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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周倜]妃你不可(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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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7 12:06:34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二章 白馬王子  

蘇暖玉和抱雲都嚇了一跳,“呀”地叫出聲來。只見方鎮欽臉黑如炭,雙眸也正怒氣沖沖地望著她。

“你幹什麼呀?嚇死人了﹗”蘇暖玉回過神來,口氣不善地數落了一句。抱雲向他道了福,先進院子裡去了。

“你今天一整天都去那裡了?也不跟我說一聲。”他臉色稍霽,語中卻仍是埋怨之意。“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一整天?”

“大過年的,你不去好好玩兒,找我做什麼?”蘇暖玉一臉錯愕。“找我有什麼事?”

方鎮欽一張俊臉徹底扭曲,感覺異常受傷似地說︰“暖玉,你就一點也不想我麼?這麼久沒見面了,你竟然對我這麼冷淡﹗”

蘇暖玉一雙眼睛瞪得跟銅鈴似的,他這到底是演的哪一出?上次說過的話全都忘了麼?都放棄了的人說什麼想不想,冷淡不冷淡的,這個人神經錯亂了?

“你……你是什麼意思?”蘇暖玉心中打鼓,六神無主地問道。

“你又是什麼意思?”方鎮欽似乎也有些惱了,緊迫地盯著她︰“你是在跟我鬥氣嗎?怪我上次跟長輩談我們的事沒談攏嗎?暖玉,我可以解釋的﹗”

蘇暖玉張了張嘴,好像有點搞不清楚狀況了。她伸手抓了抓頭髮,吶吶地說道︰“那你那天為什麼不跟我解釋呢?”

“因為有一點事情,而且被父親拒絕了,我心裡煩惱不已,覺得不好跟你交代。”他自責不已地說︰“我本來想等找到合適的時候再去跟長輩提一次的。暖玉,你真的是在怪我嗎?”

蘇暖玉猜到大致也是如此,不然他那天的反常行為實在說不通啊。但是她好不容易說服自己,已經決定要放手了,他怎麼又來攪亂一池春水啊?

“我沒有怪你。”頓了頓,她答道︰“鎮欽,我們真的是不同世界的人,我早晚都是要回家的,你不要為了我跟將軍唱反調,那樣讓彼此都感到為難。”蘇暖玉又將那晚的台詞複述了一遍,像是要說服他,更像是要說服有所動搖的自己。

“你說這樣的話就是在怪我﹗”他額上青筋隱隱,幾乎語氣不穩地說道︰“都是我的錯,我不該信誓旦旦後又失信於你,你原諒我這一次不行嗎?我保證,以後再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你怪我是對的,我太自以為是了。”

蘇暖玉脆弱的心防剎那間又轟然崩坍,電視小說裡演的那些情侶不都是分分合合的嗎?原來他們也不例外啊﹗

他把手伸向她,示意她遞出自己的手。她有些遲疑,但最終還是把自己的左手放到了他的右手掌之中。他這才長長地松了一口氣,笑逐顏開起來。蘇暖玉呆呆地看著他的笑,他的笑容彷彿長了觸角似的,長長地伸到自己心臟之處,她便再也招架不住,只能乖乖地豎了降旗。

從初二開始,將軍府整個都重新忙碌了起來。而大理城內開始陸續湧入外地來客。這波人潮每日都在增加,直到初十當日,城內所有客棧幾乎全部爆滿。街頭人山人海,吆喝叫賣之聲不絕於耳,各色茶樓酒肆盡皆賓朋滿座。這座古老的小城就這樣大張旗鼓地沸騰起來。

宣和二年正月十五這天,風和日麗,正是黃道吉日,適宜嫁娶。

近午時時分,秦顯一身紅色喜服,在眾人的引頸企盼之中 而來。這一行迎親隊伍,鮮衣怒馬,鑼鼓喧天,喜氣洋洋,所經之處,無一不引人注目。

秦顯騎著他最心愛的白馬驚風,當先往城門而來。驚風的額頭之處,也系著紅絲綢紮就的大紅花,它似乎也感染到了主人的喜氣,昂首闊步將四蹄揚得賊歡。

自城外三裡處,修整一新的馬路兩旁林立著一人多高的旌旗,五顏六色,迎風招展,似是歡慶迎親隊伍的前來。他不由松了松馬韁,放慢了行進的步伐,仔細看那張揚的各色旌旗。

只見旗幟上都豪邁且隆重地寫著祝辭,諸如“某某米行恭祝楚王大婚”、“某某酒樓恭賀楚王大婚”或是“某某金器行恭祝楚王及王妃白頭到老、永結同心”此類的吉祥話語。越靠近城門之處,夾道歡迎的人群便越發密集起來,甚至有官兵專門拉了警戒線維持秩序。

入了城門,方騰與方鎮欽當先迎了上來,一起跪拜下去,大呼︰“楚王殿下千歲千千歲﹗”民眾也隨之匍匐在地,同聲相呼。秦顯臉上燦若桃花,拱手命大家起身,並向眾人揮手致意。當他的目光不小心掠過人群中時,居然有若干女子因過分激動而當場暈倒。

街道兩邊的商鋪也都掛出了喜慶橫幅,一路上寫著“某某行恭祝天香樓杯運動會舉辦成功”、“歡度元宵佳節,共賀楚王大婚”、“強身健體、保家衛國”、“友誼第一、比賽第二”“賽出風采、賽出自我”等等標語。他的注意力完全被這莫名其妙的標語給吸引住了。

“方將軍,這些古怪字幅是誰想出來的?”他低頭輕聲問方騰,“莫不是上次提過的府上的婢女?”

“回王爺,正是此女。”方騰有禮地答道。

“本王現下倒是對此女頗感好奇。”他難掩獵奇之心地笑道︰“明天倒要好生瞧一瞧,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信步由韁,秦顯逐一往那橫幅上祝婚之辭與另類標語看去,臉上洋溢著無比熱烈的笑意。今日天公作美,雲淡風輕,耀眼的陽光也趕來湊湊熱鬧,令人們誤以為春天真的已經來臨了。

正行至某處,突然從天上紛紛揚揚飄灑起花瓣雨來,同時一個清潤之聲朗朗地響了起來︰“花開滿天,情比金堅﹗”

人群中瞬間爆發出歡呼雀躍之聲,紛紛仰面去感受那漫天花雨。

秦顯心中一驚,那聲音好似在何處聽過。於是微微抬頭,往那發聲之處看去。看到那發聲之人,心中竟生出失望之意來。

只見左邊商鋪二樓的窗臺上,立著一位貌不出眾的年輕女子,手上拎著一隻竹籃,正在往下撒花。似乎察覺到他在看她,她也怔愣不已地看著他。

他忽然間想起來了,那聲音不是當夜在將軍府無意中聽到的女子的聲音嗎?是方鎮欽的心上人呀﹗奇怪也哉,他如何會看上這樣一位其貌不揚的女子呢?看她的背影,還以為她多少有些姿色的呢。莫非他記錯了?

於是不免牽起嘴角自嘲地笑了笑,再繼續看那有意思的橫幅。接著,自右邊商鋪的上方也飄落起粉紅的花瓣雨來,同時一個脆生生的聲音傳入眾人耳膜。

“花落一地,不離不棄﹗”

這兜頭而來的花瓣佈滿了秦顯身周,此般別開生面的歡迎儀式他還是首遇。抬頭看那發聲之處,那裡俏生生立著一個身穿鵝黃色衣衫的女子,正是將軍府的二小姐方婉娥。沒想到她今日居然也在公眾場合露臉了。想當然耳,這是將軍府籌謀策劃的戲碼,有她參加自是在情理之中。

等等,剛才那位長相平平的女子既是將軍府之人,又是方鎮欽所青睞之人,莫非就是方騰口中所說獻計之人麼?如此一想,不由又回頭再了那女子一眼。

蘇暖玉沒成想秦顯會回頭再對她投以注目。她在樓上遠遠地看到一個卓落的身影騎著白馬而來,他在陽光與花瓣的包圍中散發出流光溢彩般的色澤來,這樣一幅絕妙的畫面叫人心醉神馳。她第一次看到真正意義上的白馬王子。



第七十三章 美男妖嬈  



當他慢慢靠近她,她竟差點忘了要向他拋灑花瓣了。景不醉人人自醉啊﹗

當他抬頭看她時,她心中不由大感駭怪。這是個什麼樣的男人啊?他是男人麼?不似方鎮欽那般剛硬有型,也不似史俊安之英氣勃勃。他眉若青山,雙眼皮,丹鳳眼,臉如傅粉,唇若塗朱,活脫脫就是一個大美女呀﹗

於是蘇暖玉的腦中立即閃現出泰國人妖的樣子來。這個男人莫非其實也是人妖來的?那可真是人妖中的極品人物啊﹗最要命的是,他沖她略帶嘲諷地微笑時,臉頰兩邊竟有深深的兩處酒窩﹗難怪剛才會有人莫名其妙地暈倒了,又難怪今日的各色紅粉個個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連那青樓中的粉頭們,也都一改往日的濃妝艷抹,扮得清純可人我見猶憐的模樣來﹗

這樣的俊美妖嬈,只怕也唯有裊裊這樣天香國色才能鎮得住吧?果然世上萬物,都是一物降一物來的。由此看來,他倆的姻緣真正說得上是天作之合了。

幸好她蘇暖玉是對小白臉免疫的,她還是比較鐘情於方鎮欽那樣有棱有角男人味十足的類型,否則估計剛才他抬頭看她之時,她也要激動得心猿意馬了。

不過話說回來,他剛才那抹意味深長的嘲笑是什麼意思?是嘲笑她居然有礙觀瞻地出現下歡迎他的儀式上麼?乖乖隆地冬,她為了這個慶婚活動,不知道死了多少腦細胞啊。光這個漫天花雨,她差一點就把將軍府裡所有盛開著的花朵都給採光了。不僅如此,她還讓李雲尚從山上采了好些野花來呢。怎麼,她嘔心瀝血做了這麼多,就換來他這不知所謂的嘲弄之笑?真是豈有此理?﹗

想到此蘇暖玉心情變得極度不爽,雙眼悒鬱不平地緊盯著秦顯緩轡而行的背影。不料此時他竟又驟然回過頭來,用耐人尋味的目光打量著她。

雖然只是驚鴻一瞥,但是他分明感覺到了她滿腹牢騷之意。她這是什麼表情?彷彿他欠了她似的。果然是稀奇古怪的女子﹗

又有紅黃相間的花瓣雨紛飛而至,同時夾雜著女子含羞答答的聲音︰“花紅人好,白頭到老﹗”

去往大理王府這一路上,只要有二樓以上的商鋪,定會有新鮮嬌嫩的花瓣沾滿衣襟。不消片刻,秦顯已儼然身在花叢之中,成為人人稱羨的風流得意俏郎君了。

伴隨著最後一番花瓣雨的到來,一溫軟的女聲朗然道︰“花落成泥,此情不渝﹗”接著,秦顯一行也終於抵達了大理王府的正門之前。

大門洞開,由外可見裡面一片懸燈結彩之況。而在大門頂端兩側,卻掛了兩盞碩大的紅燈籠。

大喜之日張掛紅燈籠以應景,本是常事,秦顯也並未放在心上。正準備翻身下馬,沒成想一直隨行的方騰卻以眼神制止了他,並遞上了一張纏滿紅綢的金弓。

“請楚王一展身手,將這兩盞燈籠射破。”方騰笑著又遞上一支羽箭。

秦顯微感納悶,暗忖這大約是此地的風俗吧,便也不多加疑問,取了羽箭,搭弓瞄準燈籠,拉了滿弓,手上力道驟松,羽箭聲勢赫赫,眾人只見一道光線直逼左邊燈籠而去,便聽得“噗”地一聲,燈籠被生生洞穿,接著一條紅布自上而下地展開在眾人面前。

一時鼓掌聲、喝采聲不絕於耳,都道楚王射箭之術精湛了得,如臂指使,箭無虛發。再看那紅布上,鐵勾銀劃般寫了一行字。秦顯也定睛往上細瞧,只見上面寫的是︰“流光照妝台,喜迎新人來。”

秦顯又如法炮製地射穿了另一隻燈籠,同樣也自燈籠內垂下來一條紅布,上面寫道是︰“君心似我心,從此不離分﹗”

秦顯立時頓悟,這絕非此地的風俗,恐怕又是那古靈精怪的女子的主意吧?想來這女子也是有些可取之處的,不然方鎮欽又何以對她青眼相加呢?

他這才自白馬上瀟灑落地,意氣風發地步入王府之中。

因秦顯已自立門戶,而裊裊又有意願在大理王府完婚,於是他應了她的意思,只消在大理周全了婚禮之數,回到長安便直接拜謁公婆即可。這也是方騰何以要隆重其事為其大搞慶婚活動的原因之一。

前廳已經佈置好了喜堂。有侍女扶著病歪歪的大理王靠坐在上座。裊裊的生母業已病故,此時她的母親座位上,是現下的大理王妃。

蘇暖玉也混在人群之中,好奇地看這拜堂儀式。此時她不由得細細端詳起那神智不清的大理王起來。只見他雖然衣冠楚楚,卻早已沒了一位王者應有的氣概。他臉色蒼白,鶴發雞皮,竟是如此衰老頹唐之相﹗那雙眼中早已混濁不堪,完全失去了焦距,彷彿坐在這裡的不過只是一具肉身,而他的魂靈,早已不知所蹤。

而那位大理王妃,卻打扮得甚是雍容華貴,一身珠光寶氣。雖然已至不惑之年,卻仍是徐娘半老,風韻猶存。


第七十四章 送入洞房  

正在這番打量之中,只見一抹嬌俏的紅影在侍女的攙扶之下款款而來,原來婚禮已經正式開始了。

在司儀熟稔的指令之下,秦顯與裊裊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對拜,最後雙雙步入洞房。

洞房就設在芳熙苑裊裊的寢殿之中。秦顯用紅綢牽著遮著蓋頭的裊裊,在親友的簇擁之下入了洞房。

房內紅幔鴛鴦枕,四處都縛了紅綢,連那擺滿婚慶用品的桌上,也用紅巾鋪就一番。

就裊裊牽引至床沿坐定,秦顯方取了秤揭了她的蓋頭。初為新嫁娘的她鳳冠霞帔,盛妝之下更加艷光照人。此時她略略抬起頭,沖秦顯羞澀且嫵媚地笑了笑。那笑立即在他心中蕩氣回腸起來,心中纏繞已久的困惑似是驟得解脫。她終歸還是心甘情願與他成親的吧?

秦顯在床沿與裊裊並排坐了下來,司儀請兩人飲了交杯酒。在座的長輩們從桌上的花生紅棗之中胡亂抓了一把,扔到他們的衣衫之中,口中念念有詞道︰“早生貴子﹗”秦顯眉開眼笑著,任這些過來人隨意折騰。

再怎麼說他也是皇子之身,大家並不敢太過造次。於是大致地走了走過場,逐一散去了。那行事老練的司儀臨走時還不忘囑咐說,請楚王殿下務必與到賀親友們舉杯共飲一番。

一時洞房之中曖昧且靜謐著。秦顯替她取下了沉重的鳳冠,輕輕執了她的手,喜難自禁地說道︰“愛妃,你終於成了我的妻了。我等這一天等得好苦啊﹗”

裊裊微微低了頭,俏臉生暈。他伸出修長的手指,輕輕勾起她的下巴,輕喟般地說道︰“得妻如此,夫複何求?”看準那兩片紅唇,就準備湊身過去。

誰知道裊裊竟然巧妙地避了開去,笑嘻嘻地說道︰“王爺,外家身近日閑來無事,胡亂畫了一幅畫,不知王爺可願點評一番?”說完,站起身來,自床頭抽出一幅捲軸,將桌上雜物推了開去,徐徐鋪展於桌面上。

雖然有點介意她不著痕跡的躲避之舉,但秦顯卻裝得若無其事般,心平氣和地跟著她來到桌前。

在捲軸的左邊,一朵雍容華貴的黑山茶花正怒放著。她雖然輕描淡寫地說只是胡亂而為,其實看那落墨之處,非是在丹青之術中浸淫多年不能有此功力。他倒並不知道她尚有此才能,一種讚賞之意油然而生。

“怎樣?可還看得?”她笑盈盈地問道。

“豈止是看得,愛妃的功力堪與國手一較高下。”他不吝贊譽地說道。“也只有愛妃這樣國色天香之人才佩得上這國色天香之花。”

“王爺也覺得這花堪稱國色天香麼?”她明眸妙轉,輕啟朱唇問道。

“是愛妃的妙筆才讓它如此活色生香的。”他順勢將她摟在了懷中,恣意地與之耳鬢 磨著。“你真是令人著迷。”說話間,火熱的一吻已輕烙在她的耳際。

她卻似是極度怕癢一般又極力地避了開去,引誘他說︰“王爺可否為外家身題字一二呢?”

