂殺,番兵四散逃走,孛臣於火光中見木蘭在馬上耀武揚威,心中大怒,衝殺而來。木蘭命軍士團團圍住,不可放走。朱明上前助戰,孛臣鎗法不亂,全無懼怯。木蘭拈弓在手,一箭正中孛臣左膊,翻身落馬,軍士上前綁了。
  次日,木蘭差人往元帥營中報功,將孛臣囚在營中。又命軍士於鎮前各路埋伏,好與番將交戰,待再擒三五個番將,一同斬首。每日在營中試箭,百發百中﹔或使鎗弄棍,十分精巧。又訓練人馬,朝夕不休。孛臣囚在營中,心內悔道:「我見木蘭年幼,祇道他無才,誰知中了他的驕敵之計。」一夜,見木蘭與眾軍飲酒,喫得大醉,看守軍士亦皆醉倒。孛臣扭斷鐵鎖,掙開囚籠,越營而走。
  再說康和阿聽得失了五狼鎮,大驚道:「我叫孛臣不可私自開兵,唐兵如到,報我知道,再發兵夾攻,以為上全之策。」敗兵訴道:「主將乘其安營未定,沖殺獲勝,不料他夜來劫寨,遂爾被擒。」康和阿道:「遠遠安營,名為懼敵。逼近安營,名為欺敵。逼近安營,而有埋伏,名為誘敵。木蘭近我軍安營,明是誘敵之計,孛臣死不足責。」過了數日,頡和對康和阿道:「軍師在此謹守,本帥前往五狼鎮一走,務要奪回五狼,生擒木蘭。」
  正說之間,人報孛臣逃回,無元帥將令,不敢開關放入,頡和令放他進來,孛臣上帳請罪。康和阿道:「違吾將令,有何面目來見我?推出斬首!」孛臣大叫道:「末將被擒不屈,回見軍師,願報了軍情,死而無恨!」軍師道:「你有何軍情?」孛臣道:「木蘭人馬不多,俱在鎮上埋伏。元帥若發兵在陣後掩殺,攻其不備,木蘭可擒也。」康和阿大怒道:「這是爾報的軍情,又是叫我軍送死!此為賣敵之計,故意留而不殺,囚在營中,令知預為埋伏。兵法云:虛則實之,實則虛之。又故意放爾回來,元帥若從鎮後殺去,豈不又中了木蘭之計?留爾何用,快快推出斬首!」頡和道:「念他被擒不屈,且留在軍中聽用。」軍師即令杖他四十大棍,叫元帥且休出兵。頡和道:「本帥領兵從鎮後殺去,再令孛臣領一軍從鎮前搦戰,二面夾攻,必獲全勝。」康和阿道:「元帥執意要去,我有一言,你二人緊記:遇敵則戰,唐兵敗走不可遠追,唐兵定有準備,須防埋伏。我兵若敗,望紅旗而走,我這裏自有接應。」頡和與孛臣受命,分兵兩路而去。
  這界牌關,前路到五狼鎮有六十里,後路到五狼鎮有八十多里。前路平坦,後路盤曲。孛臣早日起兵,離鎮十餘里安營,令哨馬哨探,回報道:「林中伏兵甚多。」孛臣令軍士乘風放火,以燒伏兵。唐兵敗走,孛臣追殺一陣,忽想起軍師之言,收兵而回。次日前來討戰,木蘭出馬,大罵道:「本藩擒爾不殺,逃脫性命,尚敢領兵前來!」孛臣也罵道:「前日誤中詭計,今番定要擒你獻功,以泄前日之恨!」孛臣說罷,衝殺過來,與木蘭大戰二十餘合。木蘭敗走,孛臣不追。木蘭回馬又戰十餘合,兩下一齊收兵。次日,孛臣又來討戰,木蘭乘駝而出,兩下大戰二十餘合,木蘭又敗走,孛臣又不追來。木蘭連放十幾箭,俱被孛臣撥去。木蘭大怒,催駝來戰,又戰十餘合,兩下收兵。
  次日,孛臣料頡和人馬必到,又來討戰。木蘭出馬,戰了十餘合,不分勝負。木蘭喝住道:「我有一將,要與將軍比試,祇怕你死在他手,本藩心中不忍,所以不許他出馬。」孛臣道:「既有勇將,放他出來受死。」木蘭道:「祇怕將軍死在他手內。」即撥馬回陣,陣內馬上綁著赤條條的二將,牽至陣前,卻是元帥頡和、軍師之子康利。孛臣見了,大叫一聲:「氣死我也!」口吐鮮血,跌下馬來。唐兵大喊,蜂擁而來,綁了孛臣,殺散番兵。
