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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周倜]妃你不可(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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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7 11:51:23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十三章 少年情懷  

“我是什麼人?他是什麼人?我這點自知之明還是有的。像史俊安這樣一表人材的翩翩佳公子,自然得是國色天香的大美人才配得上他的。”蘇暖玉沒好氣地說。

“哼,知道就好﹗”方鎮欽好似舒了口氣,臉上微微帶著笑。

“那他下次什麼時候再來將軍府?”

“你想見他?”不滿的情緒又翻涌上來,方鎮欽笑臉一僵。

“想見。”蘇暖玉也止住步子,回轉身來滿懷期待地看著他,小心翼翼地問︰“他什麼時候會來?”

“今天才剛見過,你就依依不舍啦?”方鎮欽語氣微酸地說。

“不是這樣的啦,我想見他當然是有原因的了。他又不是我喜歡的那種類型。”蘇暖玉趕緊撇清說。

“那你喜歡什麼樣的類型?”方鎮欽試探地問。

“這個你別管,你先回答我呀。”蘇暖玉情急之下,不小心便抓住了他垂在身側的左手臂,還忘情地搖了搖。

方鎮欽便注視著她的舉動,看著她的手抓著自己的手臂,再看向她。

她一驚,突然想起白天的時候不當心碰到他的手,他嫌惡地用手絹擦拭那一幕。

她趕緊從身上找出手絹,慌亂地擦拭剛才被自己碰過的地方,一邊嘿嘿陪笑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保證下不為例﹗”

方鎮欽本來略帶欣喜的眸子瞬間暗淡下去。他的心裡多了些自己也理不清楚的情緒。

一時兩人無語。蘇暖玉又繼續往海棠齋而去。

海棠齋很快便到了,方鎮欽從來沒有哪一次像現下這樣覺得瘦梅居與海棠齋距離得這般相近。

蘇暖玉推開了海棠齋的院門,回頭跟他說︰“我到了。謝謝大少爺送暖玉回來。大少爺一路走好﹗”

方鎮欽眼見著蘇暖玉面無表情地向他道謝並道別,然後走進海棠齋,關上門。

他被她一口一聲“大少爺”蜇得心頭很不是滋味。

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變得如此莫名其妙。

方鎮欽在海棠齋門口木立半晌,感到有絲絲寒意侵襲,他才舉步往瘦梅居而去。

“怎么到現下才來?”大夫人一見到他,懶洋洋的語氣中還帶著嗔怪之意。

“路上耽擱了一下。”方鎮欽把燈籠放下,坐了下來。“父親不在?”

“他去芝蘭室啦。美慧最近迷上了那個太極拳,時不時地也鼓動著將軍跟著練。將軍寵著她,跟鬼迷心竅似的,非說美慧好像越來越年輕了……”大夫人忘乎所以地絮絮叨叨起來,方鎮欽聽得劍眉緊蹙起來。

“母親叫孩兒來又是什麼事呢?”他打斷了母親的自說自話。

“哦,你看我都糊塗啦。”大夫人自嘲似地笑笑說。“前幾日曾聽將軍提起,說你之前是見過蘇暖玉的是嗎?”

“是的,在去三聖寺的路上。”他據實以答。

“我總覺得事情太過蹊蹺。薛大夫醫術精湛,曾經活人無數,為什麼這一次竟然對浣兒的病束手無策?蘇暖玉偏偏這個時候出現了,還治好了浣兒。本來我也沒多想,但是今天,聽說她耍了點手段讓史俊安發笑,還讓他為娥兒舞劍。史俊安是什麼樣的人,你我心知肚明,他豈是輕易受人擺佈之輩?欽兒,你有什麼看法?”

方鎮欽聞言也變得焦躁起來。母親的話聽起來不無道理。

“母親的意思是?”

“當日她救治浣後之後,將軍曾查過她的來歷。她剛來府裡也沒兩天,還是裝聾作啞扮可憐令何嫂一時心軟,擅作主張收留的她。我後來也旁敲側擊地問過蘇暖玉的出身來歷,聽起來倒沒什麼可疑之處。但是我總是隱隱地感覺到不安。”

方鎮欽也不由沉吟起來。他的母親是出了名的細心精明的,經她一提,他也覺得蘇暖玉來歷有些可疑。

“我看她並不是單純地想在將軍府安身立命的,她一定是有什麼陰謀的。她先救了浣兒,取得將軍府的信任,然後再有所圖謀。至於她想圖謀什麼,我卻百思不得其解。圖財?她為什麼不在救治浣兒之前提出條件呢?圖名?救了大善人確實能名噪一時,但她卻不曾張揚;圖……”大夫人微微瞇起雙眼,緊盯著方鎮欽,徐徐道︰“看她今天的表現,莫非是覬覦史俊安?想借將軍府做靠山,接近史俊安?”

“母親的意思是,她看上史俊安了?”方鎮欽眉頭更加糾結,煩惱地問。

“我也不確定。我是想,像她這般年紀,自然要為自己的將來打算的。浣兒早晚要出閣的,她早晚要離開將軍府的。”大夫人分析說。

“那母親跟孩兒說這些做什麼?”方鎮欽有些帶點賭氣的意味說。

“我是想讓你留心點她,她絕對不是甘心為人家奴的女子。說不定,她的圖謀是整個將軍府。切莫讓她奸計得逞了。”大夫人囑咐道。

“母親,您太多慮了吧?”他自欺欺人似的皺眉說。“她長得那麼難看,史俊安怎么會看上她啊?她不過就會耍點小伎倆,那裡是圖謀大事的人?”

“總之,你還是多長個心眼。若是她出府,看看她都跟什麼人見面都做了些什麼,然後跟我說,知道嗎?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何況她又是來歷不明的女子。”

“孩兒知道了。”方鎮欽悶悶地回答說。

“那麼,你就回去了吧。”大夫人收起了剛才的精明之色,又變得懶散起來。

方鎮欽跟母親道過別,提了燈籠走出了門外。正準備把門關上,母親突然叫住他問︰“欽兒,你是不是覺得娘老了,變丑了?你看,娘都有白頭髮了呢。”

“母親說那裡話,母親在孩兒眼中,一直都是最美最有魅力的女子呢。”方鎮欽柔聲寬慰說。

“你這小子,今天也跟娘油腔滑調起來。”大夫人失笑著說。感覺得到,兒子的恭維令她非常受用。“欽兒你沒想過找個侍外家給你暖床么?一個人睡覺怪冷的呢。”說到此時,眼神竟淒涼地看著方鎮欽。

“母親,孩兒不怕冷的。”方鎮欽溫言答道。

“欽兒早點成親吧,娘想抱孫子啦﹗”大夫人含笑地看著他說。

“母親您今天怎么了?”變得如此傷感﹗他在心裡補充說。

“娘今天又囉嗦了是嗎?”大夫人自嘲著說,然後向他揮手,“你把門關上走吧,路上留點神﹗”

方鎮欽把門關好,方才滿懷悵然地往他的住所而去。

雖然男人三妻四外家是極平常的事,但今天他從母親的身上看到了受到丈夫冷落的妻子悒郁難平的一面。

他為母親感到心疼,但他無能為力。

他在心中暗暗對自己說,將來絕對不會讓自己的妻子像今天的母親這樣獨守空閨話淒涼。


第二十四章 雞蛋之過  

蘇暖玉懷裡裝著二十兩銀子,便念茲在茲地想出府去逛逛。

她跟大夫人一說,後者很爽快地答應了她,並且讓秀君給她做向導。

蘇暖玉本來是想跟方詩浣一道出門的,奈何大夫人不準,便只好作罷。

大街上人來人往的,好不熱鬧。

城內道路寬闊整潔,兩旁是民生商店如米行啦、布行啦、茶肆啦、酒樓啦等等不一而足。

因為年關將近,大家都忙著採買年貨來了。

秀君一邊給她帶路一邊介紹著這裡的民土風情。

蘇暖玉說想去玉器古玩店看看。

不知道能不能淘到價廉物美的寶貝,等她回去的時候帶著,貨真價實的老古董哎。

她也不貪心,只要能賺個幾十萬的就成。

秀君便帶她去了一家玉器行。

大老遠地就見到挑起的招牌幌子,上書“古氏玉器行”。

在玉器行的門口,有零零散散的小攤販沿街擺著東西叫賣,有賣菜的、賣水果的、賣雞蛋的。

蘇暖玉一雙眼只盯著了那玉器行的招牌,疾步駛過面前的小販們。

轉個彎步上台階跨進門檻就是玉器行了,但是蘇暖玉卻陡地止住了步子。

慢慢地,她倒行著走了回來,疑惑地走向那個賣雞蛋的小販。

雖然並未下雪,但是氣溫很低。

年輕的小販有些抵擋不住寒風的侵襲般,他把雙手攏在了袖管裡,看向熙來攘往的人群,眼睛裡充滿了期待。

蘇暖玉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笑逐顏開地道了一聲︰“嗨﹗”

那年輕人驚地趕緊回過頭來,仔細地打量了她一番後才驚喜地大叫起來︰“蘇姑娘﹗蘇姑娘,真的是你?原來你還在大理啊?你找到家人了嗎?”

“是我是我﹗李雲尚,你跟你爹都還好嗎?”蘇暖玉忙不迭地點頭說。

看見地上的竹籃裡還有半籃子雞蛋,也不知道他要到什麼時候才能賣完。

想起自己說過要報答他的話,心裡頓時有了主意。

“我跟我爹都好好的。蘇姑娘,你好嗎?你現下住在那裡啊?”李雲尚也是好多問題。

“你跟我來,我帶你去我住的地方。”蘇暖玉示意他提上竹籃。

“蘇姑娘……”秀君扯了扯她的衣袖,欲言又止。蘇暖玉一呆,啊,差點忘了身旁還有個間諜。

“沒關係的,秀君。他是我的遠房表哥。我們府裡反正也要買雞蛋的是不?不正好嗎?”蘇暖玉寬慰她說。

蘇暖玉便拉了李雲尚疾步地往前走,一邊走一邊叮囑他說︰“雲尚,你記得,以後我們是表兄妹關係。不管誰問,都要這么答。反正我在這裡沒有親人,只認識你跟你爹兩個。我現下住在將軍府,你以後有事就知道到那裡找我了。”

李雲尚被她的話驚得不是一跳兩跳。先是變成表兄妹,然後又聽說她住在了將軍府。李雲尚的雙眼瞪得跟銅鈴似的。

“你住在將軍府啊?那你不是可以見到大善人了嗎?”李雲尚欣喜地問。

“天天都見呢。”蘇暖玉笑道,“你是不是也想見她?”

李雲尚只是摸了摸腦袋,笑而不答。大善人那裡是尋常人說見就能見的啊。

“蘇姑娘……”

“叫表妹﹗”蘇暖玉更正說。

“一時半會兒還不習慣呢。”李雲尚憨濃地笑說,“表妹你是怎么進到將軍府的?你在將軍府做什麼差事?”

“我做大善人的侍婢。”蘇暖玉儘可能簡單地回答說。

“真好。”李雲尚由衷地說道。蘇暖玉白了他一眼,好什麼好啊,做人家奴才有什麼好的?不過知道大善人在這傻小子心中是神 般的人物,就不跟他一般計較了吧。

到了將軍府正門,蘇暖玉讓李雲尚在門外等他,說是有東西要給他。

蘇暖玉跟秀君進了府,把秀君支走了,才回到海棠齋拿了李雲尚母親的衣服,疊得整整齊齊地拿出去。

“這是上次從你家出來的時候你好心借給我穿的。”蘇暖玉把衣服塞到李雲尚懷裡,繼續說︰“是你母親的遺物,好好收著。”蘇暖玉從懷裡摸出那兩錠銀子,矛盾而猶豫地反覆拿捏了幾遍,心想這銀子還沒跟她親熱夠呢,就要說再見了,實在有些舍不得。

但一想到人家於她有救命的大恩,她便覺得這二十兩銀子太少了。

“雲尚,你的雞蛋別賣了,自己帶回家去吃吧。”她把帶著體溫的兩錠銀子一起塞到他手上,說︰“我在將軍府有吃有住,銀子沒地方花。你拿去買身新衣裳買點年貨過個好年。”

“蘇……表妹,我怎么能要你的銀子呢?”李雲尚急得什麼似地趕緊把銀子往外推。“這不行,不行啊﹗”

“表哥,你想不想見大善人啊?”蘇暖玉沉下臉來,問。

“我真的能見到大善人嗎?”

“當然能。不過,你要改頭換面把自己弄得乾淨好看些嘛。你說,你應不應該買件新衣服?要不要給大善人買點小禮物?”

“蘇……表妹,我真的可以見到她嗎?”李雲尚反覆地問。

“是啊,只要你聽我的話,我保證你一定能見到。”蘇暖玉誘哄著他,一邊替他將銀子握在了手中。

“好,我聽你的話。不過,”他把竹籃遞給她,“你把雞蛋收著。下次,我再給府裡送點別的來。我不能白要你的錢吶,表妹。”

蘇暖玉知是拗不過他,便只得接過了竹籃。最後還不忘囑咐一句︰“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忙的,記得來找我。”雖然不知道能不能幫得上,一句好話三冬暖嘛。

“真的謝謝你,表妹。你真是個好人。”李雲尚拉著她的手,感激得眼眶都要紅了似的。

“這是應該的啊,表哥。”蘇暖玉咧嘴笑了。二十兩銀子算個啥呀?人家一飯之恩都是千金相報的呢。“趕快的買好東西回家去吧,記住我跟你說的話,啊?”

“我記著呢,表妹。”李雲尚握著她的手搖了兩搖,盡情地凝視了她幾眼才戀戀不舍地走了。

蘇暖玉向他揮手,眼見得他去得遠了,低下頭看著籃子裡的雞蛋蹙起了眉頭。

正自思忖間,突然一股大力襲來,她的手便抓握不住,眼睜睜地看著竹籃騰空而起,飛了出去。

她大怒,退場門便是一句臟話。

“是哪個混帳王八……”“蛋”字還沒有退場門,她已經看到了惡作劇的主人。

方鎮欽陰沈著臉端坐在馬背上,左手上穩穩地拎著竹籃,右手攥著烏黑的馬鞭,眼睛筆直地盯著她。於是她只得咽了咽口水,把剩下的臟話盡數吞了回去。

“怎么是你呀,大少爺?”她干笑著,心裡希望他沒聽到她剛才罵人的話。

“怎么?昨天百般忍受我的奚落和嘲諷掙的銀子,就是為了給你的相好啊?”方鎮欽問得酸不啦嘰的。


第二十五章 夜入疏竹 

“什麼相好啊?大少爺你弄錯啦,他只是我的遠房表哥而已。”蘇暖玉著急地解釋著。

方鎮欽狐疑地盯了她許久,然後瀟灑地自馬上跳下來。他身邊的小 連柱便牽了馬先進府去了。

“你最好說的是真話,否則,哼哼﹗”方鎮欽微俯下體,語帶警告地說。

“大少爺你英明神武,我哪敢騙你呢?”蘇暖玉一邊討好他,一邊試圖奪過他手上的竹籃。

“以後千萬不要再讓我看到你跟外面的男人拉拉扯扯的,還在將軍府的大門口﹗就不怕給將軍府抹黑嗎?”方鎮欽沒好氣地說。

蘇暖玉差點沒氣得背過氣去,真是惡人先告狀,搶了她的雞蛋不還,還在這裡義正辭嚴地指責她給將軍府抹黑。

靠,當她喜歡住在這將軍府裡嗎?真是虎落平陽遭犬欺呀﹗

“少爺,你訓完了嗎?是不是可以把雞蛋還給我了?”蘇暖玉拼命忍著怒意,板著臉問。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啊﹗

“這個么,充公﹗”方鎮欽冷哼著出聲。

“你太過分了﹗”蘇暖玉大叫退場門,然後她自己也呆住了,怔怔地看著方鎮欽。

後者也受了驚嚇似的看著她。蘇暖玉又有點後悔,趕緊抿起了嘴唇,眼裡仍然亮著一團不甘之火。

好歹這是二十兩銀子換來的呢。

“你剛才說什麼?”方鎮欽不自覺地瞇起雙眼,明知故問道。

“你堂堂一個少將軍,怎么為難起一個小丫頭來了?不就幾個雞蛋嗎?又不值幾個錢。若是傳了出去,說少將軍您英明神武英姿颯爽英俊瀟灑竟然搶一個丫頭的雞蛋,不怕被人家笑掉大牙嗎?”蘇暖玉又開始鼓動她那三寸不爛之舌了。

方鎮欽本來陰沈著的臉色反而漸漸地明亮起來,冷笑著反問道︰“你也知道你是一個丫頭啊?你自認這是一個作丫頭的本色表現?不知道的人看了,還以為你是將軍府的姑奶奶呢。”

蘇暖玉臉上立時便有些掛不住,紅白交加起來。雖然她名義上是方詩浣的近身侍女,其實府裡的人都把她當副小姐一樣的看待。她自己也頗仗著這層優待有些肆無忌憚起來。方鎮欽此時直言不諱地講出來,蘇暖玉便頗感難堪起來。

“大少爺教訓得是,奴婢知錯了。”蘇暖玉儘管憤怒難當,但卻配合地用了低聲下氣的語調說︰“雞蛋我也不要了,大少爺想怎么著就怎么著吧。奴婢一個下賤丫頭,沒得辱沒了大少爺聰慧睿智的眼耳,奴婢這就告退﹗”自顧自地說完,蘇暖玉也不看他,一頭沖進了門內。

方鎮欽瞠目結舌地看著她遁逃的身影,心中大為光火。

好啊,現如今奴才倒翻身做了主子啦,竟然敢甩臉子給他看﹗看來要好好教一下家法規矩才知道禮貌尊卑了。

方鎮欽盯著竹籃中的雞蛋,一張俊臉臭到了極點。

蘇暖玉回到海棠齋憤憤不平地躺在床上,越想越氣。

可不是么?她好歹是大小姐的救命恩人,偶爾擺點譜那又有什麼過分?丟盡了臉面好不容易掙來的銀子,雖然說是用於報答人家,總歸心裡還是有點肉痛。

不管怎么樣,換回半籃子雞蛋總比一無所獲的好啊。

這下倒好,她連雞蛋殼都沒碰到,還被少主人一頓數落。

人家說偷雞不成蝕把米,她不但雞沒偷到,米不知蝕了幾籮筐了都。

問題的關鍵是,現下不是雞蛋和蝕米了,而是升級到她的自尊心問題了。

她是不是跟方鎮欽八字相克呀,不然怎么會每回碰到他都硝煙四起?

“有什麼了不起嘛,不就是個大少爺嘛,欺負一個丫頭有什麼好得意的?看他那副臭德性﹗啊,受不了了﹗蘇暖玉,你要加油快點圓了大善人的心愿回家去﹗你要是再多跟那個自大狂相處幾日,一定會折壽的﹗”蘇暖玉在床上翻來覆去的同時自言自語地說。

蘇暖玉窩在房間裡整整氣悶了一天。

甚至方詩浣來尋她說話,她也是有氣無力的。方詩浣還取笑了她一回。

蘇暖玉倏然間問︰“詩浣,你心中除了史俊安,就沒有候補人選了嗎?”

方詩浣怔了一回,沉郁不已地說道︰“暖玉,我早說過了跟他是不可能的。你也不過是好勝心切,其實也是一籌莫展的對不?”

“不﹗我,蘇暖玉,一定會達成你的心愿的。”蘇暖玉無比堅定地說。

“暖玉……”方詩浣感激地看著她,久久地說不出話來。

然後蘇暖玉開始設想種種的可能性,卻一一被她給否決掉。

目前設想得再多都無濟於事,她首先應該要見到當事人才行,不對,是要給兩位當事人製造機會才是。

然而她對於孤傲冷漠的史俊安根本無計可施。

越想越是煩惱不已,她究竟要等到猴年馬月才能回歸故裡啊?

晚飯後,蘇暖玉依然在房中苦苦思量著。此時連柱卻意外地造訪起她來。這個長得很是不賴的小哥笑瞇瞇地把那雞蛋完璧歸趙來了。

“大少爺說了,看在蘇姑娘剛來府裡不懂規矩,這次就算了。千萬不要再有下次。”連柱把竹籃放在桌上,臉上露出一種看好戲的表情。

蘇暖玉知道他指的是她恣意頂撞主子的事情。一時之間,她也找不到合適的言辭來加以辯駁,只是嘴硬的說︰“等我離了將軍府,看他能奈我何?”

“是,蘇姑娘。我就這么原話回稟少爺了?”連柱斂了笑,征詢似地看著她。蘇暖玉頭一甩,不看他,亦不置可否。連柱便聳聳肩,無所謂似地走出房門。

蘇暖玉眼瞅著竹籃中的雞蛋,思忖這應該怎么個吃法呢?大致數了數,估摸著有二十幾個。直接放水裡煮了,府裡的人一人一個?不行不行,一個雞蛋這點小恩小惠誰會放在心上?沒得被人譏笑小氣巴啦,真是費力不討好。還是關起門來,直接海棠齋裡的姐妹們分了?

突然腦海中靈光一閃︰“對呀,這是個好機會呢﹗”蘇暖玉不由拍了一下腦門。

上次史俊安於刀下解救她,又給足了面子為二小姐舞劍,怎么說她也得好好謝謝人家一番不是?別無他物,就拿這半籃子雞蛋借花獻佛吧﹗雞蛋也許沒什麼稀奇的,關鍵是找個藉口去接近他罷了。

然而,問題又來了,她如何才能找到他呢?她困擾不已地在房間裡走來走去。貌似方鎮欽好像跟史俊安還比較親濃一點,況且他們同在軍營做事,她也方便跟著混進去。唉,怎么偏偏又要跟這混蛋打交道呢?早知道她就對他態度好些了。

她站在門邊對著外面長吁短嘆了一番,心裡也天人交戰了一回。去?還是不去?若是去了,勢必要放下體段求他。呸﹗蘇暖玉,你又有什麼身段了?其實這不是身段不身段的問題,問題在於那小子肯定要挾私報復於她的。報復手段有N種,預想中應該是給他提鞋,再不然牽馬,或者給他按摩?最悲慘的不是這些啦,萬一他讓她學狗叫,或是給他搓腳丫子更甚者倒便桶,啊,光想想蘇暖玉就嘔吐到不行。這 小肚雞腸為人陰險狠毒,絕對做得出來的。

然而,為了她的自由之身,這了她的回家大業,為了圓大善人的心愿,她勢必得“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了。為了光輝燦爛的明天,蘇暖玉,你權且委曲求全一回吧﹗大不了憑借著這三寸不爛之舌給他下點猛料,溜須拍馬的功夫使到極致,估計他不會太過為難於你吧?