“不勝榮幸。”他兩度被拒絕,臉上卻依然是眉開眼笑著,他的嬌妻是個調皮鬼呢。“不知愛妃需要為夫題什麼字呢?”

“既是國色天香麼,那就題‘天香樓’三字可好?”她嫣然笑說道。

秦顯心中若有所動。想起在天香樓聽到的傳言,沒想到她在這裡設好了套等著他。當下也並不點破,大力點頭說好。於是裊裊移了墨硯,親為他墨了墨,又取了上好的蒙恬筆,在之中蘸飽了松煙墨汁,含笑盈盈地遞給他。

秦顯臉上蕩漾著一抹不懷好意地笑容,卻什麼也沒說地接過了筆,左手牽了右手袖管,凝神運氣、沉肩墜肘,在捲軸空白之處奮力疾書一番。末了,示意她看,問道︰“如何?可不致辱沒愛妃的畫技?”

裊裊迅速地瞟了一眼,那字蒼勁有力,力透紙背,他的書法之功由此可見一斑。接著她變戲法般地取了自己的印章,在角落之處用力按了下去。

“王爺也蓋上印璽可否?”她揚眉笑問道。

知道她在設計於他,但他還是樂意讓她牽著鼻子走。幸而印璽皆隨身帶著,於是便自懷中取了出來,在她的印章旁邊加蓋了自己的。

她再總體地細看一番,然後滿意地點了點頭。接著,她出其不意地往他臉頰之上蜻蜓點水地印下淺淺一啄,明淨澄澈的眼中盡是笑意。

“這是獎賞。”她抿嘴一笑,風情無限地說道。

好像得到了鼓勵般,他一把抓了她過來,緊擁著她,不容她再逃避躲閃。然後,他火燙的唇舌便如暴風驟雨般狂猛地向她冰涼的紅唇襲擊而去。

他伸手輕觸她的臉龐,喑啞著嗓言問道︰“愛妃,你心中可是愛我的麼?”當日無意中聽見她與史俊安的對白,心中始終耿耿於懷。


第七十五章 洞房溫情
  
裊裊臉色乍變,驚疑凝眸。他問這話是什麼意思?這個時候來問這句話是不是太晚了?只要他一句話,她便要心甘情願地委身於他,他想要,她便給,無關愛情。若她不愛他呢,他難道就肯罷手麼?

“那王爺呢?王爺又心中愛裊裊麼?”她反問道。

“我自看見你的第一眼起,就已經深深地愛上了你。”他目含深情,毫不掩飾地說道。“我當時就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一定要娶你為妻,終我一生給你疼愛與呵護,要與你長相 守共白頭。”

裊裊回望著他,玉手無意識地輕拂過桌面,臉上不由微微不容。

“王爺的深情濃意,裊裊受寵若驚。”她稍稍垂下眼瞼,平心靜氣地說。

他輕笑出聲︰“你這說的是什麼話?”伸出手來,再度捉住她的柔荑。剛才親吻她之時,便覺得她的雙唇一片冰涼,此時握著她的手更是心下駭然,驚問道︰“為何你的手如此冰冷?可是身體有何不適之處?”

“你娶到的是一位病妻,你會後悔麼?”她眉眼不動,笑吟吟地問他。

“你身體有疾?是什麼病症?要緊嗎?”他一疊連聲地問著,關切之情溢於言表。“痛不痛?難受不難受?”

看到他此番模樣,她心中有莫名的酸意在翻滾湧動著。一時之間,曾經有過的顧忌都被粉碎殆盡,心中的怨尤似也隨之煙消雲散般不複存在。

“若你得知我隱瞞了病情,你會責怪惱恨於我麼?”她眼中似有淚光隱隱,語氣中似有忐忑之意。

“愛妃,你多心了。”他愛憐不已地說︰“你若身患隱疾,身心受累,我自是該疼惜你,守護你,還應該幫助你恢復健康才是,何來責怪惱恨之說?”他將她冰涼的雙手緊握在雙掌之中,反覆揉搓著,柔聲道︰“你心中好似埋藏了許多苦楚,從今以後可否讓我與你一起分擔呢?”

裊裊一雙美目之中淚花點點,本來對於這樁婚事抱無所謂態度的她此時不免暗暗慶幸起來。這個人與她有著不共戴天之仇,他曾帶給她的國家及百姓以災難,但她竟然會因他的花言巧語而心生感動,她又痛苦地覺得難堪。

“愛妃,你不相信我嗎?”見她面上神色變幻莫測,他不由出聲詢問道。

她微微搖了搖頭,盡力地將眼中的淚意逼除,這才強作沒事人般地娓娓道來。

原來,在四五年前她就已經察覺到自己身體有異,但遍尋名醫延醫,都說是虛寒之症,可惜吃了多少湯藥皆無濟於事。她每到冬天最為煎熬難忍,常常整夜都無法安眠。大概兩三年前,一位名不見經傳的大夫毛遂自薦為她延醫,斷言說此乃敗血之症。症狀表現為畏寒,一遇流血便極難受到控制。是以她總是要小心保護自己不讓自己受一點傷,哪怕只是輕微的一絲傷口,對她也有可能是致命傷。

然而這位大夫也無法根治她的病症,因為他也查找不出到底病因何在。他配了一副生溫保暖的湯藥,她每日午睡或晚睡前都要用它先泡個澡,才能踏實安眠。但這也只是治標不治本的法子。所以這位大夫一直都留在府中,作為她的專職醫者,以防生變。

聽完她的述說,他感覺到自己的心都要揪緊了,對她滿心的憐惜愈發濃烈起來。她雖然盡量地講得雲淡風輕,然而他可以想像得到,這麼多年日日的徹膚之寒,她都是怎樣倍受折磨地挺過來的。

“讓我們一起尋找,我相信一定可以找到根治之法的。你不要難過,”他輕擁她於懷中,下巴不住地磨 著她柔軟的秀發,誘哄似地安慰她說︰“你這麼好,老天爺一定會保佑你逢凶化吉否極泰來的。”

她點頭,露出編貝般的皓齒,向他輕鬆一笑說︰“我已經習慣了,沒關係的,別擔心。”然後推了推他,催促他出席酒宴。雖然不一定要敬酒,最起碼應該露個臉,與大家同飲一番才不失了禮數吧?

他卻緊緊拉著她的手不肯放鬆,墮入情網之中的人總是恨不能時時粘在一起,片刻不得稍離。不過她卻說覺得身上又生了寒意,還是想去泡一泡湯藥。這湯藥催生了她的倚賴心,只要稍感體寒,便不由自主地想要泡在裡面方才罷休。

無奈之下,他只得點頭應允。

裊裊揚了聲音喚侍婢西晴,誰知喚了三聲也不見她應聲而來。莫非借機躲起來偷懶去了?她走到門邊,打開門,又呼了兩聲,此時另一名侍婢西倩急匆匆奔來。

“見過王爺、王妃﹗”西倩大約也知道自己懈怠了,誠惶誠恐地見禮道。

“可曾見過西晴?”裊裊疑惑道。西晴一向與她形影不離,像今天這樣連呼數遍不應還是首次。

“回王妃,奴婢不曾見過。”

正在說話間,西晴已經提著裙擺虎虎生風地跑來,連連自責抱歉地說道︰“奴婢該死,奴婢一時腹痛,在茅房逗留太久,請王爺王妃降罪﹗”

西晴與裊裊一向親濃,雖份屬主僕卻情若姐妹,裊裊一向對西晴深信不疑。即使知道她是藉故搪塞與自己,裊裊也不會多加苛責的。

“可是吃壞了東西麼?要不要緊?”裊裊關心地問道。

“現下已經大好了,多謝王妃關心。”西晴額上微微沁出細密的汗珠,同樣也是惶惑不安地回答著。

“西晴,我想現下泡湯澡,你去叫下人準備一下吧﹗”裊裊吩咐說。

西晴這才如釋重負地呼出一口氣,領了命,躬身退下,自去安排去了。裊裊又命西倩自房中取了書寫好的捲軸,暫時安放於書房之中。西倩唯唯喏喏領命去了。

秦顯又依依不捨地多看了她幾眼,這才往前廳大殿中的酒宴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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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春光乍泄
 
酒宴將男女賓客分隔開來,眾多女眷的酒席設於靠後的位置。蘇暖玉一席有大夫人、二夫人、方詩浣、方婉娥,外加何太守的一妻一外家及女兒何素嬌。

大夫人好似對這何素嬌甚感興趣,一直忙著問她問題。這何素嬌比詩浣小一歲,長得嬌俏可人,對大夫人有問必答。吃東西的時候也極有教養,先用筷子搛了一點菜在口中,然後用錦帕遮了口鼻之處,側臉細嚼慢咽一番。等到完全吞咽完畢,這才面朝眾人,再次舉筷。

反觀蘇暖玉,她那裡懂這麼多規矩,看見喜歡的菜色,大剌剌地夾了一筷子,整個塞進口中,毫無顧忌地大快朵頤起來。說實話,今天的酒宴稀鬆平常,雖然有二十二道菜,但要跟上次裊裊宴請蘇暖玉時的比起來,那真是遜色多了。那道據說聞名遐邇的用茶葉一同烹製的鴨子,今天也並沒有出現下此。

大夫人看見蘇暖玉的吃相,不由面露厭惡之色,在外人面前既是尷尬又是羞愧。

桌上每人面前都放了一個細瓷酒杯,有丫環逐個地添滿了酒,等待楚王前來與大家同飲。誰知道這丫環笨手笨腳的,給蘇暖玉添完酒竟不小心將杯子打翻,杯中之酒大部都灑在了蘇暖玉的衣衫之上。

那丫環慌了,一邊用手帕給蘇暖玉擦拭,一邊急急地道歉。蘇暖玉也慌了,怎麼這麼倒楣,這身行頭可是年前新做的,這才第二次上身呢,平時她愛惜得不得了。

“這丫頭怎地如此冒失?”二夫人不由替蘇暖玉出頭道。“暖玉,要不要緊?”

“小姐,對不起,對不起﹗”那丫環哭喪著臉,不停地道歉。“奴婢笨手笨腳弄髒了小姐您的衣服,若是小姐不嫌棄的話,奴婢有剛做好的新衣,先給小姐換上可好?”

“那怎麼能行呢?算了算了,沒什麼大礙。”蘇暖玉揮了揮手,君子不奪人所愛。衣服對於女人那是何等重要﹗

“我看還是去換了吧。”大夫人皺眉道。早知道就不要跟她同坐一桌了,真是丟人現眼。“一身臟汙,是對別人失敬的表現。”

蘇暖玉無法反駁,只得悶悶地隨了那丫環去更換衣物。這個大夫人看她橫豎不順眼,她哪敢奉她為婆婆呀?就算她肯,人家也未必答應呀。

到了下人房,那丫環果然拿出一套簇新的衣物來給蘇暖玉換上。濃重的絳紅之色,很是喜慶。蘇暖玉穿在身上,聞到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不由暗感詫異。一個丫環對穿著竟也如此講究,果然女人就是麻煩。本來想問問她這是何種香料的,誰知那丫環竟已不見了蹤影。想來前廳忙碌不堪,她又去應付去了吧。

出了下人房,蘇暖玉左拐右彎的,差點迷失了方向。來的時候因為有人帶,所以也沒著意認路。正在不得要領時,碰巧遇上了王府中的一名家丁,她這才尋得去前殿的路徑。

等到蘇暖玉再回到座位上時,前面的座席之中已有喧鬧之聲傳來,原來楚王已往大殿而來,欲與大家共飲。

蘇暖玉坐下時又大吃特吃起來。開玩笑,當然是填飽肚子要緊。大夫人愛怎麼看她,悉隨尊便﹗

吃到半途,她便被大夫人強行繳了筷子。她錯愕地盯著大夫人,後者給她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原來,楚王已經開始端起酒杯,向大家致辭來了。

“各位,感謝大家撥冗光臨本王的婚禮,本王便以一杯清酒,聊表本王的一片心意。大家請不要拘束,各自隨意些。本王先幹為敬﹗”

楚王中氣十足的聲音遠遠地傳來,蘇暖玉不由伸長了脖子望過去,只見他傲立中庭,向四座掃視一眼,頓時周遭鴉雀無聲。然後他示意所有人都端起酒杯,接著自己一仰頭,將杯中的酒水一飲而盡。最後,妖媚的臉上綻開一抹絕色笑容,端的是傾國傾城。

座中諸女盡皆以袖掩面文雅地飲了酒,蘇暖玉只是象徵性地抿了一口。她的酒量太淺,為了避免再出洋相,還是安分一點,少飲為妙。

楚王就簡單地喝了這麼一杯酒,便急不可耐地回洞房去了。於是大家又重新熱絡起來,喝酒的喝酒,敘舊的敘舊,勾兌的勾兌……蘇暖玉則仍是一副旁若無人的啖食模樣。

不知道是吃飽飯後熱量驟增的緣故還是錯覺,蘇暖玉總覺得身體有些怪怪的。片刻之後,她更加覺得皮膚發癢得厲害,不由伸手四處抓撓一番,又換來大夫人一番白眼。到後來,蘇暖玉簡直坐不住了,乾脆站起身來,四下亂跳。誰料好似越跳越厲害,身上竟越發地癢了起來。她心想莫不是剛才換衣服時不小心有蟲子爬進去了?那不行,得把衣服脫下來仔細找找看。

她忙忙地道了聲“失陪”,揀那無人之處尋路而去。但偌大的王府,她一時竟有些找不著北。奇怪,身上密密麻麻地仿若有萬千螻蟻爬行般,令她奇癢難耐。

一陣亂穿,竟來到了四曲橋。也好,乾脆去芳熙苑算了。那裡她比較熟悉。

當下拿定主意,再不停留,飛奔往延芳宮而去。

芳熙苑的院子門口有士兵把守,但她乃是裊裊待見的座上嬌客,是以那兩人倒也並不加以阻攔。眼見芳熙苑近在咫尺,蘇暖玉幾乎一溜煙地狂奔入內。

蘇暖玉先是到了裊裊寢殿之前,本來想跟她打個招呼的,以免被人誤會。不過人家洞房花燭,她又豈可打擾?

門扉緊闔,她俯首在門邊側耳傾聽一番,裡面靜悄悄地毫無聲響。唉,偷聽是不道德的。還是自求多福,見招拆招吧﹗

蘇暖玉便又往東而去,那邊貌似還有別的房間,左右無人,正好借用一番。正巧西倩迎面而來,見到她,大喜道︰“蘇姑娘,你可來了﹗王妃命我去知會姑娘一聲,說您要的字畫已經準備妥帖,現下正放在書房晾乾呢。”

“是嗎?正好,你快帶我去﹗”蘇暖玉一邊極不雅觀地胡亂抓著身體,一邊尾隨西倩去到書房。

到了書房,蘇暖玉不及細看桌上的捲軸,拜託西倩去給她弄一套乾淨衣衫來。西倩走後,蘇暖玉掩了房門,急不可耐地將身上衣物盡皆脫盡。細看衣物之上,又絲毫看不出端倪。而她身上的癢癢之意卻只增不減。

脫掉衣物之後,寒意四侵。書房之中有供暫寐的臥榻,榻上疊放著一床錦被。蘇暖玉取過錦被披在身上,一邊痛快淋漓地給自己抓起癢癢來。誰知顧此失彼,好似全身各處皆癢,弄得她好不難過﹗她此時真恨不得自己多長出幾只手來,好面面俱到。

其時她的心中已經明白自己是著了別人的道兒了。剛才那個丫環一定有問題。是誰?是誰要陷害她?難道是青玨?他就那麼恨她?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小人﹗

正在一面尋思一面抓癢,陡地感覺肩上一輕,接著涼意襲來,耳邊同時還響起一個戲謔的笑聲︰“娘子,看你往那裡逃?”