  原來朱木蘭料番兵必來夾攻,預定一計,擒了頡和、康利。祇因頡和領兵暗攻五狼,行了五十餘里,到了哈耳壩。地勢平坦,兵士報道:「有一陣當道。」頡和周圍看了一遍,顧謂諸將曰:「此八卦陣也。按休、生、傷、杜、景、死、驚、開八門而排。昔日諸葛武侯以此陣阻住陸遜,乃虛虛實實之計。」即從生門而入,祇見陣內遍插五色小旂,到處有門有戶,卻望坤地死門而來。誰知出了死門,又有死門,走來走去,不辨東西南北,心中大驚道:「吾中豎子之計也。」諸將曰:「量一木陣,有何難哉!我等拆開一路,即可出也。」頡和曰:「拆陣而出,豈不被木蘭恥笑?」又引眾將旋轉數處,到一個所在,插五色黃旗。頡和心中大悟道:「此中宮五黃之地,木蘭賣弄手段,故放五色黃旗在此,必是內按九宮而排。」遂望西北白旗而走,再走赤旗,又向白旗,順著一路紅旗而出。如此自一而九,陣內共有九九八十一個門戶,果然出了陣來。頡和謂諸將曰:「我既出陣,拆之有名矣。」傳令軍士將此木陣拆毀。頡和又道:「陸遜遇此陣而退,本帥遇了此陣,偏要進兵。陸遜迷在陣中,是黃承彥救出,本帥卻是自己出來。吾雖不及孔明,卻勝於陸遜也。」遂催兵大進。行至北屏山下,頡和見勢不高,樹木又少,不以為意。行過北屏山,軍士報曰:「前面林中白旗招展,必有伏兵。」頡和大笑道:「此疑兵也,焉有伏兵?用白旗以張耳目哉!林中縱有伏兵,何懼哉!」驅兵前進。不料唐兵放起火來,番兵大潰,四散而逃。頡和無法,祇得退走北屏山。不料北屏山後,沖出一枝人馬,攔住去路。此時天色已晚,番將俱皆膽落,各各逃命。朱明領了木蘭之命,帶一千弓弩手,祇射馬上將,不殺馬下兵。頡和與康利見前後受敵,卻望正西而走。朱明放走番兵,率人馬來追。唐兵趕上,將二將四面圍住。原來北屏山下,有一道溪河阻住去路。頡和同康利且戰且走,不得脫身。敗至河口,頡和與康利策馬渡水,朱明連發二箭,二將落水。令軍士撈起,二人已是半活半死。解赴五狼鎮,木蘭押至陣前,孛臣看見,氣死在地,也被木蘭擒來。當日,木蘭將頡和、康利押往元帥營中請功,卻勸孛臣投降。孛臣不伏,木蘭憐他忠義,不忍加誅,又不可再放,即將孛臣雙目揉瞎,使他有勇無用,稟明元帥,放回本國去了。
  且說尉遲元帥接了木蘭喜報,令將頡和、康利帶上帳來。尉遲恭謂二將曰:「本帥奉旨北征,非爭爾國土地,祇要爾主入貢來朝,仍不失番邦之主。本帥放你二人回去,勸爾主速降。如執迷不悟,再被擒來,定然不赦!」頡和無言可對,康利曰:「唐主背德忘恩,我主不服,所以不朝不貢。元帥能勸唐主將冀州一帶地方,交割我主,末將亦必勸我主來中國朝謁。今日之敗,不過誤中詭計。元帥放我等回國,整頓人馬,再來決戰。如不能勝,願勸我主來降。」尉遲恭聽罷即令將二將放回,頡和得放,逃回本國,表奏突厥,將帥印讓于康和阿執掌,康和阿亦欣然領受。李靖聞之不悅,傳令木蘭,要知後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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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3 14:53:29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七回     老頡和再搶五狼 小木蘭三敗番兵

  卻說木蘭在五狼鎮,聞頡和讓帥印與康和阿執掌,料他必然善守,以老我兵。木蘭遂心生一計,令手下軍士不許埋鍋造飯,都在鎮買喫,如有妄取民間一物,登時斬首,那鎮上番民貪其利息,不論大家小戶,都賣酒賣肉。又令軍士學習番語,與番民呼兄喚弟,日習日熟,先成者受上賞。每逢朔望日期,差人請鎮上老者來營中飲酒食肉,相道寒溫,一鎮老幼男女,巴不來將軍永守此地。遇四時八節,鎮上百姓送羊送酒,獻果獻餅者,不計其數,木蘭賞齎更加厚倍。真個人人頌德,個個稱賢。又於營中囤糧之處,暗積柴草,內藏硝磺等之物。營外僻處,浚造土坑、地道十二穴,每穴可藏二十餘人。