花了一點時間做好心裡建設,蘇暖玉余勇可賈地踏出了房門。走出了海棠齋,她深呼吸了一口氣,大有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返的悲壯情懷。其時夜幕低垂,她又沒打燈籠,沿著熟悉的道路往前走,意外地在芝蘭室門口遇到秀香。

“蘇姑娘,你這是要去哪兒呢?這幾日二夫人正念叨你呢,莫非你是來看二夫人的嗎?”秀香當先笑了開來,熱情地迎接過來。

“不是的,不是的。”蘇暖玉心虛地連連擺手,左右四顧一番,壓低了嗓言說︰“不瞞你說,我想趁著月黑風高,去摘幾枝梅花。秀香,你千萬不要告訴別人。”

秀香輕笑了聲,好像對這個采花賊並不反感,反而借了燈籠給她,告訴她要小心些,並保證絕對不會張揚出去。

“聽說大少爺院子裡的梅花開得甚好,是也不是?”蘇暖玉試探性地問。她沒去過那 的住處,鬼知道那裡有沒有梅花。

可巧秀香卻心思機敏得緊,竟然一下子聽懂了她話中的意思。她也並不點破,順著蘇暖玉的話點頭說︰“是啊,我也聽連柱說疏竹軒門前的兩株梅花開得極好,大老遠地就聞到一股子香氣呢。”

蘇暖玉心中竊喜,沒想到她竟然蒙對了呢。於是又拐彎抹角地問那疏竹軒該怎么走,秀香那真是說得詳盡而細致,彷彿活生生畫了副地圖給她。蘇暖玉向她道了謝,滿意地循著秀香指的道而去。

按著秀香所說的方位,她找到了寫著“疏竹軒”的小院落,但貌似門前並沒有梅花樹呢,倒是有一叢修竹。她疑惑著上前輕叩門扉,很快有人來應門。開門的是一個粗使丫頭,狐疑地打量了她一番,問深夜造訪,有何貴干。

蘇暖玉一陣氣悶,這就深夜了?臉上卻淺笑著,十分有禮地道打擾,然後小心翼翼地問︰“大少爺可是住在這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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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投石問路  

“你問我幹什麼?我才要問你幹什麼呢?你是不是瘋了?你為什麼不惜以傷害自己為代價去逼史俊安就範?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方鎮欽機關槍般地一句接一句地詰問她。

“我當然知道我在做什麼啊。”蘇暖玉理直氣壯地頂嘴,“難不成你以為我會真的抹脖子啊?幼稚﹗”

“什麼?”方鎮欽手上用力,蘇暖玉呼痛不已。

“你這個人真是……真是……”方鎮欽一把甩開她的手,生氣地別過臉。

蘇暖玉趕緊揉搓著被抓痛的胳膊,心裡納悶不已。

奇怪了,這個人到底是在生氣什麼?啊,他在怪她把他的寶貝佩刀兩次掉在了地上。該死的﹗

意識到自己所犯的錯誤,蘇暖玉趕緊滿臉堆歡地迎了上去。

方鎮欽早就收好佩刀戴在了身上,蘇暖玉伸手輕輕撫摸著刀鞘,陪笑著說︰“少爺的刀真的是吹發即斷的好刀﹗今天有幸與少爺的刀並肩作戰,真是暖玉三生修來的福氣。”

“你知道就好﹗”方鎮欽冷冷地說。

“雖然手段不太光彩,總算是不辱使命,成功令史公子為二小姐舞了劍。少爺,你就別再生氣了,氣壞了身子只會令親者痛仇者快﹗”

“誰說我生氣了?”方鎮欽不以為然地看著她說。

“是是是,少爺宰相肚裡能撐船,怎麼能為這點區區小事生氣呢?”蘇暖玉嘻笑著說。

“區區小事?”方鎮欽銳利地盯著她,“你以為我在為什麼事生氣?”

“少爺,我也不是有意要出糗的,更不是有意把您的寶刀給毫無道理地扔到了地上。只是您的刀太沉,我力氣不濟,才不小心扔出去了。”越說到後來,蘇暖玉越發地聲如蚊蚋。

“哦,原來你以為我在為這個而生氣啊?”方鎮欽本來冷硬的臉色立即柔和了起來,“算了,我說過了,我並沒有生氣。”

“是嗎?如此多謝少爺﹗”蘇暖玉如獲大赦般,屁顛屁顛地跑去看她家小姐去了。

方鎮欽注視著她的臉色變化,不由感到不可思議起來。

他其實是很生氣的。

在看到她為了賭氣要贏過史俊安竟然不惜以身犯險時,他真是氣不打一處來。

然而現下想想,他究竟是為什麼如此生氣呢?

回到海棠齋,方詩浣一直都表現出鬱鬱寡歡的表情。

蘇暖玉自然知道她心裡有多失落了。

這是大好機會,好好套套她的話。

“詩浣,這個史俊安到底是什麼來頭啊?怎麼好像根本就不把將軍府的人放在眼裡啊?”

方詩浣只是幽幽地嘆了口氣,卻惜字如金地不肯說話。

“依我看,像史俊安這樣風度翩翩又武功超群的美男子,也只有詩浣這樣溫柔賢淑又貌若天仙的女子才堪匹配了。我剛才把你倆這麼一看呀,簡直就覺得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啊﹗”蘇暖玉一邊看她的臉色一邊恭維說。

詩浣一張俏臉頓時神采奕奕起來,直直地看著蘇暖玉,眼中閃著如夢似幻的光彩。

“你是說真的嗎?你真的這麼覺得的啊?”方詩浣滿面欣喜,倒並不見平常女子該有的扭怩之色。

“不止我這麼覺得,相信只要長了眼睛了的人都會這麼認為的。”蘇暖玉雖然有點誇張的意味,倒並不全是假話。

“可是,那又怎麼樣呢?”倏忽間,方詩浣臉上的神采又黯然了下去,再次幽幽地嘆起氣來。

“是啊,我們詩浣是聞名遐邇的大善人,不知道受到多少的追捧和愛戴,怎麼可能會看上那個自命清高的史俊安呢。他算老幾啊?”蘇暖玉故意顛倒是非地說。

“不是這樣的。”方詩浣果然急了,忙解釋道,“是我配不上他啊﹗”

“小姐你說那裡話來?你堂堂威遠大將軍的長女,豈有配不上他一個右路小將的道理?說起來,他還是高攀了呢。”蘇暖玉不以為然道。

“暖玉,你不知內情。總之,我跟他……是不可能的。”詩浣垂下雙眼,喪氣地說。

“內情?是什麼內情呢?”蘇暖玉追問道。

“這個……以後日子久了,你自然會知道的。”方詩浣避重就輕地說。

蘇暖玉心想她肯定是有什麼難言之隱了,又不好逼她講出來。

但是事關她回家的重要性,她怎麼能輕言放棄呢?

“好,詩浣,我不問你們之間有什麼恩怨糾葛,我只問你一句,你要老實地回答我。你……是不是很喜歡他,想跟他結為秦晉之好?”蘇暖玉一本正經地問她。

方詩浣呆了一呆,她料想不到蘇暖玉會如此坦白地問這樣的問題,她的臉上不由自主地再次飛起紅霞。

“不錯,我是很喜歡他。可是,我們之間是不可能的。”方詩浣低低地說。

“詩浣,你覺得我聰明嗎?”

“啊?”方詩浣還沒跟上她的節奏,回過神來後才認真回答說︰“當然﹗你是我所見過的女孩子中最聰明的一個。”

“那你相不相信我可以幫助你達成心願,以我的聰明才智?”蘇暖玉此時也顧不得謙虛那一套了,濃著臉皮問。

“我的心願?”方詩浣疑惑地盯著蘇暖玉。

“是啊,你的心願。你難道沒有一件極想去完成的事情嗎?是你心心念念都想做成功的事?難道你沒有這樣的心願嗎?”

有的。方詩浣心裡肯定地回答。

頻繁地上山禮佛,除了例行公事外,不是也假公濟私了嗎?她哪一次的許願中少得了他?本來只是想遠遠看他一眼便覺得心滿意足的,到後來竟慢慢變成了想要與他朝夕相對長相 守,儘管那個人對她總是一副拒人千裡之外的樣子。

她以為她只能在心裡這麼想一想就罷了,誰知道蘇暖玉突然如此篤定地說出這樣的話,這令她止不住地心潮澎湃起來。

今天,蘇暖玉百般設計於他,使她第一次看到史俊安於平日裡冷漠以外的另外的表情。

她不能否定蘇暖玉的能力。也許,說不定……

“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方詩浣突然問道。

“在我走投無路之際,將軍府給了我一碗熱飯,還讓我跟著大小姐,讓我有了安身立命之所。受人點滴,報以湧泉。我對大小姐好,那是理所應當的嘛。”蘇暖玉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樣。


第二十二章 暗夜同行  



掌燈時分,蘇暖玉正躺在自己的床上冥思苦索如何才能治服史俊安。

論武功,她根本就是螻蟻撼樹;論心機,她也許還在幼稚園階段;論計謀,人家是驍勇善戰的右路將軍……左思右想,都找不到一個適合的突破口去牽人家鼻子。

人都是有死穴的,只是不知道這個人的死穴在那裡。

這個大善人的心願確實非同小可。

輾轉反側,寤寐思服。正自煩惱不已,門上響起剝啄之聲。

“誰呀?”蘇暖玉懶待起床,就這樣沖著門喊。

“奴婢秀君,蘇姑娘莫非已經睡下了?大夫人命奴婢來請蘇姑娘去一趟。”

蘇暖玉只能無奈地起床,隨著秀君去了瘦梅居。

瘦梅居內燈火明亮,大夫人端坐在太師椅上,把蘇暖玉端詳了又端詳。

“起初也覺得你不打眼兒,今兒仔細一瞧,你這雙眼睛倒是流露著聰慧呢。”大夫人輕笑著說。

這又是唱的哪一出?蘇暖玉覺得莫名其妙的。

“大夫人取笑了。”

“上次問你的時候好像沒有問清楚,你家是什麼地方的,府上都有些什麼人?”大夫人切入正題了。

蘇暖玉便又將上次杜撰的台詞重新背了一遍。

“你是如何來到此地的呢?”

“我跟著村子裡的人一路逃過來的,後來跟他們走散了。”蘇暖玉心虛地答道。

“你的那些學問都是跟誰做的呢?”

“夫人,暖玉有什麼狗屁學問了?只是逃避的路上遇到不少人,道聽途說了不少事。”蘇暖玉強裝鎮定地答道。

“在將軍府住得還習慣嗎?可還有什麼我們沒有準備得周到的?”大夫人跳轉話題說道。

“夫人言重了,能得一處遮風避雨之處已是求之不得了,更何況是高床濃被的將軍府呢?”蘇暖玉跟著客套說。

“這丫頭,就會說些好聽的。”大夫人失笑了,嗔道。

“若是有什麼需要的,儘管跟我說。天晚了,你也早點回去歇著吧。人上了年紀,也熬不得夜了。”大夫人略感疲倦地揉了揉眉眼,說道。

“那暖玉告辭了,大夫人好生歇息。”蘇暖玉行了屈膝之禮,謹慎地看了她一眼。

大夫人似乎靠在椅畔打起盹似的,蘇暖玉退出了房間,拉上門戶。對著外面空曠的空間,深吸了口氣。

剛才真是憋氣到了極點﹗

“蘇暖玉,你怎麼在這裡?”突然一盞燈籠便湊到了她的臉附近,一個熟悉的聲音遲疑地問道。

“哦,是大少爺啊。”蘇暖玉展顏笑道︰“是大夫人叫我來的。”

“母親她叫你做什麼?”

“我也不明白呀﹗”蘇暖玉聳了聳肩,說︰“心血來潮想跟我談談心﹗”

方鎮欽明顯地皺了皺眉。

“你現下是要回海棠齋了嗎?”他問,再自然不過的語氣。

“是啊。”蘇暖玉也溫言答道。這好像還是他們第一次和平共處呢,方鎮欽的態度明顯好了很多。

這種感覺有點怪怪的。

“天色這麼黑,為什麼不打個燈籠?”他再問。

“來的時候是秀君打著燈籠照過來的,我走的時候沒看到她人。反正瘦梅居與海棠齋離得又不遠,沿著這條道走,很快就到了。”蘇暖玉無所謂似地說。

“這怎麼能行?我送你過去吧﹗”

蘇暖玉錯愕不已地看著他,她沒聽錯吧?

“不走嗎?”他催促說。

好像是來真的。蘇暖玉更加覺得怪怪的,於是推辭說︰“真的不用了,我自己能行的﹗”

“你一向都是這麼固執的嗎?”他略帶怒氣地問。“請你不要誤會了,我只是不想我家的下人出了意外,還得將軍府出銀子來醫治。”

“我就說嘛,你怎麼會突然變得這麼好心?”蘇暖玉嘲諷地說。

接著便大闊步往前而去,方鎮欽便默默地跟著她,盡量用燈籠照著她腳下的路面。

夜裡極靜,除了微微風吹過的聲音,便是兩人此起彼落的腳步聲了。

蘇暖玉有一點不自在起來。

剛才大夫人說的那些話使她心煩意亂的,看樣子,她在將軍府的日子呆不久了。

蘇暖玉沉吟半響,便斟酌著問︰“大少爺,你跟史俊安關係好嗎?”

“問這個做什麼?”沒好氣的聲音。

“他一直都是這麼冷清清的麼?”不死心地追問。

“嗯。”

“他今年多大啦?有沒有聽說他喜歡什麼樣的女子?”

“打聽這些幹什麼?難道……你看上他啦?”方鎮欽停住了腳步,心中感到不是滋味。


第二十三章 少年情懷  

“我是什麼人?他是什麼人?我這點自知之明還是有的。像史俊安這樣一表人材的翩翩佳公子,自然得是國色天香的大美人才配得上他的。”蘇暖玉沒好氣地說。

“哼,知道就好﹗”方鎮欽好似舒了口氣,臉上微微帶著笑。

“那他下次什麼時候再來將軍府?”

“你想見他?”不滿的情緒又翻湧上來,方鎮欽笑臉一僵。

“想見。”蘇暖玉也止住步子,回轉身來滿懷期待地看著他,小心翼翼地問︰“他什麼時候會來?”

“今天才剛見過,你就依依不捨啦?”方鎮欽語氣微酸地說。

“不是這樣的啦,我想見他當然是有原因的了。他又不是我喜歡的那種類型。”蘇暖玉趕緊撇清說。

“那你喜歡什麼樣的類型?”方鎮欽試探地問。

“這個你別管,你先回答我呀。”蘇暖玉情急之下,不小心便抓住了他垂在身側的左手臂,還忘情地搖了搖。

方鎮欽便注視著她的舉動,看著她的手抓著自己的手臂,再看向她。

她一驚,突然想起白天的時候不當心碰到他的手,他嫌惡地用手絹擦拭那一幕。

她趕緊從身上找出手絹,慌亂地擦拭剛才被自己碰過的地方,一邊嘿嘿陪笑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保證下不為例﹗”

方鎮欽本來略帶欣喜的眸子瞬間暗淡下去。他的心裡多了些自己也理不清楚的情緒。

一時兩人無語。蘇暖玉又繼續往海棠齋而去。

海棠齋很快便到了,方鎮欽從來沒有哪一次像現下這樣覺得瘦梅居與海棠齋距離得這般相近。

蘇暖玉推開了海棠齋的院門,回頭跟他說︰“我到了。謝謝大少爺送暖玉回來。大少爺一路走好﹗”

方鎮欽眼見著蘇暖玉面無表情地向他道謝並道別,然後走進海棠齋,關上門。

他被她一口一聲“大少爺”蜇得心頭很不是滋味。

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變得如此莫名其妙。

方鎮欽在海棠齋門口木立半晌,感到有絲絲寒意侵襲,他才舉步往瘦梅居而去。

“怎麼到現下才來?”大夫人一見到他,懶洋洋的語氣中還帶著嗔怪之意。

“路上耽擱了一下。”方鎮欽把燈籠放下,坐了下來。“父親不在?”

“他去芝蘭室啦。美慧最近迷上了那個太極拳,時不時地也鼓動著將軍跟著練。將軍寵著她,跟鬼迷心竅似的,非說美慧好像越來越年輕了……”大夫人忘乎所以地絮絮叨叨起來,方鎮欽聽得劍眉緊蹙起來。

“母親叫孩兒來又是什麼事呢?”他打斷了母親的自說自話。

“哦,你看我都糊塗啦。”大夫人自嘲似地笑笑說。“前幾日曾聽將軍提起,說你之前是見過蘇暖玉的是嗎?”

“是的,在去三聖寺的路上。”他據實以答。

“我總覺得事情太過蹊蹺。薛大夫醫術精湛,曾經活人無數,為什麼這一次竟然對浣兒的病束手無策?蘇暖玉偏偏這個時候出現了,還治好了浣兒。本來我也沒多想,但是今天,聽說她耍了點手段讓史俊安發笑,還讓他為娥兒舞劍。史俊安是什麼樣的人,你我心知肚明,他豈是輕易受人擺佈之輩?欽兒,你有什麼看法?”

方鎮欽聞言也變得焦躁起來。母親的話聽起來不無道理。

“母親的意思是?”

“當日她救治浣後之後,將軍曾查過她的來歷。她剛來府裡也沒兩天,還是裝聾作啞扮可憐令何嫂一時心軟,擅作主張收留的她。我後來也旁敲側擊地問過蘇暖玉的出身來歷,聽起來倒沒什麼可疑之處。但是我總是隱隱地感覺到不安。”

方鎮欽也不由沉吟起來。他的母親是出了名的細心精明的,經她一提,他也覺得蘇暖玉來歷有些可疑。

“我看她並不是單純地想在將軍府安身立命的,她一定是有什麼陰謀的。她先救了浣兒,取得將軍府的信任,然後再有所圖謀。至於她想圖謀什麼,我卻百思不得其解。圖財?她為什麼不在救治浣兒之前提出條件呢?圖名?救了大善人確實能名噪一時,但她卻不曾張揚;圖……”大夫人微微瞇起雙眼,緊盯著方鎮欽,徐徐道︰“看她今天的表現,莫非是覬覦史俊安?想借將軍府做靠山,接近史俊安?”

“母親的意思是,她看上史俊安了?”方鎮欽眉頭更加糾結,煩惱地問。

“我也不確定。我是想,像她這般年紀,自然要為自己的將來打算的。浣兒早晚要出閣的,她早晚要離開將軍府的。”大夫人分析說。

“那母親跟孩兒說這些做什麼?”方鎮欽有些帶點賭氣的意味說。

“我是想讓你留心點她,她絕對不是甘心為人家奴的女子。說不定,她的圖謀是整個將軍府。切莫讓她奸計得逞了。”大夫人囑咐道。

“母親,您太多慮了吧?”他自欺欺人似的皺眉說。“她長得那麼難看,史俊安怎麼會看上她啊?她不過就會耍點小伎倆,那裡是圖謀大事的人?”

“總之,你還是多長個心眼。若是她出府,看看她都跟什麼人見面都做了些什麼,然後跟我說,知道嗎?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何況她又是來歷不明的女子。”

“孩兒知道了。”方鎮欽悶悶地回答說。

“那麼,你就回去了吧。”大夫人收起了剛才的精明之色,又變得懶散起來。

方鎮欽跟母親道過別,提了燈籠走出了門外。正準備把門關上,母親突然叫住他問︰“欽兒,你是不是覺得娘老了,變醜了?你看,娘都有白頭髮了呢。”

“母親說那裡話,母親在孩兒眼中,一直都是最美最有魅力的女子呢。”方鎮欽柔聲寬慰說。

“你這小子,今天也跟娘油腔滑調起來。”大夫人失笑著說。感覺得到,兒子的恭維令她非常受用。“欽兒你沒想過找個侍外家給你暖床麼?一個人睡覺怪冷的呢。”說到此時,眼神竟淒涼地看著方鎮欽。

“母親,孩兒不怕冷的。”方鎮欽溫言答道。

“欽兒早點成親吧,娘想抱孫子啦﹗”大夫人含笑地看著他說。

“母親您今天怎麼了?”變得如此傷感﹗他在心裡補充說。

“娘今天又囉嗦了是嗎?”大夫人自嘲著說,然後向他揮手,“你把門關上走吧,路上留點神﹗”

方鎮欽把門關好,方才滿懷悵然地往他的住所而去。

雖然男人三妻四外家是極平常的事,但今天他從母親的身上看到了受到丈夫冷落的妻子悒郁難平的一面。

他為母親感到心疼,但他無能為力。

他在心中暗暗對自己說,將來絕對不會讓自己的妻子像今天的母親這樣獨守空閨話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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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7 11:53:02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十四章 雞蛋之過  

蘇暖玉懷裡裝著二十兩銀子,便念茲在茲地想出府去逛逛。

她跟大夫人一說,後者很爽快地答應了她,並且讓秀君給她做向導。

蘇暖玉本來是想跟方詩浣一道出門的,奈何大夫人不準,便只好作罷。

大街上人來人往的,好不熱鬧。

城內道路寬闊整潔,兩旁是民生商店如米行啦、布行啦、茶肆啦、酒樓啦等等不一而足。

因為年關將近,大家都忙著採買年貨來了。

秀君一邊給她帶路一邊介紹著這裡的民土風情。

蘇暖玉說想去玉器古玩店看看。

不知道能不能淘到價廉物美的寶貝,等她回去的時候帶著,貨真價實的老古董哎。

她也不貪心,只要能賺個幾十萬的就成。

秀君便帶她去了一家玉器行。

大老遠地就見到挑起的招牌幌子,上書“古氏玉器行”。

在玉器行的門口,有零零散散的小攤販沿街擺著東西叫賣,有賣菜的、賣水果的、賣雞蛋的。

蘇暖玉一雙眼只盯著了那玉器行的招牌,疾步駛過面前的小販們。

轉個彎步上臺階跨進門檻就是玉器行了,但是蘇暖玉卻陡地止住了步子。

慢慢地,她倒行著走了回來,疑惑地走向那個賣雞蛋的小販。

雖然並未下雪,但是氣溫很低。

年輕的小販有些抵擋不住寒風的侵襲般,他把雙手攏在了袖管裡,看向熙來攘往的人群,眼睛裡充滿了期待。

蘇暖玉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笑逐顏開地道了一聲︰“嗨﹗”

那年輕人驚地趕緊回過頭來,仔細地打量了她一番後才驚喜地大叫起來︰“蘇姑娘﹗蘇姑娘,真的是你?原來你還在大理啊?你找到家人了嗎?”

“是我是我﹗李雲尚,你跟你爹都還好嗎?”蘇暖玉忙不迭地點頭說。

看見地上的竹籃裡還有半籃子雞蛋,也不知道他要到什麼時候才能賣完。

想起自己說過要報答他的話,心裡頓時有了主意。

“我跟我爹都好好的。蘇姑娘,你好嗎?你現下住在那裡啊?”李雲尚也是好多問題。

“你跟我來,我帶你去我住的地方。”蘇暖玉示意他提上竹籃。

“蘇姑娘……”秀君扯了扯她的衣袖,欲言又止。蘇暖玉一呆,啊,差點忘了身旁還有個間諜。

“沒關係的,秀君。他是我的遠房表哥。我們府裡反正也要買雞蛋的是不?不正好嗎?”蘇暖玉寬慰她說。

蘇暖玉便拉了李雲尚疾步地往前走,一邊走一邊叮囑他說︰“雲尚,你記得,以後我們是表兄妹關係。不管誰問,都要這麼答。反正我在這裡沒有親人,只認識你跟你爹兩個。我現下住在將軍府,你以後有事就知道到那裡找我了。”

李雲尚被她的話驚得不是一跳兩跳。先是變成表兄妹,然後又聽說她住在了將軍府。李雲尚的雙眼瞪得跟銅鈴似的。

“你住在將軍府啊?那你不是可以見到大善人了嗎?”李雲尚欣喜地問。

“天天都見呢。”蘇暖玉笑道,“你是不是也想見她?”