蘇暖玉不由得一陣脊背發涼,接著扭頭看時,不由驚惶失措地大叫一聲︰“啊﹗”



第七十七章 如此相見  

常言道無巧不成書。

本來秦顯與眾人飲酒完畢迫不及待地回到洞房中時,裊裊還不曾浴湯完畢歸來,他只得百無聊賴地躲在牙床之上發呆。沒過多久,便聽到有腳步聲在門口躊躇一番,他大喜,正準備起身迎接。誰知那雙腳卻往右一轉,竟是又折而去了別處。秦顯心中暗忖,莫非是裊裊遇到什麼事故?

他三步並作兩步趕至門前,打開門,便看到一個紅色的身影與西倩並肩疾馳而去。看她行色匆匆,莫非真的出了意外?他心中隱隱察覺到不安之感。

他並未發出聲響,只暗暗地緊隨其後。看她倆進了書房,而西倩一個人小跑步出來,迅若流星地又往外跑去了。他急急地沖至書房處,輕將門扉推開半扇,只見他朝思暮想的人兒正裹了一床錦被,悉悉索索地不知道在做什麼古怪。

看到並無大事發生,他一顆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看她如此神祕兮兮地,他不由起了促狹之心,於是悄悄關好房門,冷不防伸手取了錦被,同時不忘附上一句調侃之語︰“娘子,看你往那裡逃?”

然而,就在拿下錦被那一剎那,他驚呆了。因為他面對的,竟是一具光溜溜的裸背。更為要命的是,那人回過頭來,驚恐萬狀地大叫起來︰“啊﹗”

秦顯也有一瞬間的慌神,接著條件反射般地將錦被扔還給她,迅速地伸手捂住了她大叫的嘴上,同時厲聲喝問道︰“你是何人?何以鬼鬼祟祟出現下書房之內?”

蘇暖玉極力擁裹著錦被,同時身上又奇癢難當,嘴裡卻只能發出“咿咿唔唔”之聲。他也察覺到自己的失態,於是正色說道︰“我可以放開手,但你不許大叫。”她要是再大叫,不知道要滋生出什麼事端來﹗

蘇暖玉點頭如搗蒜。他這才緩緩松了鬆手,但眼中的警惕之色仍未放鬆。

“你到底是什麼人?潛入芳熙苑居心何在?”他已經認出她就是今日城中首先向他撒花的女子。但光天化日居然將自己剝個精光,想來也不是什麼良家婦女。

“楚王明鑒,小女子渾身奇癢難耐,許是受人暗算也說不定。”蘇暖玉已經忍不住想讓他幫她抓後背了,不由地出聲哀求道︰“請王爺垂憐,快快離開此地。今日之事,還請王爺睜隻眼閉隻眼,就當作什麼也沒發生過。”

秦顯微感錯愕。這個女人幾乎已經被他看光光,她即使以此來要求他娶她也不為過,她非但無此要求,居然還拜請他將今日之事權當未曾發生過。啊,是了,她與方鎮欽已互訂終生,萬一今日之事張揚出去,大大地不妙。然而,他依稀還記得當夜,她曾信誓旦旦與他告別了不是嗎?他們又和好如初了麼?

正在怔愣之間,門外響起西倩的聲音︰“蘇姑娘,奴婢給您送衣服來了。”

蘇暖玉慌了手腳,秦顯輕皺雙眉,迅速移形換位至門扉之後。蘇暖玉強忍著抓撓之意,對門外的人說︰“好的,我知道了。你先放在門口吧,謝謝你,西倩﹗”

“蘇姑娘言重了,奴婢告退﹗”接著是西倩漸行漸遠的腳步聲。

蘇暖玉長舒了口氣,剛才神經繃緊了竟將癢癢之感暫時忘卻了,此時鬆懈下來,不由又是奇癢難當。她乞求般地看了秦顯一眼,面露痛苦之色。

“王爺,你趕緊走吧﹗我求你了﹗”

秦顯此時已經發覺到事情的嚴重性了,於是不再逗留,開了門準備離開。但在看到門口放著的衣服時,鬼使神差地,他一把抓起衣服,又重新回到了房間。在蘇暖玉目瞪口呆之際,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快速抖開衣衫,將她自錦被之中拉出,不容分說便將她裹了起來。與此同時,他一本正經地說了句︰“得罪了﹗”探手自她身上,“啪啪”拍了兩下。蘇暖玉陡覺四肢不聽使喚,竟是被他給封了穴道。

若是換了平常,她一定會覺得新奇好玩,說不定還要纏著他學習點穴之術,但此時她被困住,而身上又奇癢無比,端的是酷刑中的酷刑。

他將她平放在臥榻之上,一邊為他的行為解釋說︰“你切勿輕舉妄動,既是遭人暗算,就當找出那人以求解藥。若你胡亂而為,萬一情況更加惡化,後果將不堪設想。”

說完,他替她蓋好被子,然後轉身往門口走去。誰知身後那女子此時卻發嗲似地說道︰“王爺,你先不要走﹗”



第七十八章 驟生變故  



他停下腳步,回頭看她。她的臉幾乎擠成一團,顯見是正在忍受非同尋常的痛楚。他似乎也能感同身受般地牽了牽眉頭。

“王爺,”她雙眼渴求地緊瞅著他,無比溫柔地說道︰“請你把我的穴道解開好嗎?我真的好難受。我現下簡直生不如死。你行行好,要麼解開我的穴道,要麼乾脆一掌拍暈我算了。”

秦顯聽她說得有理,看見她倍受折磨的樣子也有些於心不忍,於是索性遂了她的意願,來到她面前,徑直點了她的昏睡穴。

她向他投以感激的一瞥,昏過去之前軟綿綿地說了一句︰“謝謝……”

秦顯不敢再多加逗留,離了書房,仔細地帶上門,腳步輕快地疾馳而去。

裊裊已經浴湯結束,回到了寢殿。她白玉般的肌膚稍微有了一點紅潤之色,頭髮仍是濕漉漉的,長長地垂墜下來。見到他踏進房門,她唇邊漾出一抹絕美的笑容,媚聲道︰“你回來啦?”

他向她伸出右手,她不解地看著他。他一把抓住她的左手,不由分說地牽著就往外走,一邊走一邊說︰“你來看看,這個人你認不認得?”

裊裊敏感地意識到應該是出事了,於是也不多問,緊跟著他來到書房。

“暖玉﹗”裊裊看見臥榻之上的人後立即驚叫出聲來。但看蘇暖玉一動也不動,便扭頭詢問般地看著秦顯。

“她好像是被人下了什麼藥,聽她說渾身奇癢難忍。”他簡單地解釋了一番,繼而又問道︰“你認識她?”

“她是我認的一個妹妹。”兩個人於情急之中都隨意地稱呼了起來。裊裊心內焦急,也忘了追問他是怎麼發現她的,只是急切地說道︰“她現下情況怎麼樣了?”

“我看她這麼痛苦,所以點了她的昏睡穴。”秦顯決斷地說道︰“你既與她相熟,可知她有什麼仇家嗎?”

仇家?裊裊微怔,大腦飛速地旋轉著。沒聽到她提過有什麼仇家啊。敢在眾目睽睽之下,神不知鬼不覺地使壞,這人若非手段高明就是相熟之人所為。不管是什麼人,事情發生在王府之中,她就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更何況,蘇暖玉還是她將要倚重之人。

思量之間,突然一個跳脫的身影浮上腦海。她急忙喚了侍女,說是叫把小世子帶過來。雖然她心裡也相信青玨不可能做出此等下三濫之事,但他當日的惡劣態度,以及後來西晴跟她說過的他對蘇暖玉的種種惡行,她又不得不將他與此事聯想在一起。

在等待的時間中,秦顯出手拍開了蘇暖玉被封的穴道。

蘇暖玉悠悠醒轉,見到裊裊緊張不已的面容,勉強擠出一絲笑意道︰“姐姐,你來啦﹗”

“妹妹,你覺得怎麼樣?”裊裊強裝鎮定地問道。

蘇暖玉心中挺感動的,看她的模樣,似乎倒真是對自己疼愛有加的。

“我還好,就是……就是……癢得不行啊﹗”蘇暖玉一臉苦相地說道。轉眸不小心看到秦顯也在,面上不由微微一紅。

“快告訴我,到底是什麼人害的你?”裊裊義憤填膺地問道。

“姐姐,是府上的一個倒酒的丫環。”蘇暖玉將自己的猜測說了出來,“她故意把我的衣服弄濕,然後找了一件衣服給我換,我就這樣了。”

“妹妹別著急,你再忍一忍,我馬上就召集府中所有的丫環,讓你來認一認。”

“謝謝……姐姐﹗可是我……好癢……你讓王爺把我穴道解開吧。我這樣……還不如讓我去死﹗”蘇暖玉哀憐不已地說道。

裊裊用眼神示意秦顯,秦顯向她搖了搖頭。然後便是一記漂亮的手勢,蘇暖玉又被他點了昏睡穴。

此時,青玨神采奕奕地撲了過來,嬉皮笑臉地問道︰“六姐,尋我何事?”

裊裊面罩嚴霜,疾言厲色地問道︰“你今天是不是又做壞事了?快把解藥拿來﹗”

青玨猛地被這麼一嚇,不由得結巴了起來︰“六姐,我、我哪有做什麼壞事?什麼……解藥?”



第七十九章 詭異花香 
 
裊裊將他拉到蘇暖玉面前,讓他自己看。青玨看她一動也不動,還以為她死了,不由得有些發慌,幾乎帶著哭腔為自己辯解道︰“不是我﹗不是我﹗六姐,你相信我,我沒有做壞事。我才不會殺、殺人的﹗”

“裊裊,你冷靜一些,嚇著小世子了。”秦顯安撫著激動的裊裊道︰“我相信不是小世子做的。”

青玨聽到有人相信他的清白,不由得又放鬆了些。裊裊也不過是關心則亂,病急亂投醫罷了。聽他這麼說,便也不再盤問青玨,只神色倉皇地問道︰“那我們該怎麼辦?”

秦顯心裡也明鏡似的,將軍府與大理王府本就不甚融洽,這件事如果處理不好,只會令兩府的關係更加僵化。何況,那個女子還是方鎮欽心儀之人。年輕人血氣方剛,料來也不會善罷甘休。

“我們兵分兩路。”秦顯鎮定自若地說道︰“其一,先找大夫看看可有解毒之法;其二,趕緊召集府中所有丫環,越快找到解藥越好。”

於是裊裊立即吩咐了下去,派人去請她的專職侍醫過來,又勒令所有的府中下女盡數集結於此。

那位醫術高明的侍醫是位年屆花甲的老者,姓鐘。他本來在婚宴上喝酒喝得興起,此時被人生生拉走,方興未艾中的他乾脆抱了酒壇跟著來了。他聽完秦顯簡明扼要的敘述之後,先是撿起蘇暖玉脫下的衣物仔細看了看,又湊近鼻端聞了聞,再自錦被之中拉了蘇暖玉的右手出來,誰料剛碰到她的手便似被燙到一般立即丟開。

“要命﹗要命﹗”他用衣袖擦了擦額頭,本來帶了半分酒意的醉態此時也煙消雲散,喃喃地說道︰“真是奇怪也哉﹗像是……又不像是﹗”

“鐘前輩,可看出是中了什麼毒麼?有解嗎?”裊裊當先問道。

鐘醫師顯得甚是為難,也不回答裊裊的問話,只一個勁地猛瞧著蘇暖玉裸露在外的手臂。不知是由於受寒還是別的什麼緣故,她手臂上的汗毛根根直豎,皮膚之上也滿是雞皮疙瘩。

“若老夫猜測不錯的話,她中的是苗嶺一帶的詭香粉。”鐘醫師有些拿不定主意地分析說。“此物可說是藥,亦不是藥。在苗嶺一帶的山間墳塋之上,生長過一種妖艷的白花。此花能散發出惑人心智的詭異之香,後來人便給它起名為詭香花。曾有不知情者將此花收集起來,做成香料塗於衣物之上。但這類人總是莫名其妙地死去。在他死後的第二天,便有異物自他體內破膛而出,其情景真是驚悚恐怖,令見之者幾欲將隔夜飯盡皆嘔吐出來。”

說到此處,裊裊及青玨都似親見般一臉驚恐之色。秦顯伸出手緊握著裊裊又陷入冰凍似的手上,示意她不用害怕。

“後來大家都知道詭香花是有毒的,所以只要見到此花,都會放火燒光。近年來此花早已經絕跡,如何會在這大理王府之中出現呢?倒真叫老夫百思不得其解。”鐘醫師繼續說道。

“可有解救之法?”秦顯冷靜地問道。

“唉,老夫只是聽聞過,並不曾親見過,更不知道有何解救之法啊。”鐘醫師兩手一攤,無奈地說道。

此路已然行不通了,那就只有從那下毒之人尋找方法了。

其時召集而來的下女已經差不多都到齊了。書房門口黑鴉鴉站了一群人,內務總管便點檢了一番人頭,然後回稟說道︰“回王爺、王妃,除了做庭院灑掃的小芬不在以外,王府上下一百二十六名婢女全都在此。”

“哦?那小芬去了何處?”裊裊及秦顯互望一眼,不由都了然於心。



第八十章 神祕兇手

“回王爺、王妃,奴婢匆忙之間趕來點名,並不曾得知她的去處。”

“趕快去找﹗”裊裊催促道︰“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她給我找出來。”

此時那鐘醫師也聞聲自書房內走了出來,以手捋了捋稀稀拉拉的胡須,憂心忡忡地說道︰“依老夫看,此人絕不是那麼容易給人找到的。即使找到了,也不見得她便是下毒之人。”

“鐘前輩所言甚是。”裊裊 首道︰“但以目前的處境,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請問王妃,此女子可是非救不可之人麼?”他似是話中有話。

“莫非鐘前輩有解救之法?”裊裊喜道。

“據老夫的推斷,此花並不可怕,可怕的是花中的寄生蟲。”鐘老頭面色沉重地說︰“此蟲頑固,能於極寒冷氣溫中存活數年,且肉眼不得見。當此蟲遇到溫熱之物,便會極力攀附其上。若是附著於人體,則誘使人撓破皮膚,它們則自傷口之處滲入血液之中,以血養身,逐漸長大,最後破體而出。”

聞言,裊裊駭得花容失色。秦顯縱使藝高人膽大,此時也不由打了個寒噤。幸好他有點先見之明,及時地困住蘇暖玉手腳,不然……到底是什麼人與她結下了何等深仇大恨,要下此毒手?

“那鐘前輩可有良策?”秦顯問道。

“老夫想到一個法子,但卻不知道能否行得通。”他眼望了秦顯及裊裊一眼,欲言又止。

看出了他的猶豫之色,秦顯相問道︰“鐘前輩可是有什麼顧慮?”

鐘老頭將那顆半白的頭顱猛力一點,說道︰“確有顧慮。”

“請鐘前輩言明。”

“依老夫愚見,既然此物嗜血,不若以鮮血誘其脫離其身,亦或可行。”他看了秦顯及裊裊一眼,不無憂心地說︰“然今日乃兩位大喜之日,衝撞血光乃不祥之事……”

“自是救人要緊﹗”秦顯幾乎是立刻地脫口而出。話退場門之後才覺得似有不妥之處,於是又刻意問了裊裊的意思︰“你介意嗎?”

“難得王爺深明大義,裊裊只會感激,何來介意之說?”裊裊由衷地說道。

“一切拜託鐘前輩﹗”秦顯一臉敬戴之色,鄭重地說道。

“老夫也不過勉力一試而已,尚不能確定能否管用。”他眼望秦顯,似是有些舉棋不定地問道︰“二位能否作主將那姑娘的性命交於老夫呢?”