  又守了多時,一日,哨馬來報道:「頡和領了一萬人馬,來搶五狼。」木蘭即召鎮上百姓哭訴道:「頡和此來,怨我已深。聞頡和要燒毀此鎮,以孤我唐兵之勢。我兵一勝,爾等可保,我等一敗,爾等玉石難分。不若齊往南屏山退避,庶幾可免。」那鎮上百姓果然扶老攜幼,往南屏山去了。次日,哨馬報道:「頡和領兵討戰。」木蘭披掛騎駝而出,頡和大罵道:「前日誤中詭計,辱我一世威名,今日相見,決不饒你性命。」木蘭微微笑道:「無名敗將,強顏來此,豈不自羞?」催駝來迎,與頡和大戰三十合。康利性急,拍馬助戰,朱明上前接住,四將殺得高興。戰了二十餘合,唐將雙雙敗走。頡和揮兵掩殺,唐兵大亂,一齊望南屏而逃。頡和令康利追趕,自己搶了五狼鎮,見營中糧草甚眾,心下歡喜。
  再說木蘭先已在南屏山令人造下滾木、擂石。是日兵敗,奔上山來,康利追至,見山上已有準備,不敢上山,就在山下守住。山上番民大家造飯,與唐兵飽餐,守至三更之後,木蘭對眾百姓說道:「若至天明,我等無逃生之處,不若趁著此時,從山後逃走為妙。」百姓皆道:「如此甚好。」木蘭引著唐兵,從山後逃走。原來南屏山離鎮,祇有十幾里。木蘭下得山來,復走五狼鎮。方交三更時候,那鎮上十二處土穴,共有二百餘人。到了三更之時,一齊推開地板,取出火種,在積柴之處放起火來。一時間。烈焰沖天。木蘭帶唐兵沖殺而來,番兵四散逃走。頡和在夢中驚醒,騎在馬上,左撞右突,不能得出,被木蘭一箭射中膀膊,跌下馬來,唐兵上前拿住。木蘭令軍士救火安民。
  再說康利在南屏山下,看見五狼鎮火勢甚凶,喊叫連天,祇得帶兵來救。被朱明擋住,大殺一陣,殺得番兵七零八落。康利無法,且戰且退,退至南屏山下。山上番民擂鼓助威,康利進退無路,唐兵又至,番兵各各逃命。朱明趕上,舉鎗照心窩刺來,康利身一閃,用腑將鎗幹挾住,二人用力一扯,一齊拖下馬來。唐兵上前,將康利縛了,往五狼鎮而來。木蘭即令朱明往南屏山接眾百姓回鎮,木蘭親自撫慰一番,又命朱明解頡和、康利往元帥營中報功。
  尉遲恭大喜,令將二將押上帳來。尉遲恭道:「前日放爾回去,勸你主來降,為何又興兵犯我?今二次被擒,有何言說?」頡和道:「人臣之道,惟主是命。主降臣亦降,主不降臣焉能降?今日有死而已,何必多問!」元帥即令將他二人押下去,一個監在左營,一個監在右營。到二更時候,叫人將頡和帶進來。尉遲恭延之上坐,置酒相待。尉遲恭道:「本帥一言奉申,求將軍靜聽。」頡和道:「末將感元帥不殺之恩,但求吩咐,無不從命。」尉遲恭道:「將軍若肯歸順大唐,與我約為內應,兵平之日,本帥定保你永為北番之主。」頡和道:「元帥果有此意,末將敢不效犬馬之勞?」尉遲恭遂殷勤勸酒。又談論多時,頡和告醉而退。尉遲恭又令人叫康利上帳,待以上賓之禮。酒行數盃,尉遲恭道:「將軍若肯歸唐,先獻此關為功,本帥一定保爾父親,永為北番之主。」康利道:「元帥果有此意,末將願先獻此關。」尉遲恭大喜。二人又飲數盃,康利告退。
  次日,元帥傳令將二人放了。二人得了性命,默默回營。康和阿見了,大怒道:「二次被擒,有何面目復回?本帥命你即勝了唐兵,便將五狼鎮燒盡而回,奈何復被木蘭奪去,仍使猛虎負嵎?違我將令,推出斬首!」二將叫道:「元帥暫留性命,有軍情事告稟。」康和阿道:「有何軍情,快些報來!」二人將尉遲恭言語,一一說出。康和阿道:「此老蠻反間之計也。聽了此言,有污吾耳,留你二人無益,快快推出斬首!」帳下武士將頡和、康利推出轅門去了。不知性命如何,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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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3 14:54:05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八回     木箕三敗誘唐兵 木蘭黑夜襲界牌