李雲尚只是摸了摸腦袋,笑而不答。大善人那裡是尋常人說見就能見的啊。

“蘇姑娘……”

“叫表妹﹗”蘇暖玉更正說。

“一時半會兒還不習慣呢。”李雲尚憨濃地笑說,“表妹你是怎麼進到將軍府的?你在將軍府做什麼差事?”

“我做大善人的侍婢。”蘇暖玉儘可能簡單地回答說。

“真好。”李雲尚由衷地說道。蘇暖玉白了他一眼,好什麼好啊,做人家奴才有什麼好的?不過知道大善人在這傻小子心中是神 般的人物,就不跟他一般計較了吧。

到了將軍府正門,蘇暖玉讓李雲尚在門外等他,說是有東西要給他。

蘇暖玉跟秀君進了府,把秀君支走了,才回到海棠齋拿了李雲尚母親的衣服,疊得整整齊齊地拿出去。

“這是上次從你家出來的時候你好心借給我穿的。”蘇暖玉把衣服塞到李雲尚懷裡,繼續說︰“是你母親的遺物,好好收著。”蘇暖玉從懷裡摸出那兩錠銀子,矛盾而猶豫地反覆拿捏了幾遍,心想這銀子還沒跟她親熱夠呢,就要說再見了,實在有些捨不得。

但一想到人家於她有救命的大恩,她便覺得這二十兩銀子太少了。

“雲尚,你的雞蛋別賣了,自己帶回家去吃吧。”她把帶著體溫的兩錠銀子一起塞到他手上,說︰“我在將軍府有吃有住,銀子沒地方花。你拿去買身新衣裳買點年貨過個好年。”

“蘇……表妹,我怎麼能要你的銀子呢?”李雲尚急得什麼似地趕緊把銀子往外推。“這不行,不行啊﹗”

“表哥,你想不想見大善人啊?”蘇暖玉沉下臉來,問。

“我真的能見到大善人嗎?”

“當然能。不過,你要改頭換面把自己弄得乾淨好看些嘛。你說,你應不應該買件新衣服?要不要給大善人買點小禮物?”

“蘇……表妹,我真的可以見到她嗎?”李雲尚反覆地問。

“是啊,只要你聽我的話,我保證你一定能見到。”蘇暖玉誘哄著他,一邊替他將銀子握在了手中。

“好,我聽你的話。不過,”他把竹籃遞給她,“你把雞蛋收著。下次,我再給府裡送點別的來。我不能白要你的錢吶,表妹。”

蘇暖玉知是拗不過他,便只得接過了竹籃。最後還不忘囑咐一句︰“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忙的,記得來找我。”雖然不知道能不能幫得上,一句好話三冬暖嘛。

“真的謝謝你,表妹。你真是個好人。”李雲尚拉著她的手,感激得眼眶都要紅了似的。

“這是應該的啊,表哥。”蘇暖玉咧嘴笑了。二十兩銀子算個啥呀?人家一飯之恩都是千金相報的呢。“趕快的買好東西回家去吧,記住我跟你說的話,啊?”

“我記著呢,表妹。”李雲尚握著她的手搖了兩搖,盡情地凝視了她幾眼才戀戀不舍地走了。

蘇暖玉向他揮手,眼見得他去得遠了,低下頭看著籃子裡的雞蛋蹙起了眉頭。

正自思忖間,突然一股大力襲來,她的手便抓握不住,眼睜睜地看著竹籃騰空而起,飛了出去。

她大怒,退場門便是一句臟話。

“是哪個混帳王八……”“蛋”字還沒有退場門,她已經看到了惡作劇的主人。

方鎮欽陰沈著臉端坐在馬背上,左手上穩穩地拎著竹籃,右手攥著烏黑的馬鞭,眼睛筆直地盯著她。於是她只得咽了咽口水,把剩下的臟話盡數吞了回去。

“怎麼是你呀,大少爺?”她乾笑著,心裡希望他沒聽到她剛才罵人的話。

“怎麼?昨天百般忍受我的奚落和嘲諷掙的銀子,就是為了給你的相好啊?”方鎮欽問得酸不啦嘰的。


第二十五章 夜入疏竹  



“什麼相好啊?大少爺你弄錯啦,他只是我的遠房表哥而已。”蘇暖玉著急地解釋著。

方鎮欽狐疑地盯了她許久,然後瀟灑地自馬上跳下來。他身邊的小 連柱便牽了馬先進府去了。

“你最好說的是真話,否則,哼哼﹗”方鎮欽微俯下體,語帶警告地說。

“大少爺你英明神武,我哪敢騙你呢?”蘇暖玉一邊討好他,一邊試圖奪過他手上的竹籃。

“以後千萬不要再讓我看到你跟外面的男人拉拉扯扯的,還在將軍府的大門口﹗就不怕給將軍府抹黑嗎?”方鎮欽沒好氣地說。

蘇暖玉差點沒氣得背過氣去,真是惡人先告狀,搶了她的雞蛋不還,還在這裡義正辭嚴地指責她給將軍府抹黑。

靠,當她喜歡住在這將軍府裡嗎?真是虎落平陽遭犬欺呀﹗

“少爺,你訓完了嗎?是不是可以把雞蛋還給我了?”蘇暖玉拼命忍著怒意,板著臉問。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啊﹗

“這個麼,充公﹗”方鎮欽冷哼著出聲。

“你太過分了﹗”蘇暖玉大叫退場門,然後她自己也呆住了,怔怔地看著方鎮欽。

後者也受了驚嚇似的看著她。蘇暖玉又有點後悔,趕緊抿起了嘴唇,眼裡仍然亮著一團不甘之火。

好歹這是二十兩銀子換來的呢。

“你剛才說什麼?”方鎮欽不自覺地瞇起雙眼,明知故問道。

“你堂堂一個少將軍,怎麼為難起一個小丫頭來了?不就幾個雞蛋嗎?又不值幾個錢。若是傳了出去,說少將軍您英明神武英姿颯爽英俊瀟灑竟然搶一個丫頭的雞蛋,不怕被人家笑掉大牙嗎?”蘇暖玉又開始鼓動她那三寸不爛之舌了。

方鎮欽本來陰沈著的臉色反而漸漸地明亮起來,冷笑著反問道︰“你也知道你是一個丫頭啊?你自認這是一個作丫頭的本色表現?不知道的人看了,還以為你是將軍府的姑奶奶呢。”

蘇暖玉臉上立時便有些掛不住,紅白交加起來。雖然她名義上是方詩浣的近身侍女,其實府裡的人都把她當副小姐一樣的看待。她自己也頗仗著這層優待有些肆無忌憚起來。方鎮欽此時直言不諱地講出來,蘇暖玉便頗感難堪起來。

“大少爺教訓得是,奴婢知錯了。”蘇暖玉儘管憤怒難當,但卻配合地用了低聲下氣的語調說︰“雞蛋我也不要了,大少爺想怎麼著就怎麼著吧。奴婢一個下賤丫頭,沒得辱沒了大少爺聰慧睿智的眼耳,奴婢這就告退﹗”自顧自地說完,蘇暖玉也不看他,一頭沖進了門內。

方鎮欽瞠目結舌地看著她遁逃的身影,心中大為光火。

好啊,現如今奴才倒翻身做了主子啦,竟然敢甩臉子給他看﹗看來要好好教一下家法規矩才知道禮貌尊卑了。

方鎮欽盯著竹籃中的雞蛋,一張俊臉臭到了極點。

蘇暖玉回到海棠齋憤憤不平地躺在床上,越想越氣。

可不是麼?她好歹是大小姐的救命恩人,偶爾擺點譜那又有什麼過分?丟盡了臉面好不容易掙來的銀子,雖然說是用於報答人家,總歸心裡還是有點肉痛。

不管怎麼樣,換回半籃子雞蛋總比一無所獲的好啊。

這下倒好,她連雞蛋殼都沒碰到,還被少主人一頓數落。

人家說偷雞不成蝕把米,她不但雞沒偷到,米不知蝕了幾籮筐了都。

問題的關鍵是,現下不是雞蛋和蝕米了,而是升級到她的自尊心問題了。

她是不是跟方鎮欽八字相克呀,不然怎麼會每回碰到他都硝煙四起?

“有什麼了不起嘛,不就是個大少爺嘛,欺負一個丫頭有什麼好得意的?看他那副臭德性﹗啊,受不了了﹗蘇暖玉,你要加油快點圓了大善人的心願回家去﹗你要是再多跟那個自大狂相處幾日,一定會折壽的﹗”蘇暖玉在床上翻來覆去的同時自言自語地說。

蘇暖玉窩在房間裡整整氣悶了一天。

甚至方詩浣來尋她說話,她也是有氣無力的。方詩浣還取笑了她一回。

蘇暖玉倏然間問︰“詩浣,你心中除了史俊安,就沒有候補人選了嗎?”

方詩浣怔了一回,沉鬱不已地說道︰“暖玉,我早說過了跟他是不可能的。你也不過是好勝心切,其實也是一籌莫展的對不?”

“不﹗我,蘇暖玉,一定會達成你的心願的。”蘇暖玉無比堅定地說。

“暖玉……”方詩浣感激地看著她,久久地說不出話來。

然後蘇暖玉開始設想種種的可能性,卻一一被她給否決掉。

目前設想得再多都無濟於事,她首先應該要見到當事人才行,不對,是要給兩位當事人製造機會才是。

然而她對於孤傲冷漠的史俊安根本無計可施。

越想越是煩惱不已,她究竟要等到猴年馬月才能回歸故裡啊?

晚飯後,蘇暖玉依然在房中苦苦思量著。此時連柱卻意外地造訪起她來。這個長得很是不賴的小哥笑瞇瞇地把那雞蛋完璧歸趙來了。

“大少爺說了,看在蘇姑娘剛來府裡不懂規矩,這次就算了。千萬不要再有下次。”連柱把竹籃放在桌上,臉上露出一種看好戲的表情。

蘇暖玉知道他指的是她恣意頂撞主子的事情。一時之間,她也找不到合適的言辭來加以辯駁,只是嘴硬的說︰“等我離了將軍府,看他能奈我何?”

“是,蘇姑娘。我就這麼原話回稟少爺了?”連柱斂了笑,征詢似地看著她。蘇暖玉頭一甩,不看他,亦不置可否。連柱便聳聳肩,無所謂似地走出房門。

蘇暖玉眼瞅著竹籃中的雞蛋,思忖這應該怎麼個吃法呢?大致數了數,估摸著有二十幾個。直接放水裡煮了,府裡的人一人一個?不行不行,一個雞蛋這點小恩小惠誰會放在心上?沒得被人譏笑小氣巴啦,真是費力不討好。還是關起門來,直接海棠齋裡的姐妹們分了?

突然腦海中靈光一閃︰“對呀,這是個好機會呢﹗”蘇暖玉不由拍了一下腦門。

上次史俊安於刀下解救她,又給足了面子為二小姐舞劍,怎麼說她也得好好謝謝人家一番不是?別無他物,就拿這半籃子雞蛋借花獻佛吧﹗雞蛋也許沒什麼稀奇的,關鍵是找個藉口去接近他罷了。

然而,問題又來了,她如何才能找到他呢?她困擾不已地在房間裡走來走去。貌似方鎮欽好像跟史俊安還比較親濃一點,況且他們同在軍營做事,她也方便跟著混進去。唉,怎麼偏偏又要跟這混蛋打交道呢?早知道她就對他態度好些了。

她站在門邊對著外面長籲短嘆了一番,心裡也天人交戰了一回。去?還是不去?若是去了,勢必要放下體段求他。呸﹗蘇暖玉,你又有什麼身段了?其實這不是身段不身段的問題,問題在於那小子肯定要挾私報復於她的。報復手段有N種,預想中應該是給他提鞋,再不然牽馬,或者給他按摩?最悲慘的不是這些啦,萬一他讓她學狗叫,或是給他搓腳丫子更甚者倒便桶,啊,光想想蘇暖玉就嘔吐到不行。這 小肚雞腸為人陰險狠毒,絕對做得出來的。

然而,為了她的自由之身,這了她的回家大業,為了圓大善人的心願,她勢必得“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了。為了光輝燦爛的明天,蘇暖玉,你權且委曲求全一回吧﹗大不了憑借著這三寸不爛之舌給他下點猛料,溜須拍馬的功夫使到極致,估計他不會太過為難於你吧?

花了一點時間做好心裡建設,蘇暖玉餘勇可賈地踏出了房門。走出了海棠齋,她深呼吸了一口氣,大有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返的悲壯情懷。其時夜幕低垂,她又沒打燈籠,沿著熟悉的道路往前走,意外地在芝蘭室門口遇到秀香。

“蘇姑娘,你這是要去哪兒呢?這幾日二夫人正念叨你呢,莫非你是來看二夫人的嗎?”秀香當先笑了開來,熱情地迎接過來。

“不是的,不是的。”蘇暖玉心虛地連連擺手,左右四顧一番,壓低了嗓言說︰“不瞞你說,我想趁著月黑風高,去摘幾枝梅花。秀香,你千萬不要告訴別人。”

秀香輕笑了聲,好像對這個採花賊並不反感,反而借了燈籠給她,告訴她要小心些,並保證絕對不會張揚出去。

“聽說大少爺院子裡的梅花開得甚好,是也不是?”蘇暖玉試探性地問。她沒去過那 的住處,鬼知道那裡有沒有梅花。

可巧秀香卻心思機敏得緊,竟然一下子聽懂了她話中的意思。她也並不點破,順著蘇暖玉的話點頭說︰“是啊,我也聽連柱說疏竹軒門前的兩株梅花開得極好,大老遠地就聞到一股子香氣呢。”

蘇暖玉心中竊喜,沒想到她竟然蒙對了呢。於是又拐彎抹角地問那疏竹軒該怎麼走,秀香那真是說得詳盡而細致,彷彿活生生畫了副地圖給她。蘇暖玉向她道了謝,滿意地循著秀香指的道而去。

按著秀香所說的方位,她找到了寫著“疏竹軒”的小院落,但貌似門前並沒有梅花樹呢,倒是有一叢修竹。她疑惑著上前輕叩門扉,很快有人來應門。開門的是一個粗使丫頭,狐疑地打量了她一番,問深夜造訪,有何貴幹。

蘇暖玉一陣氣悶,這就深夜了?臉上卻淺笑著,十分有禮地道打擾,然後小心翼翼地問︰“大少爺可是住在這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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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7 11:54:05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十六章 低聲下氣 
 
那丫頭彷彿看怪物一般地看她,態度倒變得友善些了,料想她必算不得什麼了不起的人物,連這裡的主人是誰也不知。

“你找大少爺可是有什麼要緊事?”她問。

“自然是要緊事,不然我怎麼會急得這時間來找他?”蘇暖玉便裝出焦急的神色來。

那丫頭善解人意地請她稍等,接著便跑去通報了。

不一會兒功夫,連柱出現了,見是她,“咦”了一聲,眉梢眼角幾乎全是不懷好意的笑意。

“喂,你幹嘛這麼盯著我看?我很有趣嗎?你笑得這麼古怪。”蘇暖玉被他笑得一陣發毛,不由出聲掩飾自己的不自在。

“就是你要見我們家大少爺嗎?”連柱正色問道。

“那個……他是不是還在發脾氣?”蘇暖玉囁嚅著問,“要是他氣還沒消的話,你去勸勸他,就說氣壞了身子不好。”

“誰說的我家大少爺生氣了?他今天可高興了。你到底要不要見,若是不見,我要去伺候少爺就寢了。”連柱面無表情地說。

“見,我當然要見啊。我有很重要緊急的事要跟他商量呢。”蘇暖玉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可不能就此功虧一簣呀。

連柱示意她跟在後面,帶著她踏進了方鎮欽的起居室。其時她尚站在外室,這裡是下人值夜睡覺的地方。

“少爺,有人想要見您。我把她帶來了。”連柱先進去稟報說。

屋內燈火搖曳,把方鎮欽的身影映在紙壁上,顯得格外修長。

“是誰要見我?”方鎮欽懶洋洋地問道。

“回少爺,是蘇暖玉蘇姑娘。”連柱中規中矩地回答。

方鎮欽明顯地沈默了一下,接著問︰“這麼晚了,她見我有什麼事?”這麼晚了還能放下姿態來找他,那必是有求於他了。他可以肯定,一定不是什麼好事。

“那……少爺,我打發她走吧﹗”連柱試探著問。

“你這狗奴才,誰讓你擅作主張的?”方鎮欽瞪了他一眼,佯怒道。

“是,奴才該死。那奴才去把蘇姑娘請進來?”連柱眼瞅著他,靜待方鎮欽示下。

方鎮欽依舊是懶洋洋地“嗯”了一聲,連柱這才躬身退出了門口。

“蘇姑娘,我家少爺有請。”

蘇暖玉遲疑著,腳上似生了根般無法動彈。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緊張起來。連柱見她猶豫不決的樣子,乾脆伸手將她一掌推了進去。

屋裡火爐裡的柴火正旺,蘇暖玉感覺到暖洋洋的。她猛然間被推了進來,一瞬間的手足無措之後,她立即又恢復了愈挫愈勇的英雄本色來。

“大少爺,這麼晚了來打擾真是抱歉得很。”蘇暖玉笑得那叫一個歡,語氣也跟這屋子裡的溫度態暖意融融。“今天是奴婢的不是,頂撞了大少爺。幸得大少爺寬宏大量,不跟奴婢一般計較,奴婢真是感激涕零。不但如此,少爺您還把雞蛋還給奴婢,剎那間,您在奴婢的心目中立即變得高山仰止、英偉不凡。奴婢對少爺的景仰之情猶如黃河之水滔滔不絕……”一激動,把韋小寶那一套學了個十足十。

“行了。”方鎮欽不耐煩地制止住了她,語調生硬地問︰“說吧,這麼挖空心思地討好我,又有什麼陰謀詭計?”

“啊,少爺您真是神機妙算,奴婢這點小心思在您面前真是班門弄斧了。”蘇暖玉也不惱,笑意不減地恭維說。

方鎮欽眉毛微動了動,卻並不說話,眼神銳利地盯著她。蘇暖玉看他的神色彷彿已經解氣,於是趁熱打鐵地說︰“大少爺,我常聽人說,您最是菩薩心腸,對下人也是極好的。”

“怎麼樣呢?”他問,依然是一派懶散模樣。

“我想請求大少爺明天帶我一起去軍營。”蘇暖玉霍出去了,大著膽子說。

方鎮欽的臉色立時鐵青得嚇人,他冷若冰霜地出聲說︰“不行﹗軍營重地,怎可容女流入內?”

“這個我已經想過了。少爺,我可以女扮男裝啊。我長得這麼不起眼,沒人注意到的。”蘇暖玉立即諂媚地獻計說。

方鎮欽仔細地朝她的臉部審視一番,然後冷笑著問︰“你還是心心念念想著要去見史俊安?你不是說你有自知之明的嗎?”

“大少爺明鑒,暖玉絕對不是因為私心才要見他的,我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還請大少爺成全。”蘇暖玉終於可以舒緩一下笑得發僵的面部,表情誠懇地說。

“我很想知道,到底是個什麼樣的苦衷,能讓蘇姑娘對我這個恨之入骨的人婉言相求呢?”方鎮欽明顯地揶揄她說。

“苦衷之所以為苦衷,必是無法言說矣。”蘇暖玉深深地嘆了口氣。

方鎮欽滿是陰霾的臉色稍稍轉霽,他端坐在桌前的椅子裡,以手指敲擊著桌面,似是慎重考慮。

“讓你見到史俊安,並不是什麼難事。”半晌,他不緊不慢地說。

蘇暖玉面上明顯露出喜出望外的神情。正準備恭維他兩句,他卻突然問了一句話︰“不過,我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大少爺您只要幫了暖玉這一回,暖玉定當結草銜環,任憑驅遣,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蘇暖玉定定地看著他,信誓旦旦地說。

“此話當真?”方鎮欽不相信地問道。

“千真萬確﹗”

“不管叫你做什麼都義無反顧?”

“上刀山、下油鍋,在所不辭﹗”蘇暖玉信口便出聲說。嘿嘿,她的意思是她可以上刀山下油鍋,可沒說做別的。她還沒聽說過誰上過刀山下過油鍋呢。

“既然如此,你今晚就留下來吧。”方鎮欽邪氣地沖她笑說。


第二十七章 同床共眠 

??這是什麼意思?蘇暖玉不甚明白地看向他。 “少爺您是什麼意思?您到底是要幫我還是不幫我呢?叫我留下來做什麼?”

“你不是說要女扮男裝嗎?那我只有把你扮成我的隨侍小 的樣子啊。既然要扮,自然要扮得入木三分,才不致令人起疑呀。那你是不是應該從現下開始學習如何做一名合格的小 ?”方鎮欽耐心地解釋說。

“哦,少爺是打算幫我了嗎?”蘇暖玉遲鈍地笑笑,繼而問道︰“您是想現下開始訓練奴才了嗎?”

“是啊,你願意嗎?”方鎮欽心有忐忑地問。

“回爺,小的願意﹗”蘇暖玉一副俯首貼耳的模樣,響亮地回答出聲。

方鎮欽心裡塵埃落定,但卻更加疑惑重重地瞥了她一眼。她倒是回答得乾脆俐落得很,她就不擔心他會對她有所企圖?

蘇暖玉一點也不擔心。

她知道自己生得什麼模樣,以方鎮欽的身分,斷斷是不會打她的歪腦筋的。

再說,他答應幫她,這本就不是易與的事。

蘇暖玉早就作好了萬全的心裡準備,連給他倒便桶的心理建設都已經竣工了。

既然讓她做小 ,不過就是伺候他穿衣吃飯嘛,這有何難?

方鎮欽於是叫來守在門外的連柱,遣了他去別的屋睡覺,今晚由蘇暖玉來值夜。

連柱也並不多問,只是按吩咐辦事去了。

方鎮欽徐徐起身,乾咳了一聲,示意蘇暖玉給他寬衣。

蘇暖玉便一臉坦然地來到他跟前,笨拙地替他解腰帶、解鈕扣。

他的雙眼隨著她的雙手不停地移動,她的手每碰觸到他身體上的某處,儘管隔著衣服,也令他產生一種怪異的感覺。

雖然有點手忙腳亂,但總算替他把外衣脫了下來。

果然,伺候人的活兒不是誰都幹得來的。更何況,她在替他寬衣的時候居然會不聽使喚地心如鹿撞。

然後,她的臉上“蹭”地染上一層紅暈。

“少爺請早點歇息。”蘇暖玉不敢看他,迅速地說完後便告退了。

躺在外間的小床上,她難以置信地伸手摸自己的雙頰,果然十分燙手。

啊,蘇暖玉,你瘋了嗎?到底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啊?

“蘇暖玉。”方鎮欽的聲音喚醒了她亂蓬蓬的思緒。

“什麼事,少爺?”標準的回答模式。

“我有點睡不著。”言簡意賅的回答。

靠,你睡不著我有什麼轍?蘇暖玉心裡想。

“少爺,你試試看數綿羊呢。一隻、兩只、三隻……很快就睡著了。”蘇暖玉提議說。

這可是失眠者們慣用的伎倆呢。

“管用嗎?”