秦顯與裊裊互望一眼,不由又有些擔心。但秦顯卻向她點了點頭,果斷地對鐘老頭說︰“鐘前輩大膽一試吧﹗”

鐘老頭臉上露出欣慰之笑來,這楚王倒是甚得他心。

“老夫尚需要一位元身手敏捷之人協助於我。”鐘老頭說道。

“本王協助你如何?”秦顯毫不猶豫地說。

“那自是再好不過了。”鐘老頭這才放鬆許多,笑答道。

裊裊於是立即吩咐了人去殺豬宰牛,取其血漿,再將其加熱至略高於人體的溫度,盛放於浴桶之中。

此時書房之中滿是血腥之氣,秦顯將昏睡之中的蘇暖玉完全浸沒於浴桶之中,這才將裹在她身上的衣物抽離出來。然後,他不得不用右手將她的腦袋固定住,以免她完全滑入桶內。

裊裊因為受不了那濃鬱的腥氣,只得站在門外。此時前去尋找小芬的下人陸續歸了隊,盡皆說找遍各處皆不見其蹤影。裊裊心中更加認定她便是罪魁禍首。於是讓那內務總管將小芬的出身來歷一一給她說了個詳細。然而令她失望的是,這小芬乃是孤兒,被牙婆販賣至此,身世背景毫無破綻可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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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7 12:07:59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一章 化險為夷  

房內,秦顯目不轉睛地盯著浴桶裡的動靜。

一開始桶內並無異樣,但沒過多久,裡面便似沸騰一般翻滾不已。鐘老頭面露喜色,欣然說道︰“謝天謝地,幸而此法可行。這位姑娘真是福大命大。”

秦顯感到右手有些吃力了,一個不留神,蘇暖玉的腦袋一偏,差點兒便跌落自血水之中。他不由暗驚,同時眼疾手快地換了左手托住她的腦袋。

隨著時間的逐漸推移,那桶中的動靜則越來越大。本是鮮紅之色的血液之中有白色的不明物體載沉載浮。再接下來,那物體越來越多,形狀也似越來越大,漸漸將水位抬高,幾乎要淹至蘇暖玉下巴之處。

“就是現下,馬上、快﹗快將她撈起來﹗”鐘老頭幾乎嗑巴著沖秦顯喊道。

說時遲,那時快,秦顯一得到指令立即將蘇暖玉自浴桶中撈出,同時用早就抓在手中的緞子將她裹了個密不透風,前後不過眨眼間的功夫。他這可不是一般的身手敏捷﹗

鐘老頭已經打開門,叫了守護在外的兩名侍衛進來將浴桶抬了出去。那兩名侍衛將浴桶安放在院中之後,都再也控制不住地狂嘔起來。

秦顯將蘇暖玉穩穩地放在臥榻上之後,他這才步出書房門外。候命已久的粗使丫頭抬了乾淨的浴桶,放了加生薑熬製的熱水,西倩親為蘇暖玉淨身。

鐘老頭已經命人取了酒來,瘋狂地倒入浴桶之中,接著往裡面點燃了火石。只見藍焰色的火光沖天而起,浴桶之中翻騰得更加猛烈。而他也不斷地往裡面注入酒水。火光熊熊,桶內傳來淒厲的“唧唧”之聲,慘不忍聞。然後自空氣中傳來一陣強似一陣的惡臭,熏得在場諸人無一不是掩鼻作嘔不已。

裊裊早就往遠處避開了去,她實在受不了這刺鼻的氣味。同時心中也是驚怒交加,到底那叫小芬的丫頭為何竟歹毒至此?暖玉前後不過出入王府四次,不至於跟她結下樑子吧?除非有人幕後指使。這個人又會是誰呢?

史俊安?她腦海裡驀地出現了他的身影。會是他嗎?他今天並未出席酒宴,在時間上完全可以一手策劃這借刀殺人之計,而且他對蘇暖玉請求賜婚之事懷恨於心,他又認識府中的侍女,他的作案嫌疑最大。

可是,以他的為人,不可能做出此等下三濫之事。裊裊馬上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胡亂臆測並不可取,現下至關重要的事情還是先要找到那個叫小芬的婢女。

西倩一共給蘇暖玉擦了三遍身子才算交了差。給她穿好衣服,棄了書房,在裊裊的授意下她被送至了寢殿之中。

秦顯此時方才解了蘇暖玉身上所有被封住的穴道。鐘老頭近前來望聞問切一番,確信她已經徹底無恙。蘇暖玉只是被蟲蛆附體,並非是體內中毒,昏睡一番,醒來時竟已是神清氣爽。

“妹妹,讓你受累了。”裊裊拉著她的手,情真意切地說道。“不過你請放心,姐姐一定會幫你找出兇手,還妹妹一個公道﹗”

若換在平常,按照蘇暖玉有仇必報絕不吃虧的性格,她一定要找出下毒之人,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但今天畢竟是人家的大喜之日,更何況還因為她而破壞了別人的洞房花燭,她已經很過意不去了。

“姐姐,都是我不好,我也不知道得罪了哪路神仙,把姐姐的院子弄得烏煙瘴氣的。”蘇暖玉撐著從床上起身,尷尬不已地笑說道︰“看我,怎麼能躺在新人的床上呢。”

裊裊虛扶了她一把,蘇暖玉在床頭的凳子上坐了下來,喝了一大杯熱茶。裊裊自桌上取了畫卷,展開到她面前,問蘇暖玉︰“剛才姐姐根據他們的描述,畫了小芬的頭像。妹妹你來看看,可是這位賤婢下的毒手?”

蘇暖玉看那畫卷上,畫著一個女子的面相。蘇暖玉當時並未多加留意此女的長相,此時看那畫像,隱約兩者好似重疊在一起。

“好像是她。”蘇暖玉不很肯定地說道。“其實我也並沒有十分留意她的長相,所以又不是很確定呢。不過,當時在場的很多人,他們中肯定有人記得她的樣子的。”

“那就好。”裊裊陰冷著臉說︰“到時我將畫像送至官府,讓他們全國通緝小芬。就算她跑到天涯海角,總有一天會落入法網的。”

蘇暖玉看她很認真的模樣,也不好拂卻她一番美意,只是一個勁兒地道謝,然後便向她告辭準備回將軍府。

今天遇到這種事,無論是作為主人的裊裊也好,還是作為賓客的蘇暖玉也罷,大喜之日多生事端,總歸是掃興的。裊裊也覺得頗感歉疚,便不強留於她,命人好好用轎子送她回去。

到賀的賓客也模糊地感覺到好像發生了什麼事,在王府管事的一再遮掩下徐徐將一干人等疏散出去。這會兒整個前殿杯盤野狼藉,桌椅淩亂不堪,看著不由令人喪氣。



第八十二章 新婚燕爾  



洞房之內只剩下新娘裊裊與新郎秦顯了。

“今日之事,真叫王爺看笑話了。”裊裊好似深感抱歉地說道。

“愛妃說那裡話?”秦顯握著她的手,寵愛地說道︰“此乃意外中事。況且,若真說是笑話的話,既是你的笑話,那自然也是我的笑話。愛妃何必自責?”

“謝謝你如此體諒我。”她眼目深沉地瞅了他一眼,接著疲倦地打了個不大不小的呵欠。他似是緊張不已,急忙問道︰“可是累了?”

“是啊。”她不由微合了合雙目,撒嬌般地說道︰“今天被他們給我穿衣打扮折騰了一上午,又遇上蘇暖玉之事,真是覺得有些疲憊不堪。”

“那你躺下來,好好地休息一下吧。”他提議說。同時向她展開了一個賞心悅目的笑容,嘴角的酒窩似也盡情跟著歡笑不已。

她點頭說好,目光不由被他的笑容所羈絆住。伸出手來,輕輕按在他梨渦之處。既然已經選擇了,那就義無反顧地走下去吧。

秦顯見她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不由笑得更加歡快。低頭輕輕在她額間印下一吻,又動手替她脫了外面的喜服,仔細地服侍她躺下睡了。他一路風塵而來,其實也是甚感疲倦的,所以便也在她身旁躺下,不一會兒竟漸漸沈入了夢鄉。

等到裊裊一覺醒來時,甫睜開眼,便對上一雙明亮若星辰的眼眸。此時見他側著身子與自己並躺著,初時倒不覺得什麼,現下見他一瞬不瞬地猛瞧自己,一張俏臉頓時飛上紅霞。

“你終於醒了,我的睡美人兒。”他輕輕捲起她垂落在香肩上的秀發,語態曖昧地說道。“我已經這樣看你看了差不多半個時辰了。”

“現下是什麼時辰了?”她羞澀地迴避著他的目光,顧左右而言他地問道。

“已經申牌時分了。”他仍是目光膠著在她臉上,星星點點的笑縈繞在他眼角眉梢。

“我睡了這麼久啊?”她不由驚呼起來。稍微起身,看向外面時,似乎天色已經昏暗不少,桌上的一對紅燭已經燒卻一大半。

“現下覺得怎麼樣?”他斂了調笑的神情,一本正經地問道︰“可還有覺得冷嗎?”一邊說著,已經自顧自地動手握住了她的柔荑。她的手雖然比暴露在空氣中地稍微有點溫度,但與他的溫度比起來,就形同冰塊一般。他不由略感心疼地看著她。

“別擔心,不要緊的。”她楚楚地笑了開來,安慰他說。

他情不自禁地將她整個圈進了懷裡,想將自己身上的溫度分她一半。她似是察覺到了他的意圖,放鬆地閉上眼,緊緊依偎在他寬濃溫暖的懷抱之中。

令他魂牽夢縈的人兒此時就置身於他的懷中,他的眼神不由變得熱切起來,呼吸也沒來由得急促了許多。她大約也感受到了他的變化,微微睜開了眼瞼偷窺他,一張俏臉在撞上他熱烈的眼神之時便瞬間紅到了脖子根。

他的俊臉在她眼前被逐漸放大,他鼻端溫熱的呼吸吹拂在她臉上,有些癢癢的,她感覺自己的心臟跳動得相當厲害。不知是由於緊張還是怎麼,就在他的唇即將貼上她的時,“咕咕”一連串熟悉的響聲。裊裊本就遍佈紅暈的臉上更加羞紅不已,她立即伸出手,掩飾般地捂住自己的嘴,彷彿那不合時宜的聲音是自她口中逸出一般。

他的嘴巴便只得親熱地粘在了她的手背上,同時他臉上也露出了古怪的表情,像是忿然,又像是沮喪,更多的是無可奈何。

“你餓了嗎?”他只得按捺住想要一親芳澤的慾望,體貼地問道。

“有一點。”她羞赧地點頭,恨不得把立刻找個地洞鑽進去。

“那我們叫人送吃的來,吃好我們去逛看花燈如何?”他極盡溫柔地問道。剛才令人稍嫌不快的小插曲好似並沒帶給他多大的影響。

她欣然應允。然後她起身穿好彼時脫下的喜服,對他神祕地說︰“你等我一下,我去換件衣服。”

“你不在這裡換去那裡換衣服?”他調侃不已地笑問道。

“我還不習慣在外人面前換衣服。”她羞答答地說完,轉身跑出了門外。吩咐西晴去與她更衣,讓西倩去準備吃食。


第八十三章 柔情蜜意  



誰知這一等就是半個時辰。換件衣服要花這麼長時間嗎?在此等待的一瞬一剎,都讓秦顯飽受煎熬。真是望穿秋水,不見伊芳人來。

正在坐立不安間,西倩端著香噴噴的飯菜進來了。跟在她身邊的,還有一個毫不起眼的僕婦。她將飯菜布好,那僕婦就低眉順眼地幫著擺碗筷什麼的。

西倩道了聲“王爺”請慢用,臉上似乎是看見他焦急的神情而微翹起了嘴角。她行了禮,然後恭身退下。秦顯看也沒看桌上的菜肴一眼,只是渴切地眼望門外。

“王爺,奴婢服侍您進膳可好?”這會兒,那僕婦不知死活地冒出一句,那聲音難聽得跟公鴨嗓沒兩樣。

“不用你伺候了,退下吧。”秦顯也並不為難她,只是向她揮了揮手,說道。

“王爺,奴婢是奉王妃之命來服侍您進膳的。”那僕婦倒是有些膽識,竟不躲不避地造次起來。

“王妃她人呢?”秦顯微感不悅地問道。

“王妃吩咐奴婢說,等王爺進完膳,她自會現身出來。”那僕婦仍舊是一副謙卑的模樣,低垂著頭回答說。

“她真是這麼說?”他狐疑地問道。他家娘子比較調皮,不知又在耍什麼花樣了。

“是的,王爺。”

秦顯半信半疑地坐了下來,那僕婦便取了銀箸遞給他。他伸手去接的時候不當心碰到了她的手,他心下大駭,不由側目往那雙手上看去。那哪是一雙婦人的手啊?如瓷玉般閃著耀眼的光澤,分明就是養尊處優的少女之手。

那僕婦見他在打量自己,不由訕訕地藏起手來,溫言問道︰“王爺需要飲酒嗎?”

秦顯臉上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輕點頭道︰“好啊。”

那僕婦便執了酒壺,靠近他跟前,姿勢優美地為其斟酒。斟酒畢,她放下酒壺,又將手籠進了寬大的衣袖之中。

突然,毫無預警地,秦顯猿臂一伸,一把摟住她的腰身,輕輕一帶,她便已經整個兒跌坐在他的大腿之上了。她大驚失色,極力地推卻著,局促不安地說道︰“王爺,你幹什麼呀?”

“既是王妃吩咐你來陪我進膳,那我就卻之不恭嘍。”他將她箍得死緊,她雖然極力掙紮卻一度動彈不得。他往她耳畔吹了口氣,不無挑逗地說道︰“怎麼樣,如此合你的心意嗎?你真的很頑皮,愛妃﹗”

“你怎麼知道……”她眨了眨眼,不由露出了自己的本來聲音。“原來你早就看出來啦,就故意裝作不知來捉弄我啊?”她不滿地撅起了嘴唇,嗔道。

“愛妃,你如何顛倒黑白呢?”他正視著她波光盈盈的妙目,柔聲說道︰“明明是你改頭換面戲耍為夫在先啊﹗”

“我哪有?”她鼓著腮幫子,氣呼呼地說︰“我不過是想喬裝一下,一會兒我們去看花燈才不容易引起騷動而已。你到底是怎麼發現的?”

“一個下等僕婦如何會有如此纖細的雙手?況且你的手如此冰涼,再加上你身上若有若無的香味,足以使我斷定,這裡面一定有什麼古怪。”他分析得頭頭是道︰“最後那句‘愛妃’也只是試探之語,你果然一下就中計了。”

裊裊被他當場拆穿,顯得極為不悅,掙脫了他的束縛,坐到了旁邊位子上。秦顯不由對她的易容之術大感好奇,追問道︰“愛妃幾時學得如此絕技?師承何人?”

“這個嘛,”她眼眸稍轉,故弄玄虛道︰“不足為外人道也。”

“外人?你已經在我面前說第二遍這個詞眼了。”他瞇起眼睛,戲謔地問道︰“我還是外人麼?”

“那可不?”她幾乎是強詞奪理般地回答︰“君不聞,外子外子,可不就是指外人麼?”

他啞然失笑,虧她竟能如此屈解這個詞語並牽強附會一番。他的妻子,心思何等百轉玲瓏啊﹗


第八十四章 歡度元宵 


 
兩人結束了說笑,麻利地吃好飯,裊裊也替秦顯喬裝一番,一轉眼,本來俊美無儔的公子哥變成了一個面黃肌瘦的中年漢子,裊裊還猛勁地取笑了他一番。

然後兩人興興頭頭地離了王府,往那燈火璀璨人聲喧鬧之處而去。為安全起見,秦顯從長安帶來的四位親隨心海、心浪、心波、心濤,都裝作漫不經心地分散各處,將兩人暗護了個滴水不漏。

大理城在今晚變成了不夜之城。

大街的兩旁,店鋪都掛出了精美的花燈。花燈掩映之下,可看見酒肆茶樓之內座無虛席。路過脂粉飄香的青樓窖子,絲竹管樂輕歌曼舞鶯聲燕語不絕於耳。而街道兩側,賣花燈的、捏面人兒的、還有香氣四溢的面攤兒……無處不是人滿為患。但見一雙雙一對對的男女笑語盈盈地來去,誰也沒有多看這混入人群之中的王爺及王妃一眼。

秦顯緊拖著裊裊的手,以免兩人被人這熱鬧的人群沖散。裊裊似是從未參與過如此隆重盛事,一臉新奇欣喜之色。

他們幾乎是在人群之中蠕動著前行的。對於這樣與民眾接踵比肩之事,秦顯也是首嘗,一時半刻間還有些頗不適應。他只是牢牢地拽著裊裊,生怕一個疏失,就發生什麼意外。

突然,一群人蜂湧著擠了過來。秦顯將裊裊緊緊地護在懷中,慢慢地往後退去。只聽前方不遠處,一陣陣鑼聲喧天,然後一個尖銳的女聲大嗓門地吆喝道︰“玩一玩,看一看,只看不玩真遺憾﹗射飛鏢,贏花燈,花燈送給心上人﹗過往的客官看過來,這裡的作秀更精彩﹗”

這一嗓子遙遙傳了開去,一下子就吸引了不少人的圍觀。剛才那一波人潮,有一部分是沖著那裡去的,正好跟反方向的人群撞了個正著,人群之中立時亂做一團。

秦顯護著裊裊退到了較為安全之處,他低頭問道︰“你怎麼樣?有沒有撞到?”