  卻說康和阿手下,有一員副將,名叫木箕。年三十多歲,黑面長鬚,善用一把大砍刀,為人智勇雙全,康和阿甚信任之。當日見元帥欲斬頡和、康利,即叫軍士刀下留人,進帳稟道:「唐人用此二計,為反間之計,其計有三得。願元帥思之。此計能成,一得也。此計不能成,是彼縱而生之,元帥收而殺之,後再有被擒者,必傾心歸唐,而不思歸我邦,二得也。三者使我軍知彼不殺之德,畏我國有好殺之威,即孛臣瞽而返國,其心未必不感木蘭之恩。元帥何不留此二人,將計就計,待破了唐兵,將功折罪?」康和阿即將二人杖了四十,二人上帳叩頭謝恩。康和阿道:「吾兵糧草俱在東鄙紅羅城中。」即令頡和往彼處監守﹔又令康利往守宛邱城。二將領命去了。
  再說尉遲元帥每日令伍登、焦文、焦武、寶林、秦懷玉、程鐵牛知節之子輪流討戰,關中祇不理會,任唐兵百般大罵,番兵不出,如此三年有餘。一日,秦懷玉同程鐵牛在關外叫罵,木箕領兵突出,與懷玉大戰,程鐵牛拍馬夾攻,木箕敗走,沿城而回。唐兵趕上,城上亂箭射下,唐兵急退,木箕入關去了。次日,木箕先來討戰,懷玉出馬,大戰三十餘合,木箕背後桑旱出馬夾攻,程鐵牛上前敵住。番將畢符來助,這邊寶林搶出,直殺得日落西山,兩下收兵。是夜,木箕來劫唐營,被先鋒伍登殺得大敗,焦文刺死桑旱,焦武刺死畢符,木箕敗進關中,連日不出。忽軍士報曰:「頡和差人下書。」尉遲恭喚入,拆書看之,書云:
    末將受元帥兩番不殺之恩,思伸再造之報。今在紅羅城監守,糧草五萬有餘。元帥若提兵來此,願獻城投降。界牌關糧道一絕,取之易如反掌也。
  尉遲恭即重賞來使,叫他回去,拜上頡和將軍,十日之內,我兵即至也。打發番使去了,即與軍師商議。李靖即令焦文、焦武如此如此,二將領命去了。過了數日,康利差人下書,元帥拆書視之云:
    末將康利受恩帥之命,回見父親,備言所約,無奈父親忠心,登時將末將斬首。幸得眾將保留,仍杖四十,謫守宛邱城。提兵至此,末將即開門納款,以報恩帥。
  元帥看罷,喜不自勝,重賞來使,批準回書,限七日定有兵到。番使回去了,與軍師商議。李靖即命寶林、鐵牛如此如此,二將領命去了。李靖即致書與木蘭,令其照書行事。書云:
    番兵久不出戰,慢我軍心。目今屢敗,驕我士卒。今又以數處獻城,分我軍勢,指日必有番將來攻五狼,阻我援兵。番兵若到,將軍宜將全鎮燒毀,兵分兩路而走。朱明領一軍與番兵廝殺,將軍暗引一軍往攻界牌關後。以南方火起為號,切勿違令。
  木蘭看罷,忙修一書,回復軍師云:
    讀軍令訖,惟命是從。但五狼鎮百姓,視末將如父。向日南屏山之役,鎮上之民亦與有勞焉。軍令燒毀全鎮,心切不忍,末將即棄鎮而走,料鎮民必不合彼為勢,共逼我軍。切切私衷,上希鑒照。
  李靖得書,深歎木蘭之才,出己之上。傳令各營將士,左埋右伏,以御番兵。
  再說康和阿在城上,見唐兵紛紛出營,心中大喜。又聞哨馬報道:「唐將領兵總往紅羅、宛邱去了。」即令額保、保齡領兵往攻五狼,以阻木蘭。二將領令,來至五狼,不料木蘭早已在半路等候,大殺一陣,兩下收兵安營。次日,保齡討戰,木蘭將免戰牌掛起,如此二日不出。