“您試試看不就知道管不管用了?”蘇暖玉儘可能地溫言說著。

其實蘇暖玉也有點失眠的跡象。也不知道是換了地方還是怎麼地,數了幾百隻綿羊了還在輾轉反側。

“你也睡不著嗎?”寂靜中又傳來方鎮欽的聲音。

“有一點兒。”她老老實實地回答。

“聽聞你常給詩浣講故事,不如也講一個給我聽聽看呢?”半是請求半是命令似的語氣。

這人把她當什麼了?好像三歲小孩一樣,入睡前一定要聽人講故事才行。

聽起來還是不容反駁的意味。

那好,給你整個鬼故事,嚇嚇你。於是開始講《聊齋》。先是講了個《聶小倩》,問他睡著沒,答曰還沒。問他害怕否,被人家嗤笑著問︰“你有講到令人害怕之處麼?”於是她啞然。

勝不驕,敗不餒,好,蘇暖玉再接再厲,又講《小謝》,這個也並沒什麼可怕的。

裡面那人貌似還打了個不大不小的呵欠。

唉,真把這當成催眠故事了。不過她的作用不就是要成功令他入睡麼?貌似歪打正著呢。

有輕微的呼聲在寂靜的夜色中清晰可聞,蘇暖玉慢慢地也進入了半睡眠狀態。

陡然間,一隻老鼠從不知名的角落裡竄了出來,“吱”地叫了一聲便響聲霍霍地奔向另一處。

剛才的鬼故事氣氛猶在,暗夜裡這叫聲便顯得出奇地恐怖,駭得淺眠中的蘇暖玉幾要魂飛魄散。

她立時便驚叫起來,赤著腳便猛地沖進了方鎮欽的臥室中。

方鎮欽警覺性甚高,聽到她的驚叫立馬便從床上跳將起來,迅速地點了燈,手中還不忘抓起了放在枕畔的佩刀。見到蘇暖玉一臉驚恐的模樣,急忙沖到她身邊問︰“什麼事?”同時眼觀四路耳聽八方,全神戒備著。

“回……少爺,有老鼠﹗”蘇暖玉幾乎是顫抖著嗓言說。

方鎮欽先是一呆,接著松了一口氣,然後忍俊不禁起來。

“就一隻老鼠,就把你嚇成這樣?”

“少爺,老鼠很可怕的。”蘇暖玉也覺得自己丟臉極了,低頭訥訥地說道。老鼠可是攜帶病菌的恐怖分子啊。

“喲,這便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蘇暖玉啊?居然被一隻老鼠嚇得面無人色﹗嘖﹗嘖﹗”方鎮欽盡情地取笑她說。

蘇暖玉懊惱地咬著唇,似乎還沒從剛才的驚嚇中回過神來,第一次沒有像刺 一樣跟他針鋒相對。

此時他離得她那麼近,以至於他的手臂挨著她的。

他似乎都能感觸到她的體溫。彼時她替他寬衣時的異樣情緒竟又一點點地升騰起來。

“好了,沒事了,趕緊睡覺去吧。”他極不自在地乾咳了聲,柔聲哄慰她說。

她眼巴巴地望著他,怯怯地問︰“可不可以把外面的床搬進來,我照顧你晚上喝個水啊什麼的不是更方便嗎?”

看樣子嚇得不輕啊,他皺著眉心想道。然後左右巡視了一番,最後目光落在了蘇暖玉赤著的雙腳上。此時她的雙腳正互搓著,顯然是覺得寒意入侵了。

他莫名地便覺得惱怒起來,一彎腰,將她打橫抱了起來。她一驚,不解地問道︰“你幹什麼?”

他徑直地將她抱到床上放下,接著又從外間抱了她的被子進來,扔給她。她不明所以地看著他,這是什麼意思?

“你就睡在這裡吧。免得半夜三更的我又被你鬼吼鬼叫地給吵醒。”他緊繃著臉說。然後自顧自地上床,側臥著躺下,盡量離得她遠一些。

她皺眉看向他,心裡真是詫異至極。

他明明是有潔癖的人,竟然允許她鳩占鵲巢分他一半床鋪?是被她攪得不耐煩了才不得已而為之,還是看見她剛才楚楚可憐的樣子動了惻隱之心?呀,蘇暖玉,“楚楚可憐”也能用於形容你啊?她心裡自嘲地想著。

“謝謝你。”她輕聲咕噥著,在床的另一頭慢吞吞地躺下,將被子給自己裹了個嚴實。

嗯,人家主子的床睡著就是舒服,有火爐燒著,熱乎得不得了。

雖然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會遭人口實,但是她自己心裡坦蕩蕩的不就行了嗎?而且她反正也是要離開這裡的,也不怕被人家說三道四的。

先過了眼前的坎再說。

漸漸地,溫暖襲來,身旁還有個武功高強的人陪著,心裡也倍感踏實。

意識漸漸模糊,蘇暖玉陷入了甜甜的夢鄉。

一覺醒來天已明。蘇暖玉滿足地伸了個懶腰,已心情愉悅地翻身坐起來。

伸手抹了抹嘴角嘩啦啦的口水,突然驚見方鎮欽已經穿戴整齊地坐在床沿研究也似地看著她。

一旁的連柱則垂手侍立著。

“啊,真是抱歉,一不小心就睡過頭了。主要是少爺的床鋪太舒服了。”蘇暖玉很自覺地自省,並牽強地推卸責任說︰“這也有少爺的不是了。既然您已經醒了,就該叫醒奴才才是嘛。我可不是故意要睡懶覺躲避任務的哦。”

“你真的覺得爺的床鋪舒服?”方鎮欽竟不加責怪,反而雙目灼灼地看著她,反問了一句。

“那是極其、相當、絕頂的舒服啊﹗”蘇暖玉又變回馬屁精了。

“既然如此,那爺準你以後天天睡在這裡可好?”他狀似漫不經心地問道。


第二十八章 喬裝改扮  

“那怎麼行?雖然爺寬宏大量,但奴才也知道的,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奴才昨晚一不小心還把爺的床鋪弄髒了,等我從軍營回來,立即給少爺洗乾淨。驚擾少爺好夢的事,絕對不會再有下次﹗”蘇暖玉以為他說的是反話,當下趕緊作起保證來。

方鎮欽臉上期待的神情立時黯淡了下去。一旁的連柱驚訝地看著蘇暖玉,心裡充滿了疑惑。

“連柱,你去拿一身你的乾淨衣衫給她穿。”方鎮欽別開臉,卻是在跟連柱說話。

連柱雖然心裡有好多疑問,但很識相的並不多問,順從地去尋了平常不大穿的乾淨衣衫,放在蘇暖玉床頭。

“趕緊換好衣服,準備出發。”方鎮欽冷冷地丟下一句話後走到了外間。

蘇暖玉一想到今天的計畫,忙不迭地跳下床三兩下把衣衫穿好。幸而這連柱年紀尚輕,估計還沒發育好呢,個子竟跟她差不多高。穿上他的衣服勉強也算稱身。

“少爺,我穿好了,咱走吧﹗”

此時蘇暖玉已經走到了外間,方鎮欽背對著她。聽到她的聲音,他轉過頭來,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問︰“你會梳連柱那樣的發髻嗎?”

既然要扮,就得入木三分,這是他說的。

果然是個精益求精的人啊。蘇暖玉心想道。

連柱的小 髻她肯定不會梳的,事實上她什麼髻都不會梳。那有什麼關係?她不會自然有會的唄。於是張嘴就喊︰“連柱﹗”卻被方鎮欽狠狠剜了一眼,怒道︰“你叫連柱做什麼?”

“叫他給我梳頭啊﹗”不然你以為我叫他做什麼,蘇暖玉白了他一眼,心道,你的問題好白癡﹗

“過來,我給你梳﹗”他向她招手。她驚異地走到他跟前。

這個叱 風雲能征善戰的少將軍居然還會梳頭?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格外多。

雖然心裡納悶,但蘇暖玉還是很聽話地跟他走進了內室。

靠窗戶的桌子上安放著一尊銅鏡,方鎮欽按著她坐到了銅鏡前的凳子上。

他取了齒紋細密的木梳,細細地梳理著她的秀發。

嗯,雖然她的性格比較火暴一些,但一頭烏絲卻柔軟順滑得很。

去理髮店的時候理髮師都會稱揚她的發質。

方鎮欽左手握著她的秀發,右手仔細地梳理著。

從銅鏡中蘇暖玉看不真切他的臉部表情。現下的他臉上一片柔情。

把頭髮都攏在手掌之中,順著同一方向綰好,再用發繩纏好,打了個活結。

在慢慢地束發的過程中,他的眉梢眼角流露出淡淡的笑意。

發髻梳好,蘇暖玉起身對著銅鏡美美地照了一番。

嗯,其實她還蠻適合女扮男裝的,看上去還是有點風度翩翩玉樹臨風的感覺嘛。自我陶醉一番。

“怎麼樣?還滿意嗎?”方鎮欽笑問。

“沒想到少爺您生得一雙巧手,不但能舞刀弄劍的,還能做梳頭這樣的細致活。實在是令奴才佩服得五體投地。”蘇暖玉摸了摸頭髮,順便不忘恭維主人一番。

“你什麼時候能不說這種阿諛奉承的話而是說你真心想說的話呢?”他微感不悅地皺眉說。

“大少爺,我可是句句發自肺腑啊﹗”蘇暖玉鎮定自若地強辯道。

“暖玉……”方鎮欽伸出手來,似是想要撫上她的臉龐,但卻在半途中停了下來。蘇暖玉還以為是自己臉上有什麼臟東西了,自動自發地伸手去擦,竟沒有覺察到他對她的稱呼。

“少爺,我好像還沒洗臉,請不要見怪。”蘇暖玉知道這個主子有潔癖,見不得邋遢的奴才,你看連柱不但穿戴整潔連長相都頗為不俗。於是迅速地奔出門去打水洗漱去了。

整裝待發。蘇暖玉拎著半籃子雞蛋,雀躍不已地靜坐在馬車內。沒辦法,誰叫她不會騎馬呢?哈,她還是第一次坐馬車呢,一路上不時地往外探頭探腦的。

只見馬車出了城門,一路往西去了。

馬車路過一片山林,突然間顛簸了一下。蘇暖玉不留神間,整個人往後傾了一傾,頭頂撞向了車窗,驚得她一聲尖叫。下一刻,方鎮欽已經滿臉擔憂地掀開簾子沖了進來。

蘇暖玉懊惱不已地看著手中的竹籃,裡面的雞蛋經過這番激烈的碰撞已經損毀了一些。

她的腦袋被撞了,發髻已經略見鬆散,但她一點也不覺得有何不妥。

看到方鎮欽緊張不已地看著她,她不由得把竹籃伸給他看,並可憐兮兮地說︰“怎麼辦?都撞壞了呢。”

方鎮欽眼中有著少見的憐愛之情,他伸手輕輕撫著她被撞過的頭部,溫柔地問︰“疼嗎?”

她搖了搖頭。然後跳下車,慢慢地將破碎的雞蛋挑揀出來,並用泥土埋了起來。

然後把剩下的雞蛋用手絹細細地擦乾淨。這樣一來,竹籃裡就只剩下十多個雞蛋了。算了,反正雞蛋只是個藉口,管它有幾個呢。

蘇暖玉這才重新回到馬車上,方鎮欽讓車夫駕車時更留神些。

蘇暖玉的回應令方鎮欽有些不快。自己的頭被撞到了反而沒關係,竟然憐惜那幾個破碎的雞蛋﹗

馬車再往前行便略見安穩了。

沒過多久,馬車停了下來。蘇暖玉下了馬車,一顆心再次壓抑不住地怦怦直跳。

眼前是一片開闊地,這裡駐紮著威遠將軍麾下的一支精銳部隊。大門是削尖的木頭做成的閘極欄,兩邊各有一名手持長矛的守衛。

守衛見是左路將軍來了,各自敬了禮。方鎮欽便攜同蘇暖玉昂首闊步地走了進去。

最左面是用大石磊起的高臺,往裡便是寬闊的沙場之地。蘇暖玉一行去的時候,身穿黑色服飾的左營士兵與身穿紅色服飾的右營士兵正在揮戈操練。

呼喝聲整齊統一震耳欲聾,督導兩隊的人中,有一個卻是蘇暖玉認識的,赫然就是她要找的史俊安嘛。

史俊安不像當日穿得一身白色長衫,而是與士兵相同的紅色勁裝服飾,顯得更加豐神朗目出類拔萃了。

蘇暖玉便奮罔顧身地沖了過去,站到了史俊安面前,笑著打招呼︰“嗨,史俊安,我們又見面了哦﹗”

史俊安見是她,先是一愣,繼而不冷不熱地問︰“你怎麼會到這裡來?”

蘇暖玉急忙把竹籃遞了上去,笑嘻嘻地說︰“日前承蒙公子仗義出手,暖玉一直銘記在心。這不,我死皮賴臉地磨了我家公子許久,他才勉為其難地帶我進來的。雖然只是十幾只雞蛋,可是禮輕情意重啊,請公子笑納﹗”

史俊安依舊一副不鹹不淡的樣子,既不說收,也不說不收。蘇暖玉在眾將士面前尷尬地向前舉著竹籃,哭笑不得。

“徐固,你先替史將軍收下吧﹗”一邊的方鎮欽前來解圍說。蘇暖玉向他投去感激的一瞥,那人卻不領情地避開眼去,彷彿早就預料到會發生這樣的事般雲淡風清。而他也不知什麼時候換了衣服,穿的竟也是跟左營士兵一樣的黑色勁裝。

那名叫徐固的是史俊安的副將,此時為難地看了看史俊安,又看了看方鎮欽,雙手互搓著,也不敢來接,又不能走開。

“蘇……”史俊安差一點就點破了她的身分,幸好關鍵時候住了口,改口說︰“蘇公子,你的心意在下心領了。史某分身乏術,你在此也只有諸多不便。還是請回吧。”

“你現下比較忙,沒關係,我等你閑下來了再談。”蘇暖玉只得訕訕地收回了竹籃,耐心十足地說。

史俊安便當她是透明人一般地不管不問了,方鎮欽也忙著去操練他的士兵去了,蘇暖玉百無聊賴地找了個地方隨便坐了下來。幸而早操結束後,史俊安大約也礙於她的女子身分,不得不帶著她走出了營地外面。

“說吧,你有何貴幹?”史俊安無奈地問道。

“史俊安,你真厲害﹗我找你有事你也能猜出來啊?”蘇暖玉誇獎道。

“如果你不說的話,我很忙,要失陪了。”史俊安足尖輕旋,作勢要走。蘇暖玉忙忙地攔住他,急道︰“請多給我五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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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拙劣媒人

史俊安愣住,五分鐘?不明白﹗蘇暖玉已經不想去解釋這五分鐘的意思,她好不容易才得來這個機會見他,怎麼能沒有作為便放任他離去呢?

“是這樣的。史公子你武功蓋世卓爾不凡一表人材玉樹臨風鶴立雞群,我遇著一位天仙般的女子她容貌出眾賢良淑德菩薩心腸楚楚動人我見猶憐,正堪與君匹配。所以,我想為你倆作媒。”蘇暖玉把心中早已演練好的台詞一字不落地不容置喙地背誦出來。

“我的終身大事用不著姑娘你來操心吧?”史俊安冷清清地說。

“我也不想操心﹗但這關係著我的終生﹗”蘇暖玉一急之下,便口不擇言起來。

幸而史俊安並不是個多口多心之人,對她的話即使不理解也不追問。

“想必姑娘從中又得了不少好處吧?”史俊安不無嘲弄地說。可不是嗎?當日為了搏他三笑,贏那十兩銀子,可是無所不用其極呀﹗更何況這男女間的終身大事﹗

“隨你怎麼想好了。難道你一點也不好奇這樣的女子是什麼人嗎?”蘇暖玉故作神祕地問。

“既然讓姑娘做說客,除了你家小姐還能是誰?”史俊安倒是不躲不避,直截了當地說了出來。

“既然如此,那就明人不說暗話。請問你對我家小姐可有好感?”

“請轉告你家小姐,就說史某承蒙錯愛,卻並非良配。請小姐還是另覓良人吧﹗”史俊安沉靜地說。

“喂,你到底拽什麼呀?不就長得帥點武功好點,就可以這麼目中無人啊?我們小姐哪點配不上你了?我家小姐那要是放話徵婚,來應徵的人從城東頭排到西頭也不為過。你是人中龍鳳人家就是歪瓜劣棗了嗎?”蘇暖玉終於忍無可忍地爆發出來。

史俊安依然一派雲淡風清的樣子,她甚至連激怒他都做不到。這樣的男人真的太可怕了。恐怕即使方詩浣勉力跟他在一起了,也要覺得筋疲力盡力不從心的。這條路行不通,乾脆讓詩浣放棄算了。

“蘇姑娘若是講完了的話,那史某就告辭了。”史俊安彬彬有禮地說。

“請再等一下﹗”蘇暖玉平複了些許情緒。冷靜,一定要冷靜﹗小不忍則亂大謀啊。剛才太衝動了,怎麼能把他給氣走呢?你不想回家啦?

“史公子,剛才暖玉一時失言,還請您寬宏大量不予計較。情之一字,困住多少智者﹗我家小姐那樣仙女般的人物對你情深一片,天若有情天亦老,何況是血肉之軀的你我?公子,你又於心何忍?”蘇暖玉哀哀欲泣地低訴著,偷眼覷著他。

史俊安本來寂靜無波的俊臉上微微閃過一絲動容,但很快又恢復了不死不活的神態。

“蘇姑娘,史某言盡於此,就此別過。”

“史俊安﹗”蘇暖玉也顧不得那許多繁文縟節,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臂,幾乎是眼冒怒火地盯著他。

這人怎麼如此地油鹽不進?﹗是不是非得逼她說出她的苦衷不可?

“史公子,”蘇暖玉再次壓抑住怒火,盡量心平氣和地遊說道︰“即便你不稀罕詩浣的一番情意,是不是也請你能尊重一下他人的感情?即使要拒絕,也當面告訴她,讓她死了這份心﹗既然知道別人的情意,卻一味裝出不知不覺的樣子,讓人對你心存幻想。你又是何居心?﹗”

“蘇姑娘,孤男寡女相會,難免有瓜田李下之嫌,於此於彼都聲名有損,恕在下難以從命﹗”

“強詞奪理﹗”蘇暖玉感到心灰意冷起來,口吻僵硬地問︰“就那麼令你為難麼?比方鎮欽帶我入軍營還為難麼?”

“有過之而無不及。”他淡淡地答道。

“看來我今天真的是來錯了。”蘇暖玉難掩失望地說︰“我印象中的謙謙君子也不過是個偽君子罷了。大丈夫頂天立地,居然對你的愛慕者做出此等令人齒寒之事,此不可不謂大不幸者。莫非你自覺心中愧對於她,是以難以與之相對?”蘇暖玉咄咄逼人地問。

“姑娘果然利口﹗”史俊安語氣似有松動,淡淡地說︰“這事真真令人為難啊﹗”

“到底有多為難啊?”蘇暖玉趁機問道。

“是無法做到的事啊。”他嘆氣道。

“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蘇暖玉繼續鼓動他說。

“若是我讓你做為難的事呢?”史俊安要挾似地反問她。

“作為交換條件,只要公子說得出,我蘇暖玉便做得到﹗”蘇暖玉義薄雲天似地說。

“你對方小姐倒真是好得沒話說。”史俊安慘淡地說道。

“而我家小姐對你那也是沒話說。”蘇暖玉學他的口吻說道。

史俊安見推脫不得,只能攢緊了眉頭苦苦思索。驀地,他眼睛落到了蘇暖玉手中的竹籃上,繼而若有若無地笑了。

“蘇姑娘,你若能把這籃中的雞蛋全都生吞下去,那史某說不得也只能依你去見她一面了。”史俊安倍感無辜地說。

蘇暖玉倒吸一口涼氣﹗什麼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她此時可真是真真切切地體會到了。

她眼巴巴地瞅著籃子裡的雞蛋,心裡懊悔為什麼不讓馬車多顛簸兩下多撞爛幾顆呢?天啊,十幾顆啊﹗

“蘇姑娘,對你而言,這也是一件為難的事吧?”史俊安挑釁似地問。

“喂,這怎麼能相提並論呢?”蘇暖玉沒好氣地大叫。

“對姑娘而言,這確實是為難不已的事。便如姑娘對在下所言,那也是再為難不過之事。我不過換了個角度,讓姑娘體會一下在下的心情罷了。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吶﹗”

“誰說我為難啦?”蘇暖玉逞強地說。“若是我按照公子的意思,把這籃子雞蛋都吃了,你是不是一定會踐行你的諾言?”

“君子一言,快馬一鞭﹗”

“擊掌為誓﹗”蘇暖玉舉起右手,手掌向著他的方向。史俊安先是一怔,也學她的樣子伸出了右手主。於是兩手相對,用力一擊,“啪”地一聲,響徹寰宇。

蘇暖玉從竹籃裡取出兩枚雞蛋,兩相撞擊,然後一仰頭,蛋清與蛋黃自破殼處流出,準確無誤地注入她的口中。她對自己說,一定要挺住。

只是吃生雞蛋罷了,就權當是清嗓好了。這還是純天然綠色食品呢,肯定不會有禽流感的。

一個、兩個、三個……蘇暖玉每多吃一個,史俊安的臉色便深沉一分。

吃到第八個的時候,蘇暖玉強忍著那股刺鼻的腥氣,卻是因為肚子發脹而有些難以下嚥了。

“蘇姑娘,你這又是何苦呢?本來就是很難的事呀……”史俊安試圖說服她放棄。

“我就是要證明給你看,這世上沒有難做的事,只有不願去做的人﹗”蘇暖玉豪氣幹雲地說完,又狠了狠心,再次從竹籃中取出兩只雞蛋。

又吃下去兩個之後,蘇暖玉忍不住打了個嗝。

皺眉看了一眼竹籃,裡面大約還有五六隻的樣子。

蘇暖玉強忍著胃裡翻湧不已的難受感,堅定地再次取出兩只雞蛋。

“啪”清脆的蛋殼破裂聲響起,蘇暖玉又艱難地吞下去了兩只。

蘇暖玉難受地撫了撫胃,痛苦地又取了兩枚雞蛋,卻在準備敲蛋殼時“哇”地一聲吐了出來。

一張雪白的手絹遞了過來。她伸手接過,並輕聲地道謝。

等她擦拭完嘴巴後,感覺舒服一些了,此時才看見方鎮欽不知何時已經湊了過來,憂心忡忡地看著她。

她向他象徵性地微笑了下。

他最近有些奇怪,明明是有潔癖的人,居然一而再地容忍她弄髒他的東西。

“史俊安,我馬上就要兌現我的諾言了,你可千萬不要食言而肥啊﹗”蘇暖玉故作輕鬆地說。

史俊安雖然面上不動聲色,拳頭卻隱隱握緊了些。

蘇暖玉一鼓作氣地將剩餘地最後三枚雞蛋也盡數吞了下去。

然後志得意滿地看著史俊安。

史俊安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說︰“蘇姑娘,我算是服了你了。請你回去轉告她,就說明日卯時,我在貴府後門外相候。若她晚得一時半刻,那便算不得在下食言了。”

“如此多謝史公子了﹗”蘇暖玉抱拳作禮道。

史俊安便不再停留,大步流星往營內走去。

蘇暖玉立即跑到馬車邊上,雙手撐地,頭下腳上地倒立起來。方鎮欽也跟了過來,看著她不雅的姿勢大皺其眉。

“你這是在幹什麼?”他不解地問。


第三十章 玉人在懷  



“胃裡太難受了,我想辦法再吐一吐。少爺你站遠些,不要把你衣服弄髒了。而且我現下渾身臭哄哄的,別熏著你﹗”蘇暖玉面色通紅,幾乎是咬著牙在說話。

方鎮欽卻意外地並沒有走遠,反而蹲下來看著她的臉。

“你大費周章地找到史俊安,原來是想給詩浣牽線搭橋來的?”他問。

“是啊,少爺。我說過我沒有私心的。”蘇暖玉有點心虛地說。

方鎮欽如墮五裡霧中。

母親懷疑她是有目的混進府裡的,但她卻對詩浣的事如此上心。

上次與她碰頭的李雲尚,他也打發人去調查了,背景很簡單,據察確實是遠房親戚的關係。

是母親太多疑了吧?