她搖頭,眼中有異樣的光彩閃現。他視她如珠如寶,對她呵護有加,她不是感覺不到,她又豈能無動於衷呢?

“那就好。”他如釋重負般地說。因為他個子較高,在人群中可謂鶴立雞群。他隨意地抬頭朝那圍得裡三層外三層的人群中看了一眼,臉上露出微驚愕的神情。“娘子,你可想要花燈麼?為夫地幫你贏一盞回來如何?”

裊裊也已經聽到那一嗓子清亮的喊聲,依稀還覺得有些熟悉。往那邊看去時,只看到影影綽綽的一干人眾哄鬧著擠做一堆不知道在做什麼。她並不在意有沒有花燈,她只是好奇心大起,也想一睹其中的奧祕。於是便沖他甜甜地一笑,點了點頭。

秦顯便擁著裊裊往那人堆而去。在幾位暗衛的大力協助下,他與裊裊艱難地擠到了最裡面。在這最前面,攔起了一條長長的紅絲帶,以限制靠近的距離。

這人群簇擁之中,有二十幾盞樣式各異的花燈被高高地挑至顯眼之處,花燈之下的主事者為兩女一男。其中最為活躍的那個女子正在鼓動唇舌,不停地遊說看客去玩那所謂的“射飛鏢”遊戲。

秦顯與裊裊都已經認出了那個舌綻蓮花的女子正是蘇暖玉,於是兩人不由相視而笑。

話說蘇暖玉當時回到將軍府後,她失蹤了那麼久,竟然沒有一個人問及她的去處。這樣也好,她也好按原計畫進行自己的活動。原來大年初一那天,方鎮欽四處遍尋她不得,她卻是帶了抱雲和李雲尚一道,去找城中有名的能工巧匠,軟磨硬泡威脅利誘人家為她打造了三十支飛鏢。想她蘇暖玉為這運動會如此費心竭力,所以今天城中才如此繁榮熱鬧,若她不趁機也小賺一筆,那真是太對不起她了。

此番蘇暖玉正在眉飛色舞地引誘眾人道︰“各位,今天這個小遊戲,就叫‘射飛鏢’,其玩法極其簡單。各位請看﹗”蘇暖玉微一側身,手指向身後不遠處的一隻箭靶,這是她偷偷自軍營出順手牽羊來的。

“只要你連續 一定要連續的哦,”蘇暖玉強調了一番,繼續說道︰“連續射中靶心五次,就可得到精巧花燈一隻。若連續射中十次,那就恭喜恭喜,本姑娘手中尚有剩餘幾張運動會的入場門票,這便忍痛割愛,獎賞閣下啦﹗”

頓時人群中爆發出強烈的議論之聲。先前不明白行情,個個都抱著觀望態度,買票之人並不十分踴躍。但隨著元宵佳節的臨近,鄰郡諸縣的富與貴者接踵而來,三日之內,計畫中的六百張入場門票便已宣告賣罄。到後來甚至有人出了十倍即一百兩的銀錢來購買別人手中的門票,都已經是一票難求了。此時眾人紛紛後悔莫及,早知道多買幾張門票,低進高出之下,不是一下就成暴發戶了麼?


第八十五章 飛鏢遊戲


  
蘇暖玉當然免不了要自鳴得意一番。不過軍營校場的場地有限,況且有楚王及王妃在場,人太多總歸會投鼠忌器一番,所以也不能再加印門票。

說起來這個門票也是蘇暖玉發明的。雖然此時已經有了紙張,但印刷術還未誕生。她就按照平常電影票的規格,設計了一個版式。一個圓圈代表腦袋,左一劃右一劃象徵雙臂,最下面兩豎就代表雙腿。這是平常作畫時最為簡單的畫法。然後尋了一位刻章的師傅,把圖案刻章一般刻了出來,蓋章一般地蓋在紙張之上。這樣還不算完,每張門票的背面都必須有三府蓋章才算生效,此舉是為防有人偽造門票而生。

蘇暖玉也是知道了這門票奇貨可居,故此來引誘眾人積極參與她的飛鏢遊戲。開玩笑,哪有那麼容易被射中啊?她們班上曾有個飛鏢社團,她還是社員之一,即使她常與人訓練切磋,也很難說有連續十次都射中靶心的。

於是蘇暖玉這一番說辭下去,人群之中爭先恐後都要來一展身手。秦顯嘴角微揚,這個女子倒深諳心理戰術的嘛。

一時間眾人過分踴躍,大家你推我攘,都恨不能第一個射中了靶心。於是場中立時亂作一團。蘇暖玉見勢不對,趕緊敲響了鑼,疏導大家排好隊,還警告說若有人插隊,取消遊戲資格。如此一來,秩序馬上變得井然有序了。秦顯早已趁機拉著裊裊混進了隊列之中。

“兩錢一枚飛鏢,感謝你的參與,祝你好運﹗”抱雲端著個盤子,盤內整齊地列放著三十枚形若袖箭的玩意兒。想當然耳,想要連續射中十次靶心,最起碼得買十隻以上的飛鏢才行啊。

第一個幸運兒是個長相粗魯的漢子,他一口氣買了所有的飛鏢。只見他挽了袖子,朝自己手心之中吐了兩口唾沫,互搓了兩搓,大有志在必得之勢。

他取了第一枚飛鏢,瞇了一隻眼,看準五步開外的箭靶紅心,口中“嘿”地一聲,飛鏢脫手而出。“咻”﹗那飛鏢竟如臂指使地穩穩射中了紅心。他高興得大叫起來,臉膛頓時因興奮變得通紅。人群中出爆發出喝采之聲,同時更加擔心落於人後就沒有機會了。

此人乃是一介屠夫,本來是有些手勁的,偶一射中也沒什麼稀奇之處。蘇暖玉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那漢子一射得中,大受鼓舞,一鼓作氣地連續射出好幾支。人群中時而有喝采之聲,時而又是惋惜之聲。他定睛看時,發現自己已經有兩支射偏了。無奈,只得重新計數。

蘇暖玉命守在箭靶一旁的李雲尚將之前射上去的飛鏢全都取了下來,並鼓勵那人再接再厲。可惜他好運有限,頂多只有一次六支連續射中的。蘇暖玉命李雲尚取了一隻花燈給他,那人無奈,只得領了花燈,怏怏地離了頭前位置。但他卻並不就此離去,只是站往一邊旁觀。

接下來的好幾位都是空手而返,都說那小小飛鏢如何竟毫無準頭可言。

終於輪到秦顯與裊裊了。秦顯讓裊裊站至身側,語聲溫柔地說︰“待為夫去為愛妻把所有花燈都贏了來送你可好?”

裊裊眼波流轉之處,盡是掩飾不住的笑意。

“你要是砸了人家的生意,人家要惱恨死你的。”裊裊低聲說道。她當然可以想像得到,一位武功高手,這小小的飛鏢之術,還不是手到擒來嗎?

蘇暖玉當然也沒認出他們來。只見眼前的兩位男女,雖然長相拙劣,衣著也相當粗糙,但表情之間甚是親密,想來感情不錯。

“兩位如此恩愛,真叫羨煞旁人啊﹗”蘇暖玉不由得恭維了一句。這漢子長得病歪歪的,想來也是沒什麼力氣,一定又是想試試手氣,若是能僥倖贏得一張門票,他們的生活馬上大變樣一番。

“請問買幾支?”抱雲將盛著飛鏢的托盤遞到秦顯面前,問道。

“十支。”秦顯運氣變聲說道。

十支?蘇暖玉不免再次打量了他一眼。原來她估計錯了,這個人不是想贏門票,只是想贏一盞花燈博愛人芳心?倒也有些自知之明。

秦顯自懷中摸了一塊碎銀,“鏗”然一聲扔進了盤子之中。蘇暖玉不由一驚,這銀子少說五兩,能買好幾十個花燈了。眾人之中一片抽氣之聲響起。蘇暖玉也略感忐忑起來。他莫非不是誠心來玩遊戲的,而是來踢場子的?

此時抱雲也怔怔地看著那塊銀子,扭頭看向蘇暖玉。蘇暖玉弄不清對方的來意,暗想我並沒有得罪於你呀。剛才拍的馬屁莫非又拍錯了?他們不是合法夫妻,其實是情人關係?

蘇暖玉心思電轉,此時已是滿臉堆歡,趕緊迎上前說道︰“這位兄台,在下只是小本經營,你這一出手,倒叫在下好生為難。”蘇暖玉將那錠碎銀揀起來,重新遞至他面前,意思是說不做他生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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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7 12:08:59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六章 情人之夜  

秦顯剛才不過隨便在懷中一摸,感覺出手太少未免小家子氣,所以掂了塊不大不小的銀子出來,沒成想讓蘇暖玉起了疑心。

“我又沒說要你找零,你怕什麼?”事已至此,秦顯只得見招拆招了。

蘇暖玉更加惶恐了。不要找零,你老究竟意欲何為呢?早知道還是應該把這事告訴方鎮欽,讓他來幫忙壓場子的。

“閣下莫非是沖那門票而來?”蘇暖玉茅塞頓開,非此即彼,既不為小小花燈而來,料想是被剛才她的言辭說動了,故此要來搏一搏的吧?

秦顯見她話說到這份上,於是便順水推舟地說道︰“姑娘冰雪聰明,竟一下子猜中在下的心思,佩服﹗”

蘇暖玉心中大石落地,於是便不再與之糾纏,讓出道兒來,對秦顯作了個“請”的手勢。

秦顯手中掂了掂飛鏢的份量,此物甚輕,若要準確無誤地射中靶心,必定要運動內力,使其去勢既快且急,方能萬無一失。這對他來講,當然是不費吹灰之力之事。

只見他左右手各握了五支飛鏢,兩手先後一揚,眾人只覺得眼前勁風乍起,接著“ ”的破空之聲大作,再看向那半空之中,十隻飛鏢一先一後仿若飛蝗般整齊劃一地往一個方向而去。接著一片“噌噌”然之聲,那十隻飛鏢竟是齊刷刷穩穩當當地釘在了靶心之中,其力道之深濃,在場諸人只能看到飛鏢最上方的幾根羽毛露在靶心外面。

蘇暖玉一時也是看得瞠目結舌。場中頓時一片寂然。過了好一會兒,不知誰先回過神來,當先叫了一聲“好”,場中立時大聲喝采起來。

蘇暖玉知道今天遇到高人了。她緩緩將眼光掉轉過來,不由困難地咽了咽口水。想到之前自己信口許下的諾言,此時真是哭笑不得。

“那個……這位兄台果然身手不凡﹗”蘇暖玉皮笑肉不笑地緩步上前,壓低聲音對秦顯說道︰“不知可否借一步說話?”

秦顯正準備搭腔,那邊已經有人揚聲質問道︰“姑娘,你先前不是說只要連續射中十隻,便可得到明日的運動會門票一張麼?姑娘為何不兌現於眾人眼前呢?姑娘莫不是拿話誆我們大傢伙兒的吧?”

蘇暖玉心中暗叫一聲“糟糕”,票都賣光了,那裡來的票再給別人?俗話說,寧吃過頭飯,莫說過頭話。這子虛烏有之事,果然不能信口雌黃的﹗

人群之中開始鼓噪起來。想是那沒贏得任何物品的人心有不甘,正好借機生事,出一口氣。蘇暖玉當機立斷,此刻心中只有一個想法,先下手為強﹗

此時她走到場地當中,面向所有觀眾,鳴鑼示意大家噤聲。

“實不相瞞,各位,門票確實是沒有……”

蘇暖玉話猶未完,底下人群之中早已群情激憤,個個摩拳擦掌,準備要聲討一番的模樣。蘇暖玉見勢不妙,趕緊又敲響了鑼聲。

“各位請稍安勿躁﹗我話還說完呢﹗”蘇暖玉泰然自若地說道︰“我雖然沒有門票,但是有入場的信物。其實我有一位親戚在將軍府當差,她因為表現良好曾得到大善人的賞賜。這件賞賜之物就可以作為明日運動會入場的信物。”

蘇暖玉便自懷中掏出一方錦帕,向眾人展示一番。她也不是完全信口胡謅,這方錦帕本就是當初她央求方詩浣為她做的。在下方一角,繡有一個“玉”字,另外還有一個特別記號。她只消向守門之人吩咐一聲,持著這方錦帕入內也不是什麼難事。

秦顯心裡卻犯嘀咕了,此女似乎也忒魯莽了些。他見此情勢,不由和裊裊互望一眼,然後暗中點了點頭,意思是說相機行事。

“姑娘,但憑這一方錦帕,如何取信於人?”又有人出聲質疑道。“如此信物,我連夜可以造出十個八個的。”

接著一片附和之聲。

“既是信物,當然有其特別之處,豈是隨隨便就能偽造的?”蘇暖玉冷聲說道。俗話說眾怒難犯,她今天倒楣,竟然一下子撞在槍口之上。

“既然姑娘言之鑿鑿,那在下就暫且相信你一回。”秦顯趁勢上前說道。

“這位兄台不僅技藝超群,這看人的眼光也是頗為獨到的。相信我,絕對出不了岔子。”蘇暖玉松了一口氣,將那方錦帕遞給秦顯,自是不免要溜須拍馬一番。接著鄭重地囑咐道︰“千萬將它收好﹗莫要叫那有心之人得了去,你這幾兩銀子就白花了。”

“在下理會得,多謝姑娘提點。”秦顯笑答。

眾人間交頭接耳開始有了騷動之意,顯是有相信的,也有不信的。在這當口,幸而有參加比賽的淘汰選手認出了她來,此時便仗義為她聲援說︰“我認得她﹗她就是這次運動會的策劃人蘇姑娘,大家可以相信她﹗”

蘇暖玉向那人投去感激的一瞥,這番話份量真重,人群中的竊竊私語聲漸息,場中頓時又安靜不少。

“為了慶祝第一位幸運兒的產生,”蘇暖玉掃視場中諸人一眼,朗聲道︰“本姑娘特別贈送一盞花燈於這位壯士。”

她親自選了一盞繪有鴛鴦圖案的花燈,取下來遞至秦顯面前,飛快地說了一句︰“今天多謝你的解圍﹗”然後才慢條斯理地大聲說︰“祝這位兄台及嫂夫人恩愛綿長情比金堅﹗”

秦顯接過花燈,轉身遞至裊裊面前,問道︰“夫人,可還喜歡這燈?”

裊裊強忍住笑,粗聲粗氣地回答道︰“多謝相公,外家身喜歡極了。”然後歡欣無限地接過燈去。

“那在下就先行告辭了﹗”秦顯向蘇暖玉抱拳客氣道︰“祝姑娘生意興隆﹗”

“多謝﹗也祝二位元宵節快樂﹗明天見﹗”蘇暖玉笑逐顏開地回答。

“明天見﹗”秦顯深深地笑了開來,心裡再次重複了一遍“明天見”。是的,明天,我們一定會再見的。不知道你又會給我帶來怎樣的“驚喜”?