  再說康和阿預定破唐之計,遂令木箕、陀力、鐵表,領兵五千,往劫唐營。到中軍先將帥旗砍倒,如唐兵有備,放火燒營,領兵向南而殺。又令索雲、祥布領兵五千,劫唐兵右營。如營中有備,放火燒營,率兵向西而殺。又令怙開、開方二將,領兵五千,去劫唐兵左營。如營中有備,放火燒營,率兵向東而殺。又令孔吉、董成領兵五千,接應各路人馬。天明之時,本帥親自領兵接應,以防不測。康和阿調遣已畢,諸將各各準備廝殺。
  再說李靖在營中,望見界牌關上一陣殺氣沖天,料番將必來劫營。即令長子李懷書領一軍,伏於西路。番兵若來,不許妄動,番兵過盡,卻領兵去取界牌關。又令李英玉領一軍,伏於東路,番兵來時,不許驚動,番兵回關,率兵出戰,以絕回路。又令十二府總戎,於四面埋伏,番兵到時,齊出擁殺。又令伍登、秦懷玉各引一軍,保定元帥占在高埠之處,看諸將用武。
  再說木箕同陀力、鐵表,初更出關,三更時分殺入營中,見營中空虛,果然砍倒帥旗號,放起火來,向南殺來。四面伏兵蜂擁而來,卻喜後面人馬繼至,沖殺伏兵,分左右殺來,各自混戰。番兵魚貫而進,左右接應,唐兵大敗。戰至天明,死者甚眾。李靖看見唐兵潰散,令伍登、秦懷玉領兵分左右而出。伍登見木箕在馬上耀武揚威,走馬交鋒。陀力見了,上前接住,被伍登手起一鎗,挑落馬下。鐵表趕來,被伍登大喝一聲,鐵表措手不及,翻身落馬。木箕大怒,提刀直殺伍登。伍登抖起精神,與木箕大戰,不表。
  再說秦懷玉從西路殺出,唐兵見添了救兵,奮力回戰,番兵力怯,且戰且走。木箕見勢不利,保定番兵,緩緩而行。不料唐兵擋住去路,伍登緊緊追來。木箕令番將奪路而走,在馬上大叫曰:「元帥救兵來了,在前接戰。」番兵聞知,大膽爭先,將李玉英一枝人馬衝散。伍登與懷玉不捨,在後掩殺。十二府總戎營中眾將,見番兵敗走,個個爭功,被木箕鎗挑箭射落馬者二十五員。李靖恐伍登、懷玉有失,鳴金收軍。木箕敗至城濠,城上遍插唐兵旂號。木箕不敢攻城,祇得向金牛關而來。木蘭在城上大叫曰:「我不追殺,爾等祇叫康元帥以後好好用兵。」原來康和阿分撥眾將出戰,自己在城上巡查。見李懷書兵到,一聲綁子響,萬弩齊發,李懷書所領之兵,射死大半。懷書知有準備,祇得退回,與李玉英合兵一處。
  再說木蘭令朱明與額保、保齡相拒,自己帶五百多人,皆是會說番語的。又扮作番兵旗號,四更時分,來界牌關後叫曰:「我等是額保將軍部下之兵,二位將軍俱被木蘭擒去,我等逃至此,望元帥開關。」康和阿在南門敵樓上,聞知此信,叫軍士傳令道:「就是我國人馬,也要到天明方許進關。」城下又叫道:「可憐我等,一日一夜,奔到此關,就在城下歇息若何?」城上又叫曰:「元帥有令,爾等若進城來,就是自己人馬,也要放箭射來的。」城下又曰:「我等人馬又不多,就城濠外歇息若何?」城上曰:「濠外可也,切不可進城。」康和阿令軍士舉火觀看,因見是自家人馬,漸漸的怠慢了。不料,木蘭令五百軍士輕輕的扒過城去,用雲梯相繼而上,就在北門放起火來,五百名軍士喊殺連天。康和阿聞知此信,不知唐兵來了多少人馬,祇得開東關而走。到了辰巳之時,方與木箕會合,逃奔金牛關而去。
  木蘭差人迎接元帥等入城,自己卻提兵來接應朱明。正逢朱明被額保、保齡困住,木蘭引得勝之兵,一鼓而進。額保來戰,木蘭一箭射中馬頭,額保墜馬。保齡來救,亦被木蘭射中馬頭,也翻身落馬。朱明同木蘭雙雙趕上,唐兵擁上前來,將二人綁了,收兵回鎮。鎮上百姓齊來迎接,木蘭一一撫慰,令軍士解二將,往界牌關報功不表。要知後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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