蘇暖玉卻並不知道方鎮欽此刻心裡想了些什麼,她已經跳將起來,跑到邊上去大吐特吐了。嘔,這個味道實在是……她發願在有生之年,絕對不會再吃一顆雞蛋﹗

方鎮欽卻跟了過去,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背部。她明顯地背部一僵。

“很難受嗎?”他極其溫柔地問。

“少爺,”她眨眨眼,眼中盡是疑問。“我感覺你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樣了。”

“是嗎?”他瞬間卻又恢復了一臉冰凍之色,同時丟開了手。

“啊,原來是我的錯覺﹗”蘇暖玉自言自語地說。

把嘴角擦拭乾淨,直起身,快步向馬車行去。吐了一番,感覺稍稍舒服一些。

但那股子生腥味還縈繞在鼻尖,令她感覺相當不快。

憶得當初班上的男同學曾經將生雞蛋直接敲進啤酒裡一起喝,莫非啤酒的味道能夠蓋住這腥味?

“孫超,你送蘇姑娘回府去。路上留神些﹗”方鎮欽吩咐車把式說。

孫超答“是”,領了命,待蘇暖玉在馬車上坐穩後,才揚起馬鞭,摧著馬兒前行。

蘇暖玉斜倚在車輛中,不時地隱忍著胃裡翻騰著的液體。

馬車進了城,蘇暖玉透過隱約的車窗簾看見路邊的一家酒肆,她精神大振,掀開轎簾問道︰“孫超,此處可有清爽些的酒賣?”

“蘇姑娘想要喝酒?”孫超馭住馬兒,扭頭相問。

“我想喝啤酒。”蘇暖玉沖口而出道。

孫超以為自己聽錯了,料想她該說的是“米酒”吧?剛才看她吐得一塌糊塗,興許是想喝些米酒沖洗一下腸胃吧。

“姑娘,你一個人到酒肆飲酒,恐有不便呢。”孫超隱隱覺得不妥。

蘇暖玉卻已經從車上跳了下來,不等孫超阻攔,她已經飛奔至店內。孫超受驚不小,忙忙地拴好馬車,也跟著沖了進去。

此時熱情的店小二已經滿臉堆歡地迎了上來,問蘇暖玉需要些什麼服務。

蘇暖玉問︰“你們這裡都有些什麼酒?”店小二道,有汾酒、有竹葉青、有女兒紅、狀元紅……非常熟稔地報了一堆。蘇暖玉酒量奇差,根本不能喝白酒。她看著店小二一張一合的嘴,感覺胃中翻騰得愈加不舒服了。

“這位公子喜歡米酒。”孫超看出了蘇暖玉的異樣之色,遂打斷了店小二的話頭。那店小二唱了個喏,領蘇暖玉在乾淨的位子上坐下。其時離午時尚早,店裡基本沒什麼食客。

米酒極快地便呈了上來。

蘇暖玉一看,心中不由驚喜。然後捧著碗,淺淺地抿了一口,果然就是自己家釀製的那種甜酒嘛。

因其香甜,入口不澀,每當家裡新釀此酒時,蘇暖玉總是偷偷飲上一碗。

媽媽好像心疼那酒似的,老不許她多喝。

其實那裡是心疼酒呢,而是酒量差勁的她只消喝得一碗,便總會酩酊大醉。

喝著這酒,忽然便想起了家人。

一瞬間眼圈便又紅了起來。

看史俊安的神情,那般堅決,估計想要完成這大善人的心願真是難如登天。

莫非她就再回不去了?就留在將軍府做一輩子下人了?一想到此,不由有些悲從中來,將碗中的米酒一飲而盡。接著拍著桌子大叫︰“再來一碗﹗”

店小二百般殷勤地又送上來一碗乳白色的米酒。

蘇暖玉不知是喝了這酒還是想起了家的緣故,竟然覺得胃中舒泰許多,並不似剛才那般令人作嘔似地難受。

李雲尚父子還在為無米下鍋而犯愁,這裡卻有多餘的米來釀酒。世道不公啊﹗錢真的是好東西啊﹗

錢?蘇暖玉猛地一驚。她現下可是身無分文呢。

看向一旁垂手侍立的孫超,呵呵笑道︰“孫超,你帶銀子了嗎?我沒有銀子付酒錢呢。”

“公子莫要再飲三碗四碗,兩碗米酒的錢孫超還是有的。”他苦笑著答道。

蘇暖玉感覺還沒喝得過癮呢,不過兩碗酒下去,她已經飽脹得不行了。

本來想買點回府去慢慢喝呢,孫超恐怕以為她以後不還她錢呢。

如此便算了。下次發了月錢,再來買點解饞吧。

“如此多謝你了。等我回了府,立馬還你銀子。”蘇暖玉打著酒嗝,站起身來便往外走去。臨走前還不忘對那櫃檯裡的店家說道︰“貴店的酒不錯﹗”店家笑著謝過她的光顧,說了盼她下次光臨之類的話。

蘇暖玉此時已經覺得有些頭重腳輕的了,昏昏沉沉地爬進了馬車內。孫超結了酒錢出來,解了馬繩,揮鞭朝將軍府而去。

馬車剛剛啟動,身後一匹駿馬疾馳而來。來人“咦”了一聲,緊急勒住駿馬,驚問道︰“孫超,何以此時還在這裡?”

孫超抬頭便看到一襲青色長衫的方鎮欽,後者高坐在馬背上睥睨注視著他。

他臉上一紅,訥訥道︰“那個……蘇姑娘想要喝酒,所以……”

方鎮欽翻身下馬,挑開了車簾。車內蘇暖玉已經躺倒在地板上,一張小臉紅艷不已。他大驚,急忙沖進車內檢視。

“暖玉﹗暖玉﹗”他輕搖她的肩膀,焦急地呼喊著。

蘇暖玉卻嚶嚀一聲,側過身去,將自己的右手胳膊枕在了頭下。方鎮欽沖外面問道︰“她喝的什麼酒?喝了多少?”

“回爺,喝了兩碗米酒。”孫超惴惴不安地回稟說。

方鎮欽不由得啞然失笑。

哪有人喝兩碗米酒也能醉得不省人事的?看到蘇暖玉不時地翻轉身體,頭下的枕頭由右臂換成左臂,顯見是睡得極不舒服。鬼使神差地,方鎮欽竟慢慢在她身邊坐下來,伸直了雙腿,小心翼翼將她的頭顱安放在他的腿上。

“孫超,你慢慢地把車往府裡趕吧。黑雲會自己跟上的。”方鎮欽吩咐說。黑雲是他的寶馬的愛稱。

馬車啟動,車身輕微地搖晃著,蘇暖玉就像坐在搖籃裡般舒服受用。

以前被人取笑半杯倒的時候她還狡辯說,喝醉了便呼呼大睡總比胡言亂語或手舞足蹈地來得好得多了。

若是她知道了今日此番景象,又該作何感想?

方鎮欽低頭看著熟睡中的蘇暖玉,心裡真是五味雜陳。

他模糊地意識到自己好像對這個女子上了心,但又予以否定地反駁說怎麼可能。

她又不漂亮,出身來歷也可疑,脾氣好像也欠佳,他沒理由去對她上半分的心吧?可是,為何總是沒來由的,看到她口口聲聲提到史俊安,還公然跟李雲尚拉拉扯扯的,他就一肚子的火?

他輕輕地笑了,笑自己聰明一世糊塗一時。

雖然真是理不清那亂如麻的心緒,更加難以解釋他最近的所作所為,但有一點他是肯定的。

當她與他同榻而眠時,心裡真是愉快而滿足的。

就像此時讓她枕在自己的大腿上,他悄然凝視她,她再次在他身邊安然入睡,他心裡的愉悅之情又泛濫開來。

伸出手,他輕輕柔柔地細細撫摸起她的臉龐來。

摸上去的時候,他感覺到綢緞般光滑與細致。

她的皮膚並不白 ,此時因著酒意而遍佈潮紅,讓他感覺到她恬然沉睡時竟也是可愛的。

其實,她只不過算不得絕色而已,也並未難看到那裡去。

小巧玲瓏的臉龐,挺俏的小鼻子,最動人之處是她的兩片粉嫩櫻唇。

可惜她是單眼皮小眼睛的女子,不然也算得上小家碧玉。

他的目光在她的臉上流連忘返,不忍猝離。

他的目光落在她緊閉著的雙唇上,她的唇瓣濕潤而有光澤,彷彿清晨帶露的花朵般嬌艷欲滴。

接著,他聽到了自己喉結處喉頭滾動的聲音。

剎那間,他的臉也紅了起來,暗暗咒罵了一聲,終於轉過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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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7 11:57:00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十一章 玉人在懷  

馬車在將軍府大門前穩穩地停下,蘇暖玉還未醒來。

方鎮欽使勁拍了拍她的臉,竟被她雙手齊揮般趕開。

他怒瞪雙眼,將腿自她腦袋下方抽出,她的頭部在地板上重重地撞擊了一下。

她卻只是輕輕地“嗯”了一聲,自顧自地又接著睡了過去。

方鎮欽當先跳下馬車,拍了拍自己微感發麻的雙腿。

她的腦袋是什麼做的,這么沉?看著車中兀自熟睡的蘇暖玉,他明顯地攢緊了眉頭。

真是一點也不讓人省心啊﹗

方鎮欽無奈地鑽進了馬車,將蘇暖玉打橫抱在了臂中。

從大門走到海棠齋這一路上,不知被多少人用驚異的眼光打量了個夠。

他被盯得發毛,臉色黑得嚇人。

到了海棠齋,更是引得驚呼連連。真是不巧,今天海棠齋居然人都到齊了。

大夫人、二夫人、方詩浣、方婉娥以及她們各自的近身侍女一行,正在比劃著蘇暖玉傳授的廣播體操呢。

“欽兒,你這是?”大夫人最先發問道。

“母親,她好像是喝醉了。我先送她回房間再說。”方鎮欽一面跟母親解釋著,一面向方詩浣使眼色。

方詩浣會意,立即拖了大夫人過去,語笑嫣然道︰“大娘,你剛才不是問我這個像射箭一樣的招式怎么做的么?你來看看﹗”

方鎮欽趁機先將蘇暖玉抱回了房中,心裡暗叫一聲苦也。

少不得,又要被母親一番盤問不休了。想到此棘手之事,不由恨恨地瞪了眼床上的始作俑者。

方鎮欽磨磨蹭蹭地出了房門,大夫人已經示意他跟著去了瘦梅居。

“聽聞昨兒夜裡,那丫頭在你房裡過夜了?”瘦梅居裡,大夫人自如地靠在椅背上,別有深意地問方鎮欽。

方鎮欽面上微微一紅,心中暗暗後悔昨日的魯莽舉動。

“母親,這件事都怪孩兒。是孩兒想捉弄蘇暖玉一番,才讓她留下來代替連柱的。不過母親您不要多想,孩兒和蘇暖玉是清清白白的。”

“欽兒,你說老實話,你是不是看上蘇暖玉了?”大夫人正襟危坐起來,一本正經地問。

“母親,孩兒怎么會看上她啊?孩兒眼光有那麼差嗎?”方鎮欽趕緊澄清道。若面前的人不是他的娘親,他恐怕已經吹胡子瞪眼起來了。

大夫人淡定地看了兒子一眼,似乎是想確定他心中的想法。

然而方鎮欽掩飾得極好,她一時之間也不敢斷定。

“其實若她只是平常女子,安排她做你的侍外家也無不可。偏生又不知道她是何方神聖,究竟有何企圖。倒叫人為難哪﹗”

方鎮欽心中微微一動,說︰“母親,孩兒已經派人打聽過了,她並沒有複雜的出身來歷。確實如她所說,親人故去,投奔遠親而來。孩兒還特意去三聖寺問過那裡的住持大師,他告訴孩兒說是他提議讓暖玉到將軍府來的。”

“照此說來,你是願意我把她安排給你作侍外家了嗎?”

“孩兒一向都是遵照母親的意愿行事的啊﹗”方鎮欽順水推舟地回答道。

大夫人臉色一凜,恍然大悟似地說︰“我知道了﹗原來她圖謀的是你啊,欽兒﹗”

方鎮欽一怔,愣愣地看著母親。母親是什麼意思?就是說,蘇暖玉潛伏在此,就是要引誘他傾心於她?就憑她的姿色?

“應該不是的。”他皺眉說。

“我早就應該想到的。”大夫人還沈浸在她的推斷中,喃喃自語︰“像欽兒你這樣年輕出色的未婚男子,正是眾多女子的夫婿人選。若她只是單單想要嫁給你,那她也沒什麼好擔心的。”好似放下了久懸的大石般,大夫人松了口氣,重又變得意態闌珊起來。

方鎮欽心裡也在暗忖,如果真像母親設想的那樣,蘇暖玉心中仰慕於他,所以才諸般討好詩浣,以期搏得他的好感?想到此,心裡不禁油然而生出一種得意與甜蜜來。

如果這種假想成立,那麼是否可以將昨夜以及今天酒醉後被方鎮欽抱回的行為視作蘇暖玉的一種手段呢?大夫人心裡如是想。然而僅憑她那樣的姿色,妄圖攀上將軍府的高枝,此女還真是心比天高呢。

既然如此,那她就沒必要再追問今天發生的事情了。但是,關於此前她所說的為他謀為侍外家的事,她說要重新考慮一下。方鎮欽雖微感失落,卻也並未言語半聲。

蘇暖玉醒來時已是午飯時候。從床上坐起身來,覺得有些頭痛欲裂。摸索著給自己倒了杯水喝,努力回想一番怎么會一下子就醉倒了,又什麼時候睡在了床榻之上?無奈她怎么努力,連一星半點的記憶也無。

正怔忡不已間,秀娟已然走進房來。看她醒了,笑道︰“喲,蘇姑娘你可是醒了?我家小姐都打發我來了好幾趟了。現下她正準備吃午飯呢。你要不要一起過去用飯?”

“秀娟啊,我睡了多久了?”

“快一個時辰了呢。”秀娟抿嘴笑答道。

“你為什麼發笑?是我醉了以後做出了什麼令人發笑之事嗎?”蘇暖玉緊張兮兮地問。

“沒有的事。”秀娟便住了笑,矢口否認。

蘇暖玉料定是發生了什麼事,也不再問她,腳下虛浮地走出門去。腹中開始折騰翻滾,看樣子好像是要拉肚子了。

穢物去除,一身輕鬆。出得茅房,她精神一振,她要去通知詩浣明日約會之事。

方詩浣正在房間裡和婉娥吃飯,見到蘇暖玉進來,方婉娥從飯碗裡抬起頭,明朗一笑。

“暖玉,恭喜你啦﹗”婉娥神祕兮兮地說。


第三十二章 飛短流長  

“恭喜我?恭喜我什麼?”蘇暖玉一臉莫名其妙。

“你這丫頭不老實,跟我們裝什麼蒜啊?”方婉娥調侃道︰“聽說昨晚你在疏竹軒過夜啦?今天又被我哥抱著回來。你們倆什麼時候進展得這么快啦?再過不久,我就要稱你一聲‘嫂子’啦。”

“婉娥,好好吃你的飯﹗”方詩浣嗔了妹妹一句。

方婉娥嘟囔著嘴,又埋頭開始吃飯了。

倒把蘇暖玉鬧了個大紅臉。

“昨晚的事我可以解釋的。”蘇暖玉找了個地方,坐下來後慢慢說。“詩浣,我做這一切可都是為了你呀。你可千萬不要辜負了我作出的這么多犧牲﹗”

方詩浣皺了皺眉,在婉娥面前又不好多問什麼,便顧左右而言他地轉移了話題。

秀娟已經布好了碗筷,蘇暖玉便不客氣地一起把午飯吃了。

打發走了方婉娥,方詩浣才開始細細地審起蘇暖玉來。

於是蘇暖玉添油加醋地將自己的豐功偉績繪聲繪色地描述了一番,聽得方詩浣既是感動又是慚愧。

“明天卯時,你可別忘了。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拿出百分百的勇氣,使出渾身解數,也要把史俊安給拿下。不然我今天遭的罪可就白搭了。”蘇暖玉極力為方詩浣加油打氣說。

“暖玉啊,真的很謝謝你﹗”方詩浣抓著蘇暖玉的手說。

“如果真的謝我的話,明天一定要好好表現﹗”蘇暖玉也拜托她說。

“對了,今天是我哥把你抱回家的,你知道嗎?”半晌,方詩浣松了手,想起似的說。

“你哥?真的嗎?”蘇暖玉驚叫著。

繼而更加刺耳的一聲尖叫聲從她口出發出︰“天啊﹗”接著便“登登登”地跑了出去。

完了完了完了,她說的要回府就給他洗弄髒的被褥的嘛。

她竟然一覺好眠到現下﹗天哪,他現下一定怒發沖冠了吧?他又要想什麼 蛾子來整她呢?

到了疏竹軒,只見到連柱一個人在房中。蘇暖玉忙陪笑地說︰“連柱,我來拿少爺的被褥去洗掉。昨晚不好意思啊,把你的被褥也弄髒了。還有謝謝你借衣服給我穿,我一定會洗得干乾淨淨的,你放心。”

連柱似是鄙夷地看了她一眼,冷聲說︰“怎么敢勞動蘇姑娘大駕呢?我早就把少爺的被褥換下拿去給洗衣房了。”

蘇暖玉被噎在當場。

連柱的態度為什麼這樣子?是她那裡得罪他了嗎?蘇暖玉討了個沒趣,悻悻地離了疏竹軒,回到海棠齋,把連柱的衣服換下來拿去洗了。

洗衣房裡的人見到她來,不由都湊到一起竊竊私語起來,眼光時不時地瞟向她這邊。

蘇暖玉並未多想,只埋頭洗起衣服來。但他們的討論聲越來越大,甚至她都聽得一清二楚了。

“就是她啊?她長得這樣子,大少爺能看上她?你們不要胡說八道了。”其中一個頗不以為然的聲音說。

“我親眼看到的,大少爺抱著她回來的。長得是沒你好看,功夫比你高竿不就行了嗎?”另一個尖酸刻薄的聲音搶白說。

“大少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到底看上她哪一點了?”

“就是就是……”附和者甚眾。

三個女人一台戲,這裡不知道有幾場戲了。

幾個丫頭七嘴八舌極盡挖苦之能事,將蘇暖玉說得好比那水性揚花下賤無恥的蕩婦般。

蘇暖玉越聽越是驚心,越聽越是惱羞成怒。

“喂,你們這群三八﹗我到底那裡惹你們了,在這裡說我的是非,中傷詆毀我?我可以告你們誹謗知道么?”蘇暖玉雙眼冒火地往她們面前一站,叉著腰耍潑一般地怒道︰“你們大少爺有沒有看上我,跟你們什麼相干?拿了錢不好好做事卻在這裡嘰嘰歪歪個沒完﹗我是大小姐的救命恩人,又是少爺看中的人,你們就不怕我在他們面前耳語幾句,就把你們幾個目中無人的蹄子給攆出府去?”

蘇暖玉一陣怒喝後,幾個丫頭立即噤若寒蟬。所以說會叫的狗不咬人,一看就是欺軟怕硬的主兒。

蘇暖玉並沒有存那樣的惡意,但是被她們逼得硬生生將自己說成惡人,真是令人啼笑皆非。

“還不散了去做事?”蘇暖玉派頭十足地說。

於是幾個丫頭立即作鳥獸散,紛紛埋頭做自己的事去了。

蘇暖玉心中長嘆一口氣。

她到底做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啊,個個都對她心存敵意?貌似今天她喝醉了方鎮欽把她抱回海棠齋的,昨天在疏竹軒過夜的事也鬧了個沸沸揚揚,所以大家都誤會了吧?看樣子,府裡這些個丫頭們都眼巴巴地盯著方鎮欽呢。

蘇暖玉心中一陣苦笑。


第三十三章 原來如此 
 
晚飯結束後,蘇暖玉再次來到方詩浣房中,一再地鼓勵她要加油,強調再三要努力。

她甚至把紅拂女夜奔李靖的故事也講給方詩浣聽,希望她能仿效紅拂女一樣,為愛沖沖沖。

“對了,詩浣,我突然想起一件事。”蘇暖玉抿了一口茶,說道︰“我記得曾經聽人說起過,說你因為救濟百姓連嫁妝都散盡了,把婚期耽擱了。史俊安對你冷淡至此,莫非就是因為這個緣故?”

“啊?”方詩浣臉色微變,苦惱地在房中走來走去。“暖玉你何出此言?難不成你以為史俊安與我本有婚約?是以才盡力促成此事?”

“那倒不是。我只是突然聯想起來。像詩浣你這樣幾近完美的女子居然有人視若無睹,我覺得有些奇怪。料想你們之間或許發生過什麼誤會也說不定。”蘇暖玉將自己的揣測說了出來。

“暖玉,”方詩浣深切地看了她一眼,緊接著嘆了口氣,這才悠悠地說道︰“也罷,那我就把個中因由跟你言說一番。”她微頓了頓,似乎頗感為難般,面色凝重地說道︰“史俊安原先曾是南詔國的上將軍。八個月前天朝的三皇子秦顯帶著家父還有家兄的軍隊攻打南詔的時候,史俊安曾和天朝的軍隊有過數次正面交鋒。半年後南詔被攻陷了,南詔國的軍隊都被收編。南詔王室解散,封了原來南詔國主為大理王。大理王有個貌美如花的女兒名喚裊裊,三殿下對她一見鐘情,向大理王求得了這門親事,婚期就定在來年的元宵節那天。史俊安受封為右路將軍,跟家兄由對手變成了同僚。他雖然對天朝恨意未消,但跟家兄倒是惺惺相惜,偶爾也到將軍府走動。”

“然後你就對他日久生情了?”蘇暖玉插嘴問道。

方詩浣臉上略微一紅,卻並不加以否認。

“原來如此啊。難怪你總說不可能不可能,那小子也說為難。但是,再為難能比得過南詔公主嫁給天朝三皇子嗎?”蘇暖玉反駁說。

“酈陽郡主是識大體的人,況且那天下無雙的容貌,跟三殿下真是絕配呢。”方詩浣動情地說。

“嘿,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我的好小姐,人家就是絕配,你也不覺得是不可能之事。我也覺得你跟史俊安很般配呀,你卻為何一再地說不可能呢?”蘇暖玉納悶了。

方詩浣沈默良久。

“其實,我這個‘大善人’也有不盡不實之處。”半晌,她緩緩地說。

“怎么講?”