第八十七章 海誓山盟
  
蘇暖玉好似也感到他話中有話似的,他的女伴也一直用異樣的眼光緊盯著她。那樣的眼光並未有半分敵意,竟似看熱鬧一般的神情。依稀她又覺得此人似曾相識,但遍尋記憶都想不起來在何處見過。

那漢子便護衛著他的女伴離開了,留給蘇暖玉兩個熟悉又陌生的背影。不過很快她就不再去思考是否與之確有淵源,因為她還要照顧自己的生意呢。

飛鏢遊戲仍在繼續,接下來竟一直都順順當當的。直到亥時時分,人流漸漸散去,蘇暖玉的攤位上人煙也稀疏起來。

蘇暖玉感覺自己喊得嗓子都要冒煙了,準備的二十個花燈只用掉了十四個,還剩了六個。倒是便宜了最後參加遊戲的兩名顧客,也不管人家有沒有射中,一人送了一個。那兩人自是歡天喜地地受了。

結束營業,蘇暖玉跟李雲尚及抱雲拾掇拾掇,點檢一番,結算出今日總共掙了十幾串錢。嗯,斬獲不錯。蘇暖玉不由得沾沾自喜一番。

蘇暖玉分給李雲尚和抱雲各三串錢的辛苦費用,又送了兩人各一隻花燈,這才意猶未盡地慢慢往將軍府而去。

將軍府的大門已經上了門閂,門簷上的風燈也已吹熄了燭火,整個門庭霎時顯得冷清而詭異。

抱雲上前拍門,喊了幾聲都無人應門。

蘇暖玉氣忿已極地沖上前,握了拳頭使勁捶打著門。過了好半天才傳來一個懶洋洋的聲音極不耐煩地問道︰“是誰呀如此沒有禮貌?你可知這是何處?深更半夜在此撒野﹗”

“撒野?﹗”蘇暖玉怒從心中起,惡自膽邊生,不由冷聲說道︰“我回自己的住所,你這個小小的守門的奴才,在這裡偷奸耍滑,門不開倒罷了,還敢出言不遜﹗好啊,你說我撒野,你可知道什麼叫撒野麼?姑奶奶我今天就讓你開開眼界﹗”

蘇暖玉一生之中,最是痛恨此種拿著雞毛當令箭的渾人。這天寒地凍的,即使是有不相識之人投奔而來,也當問一聲別人的需求。更何況她是將軍府的座上賓?

蘇暖玉自李雲尚手中一把奪過銅鑼,一腔怒意都發洩在這手捶之上,一時之間,“ ”,巨大的鑼響之聲驚破了這一府的寧靜。

就在須臾之間,大門迅速洞開。那守門人趕緊打躬作揖求她止了鑼聲,並哭喪著臉說道︰“蘇姑娘冤枉奴才了﹗奴才並不知道是姑娘在外面,怠慢了姑娘,請姑娘大人大量,不要跟奴才一般見識﹗”

“你知道就好﹗”蘇暖玉冷冷瞥了他一眼,略帶訓誡意味地說道︰“下次不管是誰,你都把嘴巴放乾淨些﹗”

那守門之人一張臉羞得通紅,垂著頭連連稱是。蘇暖玉便不再跟他囉嗦,招呼了抱雲和李雲尚一道入內。

將近海棠齋門口,遙遙地便看見一個青衫磊落的人影卓立當地,目光緊緊追隨著蘇暖玉移動的身形。

“奴婢抱雲見過大少爺﹗”抱雲向他行了禮,識趣地先進了海棠齋的院門。

“鎮欽,這麼晚了你怎麼還在這裡?”蘇暖玉見到他先是一愣,雖然一直的好心情剛才被打了個折扣,但總體來講心情還是不錯的。所以見到方鎮欽時不由微笑著問道。

“你……你怎麼就這麼讓人操心呢?”他嘆息似地說,目光自動忽略掉一旁礙眼的李雲尚。“今天一整天都沒看到你,你到底都在忙什麼啊?還弄得這麼晚回來﹗”

“你今天有找過我嗎?是在這裡等我的嗎?”還以為這個府裡沒人在意她呢,本來心灰意懶的蘇暖玉此時又有些喜悅起來。“你來得正好,城門關了,我表哥今晚要麻煩你照顧一下。”

“暖玉,你先過來﹗”方鎮欽不由分說拉了她的手,往遠處疾駛了幾步,也不管李雲尚能否看得見或者是胡思亂想,猝然然,他一把抱住了她。他把她抱得那麼緊,好像想要將她生生嵌進他的身體內一般。“暖玉,我好不安﹗你是快要離開我了嗎?你會從我眼前消失嗎?我只要看不到你,心裡就會失落不已。”他放開她,仍是牢牢地抓著她的肩膀,注視著她的眼睛,狂熱而急切地說道︰“暖玉,我們成親吧﹗我們也去請求楚王代為進言,向皇上請旨賜婚,好不好?”

“鎮欽,你是怎麼了?怎麼說是風就是雨的?”蘇暖玉心如鹿撞,一時間變得方寸大亂。她怔營不定地看著他,緊張兮兮地說道︰“我們兩個的事急不得的,欲速則不達,嗯?”唉,其實她也有些搖擺不定就是了,到底是回家還是意志堅定地留下來與他同進共退?

“你一定在心裡笑話我,是吧?”他幽怨不已地瞅著她,低低切切地說︰“我本來也極力勸慰自己,要多加克製自己的感情。可是剛才我一聽到那陣驟然響起的鑼聲,立馬聯想到可能是你。所以我趕緊穿了衣襪趕了過來,忙亂之中,竟然只穿了一隻鞋子。”

蘇暖玉立即低頭去看他的腳,借著朦朧的月色,看見他只有左腳上趿了一隻便鞋,右腳則只穿了襪子,一路奔來,露水早已將襪子弄濕。蘇暖玉心中一片激蕩,他那麼緊張關心她,說明他對自己真的是真情實感。幾乎在那一剎那間,她便作了要留下來與之長相 守的決定。

“鎮欽,我蘇暖玉真是何德何能,竟然能得到你的垂青與疼愛。我現下答應你,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會和你在一起,永不分離﹗”她一臉動容之色,無比莊重地向他許諾說。

“真的嗎?暖玉,我沒有聽錯吧?”他幾乎是狂喜地大叫出聲。“你再說一遍﹗”

“我,蘇暖玉答應方鎮欽,除非天崩地裂,或是海枯石爛,否則永遠都要在一起,長相 守、不離不棄﹗”在那瞬間,曾經聽過的最甜蜜最動人的情話一古腦兒地湧上了蘇暖玉的腦海中,她也不假思索地念了出來。

“暖玉,我的好暖玉﹗”方鎮欽高興壞了,一把抱起了她,竟在原地打起轉來。蘇暖玉神魂飄飄間,心裡湧動著前所未有的踏實與滿足之感,與此同時,那對菩薩曾有的敬畏及恐懼也漸勢微,整個人變得無比神勇起來。愛情的力量果然不容小覷﹗菩薩,不管你要如何懲罰我,請儘管來吧﹗


第八十八章 運動大會
 
宣和二年正月十六,天香樓杯春季運動會正式拉開帷幕。

辰時三刻,軍營外面,兩列劍戟森嚴的士兵拉了長長的警戒線在入場門口,檢票的士兵火眼金睛般認真謹慎地檢視每一張門票,並對每一位入場觀眾詳加搜身,以確保並無利器在身。為女性觀眾服務的是將軍府的秀君及大理王府的西倩二人。

今天大理城中可謂萬人空巷。成千上萬的民眾湧往場地附近,苦於無法進入場地而圍堵在軍營四周。當然,這裡也是經商的最佳場所。於是,有賣茶水的、賣點心的、賣小玩意兒的,可謂應有盡有。

辰末巳初時分,秦顯及裊裊才姍姍來遲。

秦顯身穿一襲皂色蟒袍,腰身束一根寶藍色腰帶,腰帶中央鑲著一顆碩大且成色極佳的紫紅瑪瑙,在陽光的反射下熠熠生輝。他春風得意地駕著驚風,護衛著裊裊的座轎緩緩前行。

民眾早已紛紛退避兩側,跪迎楚王夫婦的大駕光臨。秦顯微笑地向所有人道“免禮,平身”,當先引馬來至軍營門前。

大門頂端,也是拉起長長的橫幅,橫幅上依然是眼熟的字跡,上書“天香樓杯春季運動會”。秦顯微瞇起傾倒眾生的丹鳳眼,嘴角勾出一個好看的弧度。蘇暖玉,我們又要見面了哦﹗

入了軍營,縱身下馬,只見營地之中的校場被寬大的紅布圍成了比賽場地,而在點將台的左右兩側,分別用粗壯的原木支撐出階梯狀的三層座位,正好與點將台遙相呼應。在點將台的下方,設有二十幾個特殊的座位,是附贈給贊助商們的。

此時所有營地內的民眾都安靜地站在校場當中,恭迎楚王及王妃的到來。

裊裊也自轎中娉婷而出,秦顯自然而然地牽了她的手。由方騰引導著眾人向他們行了君臣之禮,秦顯一臉春風得意,示意大家免禮,與美嬌娘並肩信步上了點將台。

臺上擺了一張紫檀木桌,放了兩張椅子。桌上擺了茶水、糕點、時令水果、乾果、堅果、炒貨、蜜餞等物,滿滿擺了一桌。另外,桌上還擺了兩只空酒杯。

秦顯與裊裊分別落座,方鎮欽及史俊安各侍立在左右手以策安全。在他們身後還有精心挑選出來的四名士兵,以防突發意外時可作接應。

當裊裊出現的那一刻起,史俊安的目光就再未自她身上移開過。這令秦顯微感不悅。

觀眾們也都依次徐徐入座。

在點將台的上方,同樣掛了橫幅,上面用粗大的字體寫著︰“入天香樓,交真朋友﹗”正是蘇暖玉為天香樓設計的廣告詞。她不懂什麼文案創意,所能想到的不過也是平常司空見慣的廣告語而已。

那將內營與校場隔開的紅布之上,也是密密麻麻寫滿了廣告之語。如“宮廷禦膳房,大理玉掖坊”、“大理茶都,名動京都。”“酒香不怕巷子深,陸家酒莊歡迎您﹗”諸如此類,不一而足。

寬闊的場地之中,兩側分別劃了六道白線,白線起頭之處,畫了幾個奇形怪狀的文字。方騰作為本次運動會的主持人,此時正在向楚王解釋說,此乃跑道,那幾個字是從一到五的阿拉伯數字,是蘇暖玉發明的記數方法。

“是嗎?倒也有趣。”秦顯看著那幾個稀奇古怪的文字,臉上彌漫著高深莫測的淡淡笑意。“何以不曾見到她人?”

方騰舉目四望一番,不由也是倍感疑惑,自言自語地說︰“奇怪,剛才明明還看到她了呢。”稍一思索,才回稟秦顯說︰“回王爺,想是自內場安排去了罷。”

秦顯心中竟然生出些許的悵然之感,暗笑自己莫名其妙。然後他點點頭,示意方騰可以開始了。

方騰於是命人敲響了軍鑼,示意所有人集中注意力。

“歡迎大家參加本次天香樓杯春季運動會。”方騰中氣十足的聲音響徹全場。“大會進行第一項,歡迎楚王為本次運動會致辭﹗”說完,帶頭鼓起掌來。接著,全場響起一片熱烈的掌聲。

此時方騰自袖中取出一張折紙,恭敬地呈現給秦顯。秦顯狐疑地接過,展開來,卻見上面用隸書字體寫了滿滿一張紙,想來是要讓他照本宣科用的。

他迅速地掃描了一眼,只見上面寫的是︰“各位來賓、各位朋友,女士們、先生們,上午好﹗

今天是一個令人激動的日子,我們歡聚一堂,共同慶賀本次天香樓杯春季運動會。我代表皇上、國家領導以及各族民眾歡迎你們的到來﹗

生命在於運動,希望透過舉辦運動會為契機,能達到人人熱愛體育、人人參與體育,強身健體、保家衛國的目的﹗昂首挺胸,揚眉吐氣,誰敢說我們是‘東亞病夫’?

……”


第八十九章 美酒好合
 
秦顯越往下看越是一臉怪異之色,看這滿紙亂七八糟不知所雲的文字,不難猜到又是蘇暖玉的傑作。這個蘇暖玉,果然如他所料,又給他製造出一番“驚喜”。雖然有些令他猝不及防且啼笑皆非,但他卻很快地恢復了鎮定自若的神情,眼光直接跳過荒唐之處,鏗鏘有力地揚聲說道︰“本王宣佈,天香樓杯春季運動會現下開始﹗”

又是一片經久不絕的掌聲響起。在這片掌聲中,秦顯含笑將那演講稿遞給右手方的裊裊,輕言說道︰“愛妃也來欣賞一下令妹的大作﹗你們倆倒很有些相似之處的﹗”

裊裊早就察覺到他臉色的細微變化,此時疑竇叢生地接過演講稿,忍俊不禁的同時也是倍感納罕。

蘇暖玉此時已悄然出現下了點將台之下。她當時讓鄭峰寫這份演講詞的時候,就把鄭峰給駭了個無以複加,幾乎無從下筆。蘇暖玉可算得上根正苗紅的共青團員,平常聽國家領導人發言聽得多了,此時自然而然是依葫蘆畫瓢地拿來主義一番。此時聽秦顯直接將前面部分忽略掉,不由悻悻地摸了摸鼻子,仰面朝天翻了個白眼。

方騰又作了手勢示意全場注意,接著聲若洪鐘地喊道︰“大會進行第二項,由陸家酒莊向楚王及王妃獻禮﹗”

蘇暖玉剛才溜號就是去找這陸家酒莊的當家去了。這陸頭家是個老實巴交的小百姓,聽說要跟楚王近距離接觸,似是極為緊張,竟然臨陣退縮準備讓他婆娘代為獻酒。他的婆娘也是沒見過什麼大世面的人,一聽他如此說整個人都有些犯哆嗦。蘇暖玉費了好一番口舌,才安撫住陸頭家,並成功說服他親自獻酒,還煞費苦心地面授機宜一番。

此時方騰話音剛落,蘇暖玉便一把將陸頭家推上了台階之處。

陸頭家抱著一個酒壇,彷彿臨刑之人步上斷頭台般惶恐不安。他幾乎是強壓住那股莫名的恐懼之感,舉步維艱地一步步挪上了點將台。

上得最後一步,雙腿便不由自主地重重一跪,頭也不敢稍抬半分,嗓言幾乎都在打著抖,期期艾艾地說道︰“小的……草民……陸有光,參見楚王殿下……王妃……千歲千歲千千歲﹗”

“免禮﹗你請起吧﹗”秦顯溫言說道。

他的聲音彷彿有鎮定的力量般,這陸有光漸漸不那麼恐懼了。他謝了恩,站起身來,將手中的酒壇舉過頭頂,用平靜許多的聲音恭敬地說道︰“這是陸家酒莊自釀的美酒,在此獻醜為王爺及王妃祝婚,祝王爺及王妃和和美美,天長地久﹗”

方騰接過了酒壇,拍開了酒封,一股濃鬱的酒香立即四溢開來。秦顯與裊裊互望一眼,都暗贊了一聲“好酒”。

方騰分別往那兩只酒杯中注了約四分之三的酒水,然後小心翼翼將酒壇放下。秦顯執了酒杯,就著杯沿先嗅了一回,這才淺淺啜飲了一口。那酒甫一入口,便覺無比醇濃與美妙,令人齒頰生香、回味無窮。

“真是好酒﹗”秦顯對低垂著頭站立一旁的陸有光褒獎了一句,又問︰“此酒名叫什麼?”

“回王爺,尚無名字。”陸有光回答完,鼓足勇氣說道︰“草民鬥膽,不知王爺能為這酒賜名與否?”

“有何不可?”秦顯爽快地說道。然後稍作思忖一番,這才慢條斯理地說道︰“本王飲酒之時竟能覺到茶的香味,想來是將茶葉入了酒中,相互融合在一起了。陸有光,本王猜得可對?”

“王爺英明,正是如此﹗”陸有光便順水推舟地回了一句。

“既是如此,本王就為它賜名‘好合’。既是指這酒乃茶香與酒香完美結合,又寓意本王與王妃你中有我、百年好合。”秦顯一臉燦爛之笑,目光深情地凝視著裊裊。

裊裊玉面微暈,卻仍是淺淺一笑以作回應。

“多謝王爺賜名﹗”陸有光大喜,隨後忘情地振臂高呼道︰“王爺為陸家酒莊新酒賜名為‘好合酒’,祝王爺及王妃百年好合、天長地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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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7 12:09:09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章 百年好合
 
蘇暖玉在下麵已經是迫不及待地介面大呼道︰“祝王爺及王妃百年好合、天長地久﹗”然後全場都跟著重複了遍“祝王爺及王妃百年好合、天長地久﹗”,聲音整齊劃一,彷彿是排練許久一樣。

喊聲漸歇,陸有光也躬身退下。方騰又繼續說道︰“大會進行第三項,兩百士兵獻禮﹗”

台下,蘇暖玉已經指揮著一幫人入了場地中央。這批人是從左右營挑選出來身高在伯仲之間的士兵,蘇暖玉夜以繼日地訓練了他們N多天,今天終於要粉墨登場啦。

士兵們身著紅、黑兩色的戎裝分開站好,首先是操練了一段兵法,紅黑兩方互為攻守方,呼喝殺伐之聲不絕。接著,他們很快地移形換位。大家只覺得眼前一花,這幫士兵們已經齊齊地跪了下去,同時高聲喊道︰“祝楚王及王妃情比金堅﹗百年好合﹗”

秦顯與裊裊定睛看時,只見這兩百名士兵頭上都纏了與自身服飾同色的頭巾,紅黑相間之間,分別顯示出了四個字 “百年好合”。秦顯看得心花怒放,不由撫掌笑說道︰“好﹗本王喜歡此禮。各位將士多為辛苦,本王有賞﹗來呀,為在座所有諸位賜酒﹗”

舉座歡呼之聲四起。

於是陸有光夫婦攜同蘇暖玉招募的志願者們一起為在場所有的人倒酒。這酒是當時蘇暖玉跟陸家酒莊談妥用作贊助之酒。這陸有光夫婦單純地相信蘇暖玉,以最微小的代價贏得了最大的收益,此時兩口子臉上連皺紋都笑開了花。

秦顯與裊裊雙雙站起身來,手捧酒杯示意大家同飲。蘇暖玉也端著酒杯裝腔作勢地要喝,其實只是聞一聞那酒香而已。

陽光鋪就一地,層染在秦顯與裊裊的臉龐身周,愈發顯得他們這一對璧人相映成輝無比登對。不經意間與方鎮欽目光對了個正著,後者正壞笑著向她舉杯。蘇暖玉也稍稍抬高了杯子,示意與他同飲。剎那間,她忽然將自己與方鎮欽並排站在一起的畫面映射了出來,自己都不忍相視。真個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啊﹗當然,方鎮欽是鮮花,她蘇暖玉是牛糞了。哼,牛糞怎麼了?正因為有了牛糞提供養分,這朵鮮花才開得如火如荼的嘛。

蘇暖玉心裡正在天人交戰,那邊廂秦顯正悄聲問方騰道︰“這份禮也是蘇暖玉的主意吧?”

“回王爺,正是。”方騰欠身回話,心中不由微感納悶,這個楚王好像對這個蘇暖玉很是關心呢。

接下來就是常規的射箭比賽,這個蘇暖玉並不懂行,是方騰選的人手出來,設定的比賽規矩。反正軍營中常常會舉行類似的比賽的,所以也沒什麼特別之處。儘管如此,但今天上場的個個都是百裡挑一的好手,看到他們百步穿楊神乎其技的箭術,在場觀眾無一不是報以熱烈的掌聲。

“大會進行第五項,蹴鞠競技﹗”

隨著方騰的話音落下,身穿紅黑服飾的士兵精神煥發地步入了場地正中的蹴鞠賽場中。在他們的服裝後背,分別縫製了玉掖坊和大理茶都的店鋪名稱,同時每位隊員以阿拉伯數字編號,很醒目地與贊助商的店名縫在了一起。

鳴鑼,爭發球權,球賽開始。這一次的比賽較之以往的選拔賽中似乎更為激烈,追逐、拼搶、射門……觀眾席上時時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與激動的吼叫聲,簡直震耳欲聾,整個校場之內,完全變成一片沸騰的海洋。就連那以溫柔儒雅聞名的楚王,也分明有躍躍欲試的表情流泄開來。

半場結束,休息片刻。

楚王及王妃移駕自封閉中的主帥帳內,茶點香酥奉上。秦顯將方騰一個勁兒地猛誇,說這次大會搞得很不錯,方騰一疊連聲謙虛地說“那裡,那裡﹗”。

秦顯怡然自得地捧了茶碗,放到嘴邊略微吹了吹滾燙的茶水,眼角不經意間瞟到一個粉紅色影子鬼鬼祟祟地挨了過來。

“你這又是唱的哪一出呢,蘇暖玉?”秦顯也不抬頭,就那麼一針見血地問道。


第九十一章 你是好人


  
蘇暖玉正雙手緊拽著兩張寬大的宣紙,遮擋著頭臉躲躲閃閃地準備走到裊裊身邊。昨天的事到底還是讓她覺得臊得慌,不知道該怎麼面對秦顯。此時秦顯一語點破,倒似已全然將昨日之事給忘了。唉,蘇暖玉呀蘇暖玉,你真真是杞人憂天。人家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風流人物,想脫光光給他看的女人必定多如過江之鯽,燕瘦環肥,嬌媚純情,品種齊全,人家還不一定想看呢。再說了,人家都已經放下了,你還在耿耿於懷個什麼勁兒?虧你還是現代人呢。

如此一想,便覺得也沒什麼可難為情的,於是將宣紙從面前移開,她笑靨如花,規規矩矩地行了禮,鸝聲婉轉地說道︰“民女蘇暖玉,見過楚王、王妃﹗”

秦顯讓她免了禮數,也不多看她一眼,自顧自閑閑地喝茶。

蘇暖玉向正襟危坐的裊裊急使了個眼色,裊裊會意,便相當合作地將面前的蒸糕香酥之類的點心通通推了開去。蘇暖玉便緊接著將那兩張白紙鋪陳上去,接著又手腳麻利地搬來了筆墨,殷勤地研墨潤筆。

“你們倒還真是姐妹同心哪﹗”秦顯見此舉,不由調侃地說道。“怎麼,愛妃,你就跟她沆瀣一氣來算計我了嗎?”這一句卻是戲謔地笑問裊裊的。

“王爺,我哪有?”裊裊撒嬌著矢口否認。

“王爺,此言差矣。”蘇暖玉糾正地說︰“第一,我跟王妃合作,那只能算是強強聯手,怎麼用‘沆瀣一氣’來形容呢?這太有損王妃的高貴身分了。第二,我們也並沒有算計王爺您哪﹗我們一介女流,怎可與王爺一較高下呢?王爺豈會被我們算計呢?那不是班門弄斧弄巧成拙嗎?王爺,您說,暖玉說的可對?”

這個蘇暖玉﹗秦顯心中不由暗暗切牙,表面上看似在誇他似的,但他怎麼聽著就這麼不是滋味呢。

“方將軍,她一向是這般得理不饒人的麼?”秦顯巧妙地繞開了蘇暖玉言語中的機鋒,問站在一旁的方騰說。

“咳……這個……王爺……”方騰支吾了半天,尷尬地看了看秦顯,似乎頗為緊張似地說︰“蘇暖玉在府中並未受過專門的調教,衝撞了王爺,還請王爺恕罪﹗”又板起了臉申斥蘇暖玉說︰“蘇暖玉,怎可沒大沒小地頂撞王爺?還不趕緊給王爺磕頭請罪?”

蘇暖玉此時也已經回應過來,她怎可如此逾矩?看來,她在將軍府還真是自由閒散慣了。無奈,她只得慢慢蹭到秦顯面前,委委屈屈地作勢要跪。秦顯一看她那個表情,不由得感到啼笑皆非,於是淡淡地說道︰“算了,下不為例﹗”

蘇暖玉如獲大赦,喜得立即站直了身子,謙卑地道了謝。

“說吧,想讓本王做什麼?”秦顯開門見山地問道。

“其實也沒什麼。”蘇暖玉笑靨如花,討好地說︰“對王爺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就是給玉掖坊和大理茶都寫獎狀啦。反正王爺你閑著也是閑著,就當練練字吧﹗”

“蘇暖玉,不得無禮﹗”方騰出聲提醒說。

蘇暖玉心裡暗叫,完了,又造次了。不過她回應及時,幾乎是立即認錯道︰“蘇暖玉心直口快,看到王爺對人寬濃,一時間忘了規矩,請王爺責罰﹗”

嘿﹗秦顯莞然一笑,這個女子果然能說會道。明明請他責罰於她,卻壓根兒不給他責罰的機會。你聽聽,人家在誇你對人寬濃呢,叫他如何責罰?

蘇暖玉也在仔細觀察他的神色。他只需輕輕一笑,臉頰的酒窩就會顯露出來。相信每個女子看到他的酒窩,都會不由自主多看兩眼,蘇暖玉也不例外。這個世上怎麼會有男人美得如此驚天動地的?﹗

“咳咳﹗”方騰乾咳兩聲,再次提醒蘇暖玉不可造次。她怎麼能貪婪地緊瞅著秦顯不放呢?更何況他還不是尋常的男子,人家是高高在上的王爺呢。

蘇暖玉也自知失態,趕緊地收回了視線,臉上已經紅暈漸染。

“不就獎狀麼?本王寫了就是了。”秦顯貌似心情極佳,甚是豪爽地回答道。

蘇暖玉自然是喜不自勝,趕緊筆墨伺候著。秦顯取了筆,牽好衣袖,一揮而就。蘇暖玉看他寫得龍飛鳳舞蒼勁有力,比鄭峰的功夫那是高明了不少。然後,他極為自覺地取了印璽,在角落自己名字的下款處蓋了章。

“多謝王爺﹗王爺你真是一個好人﹗”蘇暖玉激動不已地感慨著。若不是礙於身分,她真想一拳捶至他肩頭,大叫一聲︰“好兄弟,講義氣﹗”這下,她心頭懸著的大石終於可以放下了。

秦顯心頭居然“怦”地撞了一下,他第一次聽別人用“好人”這兩個字來形容他。雖然所到之處,難免都是阿諛奉承之詞,但這再簡單不過的兩個字,卻比任何經過華麗修飾的語句都讓他心頭湧出一道暖流。



第九十二章 頒獎儀式 


 
接下來的半場比賽也順利結束。

此時已近午時,各自都四散去吃午飯了。秦顯與裊裊也回了大理王府之中。由於裊裊有午睡的習慣,所以下午的比賽時間定在未末申初時分。

未時三刻,本次大會的重頭戲,田徑比賽開始了。

第一個項目是100米短跑。雖然當初招募選手,說的是不分性別,但報名參加的也只有男性而已。此時這五位選手正站在起跑線邊上做熱身運動。在終點處橫掛了一根紅布條,選手們都要奮勇爭先地第一個撞開這根紅布條。

選手們的服裝是大會統一定製的輕便裝,以喜慶的大紅為主基調,窄袖貼身,便於奔跑。在他們服裝的胸前背後,都縫製了贊助店鋪的名稱,極為醒目。

蘇暖玉用紙糊了一個喇叭,正使出吃奶的勁兒在現場為大家解說。幸而會場內秩序良好,並無隨意交談或是高聲喧嘩之事發生,不然她真不敢想像沒有擴音器的大會上將是什麼樣的後果。

蘇暖玉已經喊了“各就各位”,這些選手都是經過淘汰賽勝出的幸運兒,對蘇暖玉的每一個指令都不再陌生。她將每一根跑道上的選手姓名及其代表的贊助商通報一番後,隨著一聲鑼響,五位選手已經如離弦之箭般飛奔出去。蘇暖玉鼓動著大家熱烈地為選手大喊“加油”,一時間,整個會場皆被加油之聲淹沒覆蓋。

1號選手第一個沖過終點線,他不能自已地向觀眾席中揮手致意,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接下來是頒獎儀式。第三名得獎者先行走上點將台。天香樓的代表龍掌櫃被邀請至臺上為第三名頒獎。

蘇暖玉讓西倩暫行禮儀小姐之職,禮儀小姐麼,自然還是要有點樣貌及身材的吧?看來看去,蘇暖玉還是比較中意於她的。此時西倩手裡捧了托盤,托盤內盛放著兩三枝怒放中的臘梅,以紅絲帶綁縛在一起,紅配黃,喜洋洋。其香撲鼻,竟生生壓住了女子身上的脂粉香氣。花束的旁邊,放著白晃晃的一錠銀子,五兩重的。

“請龍掌櫃為獲獎者頒獎。”蘇暖玉也已經移步上了點將台,做起了頒獎儀式的主持人。

龍掌櫃先是取了花束,遞給第三名獲獎者。那人也是興奮莫名,激動地向觀眾席中揮舞著花束。當然了,最為激動的還是領到了五兩銀子的加菜金。

“請龍掌櫃與獲獎者親切握手,以表祝賀之情。”蘇暖玉突然天外飛來一筆,讓在場所有的人都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龍掌櫃本來心存猶疑,但料想這大約也是他所不知道的規矩之一,遂很快伸了右手,舉在獲獎者面前。那獲獎者趕緊騰出右手,使勁在身上擦了兩擦,再才試探性地握住了龍掌櫃的肉手。

第二名是由方騰頒的獎,同樣的,蘇暖玉也讓他跟獲獎者握手道賀了。那獲獎者甚感惶恐,官民之間,焉有握手的先例?當方騰向他伸手而去時,他竟然一再地後退不已。由蘇暖玉拉住他,強行拽了他的手與方騰相握。觀眾席中唏噓之聲四起,不由驚嘆此女的敢作敢為。

輪到楚王秦顯為第一名頒獎。這一次,場上的觀眾更加翹首以待,對此事的關注度似乎超過了對比賽本身。

獲將的1號選手此時已經是手足無措,能與楚王平等地站著,得到他照送花贈銀,已經是家門三生有幸了。若這個司儀之人也堅持要楚王與自己握手的話,他該怎麼辦?這等於是藐視王權,乃大不敬之事啊﹗一想到此,他不由臉色泛白,雙腿也不由自主地哆嗦起來。

“請王爺與獲獎者握手致賀﹗”果然,蘇暖玉真的響亮地喊了出來。

舉座皆驚﹗1號額頭已微見虛汗,“咚”地一聲跪了下去,軋澀難言地說︰“饒命﹗小的豈敢?”



第九十三章 拍錯馬屁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秦顯身上,整個會場安靜得似乎只聽見所有人的呼吸聲。

“你並無罪過,何需如此?”意外地,秦顯並沒有為難任何人,即使對膽大妄為的蘇暖玉,他也只是略略瞟了一眼。他溫言對那人說︰“你起來吧﹗”

全場的觀眾似乎都為之松了一口氣,同時心中也暗贊秦顯的豁達大度及平易近人。於是場中頓時掌聲雷動。

1號叩謝了恩典,誠惶誠恐地站起來,緊張不已地耷拉著腦袋,根本不敢看秦顯的臉。

“祝賀你獲得第一名﹗”秦顯伸出了右手,語氣平靜而沉穩地說。

全場再次噓聲四起。

那人驟然抬起頭來,見秦顯一臉溫和,且已將右手遞至了自己面前,想來拒絕肯定是不能的,那就只有順從了。雖然如此想,但到底還是忐忑不安,不由四顧一番。他的目光接觸到蘇暖玉時,蘇暖玉向他努嘴,示意他趕緊些,別不識抬舉。那人一嚇,下意識地便伸手一把抓住秦顯的手。

他的手心裡已是濕漉漉一片了,而且很用力地握著自己的手,弄得秦顯的手心都跟著黏乎乎的。但秦顯仍然努力維持著風度,臉上還顰添了一絲鼓勵性的微笑。那人大約被他的真誠所感染,不由咧開嘴笑了開來。

結束了這震古爍今的官民親近一幕,觀眾席中也爆發出熱烈的掌聲。那人喜不自禁地奔下臺去,幾乎是繞場一周,興奮不已地大叫著︰“天啊﹗楚王跟我握手了﹗楚王握過的手﹗我……我的手太幸運啦﹗我以後都不洗手啦﹗我太開心了﹗”

在那人狂喜地與人分享之時,秦顯回到位子上坐好,把蘇暖玉叫了過來。

“王爺,您有什麼吩咐?”蘇暖玉心中暗叫一聲糟,心想八成要治她的罪了,少不得惴惴不安起來。

“你來看看本王的手﹗”秦顯向她展示他剛才被人汙濕的手心,那上面隱約可看見幾點墨黑的汙跡。

但是蘇暖玉明顯沒有弄明白他的意思,心想到你叫我看你的手幹什麼?莫非是想要我誇你的手是多麼的高貴又勞苦功高啊?