“天朝是打著正義之師的旗號攻打南詔的。因為南詔國主沈迷酒色,朝政腐敗混亂,百姓民不聊生。打下南詔後,就把這宅第賜給了我們方家。然後以我的名義濟危扶困,想博得南詔百姓的好感。天下初定,首要的便是要穩定民心啊。要讓百姓知道,天朝是澤被眾生的國家,是為天下百姓謀福利的。”

“那麼,所謂的嫁妝折現婚期拖延都只是捏造出來的?”蘇暖玉難以置信地問。

方詩浣輕輕點了點頭。

“每逢初一十五上山禮佛為百姓祈福也只是做給百姓看的?”

“家父奉了皇上旨意,逼我一定要這么做,我也覺得無奈又可笑。”

蘇暖玉嘆息似地呼出一口氣,這究竟算怎么回事啊?

“可憐那幫愚人還口口聲聲稱你為‘大善人’呢。”蘇暖玉不無諷刺地說。

“雖然是傾其國家,但方家也確實為大理百姓做過不少恩德之事啊﹗”方詩浣又嘆氣道。

“對了,詩浣,恕我愚昧無知,我想問一下,這個天朝以前的朝代是什麼呀?”半晌,蘇暖玉忽然想來這個潛伏已久的問題。

“是漢朝啊。暖玉你好像知道很多事,怎么會連這個卻不知道呢?”

“漢朝?是劉邦所建的漢朝嗎?”蘇暖玉驚訝道。

方詩浣點了點頭,狐疑地看了她兩眼,繼續說道︰“劉姓天下到了漢平帝之時,外戚王莽篡權,自立為帝,改國號新。朝野動盪,天下亂象四起。如今的皇上名諱秦康,當時是巴蜀國王。秦王不忍見哀鴻遍野生靈涂炭,於是聯合了各路反莽義軍,歷時三年,終於殺了王莽,佔領了長安。他在各路將領的擁戴之下,便自己做了皇帝。皇上胸懷大志,一心巴望天下一統,人人都能安居樂業,所以建立了天朝。”

蘇暖玉聽得一頭霧水。這到底是哪兒跟哪兒啊?按照她的說法,現下應該是西漢滅亡之後衍生出來的王朝。難道如傳說中所說,真的存在平行的空間嗎?

方詩浣看蘇暖玉呆若木雞樣子,輕輕地推了她一下。蘇暖玉傻愣愣地回了神,搖了搖頭喃喃地說︰“真是見鬼了,見鬼了﹗”

“你說什麼見鬼了?”方詩浣也聽得雲山霧罩的。

“唉呀想不通,算了不管了﹗”蘇暖玉拍了拍自己的前額,大叫著說。管你有沒有的世界,反正她只管完成任務贖了罪回家去就行了。

一想通這個,蘇暖玉暫時便把這搞不清楚的善丟到一邊,悶悶地端了茶喝。不經意看了一眼裡面喝剩下的茶葉,略加思忖後叫了秀娟過來說︰“你去伙房弄碗熱飯過來,要熱的啊。再找兩塊乾淨的紗布。嗯,問別的院子裡把喝剩的茶葉收兩碗來,我有用處。”

秀娟應聲去了。

“暖玉……”方詩浣見剛才還愁眉苦臉的蘇暖玉此時臉色已陽光不少,不由得歡喜地喚她。

蘇暖玉重又坐了下來,審視一番方詩浣後由衷地說︰“其實我挺佩服你的。你勇敢地追求心中所愛,著實令暖玉心折不已。說起來,能為你略盡綿薄之力,還是我的福氣呢。”

“暖玉,你是在取笑我嗎?”

“我說的是真心話。”蘇暖玉正色說。

“暖玉,謝謝你。”方詩浣大為感動。接著又說︰“對了,你跟我說實話,你對我哥是不是產生愛慕之情啦?”詩浣明眸如水,定定地望著蘇暖玉。

“喂,到底是你有問題還是我有問題?你所說的問題怎么可能會存在的?”蘇暖玉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沒好氣地反問。

“嗯,你不是說我哥還給你梳頭了嗎?”方詩浣偏著腦袋,手指無意識地玩弄著秀發。

“因為我梳不來那個發髻,所以你哥說要給我梳的。怎么了?”

“難道你不知道,若是一個男子給一個女子梳頭的話,這個男子必是這個女子的夫婿?”方詩浣給了她一記耐人尋味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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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7 11:57:14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十四章 護膚美容  

耶?蘇暖玉聽得莫名其妙的。她每次去理髮店都是男理髮師為她服務的呢。是啊,忘了這是異時空了。於是只得裝傻地抓了抓頭髮說︰“不知。”頓了頓,繼續道︰“再說了,你哥生得一表人材,又是一位將軍,他跟我壓根兒就八杆子打不著的事兒。也許他也不知道女子的頭髮是不能亂碰的呢。”

方詩浣輕啟朱唇,正欲說什麼,正巧秀娟按照吩咐把熱飯和紗布送來了。方詩浣於是便掩了口不再往下說。

蘇暖玉示意方詩浣在床上躺下,並說︰“雖然詩浣你已經美艷動人,但我想再錦上添花一番。你相信我嗎?”

“我一直都很相信你呢。”也許是被人理解後心情異常愉快吧,方詩浣毫無芥蒂地在床上躺下。

“我現下是在為小姐提供面部清潔及美容服務,為明天的行動熱身一下先。”蘇暖玉笑問道。

“熱身?”方詩浣征詢般看著她。

“就是準備工作的意思。”蘇暖玉簡單地加以解釋。

蘇暖玉取了一方紗布,裹了一團熱飯,輕輕地置於方詩浣的臉上,方詩浣叫了聲“燙”,然後很享受地閉上了眼睛。秀娟則無比好奇地仔細觀察著。

“秀娟,你來給詩浣操作好嗎?”蘇暖玉叫了秀娟過來。

“蘇姑娘,你這是在做什麼呀?我不會呢。”秀娟遲疑著,不敢下手。

“等你學會了,你也可以給自己做的。你想不想變得更漂亮點?”蘇暖玉誘惑似地問。

“這樣就可以變漂亮啦?”秀娟不明所以地問。

“一會兒你就知道啦。”蘇暖玉拉過秀娟的手,握著那包飯團,指點她如何均勻地在詩浣臉上打圈。秀娟首次嘗試該新鮮事物,干得津津有味的。

蘇暖玉則用另一方紗布自己裹了一團飯在自己臉上轉來轉去。這是她在家的時候根據別人所說使用過的潔面方法。此處沒有潔面奶,只好用這個土方法吧。

一刻鐘後,只聽秀娟詫異不已地問︰“蘇姑娘,你快來看﹗”蘇暖玉湊過去一看,原來詩浣用的那方飯團已然變得烏黑不堪。蘇暖玉笑道︰“這才對啦﹗這都是詩深遠臉上的臟東西,都被吸出來啦。你現下去看看她的臉,是不是既乾淨又健康的?”

秀娟於是埋頭仔細地察看了詩浣的臉部一番,驚喜交加道︰“蘇姑娘,你真的好神奇啊﹗”她平日對於詩浣最是熟悉,是以詩浣有一點變化她都瞧得清楚。

“我看一下,我看一下﹗”方詩浣也跳將起來,看到秀娟手中黑乎乎的飯團驚叫道︰“天啊,我的臉這么臟嗎?”然後又摸了摸自己的臉,對著菱花鏡照了一番,甚是覺得不可思議。

蘇暖玉將秀娟收集起來的茶葉分裝成兩份,其中一份先拿在手中,示意方詩浣再次躺下。她坐到方詩浣身畔,細細地將茶葉均勻鋪展在其臉上。一邊動作一邊將要領講解給秀娟聽。

“蘇姑娘,這么做又是為何?”秀娟問。

“這是可以幫助你膚色變白的。一白遮三丑啊。你想不想白一點?”蘇暖玉打趣地問道。

“蘇姑娘,是真的嗎?”秀娟一下子來了興趣,這個蘇姑娘為什麼好像無所不能一樣的啊?難怪大少爺對她與眾不同呢,她心裡如是想著。

“現下,你學會了?那我躺到外邊的床上,你來給我做。”蘇暖玉走到外間的小床上躺下,閉了眼,命秀娟給她敷這古老的綠茶面膜。“半柱香以後叫醒我,知道嗎?”蘇暖玉準備假寐一番。

“我知道了,蘇姑娘。”秀娟心悅誠服地答道。

蘇暖玉一閉眼,腦中便如千軍萬馬似地奔騰起來。剛才詩浣說的話攪得她心裡有點亂。方鎮欽為什麼要給她梳頭?他是真的不知道不能隨便給女子梳頭的嗎?但假若他是知道的呢?

渾沌不已間,她已經被秀娟喚醒。於是她把臉上的茶葉卸了下來,又仔細地幫方詩浣也卸了下來,後者幾乎都要睡實了。把臉清洗乾淨,蘇暖玉獻寶似地問︰“看看,我有沒有白一點?”沒辦法,誰叫她這么黑呢?而且還是在如花似玉的詩浣面前,真正是珠玉在側,自慚形穢啊﹗

“呀,好像真的白了一點呢。”秀娟那丫頭當先叫了出來。“小姐,你看,是不是?”

方詩浣也仔細地打量了蘇暖玉一番,不知道是真心的還是曲意恭維的︰“真的呢,果然是比原先好看多了。”

“你也是哦。”蘇暖玉看著一臉神清氣爽的方詩浣說。

“真的嗎?”方詩浣一邊摸著臉一邊求証似地問。

“小姐,果然像蘇姑娘說的,錦上添花了呢。”秀娟適時地拍手說。

“這都是暖玉的功勞。”方詩浣不由喜上眉梢地說。

“看樣子詩浣很滿意啊﹗”蘇暖玉笑道︰“既然如此的話,詩浣,你一定要對自己有信心。你這么美,一定要在明天跟史俊安見面的時候竭盡全力用心打動他。女追男,隔重紗,是最容易不過的了。”

“你好像很有經驗似的。莫非你就是這么征服我哥哥的?”方詩浣以牙還牙地取笑說。

蘇暖玉愣了一下,繼而笑道︰“誰都可以誤會我跟少爺有什麼曖昧不明的關係,唯獨你不可以。”

“是是是,詩浣知錯啦﹗”方詩浣調皮道。

“那你答應我啦?”

方詩浣審判般地看她,看得蘇暖玉毛骨悚然。

“奇怪,為什麼你好像比我還心急似的?”方詩浣驟起疑慮。

“小姐,我為你嘔心瀝血勞苦功高,當然要看到付出有所回報嘛。”蘇暖玉狀似插科打諢地回答說。

“暖玉,你真是討人喜歡。若是你傾慕我哥哥的話,我也會幫你的。”方詩浣誠摯地說道。

“好了好了,別說這些有的沒的。”蘇暖玉逃避似地說,“你趕緊地睡個美容覺,明天把史俊安迷得暈頭轉向的。”

“又開始貧嘴了﹗”方詩浣啐了她一口,臉上已經生出淡淡紅暈來。這般的絕色尤物,蘇暖玉真的懷疑這世上會有無動於衷的男人﹗那姓史的他到底是不是男人啊?



第三十五章 佳人有約

蘇暖玉在睡前喂自己喝了好幾碗茶水。雖然偷窺人家私會有點不道德,但她好歹是軍師哎,肯定要掌握完整的戰事狀況才能製定對策嘛。不過這裡沒有鬧鐘,她不敢保證一定就能在卯時前醒來,所以先多喝點水,明天一早就想上茅廁,她就不怕錯過時機了。

果然第二天一大早她就被尿給憋醒了。急急忙忙解了手,躡手躡腳地出了房門。外面天色還不太亮,蘇暖玉方詩浣的房間裡亮著燭光,料想她也已經起床了。於是等著方詩浣出了門,她才 螂捕蟬般跟了上去。

其時時辰尚早,府裡的人都還沒開始見忙,園子裡一片闃靜。蘇暖玉呵了呵手,唉,這是在干嘛?一大早地不舒舒服服地窩在被子裡,自己找罪受。

她在後院門口停了下來,門是關著的。將門稍稍開了條縫,蘇暖玉張了只眼睛往外瞧。薄霧蒙蒙中,只能看到影影綽綽的兩個神仙般的人物相對而立。蘇暖玉努力地夠了耳朵往外聽,根本就聽不清完整的句子。猶豫著要不要干脆拉開門,跑到離他們近點的距離偷聽下,陡地自耳邊清晰地傳來一個低沈的男音。

“你在這裡做什麼?”

蘇暖玉猛地嚇了一跳,心臟擂鼓也似地震天價急響。她扭過頭,看見方鎮欽一臉好奇地盯著她。她趕緊在嘴邊豎起食指“噓”了個噤聲的動作,然後推著一頭霧水的方鎮欽鬼鬼祟祟地往裡走去。

“一大清早的你不睡覺跑這裡來干嘛?”蘇暖玉盡量壓低聲音問。

“這話我要問你才對吧?”方鎮欽也跟著放低了音量說。“我就猜到你肯定會跑來偷窺一番的,果然被我抓個正著吧﹗”

“哦,你就是專程來抓我的了?”蘇暖玉挑了挑眉,問。心想這人也太無聊了吧?

“誰專程的啦?我只是路過,碰巧而已。”方鎮欽略感不自在地說。

蘇暖玉也不想跟他討論是專程的還是路過的,現下她只想怎么樣能聽清楚那對約會中的男女的對白。看了看一人多高的圍牆,要是有個梯子就好了。

“喂,你知道梯子在那裡嗎?”她看向方鎮欽,問。

“你要梯子做什麼?”

蘇暖玉嘆了口氣,你這是明知故問呢還是太過遲鈍呢?她用手指了指圍牆,向他努努嘴,意思是“你明白了吧?”

方鎮欽似乎是明白了,四下環顧了一番,他那裡知道梯子放在哪兒?看見蘇暖玉正上下跳躍著,企圖能夠攀上院子的圍牆呢。他略一沉吟,矮下體來,一把抱起了蘇暖玉的雙腿。蘇暖玉驚得“啊”地一聲叫了出來,立時感覺自己憑空高了一截。往下看清情勢後,她連忙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急急地往外面看去。

從這個角度看,史俊安與方詩浣的身形便清晰得多了。側耳聆聽,大致也能聽得出他們的對話。

“史公子,我真的很喜歡你。”方詩浣鼓足勇氣表白道。

史俊安雖然心裡明白她是鐘情於他的,但此刻這話自她口中說出來時,他仍然忍不住詫異了一番。那僵尸般的臉上微起漣漪,卻又迅速恢復常態。

“方小姐錯愛史某,史某萬分感激。不過請恕史某不能接受小姐的情意。”

“莫非史公子對方家仍然懷恨在心?”

“我怎么會恨方家呢?方小姐切莫庸人自擾。”

“那為何斷然拒絕於我呢?難道是詩浣容貌醜陋不能與公子匹配,或是腹中淺薄受公子輕視?”

“方小姐容貌俊美舉世無雙,史某才當自慚形穢。而小姐善名遠播,人所景仰,又豈會受人輕視?只是史某無心兒女私情,所以還請小姐另擇良配,琴瑟合鳴,白頭到老。”

“除了史公子,在詩浣心中,別無良配﹗”方詩浣深情而堅決地凝望著史俊安,一雙妙目波光隱隱,已是泫然欲泣了。

“小姐這又是何苦﹗”史俊安無奈地說道。

“史公子,你我相處日短,或許你對我還不夠了解。假以時日,我相信史公子一定會對詩浣有所改觀的。請公子先不要斷然拒絕我,好嗎?”

“方小姐……”史俊安頗感為難起來,看到她雨打梨花的楚楚可憐樣,似乎也有些於心不忍起來。突地,他警覺地往院子裡看去,大喝道︰“誰在那邊?”

蘇暖玉見被史俊安撞破,驚惶失措地“啊”地一聲尖叫起來,並且扭過頭想要跑路。不過她忘了她現下是被方鎮欽抱著的,而方鎮欽舉著八九十斤的重物,已經是有些吃不消了,突然被她大力一陣襲來,他便重心不穩地往後跌倒在地。只聽“啪嗒”兩聲鈍響,蘇暖玉重重地壓在了方鎮欽身上。

意識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錯誤後,蘇暖玉趕緊手忙腳亂地自方鎮欽身上爬起來。然後伸手拍拍他的衣服,陪笑著問︰“少爺,你沒事吧?對不起啊,我一時給忘了。你沒摔著吧?”

“還不趕緊把我拉起來﹗”方鎮欽面色極尷尬,伸手與蘇暖玉。蘇暖玉便忙不迭地將他的手抓住,使勁地將之拽了起來。

方鎮欽抓緊了她的手,微一借力,便自這露水重重的地面上躍將起來。蘇暖玉便欲將自己的手收回來,誰知那 竟抓牢了不松手。她大駭,不解地看向他。

“你今天好像有點不一樣呢。”方鎮欽極溫柔地看著她的臉說。

不一樣?那裡不一樣?莫非是昨天做的面膜生效了?蘇暖玉忍不住喜孜孜地用自由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你摸臉做什麼?我又沒說你的臉不一樣。”方鎮欽揶揄地笑說。

蘇暖玉白了他一眼,死命地想要掙脫他的箝製。奈何那 的手就跟鐵箍一樣,怎么掙都掙不開。她疑惑兼惱怒地看向他時,竟呆住了。為什麼他今天的眼神與眾不同呢?那般地含情脈脈﹗是她的錯覺吧?

“大少爺,你還抓著我的手哪﹗”蘇暖玉可沒忘了他是有潔癖的,於是好心提醒道。

“暖玉……”方鎮欽凝視著她,直直地看進她的眼睛深處,看得蘇暖玉心裡沒來由得發毛,而臉上卻不由自主地紅了。

方鎮欽緊握著蘇暖玉的手,心裡緊張不已地反覆醞釀著想說的話。誰知正當他準備出聲時,方詩浣大煞風景地自門外走了進來。

方詩浣一臉凝重。蘇暖玉一臉愧疚地看著她,同時出奇不意地踩了方鎮欽一腳。後者腳上吃痛,倒是一下子放開了蘇暖玉的手。

“詩浣,嘿嘿,那個……我……”蘇暖玉再次堆起笑臉,卻結巴了起來。

“你都聽到了?”方詩浣郁悶不已地問。

“我……”蘇暖玉的伶牙俐齒突然失去了效用,她巴巴地向方鎮欽發出求救的信號。

“詩浣,別難過,世上好男人多的是。以後哥給你物色一個才貌雙全的夫婿,保證比他好上一百倍。”方鎮欽接收到蘇暖玉的信號,立即出聲為她解圍。

“就是﹗詩浣,何必為了一棵樹而放棄一片森林呢?天下男人一大把,只要我想任我把。他史俊安算老幾啊?憑你的姿色名聲,就是王孫貴冑來提親,那也得考慮考慮呢。”蘇暖玉也跟著起哄說。

方鎮欽卻驚疑不定地看著蘇暖玉,後者渾然不覺。

“其實我也料到會是如此了。”方詩浣惆悵不已地笑笑,說︰“我不過也只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情罷了。也許一定要聽到他親口拒絕我,我才會死了這條心吧﹗”

“那咱就干脆忘了他,另外找一個知你疼你的人,過得和和美美的,氣死他﹗”蘇暖玉趕緊出主意說。

“得之,我幸;不得,我命。”方詩浣一臉蕭索地抬頭望天,似乎是在自言自語般。然後掠過蘇暖玉,徑自往院子深處去了。

蘇暖玉正準備追上去,卻一把被方鎮欽給拽了回來。

“大少爺你抓著我干什麼?我要去安慰一下詩浣。”

“讓她自己一個人靜一靜。”方鎮欽泰然道。“倒是你,你剛才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剛才哪句話?我剛才說了很多話呢。”

“就是‘天下男人一大把,只要我想任我把’。是什麼意思?”他灼灼地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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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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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7-27 11:58:01
第三十六章 唇槍舌戰 
 
蘇暖玉啞然。天啊,她怎麼順嘴就把班上出了名的太妹的口頭禪給說出來了?此刻面對他的質問,她一雙眼睛眨啊眨的,不知道如何解釋才好了。

“唔……那個……唉呀,你用腦子想一下就知道了。”蘇暖玉打了個馬虎眼兒,紅著臉心虛地掙開他的手,逃也似地離開了。

蘇暖玉回到海棠齋,卻被方詩浣拒之門外。看到她如此傷心的模樣,蘇暖玉心中也是一陣陣地難過。貌似今天的約會是被她搞砸的呢,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啊﹗

她意興闌珊地回到自己的臥室,想到自己回家的時間遙遙無期,心中倍覺煩惱苦悶。今天方鎮欽對她的態度好生奇怪,他為什麼裝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樣子?他該不會是……若是他真的對她有意思的話,他豈不是每次握過她的手之後都要用手絹擦了又擦?嘔,想到這裡她就感到一陣惡寒。

下午的時候,後院裡傳了話過來,說是蘇暖玉的表哥來了府裡看她。蘇暖玉一時沒回應過來,她那裡來的表哥?瞬間回過神來,眉飛色舞地往後院奔去。

李雲尚傻不啦嘰地站在伙房門口,看到她來了,咧了嘴傻呵呵地笑。今天他穿了一件藍布上衣,青布褲子,看成色應該是新買的。勞動民眾不可不像官家少爺般穿長袍的哦。

“表哥,你今天怎麼有空來?”蘇暖玉笑著迎上前去,親熱地挽過他的手臂。

“今天送了一點柴禾過來。上次你給了我那麼多銀子,總歸要報答你才是呀。我爹還說呢,他說原來你也是個善人,原先他對你態度不好,請你不要怪他。”李雲尚無比誠懇地說。

“表哥說那裡話啊?說起來,你們算是我蘇暖玉的救命恩人呢。快跟李大叔說不要這麼想。”蘇暖玉急忙搶白說。“不過好可惜,今天大善人不見客,你暫時還見不到她哦。”

“沒關係,能見到你就行了。”李雲尚擺出他憨濃的招牌笑容。

“哦喲蘇姑娘,”何嫂從伙房走了出來,“可要多謝你的這位表哥呢。本來正尋思著要買些桉樹枝來熏臘肉的,正巧他就送了一擔按樹枝來。蘇姑娘,你當初裝得那麼可憐,騙得我好苦哦﹗”何嫂見到蘇暖玉叫苦不迭起來。上次蘇暖玉大出風頭,她卻突遭盤問。擅留外人入府本是重罪,但蘇暖玉治癒了大小姐,卻又是大功一件。何嫂功過相抵,這才免遭責罰。

“何嫂,連累你啦,暖玉好生對不起你。”蘇暖玉自從入了海棠齋,倒甚少來伙房這邊,把何嫂都快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蘇姑娘快別說對得起對不起的話。”何嫂佯嗔道,“幸好姑娘你好造化,立了頭功,又往上晉升了幾級。將來還要請姑娘多幫襯些呢。若姑娘想吃什麼了,儘管遣個丫頭來說一聲便是。”

“如此多謝何嫂啦﹗”蘇暖玉甜甜地笑道。

“快別謝啦,只盼著姑娘將來飛上枝頭當鳳凰了,別忘了何嫂的一點情分就是了。”何嫂笑瞇瞇地說完,以回到伙房忙去了。

蘇暖玉卻臉色乍沉,什麼叫飛上枝頭當鳳凰?原來她跟方鎮欽關係曖昧的事已經鬧得盡人皆知了?真是人言可畏呀﹗這下她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我爹還讓我來問你,要不要一起吃個年夜飯?”李雲尚見她變了臉色,也不多問原由,立即岔開了話題……

唉,好是好啦,可是你家在山上,來回一趟真不方便。蘇暖玉心裡如是想。但她看到李雲尚滿懷期冀的模樣,又不忍拂其美意。

“雖然我心裡是挺想去的,不過表哥,我現下是府裡的下人,要先問過主人的意思。你明白我的意思嗎?”蘇暖玉盡量委婉地說。

李雲尚聽說她心裡是挺想去的,面上便已經喜不自勝了。哪怕她到時並不能真的就去了,他還是樂得合不攏嘴。直到分別時分,他還是那副歡天喜地的表情。

第二天方詩浣也關在房裡不肯出來,蘇暖玉叫了她幾遍做體操她都不肯。忽然想起孫超的酒錢還沒還人家,於是向方婉娥借了一兩銀子,還被這小妮子口舌不饒人地取笑了一回。

“你問我借銀子做什麼?沒銀子使問我哥要唄。”方婉娥笑嘻嘻地說。蘇暖玉知道她在尋自己開心,雖沒跟她計較,卻仍是臊了個大紅臉。

尋了路到了馬房,孫超倒沒見著,碰到了連柱。連柱正在給黑雲喂草料,本來一團和氣的臉卻在乍見到她後面罩嚴霜。

“連柱,你到底對我有什麼不滿之處?為何見到我總是橫眉冷對的?”蘇暖玉心中疑竇叢生,忍不住問他。

“姑娘言重了,連柱豈敢?”連柱寒著俊臉,只顧著往馬槽裡添料,並不看她。

“連柱,大丈夫敢作敢當,既然是對我有意見,憋在心裡不悶嗎?而且我看到你這樣子也怪難受的。若是我那裡得罪你了,你告訴我,我會注意的。幹嗎彼此找不自在?”

“蘇姑娘﹗”連柱終於轉頭看她了,雙眼卻帶著一小簇火焰。“你並沒有那裡得罪連柱,連柱只是替主子覺得冤枉罷了。”

“替主子覺得冤枉?”蘇暖玉大惑不解,問︰“什麼事覺得冤枉?”

“蘇姑娘可真會揣著明白裝糊塗啊﹗”他冷哼著說。

“我就是不明白才問你呀﹗”蘇暖玉也來氣了。“你把話說清楚了,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蘇姑娘,雖然你對大小姐有恩,但再怎麼說也是丫頭的身分。你好歹顧著些主子的面子。大少爺儀表堂堂前途無量,本來就不是你可以高攀得上的。縱使你得了少爺恩寵,最多也只能是個側室。少爺不定會跟哪位千金名媛定親的呢,你莫把少爺名聲敗壞了。像昨兒個跟那姓李的,雖然是你表哥,畢竟男女有別,請姑娘檢點些﹗”

連柱一口氣把話都說完,嚴肅地看著蘇暖玉。蘇暖玉聽得一驚一乍的,臉上早已是紅白交加,當場為之氣結。

“連柱,看來是你誤會我了。”蘇暖玉深吸了口氣,極力壓制住心中竄至幾丈高的火焰,故作平靜地回答道︰“我現下鄭重地跟你表明我的立場。一,我跟你家少爺那真是清清白白的,他並未恩寵於我;二,我蘇暖玉是個丫頭沒錯,不過我也絕對不會做人家側室;三,你家少爺的高枝我攀不上,我也不想攀;四,我跟我表哥光明磊落坦坦蕩蕩的,沒什麼檢點不檢點的;五,連柱你真是鹹吃蘿蔔淡操心,我跟你家少爺怎樣,與你何干?”


第三十七章 怒從中來  



連柱目瞪口呆地緊盯著蘇暖玉,被她這麼一番搶白,心裡也是“呼哧呼哧”地直來氣。

“聽聞蘇姑娘伶牙俐齒能說會道,今日果然叫連柱大開眼界。”連柱幾乎是切牙切齒地說道,“姑娘既是無心攀少爺的高枝兒,那就不要做那等糾纏少爺令少爺為難的事﹗”

啊?﹗蘇暖玉勃然大怒,這個死小子口口聲聲都是在指責她恬不知恥地勾引那姓方的傢伙是嗎?

“真是一等一的忠僕啊﹗”蘇暖玉冷笑道,“我幾時糾纏你家少爺了?你家少爺就那麼了不起啊?”蘇暖玉氣得不行,腦子也不夠使了,不知道要怎樣還以顏色了。思惟一片混亂,說出的話來也開始變得淩亂,舌頭都快打結了。“在你眼裡,他真是英俊瀟灑風度翩翩無人能及,在我眼裡,他只不過……不過是個狂妄自大、喜怒無常又愛虛張聲勢的沙文豬罷了。我令他為難?是啊,我壞了他冰清玉潔的名聲。在這件事上,我的確難辭其咎。那要不要我昭告世人,就說是我蘇暖玉濃顏無恥引誘了你家少爺,他是無辜的,要怪就怪我姓蘇的?”蘇暖玉雙眼冒火,咄咄逼人地看著連柱說。

“姑娘強詞奪理的功夫也是一等一等的好啊﹗常言道,醜人多作怪,還真是有道理﹗”連柱也不甘示弱地還擊說。

蘇暖玉直氣得渾身哆嗦,微張著嘴卻愣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她就那樣怒氣沖沖地筆直盯著連柱,而後者也是怒不可遏地回視著她。兩人彷彿鬥牛一般,誰也不能先發難,誰也不肯先退場。

就在兩人僵持不下之際,本事件的中心人物出現了。方鎮欽狀甚輕鬆地自遠處走了過來,竟未察覺到這裡的隱隱硝煙。他驚疑地問蘇暖玉︰“你怎麼也在這裡?”

連柱早已收起怒色,恭敬地叫了一聲“大少爺”,低眉斂目地侍立一旁。蘇暖玉卻一肚子火正好無處發洩,看見他來劈頭就是一句︰“方鎮欽,你來得正好﹗”

方鎮欽微微一愣,她還是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呢。不過何以如此怒意勃發?正待相詢,蘇暖玉已是迫不及待地羅列陳詞了。

“方鎮欽,我們今天就在這裡當面鑼對面鼓地對質說清楚。請問,我幾時引誘於你?我又可曾多番糾纏?你的好奴才說我想攀你的高枝兒,你也這麼想的嗎?我很抱歉因為我一時考慮不周令你名聲蒙羞,難道因為這樣就可以任意地羞辱我將我說成那種濃顏無恥下賤淫蕩沒臉沒皮的人嗎?”

蘇暖玉幾乎是一氣呵成地咆哮出聲,此時停了下來,氣息不定地死命盯著方鎮欽,彷彿想將他生生挖出個窟窿一般。

方鎮欽也是越聽越是驚心,臉色也一分一分地難看起來。

“連柱,是你這麼說的嗎?”方鎮欽一臉怒濤,問一旁侍立的連柱。

“回爺,小的只是稍微提醒了一下蘇姑娘,並沒像蘇姑娘添油加醋說的那樣……”連柱暗叫一聲不好,硬著頭皮答道。

“連爺的舌根你也敢亂嚼了?是誰這麼教你的?”方鎮欽怒斥道。

“是小的該死﹗小的擅作主張胡言亂語﹗”連柱見主子發怒不輕,嚇得立馬跪下體來,臉如土色。

“掌嘴三十﹗”方鎮欽疾言厲色道。

“是,少爺﹗”連柱領了命,不敢出聲討饒,左右開弓地抽起自己的嘴巴來。蘇暖玉看到他受責罰,雖然稍稍出了口氣,心裡難免仍然不是滋味。

“暖玉……”方鎮欽轉頭看向蘇暖玉,表情略微放柔了些。“你生氣了嗎?”他問。

“我當然生氣啦,我都快被氣死啦﹗”蘇暖玉氣極敗壞地嚷嚷開來︰“你欺負我就算了,連些個奴才丫頭們也輪番地羞辱我。我要去找史俊安,求他快點娶了詩浣,我早一日離開將軍府,早一日過回舒心的日子﹗”

“你要離開將軍府?”方鎮欽心裡猛地一沉,臉色又不太好看起來。

“你心裡高興啦?我這個眼中釘肉中刺終於可以去除了是不是?”蘇暖玉冷嘲熱諷地說︰“在這個府裡,大夫人提防著我,你也處處跟我過不去,上上下下的奴才丫頭們無不恨我討厭我。莫非真把我當成攀龍附鳳的膚淺之輩了?若不是因為得罪了菩薩,我不得已才來到這裡。否則別說你將軍府,就是皇宮大內邀請我,好吃好喝的供著我,還要看本小姐樂意不樂意呢。哼﹗”

“蘇暖玉,你又要開始無理取鬧了是嗎?”方鎮欽心情極度不爽,眼光陰鷙地看著她說。“誰說你是眼中釘肉中刺了?又有誰說你攀龍附鳳了?誰敢恨你討厭你,你告訴我,我一一替你討回公道﹗”

“我的大少爺,別在那裡惺惺作態啦﹗說的可不就是你嗎?自從我來到這府裡,你有給過我一張笑臉嗎?我好心要救你的寶貝妹妹,你要淩遲於我;我低聲下氣地哀求你幫個小忙,你就拿喬作勢威逼我給你為奴作婢;不小心碰到你的貴手,反覆地用手絹擦了又擦,好像我是得了什麼傳染病一樣的……你敢說不討厭我恨我?若不是把我當成眼中釘肉中刺,如何要用淩遲酷刑?我長得難看,又無親無故,自然想攀了將軍府的高枝兒衣食無憂,你心裡就沒這麼想過?”


第三十八章 禍不單行

方鎮欽的臉色已經難看到極點,心裡既冤枉又憤怒。相識之初被她桀驁不馴的態度所激怒,惱恨之心在所難免。但是他後來為了她冒著違犯軍規的危險幫了她,還在眾目睽睽之下抱著酒醉的她穿庭過戶為母親所詬病,如今還為她狠心地責罰了他最忠心的小 。她竟然還能堂而皇之地說出這樣顛三倒四的話來?她是真的看不見嗎?她到底有沒有良心?

“怎麼,被我說中了?心虛得一個字也講不出來了是嗎?”蘇暖玉得理不饒人地追問道。“不過,少爺你大可放心。我蘇暖玉在此立誓,若我對方鎮欽有一點非分之想,若我貪圖將軍府裡的半點好處,就叫我天打五雷轟,立即從這宣和元年消失﹗”最好是一個響雷把她震回二十一世紀,那她真是要焚香拜佛了。

心裡正在冥想此種可能性呢,下一刻卻感覺身不由己地被人一把抓了過去,然後,她的嘴唇被另一張溫熱的嘴唇所封住。她大驚失色,想也不想地,抬手一巴掌便揮了過去。

方鎮欽聽她起那樣的誓言,心中惱怒到無以複加之境。一時情急,他只好乾脆將她抓過來,直接以吻封緘算了。能被方少將軍一親芳澤,估計也是眾色女子夢寐以求的心願吧?豈料人家非但不領情,還毫不客氣地甩了他一巴掌。

“啪”地一聲,清晰地在這空曠的空間裡蕩漾開來。方鎮欽呆住,連柱也忘了要掌嘴了,傻傻地盯著那驟起變故的兩人。

蘇暖玉無比委屈而厭惡地使勁用絹子擦拭自己的嘴唇,心裡用下流、無恥、骯髒、齷齪、豬頭、不要臉、大色野狼、死變態等等字眼將方鎮欽問候了個遍。這可是她的初吻呢。雖然說也許算不上珍貴到那裡去,但是無論如何也不該給這令人作嘔的傢伙吻了去啊,真是欲哭無淚。

“喂,方鎮欽,你什麼意思?”蘇暖玉停止擦拭,凶巴巴地問︰“難不成你又要說是我引誘你的嗎?那些個丫頭奴才們也不睜大眼睛看一看,他們心目中高碩英俊的主子是怎麼惡劣地對待我的﹗”

“惡劣?你說我對你惡劣?”方鎮欽冷然說道︰“蘇暖玉,你是我所見過的人中,最不知好歹的一個﹗”

“是嗎?那就請允許這個不知好歹的蘇暖玉先行告退﹗”蘇暖玉既不行禮,也不道福,倔強地一甩頭,大剌剌地往海棠齋的方向而去。

方鎮欽的怒氣已經隱忍到極點。此時見她此般負氣而去,心中的惱恨真是無法言喻。他只得解下體上的佩刀,在馬房外的空地上茫無到達站胡亂揮刀,以茲發洩。

蘇暖玉回到自己房中,也是越想越氣,氣得飯也吃不下,覺也睡不著。晚上睡到半夜的時候突然一個翻身,不小心蜷著的右腿伸不直了。努力想要伸直的時候才發現抽筋了。那叫一個疼啊﹗蘇暖玉起初還只是憋著不叫出聲,但後來越來越疼,疼得直鑽心般,她便再也忍不住地大叫起來。萬籟俱寂的夜裡,她淒厲的叫聲聲震屋宇。

“蘇姑娘,蘇姑娘你怎麼了?”方詩浣房裡的秀娟被她的聲音給驚醒,以為發生了什麼大事,隨便披了件衣服便火燒火燎地趕了過來,隔著門焦急地喊道。

“啊……秀娟,好疼……”蘇暖玉疼得眼淚都流下來了,一邊努力地想要把腿伸直。

“蘇姑娘你開開門,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那裡不舒服嗎?”

“秀娟,我不能動﹗”蘇暖玉吸了口氣,儘可能鎮定下來,說︰“秀娟你去睡吧,我沒關係,等一下就好了。”

秀娟聽她聲音好像輕鬆不少,懸著的一顆心也漸漸放了下來。她確認蘇暖玉沒什麼大礙後,才摸索著回到主屋中。

蘇暖玉已經勉力將腿伸直了,但是感覺那根筋還未被拉直似的,腿上一直有隱約的痛楚之意。但是睡意正濃,她也顧不得那許多了,迷迷糊糊就又睡過去了。

等她醒來時,天已大亮。穿戴整齊準備出門洗漱一番。誰知右腳才一踏出去,便感覺到小腿裡有無數根絲線拉扯般,脹痛不已。無奈,只得像個瘸子般一跛一跛地前去開門。

才剛打開房門,對面方婉娥的侍婢秀荷就興奮不已地大叫起來︰“蘇姑娘﹗蘇姑娘出來了﹗”

然後就見到一個女孩風一般旋至面前,猶自上氣不接正氣的樣子看著她,關切地問︰“蘇姑娘,可嚇死奴婢了﹗你沒有什麼事吧?聽秀娟說你昨夜裡哭得可淒慘了,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來者正是秀香。

“這個秀娟,傳話的速度可真快﹗”蘇暖玉擰了擰眉,敢情這府裡的人流行長舌的麼?

“今天秀娟跟著大小姐上三聖寺了。大小姐臨走之前放心不下你,所以特意囑咐了奴婢來照顧你。”秀香好像感覺到了她的不快,趕緊解釋一番。

“什麼?大小姐上三聖寺了?”為什麼她竟不知道?

“是啊,今天是臘月初一啦。”秀香一邊為她張羅洗漱用品一邊說。

臘月初一了?不知不覺她來到這莫名其妙的時空裡都半個月之久了啊?蘇暖玉心下暗忖道,大善人的心願何時得償還是個未知數,她還要在這將軍府中不尷不尬地住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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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7 11:58:09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十九章 遭遇表白 
 
在秀香的精心服侍下,蘇暖玉吃過了早飯。俄頃,大夫人與二夫人竟相繼地紆尊降貴來看她。大夫人只是很公式化地詢問一下,既不見親濃也不很疏離。倒是二夫人真情流露許多,拉著她的手問長問短。還一直說要找個大夫給她瞧瞧,蘇暖玉又是道謝又是推脫。

“你這丫頭﹗咱們浣兒的命是你救的,你又教我打太極拳,我近來睡眠已經好轉不少,這些可都是你的功勞啊。其實啊,我就是喜歡你這種不居功不自傲的態度。在我心裡,早就已經把你當成女兒般看待了。不然我怎麼會讓將軍安排你住在海棠齋,陪在浣兒身邊?”羅美慧佯裝不滿地嗔道。

蘇暖玉恍然大悟。原來讓她給方詩浣做侍婢是二夫人授意的呀﹗

“暖玉一直不知。暖玉謝過二夫人恩典﹗”

“謝什麼。”羅美慧拍拍她的手,示意她不必過分拘謹。

說了一會兒閒話,送走了二夫人,蘇暖玉到院中曬了會兒太陽。一起打太極拳的有位醫生,他曾提到過關於腿部抽筋的問題。一般來講,這是缺鈣的症狀。是啊,她已經半個月沒喝牛奶了。估計這裡是找不到牛奶了,不如去問問看何嫂,能不能煲骨頭湯來喝。

信步往伙房而去。意外地在遊廊處遇到方鎮欽。兩人眼神一對上,立即尷尬不已地相互避開。蘇暖玉心中暗叫倒楣,這番不知道是應該行禮呢還是視若未見。

“聽說昨天夜裡受了驚,要不要緊?”方鎮欽乾咳兩聲,當先問道。

“有勞大少爺惦記,本就沒什麼要緊的。”蘇暖玉淡淡地回應了一句,大致地打了個千兒,一跛一跛地繞過他,往前走去。

方鎮欽看見她高一腳低一腳的樣子,心裡慢慢又揪緊了起來。快走兩步,他追上了蘇暖玉,語調輕柔地說︰“暖玉,昨天是我太魯莽了,我向你道歉﹗”

蘇暖玉止住步子,不可思議地看著這個一直高高在上的公子哥兒。他的面上縱然有幾許尷尬之色,但更多的卻是誠懇與親切。這樣一個心高氣傲的人物,今天怎麼突然主動認錯來了?

“嗯。”蘇暖玉也不知道該怎麼表示了,只得輕輕地“嗯”了一聲。但是此時的心中卻充滿了得意。於是,她的嘴角便不知不覺地微微翹了起來。

方鎮欽一直關注著她的臉色,當然也不會放過這細微的表情變化了。對於蘇暖玉,他還是有點瞭解的。她是個吃軟不吃硬的傢伙。

於是方鎮欽也被她的喜悅所感染,臉上的笑容盡情地泛濫開來。蘇暖玉看著他燦爛的微笑,不由想起初次相逢時他溫暖和煦的笑容。縱然覺得自己有些沒骨氣,但還是忍不住怔怔地看著他的臉,忘記挪開眼睛。

方鎮欽見她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猛瞧,儘管會有一點不自在之感,然而臉上的笑容卻更加歡快了。

“那你不生氣啦?我們和解了是嗎?”方鎮欽趁機問道。

被他這麼一問,蘇暖玉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頓時收回目光,羞窘地低下頭去。然後,努力忽視那顆不知為何加速狂跳的心臟,慢慢繼續往前走去。

“你這是要去那裡?你的腿怎麼了?可是那裡受傷了?有沒有找大夫看過?”方鎮欽也亦步亦趨地跟著她,驚問道。

“不用大驚小怪的,並不是什麼打緊的。”蘇暖玉心裡沒來由得一暖,回答出來的聲音竟也溫柔得如欲滴出水來。

“都這樣了還不打緊?是不是很疼啊?聽說昨晚把秀娟嚇壞了。”方鎮欽擔憂不已地說。

蘇暖玉難為情地笑笑,說︰“沒想到會驚動這麼多人,都是我的錯﹗”

“既然腿腳不便,有什麼事差個人去做就好了。”方鎮欽皺起了眉頭。

“我只是個婢女,哪有使喚人的權利?”蘇暖玉抿嘴笑道。這個方鎮欽今天又吃錯藥啦?貌似是在關心她呢。

“暖玉,”他突然在她面前停下來,異樣深沉地凝視她,鄭重其事地說︰“不如讓我來照顧你,你可願意?”

“照顧我?為什麼要……照顧我?”說到後來,聲音低得連她自己都要聽不清了。而蘇暖玉此時不知道應該怎樣來形容自己的心情。她似乎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臟擂鼓也似的響聲。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因為……因為……”他一時找不到合適的措辭,竟微微紅了臉,抓耳撓腮了半天才結巴了一句︰“你的腿不方便,需要人照顧。”

“我的腿又無大礙,很快就能恢復了。你還照顧我呢,到時候還不知道誰照顧誰呢。”蘇暖玉不屑地撇了撇嘴。

“既然如此,你來照顧我可好?”他依然一派溫文的笑意,定定地看著她問。

蘇暖玉被他這漫無邊際的笑晃得閃了神。

“奇怪,你有連柱照顧,要我照顧你什麼?”

“連柱被我罰去掃馬棚了,罰了一個月。”

“那也輪不到我吧?”我名義上是詩浣的侍女,其實我根本就沒怎麼服侍過她。而且,你也用不著罰他掃馬棚的。他昨天不是已經被罰了掌嘴了嗎?”

“我那還不是為你出氣嘛。”他邀功似地說。“如果你說不用罰了,我就去免了他的懲罰。”

“為我出氣?”她怔營不定地問說道︰“為我出什麼氣?他可是對你忠心不二的,你就不怕寒了他的心?”

“如果不是他,你怎麼會突然發那麼大的脾氣?還惹得你說出要離開將軍府的話來。惹你動氣,就是惹我動氣。怎麼,你不希望我罰他嗎?”他粲笑著,眼睛清亮無比地看著她,溫言問道。

她的心在那一泓深潭也似的明眸中漸漸淪陷。

“方鎮欽﹗”她嘗試著平靜地喚他的名字。

“什麼事,暖玉?”聽到她叫他的名字,他立即眉開眼笑地回答道。

“你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樣了。你……為什麼突然對我好起來了?你該不會是……”蘇暖玉停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應該把話挑明瞭說。“難道你喜歡上我了?”唉,果然是濃顏無恥的人才問得出來的話呀。

方鎮欽先是一怔,沒想到她如此直截了當地問了出來。繼而慢慢收了臉上的笑意,變得一本正經起來。

“其實我自己也弄不明白這算不算是喜歡。我只是想看到你,想跟你在一起。看見你歡喜我也歡喜,看見你氣憤我也氣憤,看見你受傷我會很心疼……昨天聽到你說要離開將軍府,我難過得要命。暖玉,你只是說說而已的對吧?你不會真的離開將軍府吧?”

將軍府她是一定會離開的。可是,他擺明瞭就是喜歡上她了。他竟然會喜歡上她?這實在不是普通的令人覺得匪夷所思。

“我長相粗俗、脾氣不好又沒爹沒娘的,你為何對這樣的女子動了情?”她不是心裡能藏事的人,含蓄那一套她學不來,乾脆把話問清楚。

“美女見慣亦常人。同理,即使長相不甚出色,久而久之,也會忽略她的容貌。我越是跟你接近,越覺得你很可愛。有時候見不到你人,也會忍不住偷偷地想你。”他在戰場上可以威風八面縱橫馳騁,然而向心儀的女子表白還是頭一遭,不由得赧紅了俊臉, 腆地偷覷她的神色。

蘇暖玉一張小臉也是羞紅不已。被人喜歡還是破天荒頭一次,而且對方還是不折不扣的大帥哥,說不驚喜是不可能的。可是不行啊,她才17歲,這個時段算得上早戀了,這是校方不允許的呢。

“也許你對我只是暫時的新奇感覺罷了。”她向他會心一笑,悠悠然地說︰“等你的心上人出現了,你很快就會把我忘了。”

“暖玉,你不相信我嗎?我不是那種喜新厭舊的人。”他急了,連忙澄清說。


第四十章 意亂情迷  



蘇暖玉脆弱的心臟“撲通撲通”地一陣狂跳,毫無戀愛經驗的她此時真是手足無措到極點。怎麼辦?人家在向你表白呢。看他的神情,並不像是捉弄她玩的。

“你剛才所說的話我就當作沒聽到過。”她感到口乾舌燥般,心中早已方寸大亂。“但是你也不要再作此想了,不然真要被人家說中了,我果然就是想攀你的高枝兒呢。”

“你去理會那些流言蜚語做什麼?”他板起了臉,狂妄地說︰“我就喜歡讓你攀我的高枝兒呢。”

蘇暖玉啞然失笑。這人才真叫做濃顏無恥呢。雖然認定了他只是一時的衝動之念,但內心到底還是有幾分喜悅與甜蜜的。

“你羞不羞啊?哪有人這樣自抬身價的?”蘇暖玉取笑說。

“先別管抬不抬身價的。”他不經意間已經牽過了她的雙手,凝眸注視著她,認真地問道︰“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你是不會離開將軍府的吧?你會來我身邊照顧我,永遠跟我在一起的吧?”

他的手溫暖有力地握著她的,他堅定有力的目光與她的相互膠著著。她的心中因激動和喜悅而波濤洶湧起來。剎那間,此前曾厭惡過他的種種原由竟都不約而同地消彌殆盡,眼裡心中只有他溫柔的眼神明亮的笑容,手心裡傳來他手掌灼熱的溫度。他可是天之驕子般的人物啊,她竟然也有變成灰姑娘的一天啊?老天爺,能不能就讓時間在這一刻停下,她要好好享受一番此時的柔情蜜意?菩薩是不是疏忽了,竟然還給她安排這樣的艷遇?

“方鎮欽……”她吶吶的,羞澀地不知該說些什麼好了。

方鎮欽微一用力,便將她整個兒地拉到了自己面前,然後輕輕擁住了她。他的下巴正好擱在她的頭頂,輕輕摩挲著她柔軟的秀發。“暖玉……”他動情地呢喃著,發出了滿意的輕喟之聲。

蘇暖玉這一整天都有些暈暈乎乎的。時而樂陶陶地傻笑,時而又苦惱不已地嘆氣。初嘗戀愛的甜蜜與喜悅令她沉醉,但身分的鴻溝與想回家的念頭又時刻纏繞著她,令她無比矛盾和猶豫。

蘇暖玉心不在焉地用飯團給自己做面部清潔,秀娟現下給方詩浣做起來也已經駕輕就熟了。

“暖玉,你今天是不是有什麼心事啊?”方詩浣似乎也感覺到了她的不對勁。今天好像格外多愁善感起來了。

蘇暖玉停下手中的動作,哀怨地看了一眼方詩浣。話到嘴邊,卻欲言又止。是啊,這件事怎麼好說與第三人知曉?況且旁邊還有個秀娟。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許﹗”蘇暖玉突然有感而發。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許?”方詩浣跟著重複了一遍,續道︰“這句話說得真好,我喜歡。啊,暖玉,原來你是為情所困啊?”

“才不是呢。”蘇暖玉立時驚醒,臉上紅潮灩瀲,出言反駁說︰“我只是隨口念念罷了。”

“暖玉,你我情同姐妹。我的心事你都一清二楚,可你的心事為什麼卻對我加以隱瞞?”方詩浣把秀娟支了出去,坐到蘇暖玉對面,俏臉微慍,不滿地問道。

“我沒有﹗”蘇暖玉不敢正視方詩浣,連狡辯的聲音都顯得有氣無力的。

“看你這失魂落魄的樣子,還敢說沒有?”方詩浣卻不打算放過她,繼續追問︰“你不說我也知道,你一準兒是喜歡上我哥了,對不對?”

蘇暖玉被她說中心事,面上更是紅透,羞羞答答地問︰“詩浣,你說喜歡一個人是個什麼樣的感覺啊?”

方詩浣輕笑出聲,繼而正色說︰“如果你見著他,你會害羞會緊張;若是見不到他,又總是魂牽夢縈。他深情地看你的時候你會芳心大亂,他跟你說甘言蜜語的時候你會沉醉其中。但若是有一天他不理你了,你又痛苦失望到極點。總之,但凡某個人令你歡欣沮喪又患得患失了,估計你就是喜歡上這個人了。”方詩浣好像專家一樣說得頭頭是道。

“那詩浣你對史俊安也是這樣子的感覺嗎?”蘇暖玉從她的話中得到印証,證明她確實也喜歡上了方鎮欽。這真是始料未及之事啊。

“我?”方詩浣苦笑不已︰“我不過是單相思罷了。”

蘇暖玉不由得同情起方詩浣來了。這世上最痛苦之事,莫過於單相思了吧?總是單方面的付出,卻從來得不到對方的回應。感覺就像在唱獨角戲一般,寂寞、淒清令人心生惻隱。

“既然這麼痛苦,為何不乾脆放棄算了?”蘇暖玉一時鬼迷心竅地說。

“我也勸過自己要麼放棄算了,可是做不到啊。”方詩浣無奈嘆氣說。

蘇暖玉也跟著嘆氣起來。要幫助她實現心願困難重重,回家遙遙無期;若說認命地留在這異時空裡,跟方鎮欽來一段如火如荼的戀愛也許尚有可為。然而,她這樣一個無貌無才無權無勢的四無女子,如何能入得了將軍府家長的法眼?如何能得到挑剔的大夫人的認可?愛情之途似乎也是前景暗淡。兩相權衡,她覺得還是撮合郎才女貌門當戶對的方詩浣和史俊安來得容易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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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7 11:59:15 |顯示全部樓層
第四十一章 受傷事件
  
每月的初五這日,軍營裡都會舉行一場蹴鞠競技。蹴鞠之技往往作為培養訓練戰士體能和挑選優秀士兵的手段之一。方大將軍麾下左右二營都各自挑選出精兵強將相互切磋比拼。

蘇暖玉自上次跟方鎮欽單獨見面後就沒怎麼見到他,因為他近日忙著訓練左營士兵準備迎接本月的蹴鞠競技。蘇暖玉本想借此機會又去跟史俊安碰個頭,就極力攛掇方詩浣去央求大將軍帶她去開開眼界。方騰雖然寵愛這個女兒,但到底覺得不妥,將她申斥了一番。蘇暖玉也只得作罷。

誰料才不過大半個時辰,方鎮欽便坐著馬車回來了。所聞是在競技場上重傷了腳踝之處,需要好生調養。

於是府中緊跟著好一陣忙亂。蘇暖玉擔心方鎮欽的腳傷,本來要去疏竹軒探視一番的,無奈幾位家長都在那裡面,蘇暖玉也只得怏怏而回。

方氏姐妹都不在海棠齋中,蘇暖玉更覺無聊與鬱悶。來到方詩浣房中,屋裡已經擺好了飯,先毫不客氣地大快朵頤一番再說。吃飽了,還不見人回來。算了,先去睡個午覺再說吧。

正香夢沉酣呢,感覺有人在推她。她厭惡似地避開,翻個身接著又睡。然而那人卻不死心似地繼續追著她猛推。她十分不耐地大叫道︰“是誰啊這麼討厭?擾人清夢﹗”睜眼一看,乖乖不得了,大夫人正面帶不豫之色,站在床前冷冷地看著她。而剛剛用手推她的人,正是大夫人身邊的大丫頭秀君。

蘇暖玉暗叫一聲要糟,急忙掀被子下床,規規矩矩地行了問安禮,又謹慎地問︰“大夫人日理萬機,這會子來找暖玉可是有什麼事?”

“你既說我日理萬機,那我就長話短說了。”大夫人明顯地皺了皺眉,說︰“欽兒腳上受了傷,得在床上養些日子。我怕他平日裡無聊會覺得悶了,所以特特地想把你調到疏竹軒。你不是會說些樂子話嗎?還會說些故事,正好替欽兒打發打發時間。不過,”她漫不經心的語氣一轉,意味深長地說︰“你跟欽兒的風言風語我也有所耳聞。只是我念在你對浣兒有恩在先,而且我相信欽兒他不是個不知分寸的孩子,所以我暫且容了你。這次讓你去照顧欽兒幾天,可不是給你製造親近的機會。府裡自然有府裡的規矩。雖然你是比較特殊的家僕,可畢竟還是家僕,也得守府裡的規矩。你是個聰明人,自然應該明白我話裡的意思。”

大夫人長篇大論發表完,定定地看著蘇暖玉。

“夫人多慮了。請夫人大可放心,絕對不會發生夫人所擔心的事。”蘇暖玉表明立場說。“不如暖玉還是住在海棠齋,少爺若是覺得悶了,只消打發個人來差一聲,暖玉便快馬加鞭地去了。”

“你這是在跟我討價還價嗎?”

“暖玉不敢。”蘇暖玉面色一凜,在精明的大夫人面前,真是半點馬虎不得。“暖玉只是覺得,既然先前已經有了不好的傳聞,若是再……”

“你若真是這麼想,也不枉我疼愛你一場啊﹗”大夫人這才釋然般地笑了開來,“既如此,你便還住在海棠齋。白日裡就候在疏竹軒外頭,聽到少爺喚你了再去罷。當然了,也許要辛苦你一些。所以我把你的月錢多加一兩以茲補償。我可不是那等苛待下人的主子﹗”大夫人一邊說話一邊觀察著蘇暖玉的神色。

蘇暖玉自然是大意不得,雖然心裡對她那個“疼愛”二字腹誹不已,但臉上仍然是洗耳恭聽躬身受教的樣子。聽到後來便佯裝受寵若驚般地回答說︰“多謝夫人恩典﹗暖玉定當傾盡所知,想方設法讓少爺開心一些。”

“真是個伶俐的丫頭﹗”大夫人歡欣無限地親熱地拉過她的手,用著前所未有的溫柔語氣說︰“我就喜歡一點就通的孩子﹗不怨大傢伙兒地都喜歡你。希望你記住今天跟我說過的話,別讓我失望啊﹗”

蘇暖玉連連稱是,一副俯首聽命的模樣。

從那以後,蘇暖玉就經常出入疏竹軒了。一開始大夫人擔心方鎮欽的傷勢,長時間地待在他的房間裡面,也一起聽蘇暖玉講一些逗人開懷的笑話。不過笑話也有窮盡之時,蘇暖玉只得開始講故事。最爛熟於胸的自然是看了N遍的金庸小說了。於是《射雕》完了講《神雕》,接著是《倚天》然後《笑傲江湖》,連大夫人都跟著聽得癡迷了。方鎮欽雖然受了傷,但似乎極為享受的樣子,凝神傾聽蘇暖玉的講述之時滿臉滿心的愉悅。

半個多月的時間不知不覺便過去了。方鎮欽覺得腳傷似乎好了不少,他也不想一直躺在床上,有時讓蘇暖玉扶著他在院中曬曬太陽,慢慢地走一走,偶爾也到書房練練字什麼的。大夫人倒也不像先前那般緊盯著人不放了,她自己也不是閑得光去抓人家小辮子的人。

有日又碰上方鎮欽在書房練字。蘇暖玉也看得興致勃勃的,說她也想練練看,還把他給關在房門外面不許他看。因為她的毛筆字,說實在的,她自己也無法恭維。一開始興致昂揚的,過不一會兒便失去了耐性。本來是站著寫字的人,一會兒就坐下了,再一會兒竟然直接趴在宣紙上打起盹兒來了。

方鎮欽在門外守了半日,起初她本來還會自己嘮叨幾句什麼“唉呀,怎麼這麼難寫”之類的話,後來漸漸地聽不見裡面有什麼動靜。他有些不放心地推開了門。看到她居然趴在桌上香夢沉酣起來,嘴角竟然還有絲絲的透明物體流泄出來,不由啞然失笑。

蘇暖玉就這麼舒舒服服地睡了個午覺,心滿意足地伸了個懶腰,翻身坐起。咦?不對呀,這不是她的床榻。側目一看,嚇得她差一點魂飛魄散。

“你醒了?”方鎮欽坐在小圓桌前,手裡拿著一本書,見她醒來,笑吟吟地問道︰“睡得可好?”


第四十二章 一吻定情 
 
“少爺,我怎麼會跑到你床上來啦?”蘇暖玉急忙從床上跳下來,一邊穿鞋子一邊不解地問道。怪說睡得這麼舒服呢。

“你問我,我問誰呀?我就離開了一會兒,回來就看見你睡在我床上了。”方鎮欽忍住笑,故作無辜地說。

不對呀,她明明正在練字,然後覺得眼皮有點沉,然後就閉上了眼睛。那她應該在書房的呀,怎麼會跑到人家起居室來了,還爬上了他的床榻?

“那你看到我睡著了就叫醒我嘛。”蘇暖玉甕聲甕氣地說。這要是被人家撞見,不知道又要生出多少是非來?﹗

“我叫你了,不過沒叫醒。你還打了我一巴掌。”方鎮欽臉露痛苦之色地說。這話不假,他在書房的時候曾經想叫醒她的,不曾想冷不防地被她甩了一巴掌過來。方鎮欽帶兵無數,笑傲沙場,居然被同一個女人扇了兩耳光,說出去未必有人肯信。

蘇暖玉知道自己有這個毛病。在沉睡之時若遭遇打擾是有可能揮拳相向的。她老媽就經常享受這種待遇。

“那個……我不是故意的,真的很抱歉。”她臉現羞紅之色,尷尬地說道。

“我就是坐在這裡等你醒了給我道歉的。”他正色說,“我已經不是第一次被你打了。要是被人家知道了,我顏面何存?”

“是是是,少爺說的有理。”蘇暖玉臉上羞慚之色愈深,忙承認錯誤道︰“少爺你想怎麼罰我,我都甘之如飴,眉頭都不皺一下。”

“你這話可是當真?”他仍然是一本正經的樣子問道。

“千真萬確﹗”

“那好,我要打還你一巴掌,這樣我們就扯平了好不好?”他問。

她一愣,沒想到他竟然如此小肚雞腸。但轉念一想,也是哦,誰能忍受自己兩次被一個下賤的婢女扇耳光的?打還回去是正理。這叫做以彼之道還施彼身,金庸小說裡很流行這一招的。

蘇暖玉便磨蹭著走到他面前,湊了臉過去,閉上眼,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樣。她對於這樣的懲罰毫無異議,不過只是希望他下手輕一點。不然以他的手勁,那還不得留下個五指印在臉上啊?本來她就長得比較抱歉了,再這麼雪上加霜的話她還要不要活了?

方鎮欽看著她一副待宰羔羊的模樣心中早已笑翻了。此時他終於抬起了右手,刷地便朝著她的左臉揮了過去。但在接觸到她的臉龐之時,手上之勢卻異常輕柔起來,緩緩地以手指輕觸,輾轉撫摸,細細品味。

蘇暖玉也感覺到了異樣,霍然睜開眼來。然後,她便直直地撞進了他柔情似水的雙眸中。他的手粗糙而帶著飽滿的溫度,每觸及一處都令她說不出的舒服享受。雖然理智一直在提醒她趕快醒來,但是他的眼中彷彿有著無可抵擋的魔力般,她忘了躲閃,忘了矜持,更忘了要一把將這推開。

方鎮欽見她睜了雙眼,只一味呆愣地癡望著他,他心中不由一陣狂喜。慢慢地靠近她,微微地低下頭,他將火熱的雙唇貼上了她柔軟的唇瓣間。她一驚,想要掙開他,卻被他用手臂箍得更牢。而他的唇還在她的唇畔流連忘返,輾轉纏綿,不斷地向她討要需索。她感到自己的身體一寸寸地柔軟下去,然後慢慢地失去反抗的意志,任由他的舌侵入她的口中,不斷地攻城掠地,不斷地煽風點火。她只好緊緊抱著他,竟對他的吻有了回應。他明顯地感覺到她的回應,更加地欣喜若狂起來,一點點地加深了這個吻。

蘇暖玉忘情地陶醉在這個纏綿悱惻的吻中了。這是她從未體會過的銷魂感受,原來戀人間的親密接吻竟會產生如此奇特的感覺啊﹗

結束了這綿長的熱烈之吻,方鎮欽放開了她,捧著她的臉,笑得那麼動人。

“暖玉,我方鎮欽何其有幸能夠與你相遇。暖玉,我現下發現自己越來越喜歡你,一時半刻也不想和你分開。我會努力讓你以後的日子永遠福祉快樂,暖玉,你相信我嗎?”

蘇暖玉還沉醉在剛才的熱吻中沒回過神來,此時她臉上一片猩紅,目中一片迷離之色。聽到他問她,也不知道是在問什麼,只知道傻傻地點頭。他會心地展顏一笑,緊緊地將之摟抱入懷。今生今世,我再也不要放開你了﹗



第四十三章 意外求婚 
 
不日,方騰召集了家人開起了家庭會議。好像是討論一件什麼事,想徵求大家的意見和想法。蘇暖玉雖然好奇心重,但既然是人家的家事,那也不是隨便好打聽的,是以便當作毫不知情。

然而並不是她不去惹事,便沒事惹她了。

疏竹軒又遣了人來請蘇暖玉,蘇暖玉因當日之事覺得有些難為情,好幾次都搪塞了疏竹軒的傳喚。這一次又故技重施,推說身體不適,改日再去雲雲。但傳話的人說︰“大少爺還說了,這事關大小姐終生福祉,請蘇姑娘務必前去一趟。”啊,這個方鎮欽怎麼如此瞭解她,一下子就掐中了她的軟肋?

蘇暖玉便不好再繼續推脫,惴惴不安地去了疏竹軒。心中暗想莫非是要把方詩浣嫁出去了?那可不成,若是如此的話,她的心願便完不成,蘇暖玉也沒法回家去了。

蘇暖玉進了方鎮欽的起居室,一想起當時在這裡的激情戲碼,臉色轟然變得緋紅不已。方鎮欽的腳傷似大有起色,已經能獨立地在地上行走了。看見她來了,便停止了康復訓練,轉而在椅子裡坐了下來。

蘇暖玉便遙遙地站在一邊,略感緊張地問︰“你找我有什麼事?”

“你站那麼遠做什麼?怕我會吃了你?”方鎮欽戲謔地笑問。

蘇暖玉只得往前挪了兩步,眼睛也不敢往他身上亂瞧,耷拉著腦袋看著自己的腳尖。

方鎮欽既好笑又可氣地站起來,走近她,一把將她拉進了懷裡。她大驚,極力掙紮著。他卻大力地抱緊她,語氣急促地說︰“不要動﹗讓我好好抱抱你﹗你若是再亂動,我可不敢保證我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蘇暖玉嚇得身體一僵,再也不敢亂動,任由他抱著。

他輕輕地撫摸著她的秀發以及她的背部,那個充滿誘惑力的嗓言再度在她耳邊響起︰“這幾天見不到你,你知道我多想你嗎?我知道你又開始躲著我了。難道你一點都不想見到我嗎?”

蘇暖玉既不說話,也不回應,木然地任他抱著。半晌,他許是也覺得無趣,便放開了她,在椅子上坐了下來。他的腳還不能太久地站立。

“你的表情讓我覺得沮喪,好像我是在強迫你一樣的。”他不無悲傷地說︰“暖玉,你是喜歡我的,對嗎?”

蘇暖玉張口結舌地望著他,心裡真是矛盾已極。她怎麼會不喜歡他呢?若是不喜歡他,又怎麼會心甘情願讓他輕薄了去?若是不喜歡他,又怎麼會為他著想,怕他和母親翻臉?

方鎮欽見她不置一詞,便自己下結論說︰“你不說話,就表示你預設了。好,暖玉,我喜歡你,你也喜歡我。等這件事了結了,我就去跟我爹娘說,讓我們兩個成親。暖玉,你說好不好?”

蘇暖玉雙眼登時瞪得老大,錯愕不已地看著他,大叫道︰“你在說什麼啊?你知不道知道這將會掀起怎樣的軒然大波?不行,我不同意﹗”她心裡要回家的念頭還沒打消呢。

他的臉上浮現出一抹受傷似的神色。怎麼會想到會被一個姿色平庸的丫頭給拒婚了呢。

“你在擔心我父母不肯接納你嗎?這點你不用擔心,我不會讓你為難的,一切有我,嗯?”他誘哄似地對她說。

“也許你父母拗不過你,願意接納我,最多也是讓我做個側室罷了。”蘇暖玉想用這一點來令他知難而退。他應該並不會想要娶她做正室吧,哪怕現下對她情意正濃。

“暖玉,我可以向你允諾,今生今世,我只娶你一個妻子。”他拉著她的手,迫使她正視著他,目光深遂,篤定地向她說。

她驚訝,更加感動。

“為什麼?我又不漂亮,我一無所有﹗”

“你有的,只是你沒發現而已。”他寵溺地笑笑,溫柔地拂過她的秀發。“如果你願意,就讓我用一生來慢慢告訴你好不好?”

“鎮欽……”蘇暖玉想哭,怎麼她也能碰上這麼浪漫的一幕啊?

“這樣,你答應我的求親了嗎?”他柔聲輕問。

“你會後悔的啦﹗”她眼中已經有淚霧氤氳開來,語氣卻帶了點撒嬌的韻味。

“即使我後悔,那也是我活該。誰讓我當初就愛上你了呢?”

蘇暖玉嘴巴一扁,“哇”地一聲,她再也忍受不住地靠在他肩膀上放聲大哭起來。菩薩呀,不是這樣的,你把劇情安排錯了,你是讓我來受罰的,怎麼會有一個這麼出色這麼浪漫這麼溫柔的男人被她俘虜了啊?

“我不管,我不管,你要是敢後悔我跟你沒完﹗”她一邊抽噎著一邊在他身上胡亂捶打著。

“暖玉呵,我的暖玉……”他輕喟一聲,再度將她揉攬入懷。

然後方鎮欽便告知了方家之前家庭會議的大致內容,歸結起來就是,離秦顯與裊裊的婚期不足一月,將軍府在謀劃著能否利用此次契機,徹底地消彌大理百姓對天朝的憤恨之心。若能一勞永逸地解除他們的心結,真心歸天朝,以免去方詩浣每月兩次上山之苦為最好。而且,若是博得楚王(秦顯)及王妃的歡心,則有機會請求他們給史俊安和方詩浣賜婚。

“什麼?可以請求賜婚?為什麼不早說?”蘇暖玉一聽頓時來了精神,早知如此,直接往秦顯或是裊裊身上下功夫不就行了?放著羅馬大道不走,她偏偏要去走那曲折蜿蜒的荊棘之路。

她真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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