“啊,王爺的手真是……”蘇暖玉努力思索可以用來形容手美的字句,可惜她似乎沒大留意這方面的東西,搜腸刮肚一番,竟一無所得。此時只得硬著頭皮說︰“真是……纖細修長、優雅完美、舉世無雙……嗯……簡直美得令人嘆為觀止﹗也只有王爺這樣風度翩翩英俊不凡卓爾不群的人物才配擁有這樣一雙獨一無二的玉手……”

那邊廂,裊裊早已經笑得花枝亂顫,正端著茶杯佯裝喝水的樣子。秦顯也是倍感意外,聽到她曲解其意,竟還煞有介事地拍起他的手的馬屁來了,心中早已忍俊不禁,但臉上卻不動聲色,而是取了一方絹子細細擦拭手心。

“蘇暖玉,我不過想讓你看一下,因為你製造的驚人之舉,令本王的手上變得齷齪不堪,你該如何補償本王?”秦顯打斷蘇暖玉滔滔不絕的溢美之辭,氣定神閑地看著她,說︰“誰讓你煞費苦心來溜須拍馬來了?怎麼,你覺得本王的手很美麼?”

蘇暖玉整個被生生噎在當場。這是什麼狀況啊?她怎麼會出了這麼大的洋相?一一朝邊上的人看過去,除了史俊安仍是一臉清冷之狀外,無一不是死憋著笑意,一臉通紅。就連方鎮欽,看著她的目光中也都彌漫了趣意。蘇暖玉只覺“噌”地一聲,臉上陡然變得紅艷艷的一片。

“那個……王爺﹗”蘇暖玉羞窘不已地回答說︰“暖玉不過一個粗淺丫頭,誤解君意也不足為奇,倒叫王爺看笑話了。”

“你也覺得這叫笑話嗎?”秦顯色厲內荏地問道︰“剛才你可不是先看了本王的笑話麼?今日你擅作主張之事,本王看在王妃的面子上,不與你計較。不過,”他話鋒一轉,分明是在警告說︰“若再有下次,則嚴懲不怠﹗”

蘇暖玉用眼角餘光覷了裊裊一眼,後者正色著略 了 首。蘇暖玉雖然有點不服氣,但仍是順從地回答說︰“暖玉遵命﹗”


第九十四章 圓滿結束 


 
接下來便是1500米的長跑比賽。

參賽選手一共有10位,李雲尚也在其中,他是蘇暖玉直接點進決賽的。雖然蘇暖玉只是出於感激之情對他開了綠燈,但李雲尚卻不想辜負她一番美意。加上他經常負重於山路中行走,耐力異於常人,是以竟成了第一個沖過終點之人。

李雲尚自然是喜出望外,蘇暖玉也由衷地替他感到高興。

點將臺上,第三名和第二名的頒獎儀式都已經順利結束,蘇暖玉依然擔當主持人。當秦顯為李雲尚頒完獎準備握手時,蘇暖玉突然出聲阻攔說︰“對不起,請稍等一下﹗”然後,她迅速地自懷中摸出一塊手絹,牽了李雲尚的右手,細心地擦拭了一番。

李雲尚微紅了臉,急急地想要縮回手,蘇暖玉卻緊抓住不放,並且凶巴巴地說︰“看看你,手這麼臟,沒得弄髒了人家王爺高貴的手﹗”

此時李雲尚結束長跑,確然已經是滿身大汗,手心之中也是一片濡濕。聽蘇暖玉說得有理,便不再推脫,只是一個勁兒地說︰“我自已來吧﹗我自己來﹗”

秦顯聽得很是清楚,聽蘇暖玉的口氣,似乎對他頗有微詞呢。心中既是好笑又覺得無奈。好奇地看向方鎮欽時,後者一臉怒容,好似怨感不輕。

蘇暖玉反覆地將李雲尚的手擦了好幾遍,又好似是故意做給秦顯看的一般。幸而李雲尚皮糙肉濃,雖然都已經摩擦得皮膚有些發紅了,但他竟毫不覺得疼痛般,含笑盈盈地望著蘇暖玉。

終於結束了漫長的拭手之舉,蘇暖玉攤了李雲尚的手再三端詳了一番,然後看了看那條手絹。原本是白璧無瑕般的絹面上,此時已有斑駁的汙跡疏布其中。她將那方手絹團成一團,不由分說地塞至李雲尚未經處理的左手之中,大方地說︰“送給你了﹗你想拿去擦手還是擦腳,都悉隨尊便﹗”

李雲尚一臉感動狀,幾乎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蘇暖玉。後者已經退了開去,把空間讓出來給他和秦顯。李雲尚不小心瞟到秦顯的臉,這位文質彬彬的儒雅王爺此時臉上似有不耐之色,他的眼光也在自己的左手處流連徘徊。李雲尚一驚,暗想怎可如此怠慢堂堂王爺?急忙將弄髒了的手絹胡亂往懷中一塞,難掩激動與喜悅之情,他怯生生地伸出擦拭乾淨的右手,謹慎地握住了秦顯業已伸至面前的右手。

秦顯的手並不像李雲尚想像中的那麼柔軟細膩的,反而能清晰地感覺到他手指處的隱約繭子。並且,秦顯握住自己的手時,似乎很用力一般,李雲尚幾乎能聽見自己手指骨節作響的聲音。他心中不由大駭,暗想這楚王果然是動怒了。但他卻又不好發作,只得生生地隱忍著。

“祝賀你取得好成績﹗”秦顯一臉笑態可掬地對李雲尚說。

李雲尚想說一句謙遜及道謝的話,可是秦顯的手勁實在太大,他只能極力地抗拒著自他手上傳過來的力量而使自己不要呼痛出聲,根本無暇顧及其他。

幸而秦顯很快便鬆開了他的手。李雲尚的額頭之上,已經能夠看見豆大的汗珠自發際之間滾落出來。然後,他趕緊俯首察看一番自己被楚王臨幸過的右手。他的手先是一片煞白,繼而慢慢變紅,最後變成釅紅一片。

本次大會的最後一項賽事,也是蘇暖玉用作壓軸的一場賽事,即4×100接力賽。這個賽事也是蘇暖玉傾注了大量心血來組織訓練的一個賽事。由於接力賽主要靠團隊的力量,並且極能帶動觀眾的熱情。因此在場上選手竭盡全力的你追我趕之中,在觀眾席中爆發出的此起彼伏的加油聲中,大會進入了賽事的最高潮,同時也到了最尾聲。

頒獎儀式上,由於每組都有4個選手,蘇暖玉不可能一一為他們擦手。不過她早已命人準備好了乾淨的巾子,每人分發了一條。

頒獎儀式結束後,由楚王照著一張單子念了本次大會贊助商的名字,以示嘉獎,並且將此次募集所得及大會的支出項一一公示於眾。秦顯還說,為了積極支援大理的經濟恢復,給百姓營造安居樂業的環境,他也願意略盡綿力,以個人的名義出資白銀三千兩。而作為原南詔國的公主,裊裊更是果敢堅決,表示將此次婚宴所得之賀禮全部變現,用以此次恩澤百姓之舉。

在他二人夫唱婦隨的俠義引領下,當場又有許多遠道而來的富商巨賈也都紛紛慷慨解囊,現場再次募得善款六千餘兩。如此一來,加上之前募集所得,現下的善款總額已經累積至白銀五萬兩,換成現下的民眾幣的話,市值已經超過千萬。雖然與現下一場晚會下來動輒上億的成果相比,真是小巫見大巫,但是對這小小的大理之城,能在短短半月內,能有如此矚目成就,實在是難能可貴。

最後,楚王宣佈本次天香樓杯運動會圓滿結束,並且通報說明天將舉行賑災活動,請本城百姓相互告知,並請留了前來與會的周邊郡縣長官,邀其一並參加該活動。

這一天,在眾所期待之中轟轟烈烈地落幕了。



第九十五章 喜見花開


  
是夜,秦顯召集了方家父子及何太守等一干人等至大理王府中議事。蘇暖玉的任務已經圓滿達成,其他的都不關她事了。近日多有勞累,此時無事一身輕,正好踏踏實實睡個好覺。

一夜好眠至天明,醒來倍兒精神。

蘇暖玉懶洋洋地掀被起床,靜待抱雲舒舒服服地伺候她洗漱完畢。吃罷早飯,蘇暖玉心滿意足地伸了伸懶腰,偷得浮生半日閑,突然一下子空了下來,反而不知道該怎麼打發時間了。

海棠齋一片靜悄悄的。

蘇暖玉在院中懶洋洋地做著廣播體操,一邊問正在房中忙碌的抱雲︰“抱雲,今兒怎麼這麼安靜?人都去哪兒了?”

“我的好姑娘,你都睡到這個時辰了,別說是海棠齋了,就是將軍府裡的人也都離開得七七八八了。這會子大街之上不知該有多熱鬧呢。”抱雲抿唇笑答道。

哦,是了,今天可不是有賑濟百姓的戲碼嗎?這是何等大事,她就是用腳趾頭也能猜想得出來城中該是一副何等熱鬧非凡的景象。她已經功成身退,要不要去湊個熱鬧呢?

今日陽光明媚,曬得人身體暖洋洋的。仰面思忖間,耀眼的陽光刺得她幾乎睜不開眼睛。她伸手在眉毛之上搭了個春篷,瞇著眼睛迎接這令人怡悅的光線。就在她百無聊賴地隨意四顧的時候,突然間,她的目光定格在了某處。

“抱雲,你快來﹗”蘇暖玉激動不已地大喊了一聲。

抱雲聞言急匆匆地趕來,氣喘吁吁地問道︰“姑娘,什麼事?”

“你來看一下,我不知道是不是被太陽照得眼花了,我怎麼看見這樹上好像打花苞了?”蘇暖玉有些難以置信地問抱雲道。

抱雲便也用手遮了陽光,仔細地看向那株曾被蘇暖玉嫁接過的樹上。春天真的來了吧,這樹梢之上已經悄然長出了許多隱約的花蕾,在陽光的洗禮下泛著清幽的光澤,令人倍覺生機盎然。

“回姑娘,是長出花苞了。”抱雲看過以後回答說。

耶﹗蘇暖玉難掩興奮地做了個勝利的V型手勢,嫁接成功了﹗看來她有望向方詩浣交待了。最近她們彼此都客氣而疏離,感覺別扭得要死。而她也忙得腳打後腦勺,居然都沒閑功夫觀察一番這樹上的變化。真是天助我也﹗

因著這意外之喜,她心情加倍好了起來,雀躍不已地叫了抱雲說︰“走﹗我們也出去瞧瞧﹗”

大街之上果然人潮如織。往城內方向去的,無一不是拖家帶口,一臉亢奮的模樣。往城外去的,手中都抱著鼓鼓囊囊的布袋子,欣欣然且無限愉悅。想來是領到了救濟物資,趕著回家的。

蘇暖玉和抱雲便混在去往城內方向的人群之中。向人一打聽,才知道派遣物資現場設在了大理府衙之內。

還沒走到大理府衙,距其大門約兩公引的樣子,有官兵督導著將人群排成了整齊的三列縱隊。蘇暖玉一路走來,已經聽到不少關於此次善舉的言論,無一不對楚王及王妃等帶頭之人交口稱揚。

蘇暖玉心想我又不是來領物資的,排隊做什麼?於是出了隊列,徑直往府衙門口而去。豈知還沒摸到大門是用什麼做的呢,一左一右的守衛就毫不客氣地將她往外趕。

“你這人怎麼這樣?沒看到大家都在排隊嗎?不要插隊﹗後面排著去﹗”其中一個士兵呼喝著說道。

“這位官爺,麻煩通融一下,我並不來領救濟的,我只是想進去看一下而已。”蘇暖玉打著哈哈說。

“小左,你聽聽﹗”那人對同伴笑說道︰“又來一個渾水摸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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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7 12:09:57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章 百年好合
 
蘇暖玉在下麵已經是迫不及待地介面大呼道︰“祝王爺及王妃百年好合、天長地久﹗”然後全場都跟著重複了遍“祝王爺及王妃百年好合、天長地久﹗”,聲音整齊劃一,彷彿是排練許久一樣。

喊聲漸歇,陸有光也躬身退下。方騰又繼續說道︰“大會進行第三項,兩百士兵獻禮﹗”

台下,蘇暖玉已經指揮著一幫人入了場地中央。這批人是從左右營挑選出來身高在伯仲之間的士兵,蘇暖玉夜以繼日地訓練了他們N多天,今天終於要粉墨登場啦。

士兵們身著紅、黑兩色的戎裝分開站好,首先是操練了一段兵法,紅黑兩方互為攻守方,呼喝殺伐之聲不絕。接著,他們很快地移形換位。大家只覺得眼前一花,這幫士兵們已經齊齊地跪了下去,同時高聲喊道︰“祝楚王及王妃情比金堅﹗百年好合﹗”

秦顯與裊裊定睛看時,只見這兩百名士兵頭上都纏了與自身服飾同色的頭巾,紅黑相間之間,分別顯示出了四個字 “百年好合”。秦顯看得心花怒放,不由撫掌笑說道︰“好﹗本王喜歡此禮。各位將士多為辛苦,本王有賞﹗來呀,為在座所有諸位賜酒﹗”

舉座歡呼之聲四起。

於是陸有光夫婦攜同蘇暖玉招募的志願者們一起為在場所有的人倒酒。這酒是當時蘇暖玉跟陸家酒莊談妥用作贊助之酒。這陸有光夫婦單純地相信蘇暖玉,以最微小的代價贏得了最大的收益,此時兩口子臉上連皺紋都笑開了花。

秦顯與裊裊雙雙站起身來,手捧酒杯示意大家同飲。蘇暖玉也端著酒杯裝腔作勢地要喝,其實只是聞一聞那酒香而已。

陽光鋪就一地,層染在秦顯與裊裊的臉龐身周,愈發顯得他們這一對璧人相映成輝無比登對。不經意間與方鎮欽目光對了個正著,後者正壞笑著向她舉杯。蘇暖玉也稍稍抬高了杯子,示意與他同飲。剎那間,她忽然將自己與方鎮欽並排站在一起的畫面映射了出來,自己都不忍相視。真個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啊﹗當然,方鎮欽是鮮花,她蘇暖玉是牛糞了。哼,牛糞怎麼了?正因為有了牛糞提供養分,這朵鮮花才開得如火如荼的嘛。

蘇暖玉心裡正在天人交戰,那邊廂秦顯正悄聲問方騰道︰“這份禮也是蘇暖玉的主意吧?”

“回王爺,正是。”方騰欠身回話,心中不由微感納悶,這個楚王好像對這個蘇暖玉很是關心呢。

接下來就是常規的射箭比賽,這個蘇暖玉並不懂行,是方騰選的人手出來,設定的比賽規矩。反正軍營中常常會舉行類似的比賽的,所以也沒什麼特別之處。儘管如此,但今天上場的個個都是百裡挑一的好手,看到他們百步穿楊神乎其技的箭術,在場觀眾無一不是報以熱烈的掌聲。

“大會進行第五項,蹴鞠競技﹗”

隨著方騰的話音落下,身穿紅黑服飾的士兵精神煥發地步入了場地正中的蹴鞠賽場中。在他們的服裝後背,分別縫製了玉掖坊和大理茶都的店鋪名稱,同時每位隊員以阿拉伯數字編號,很醒目地與贊助商的店名縫在了一起。

鳴鑼,爭發球權,球賽開始。這一次的比賽較之以往的選拔賽中似乎更為激烈,追逐、拼搶、射門……觀眾席上時時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與激動的吼叫聲,簡直震耳欲聾,整個校場之內,完全變成一片沸騰的海洋。就連那以溫柔儒雅聞名的楚王,也分明有躍躍欲試的表情流泄開來。

半場結束,休息片刻。

楚王及王妃移駕自封閉中的主帥帳內,茶點香酥奉上。秦顯將方騰一個勁兒地猛誇,說這次大會搞得很不錯,方騰一疊連聲謙虛地說“那裡,那裡﹗”。

秦顯怡然自得地捧了茶碗,放到嘴邊略微吹了吹滾燙的茶水,眼角不經意間瞟到一個粉紅色影子鬼鬼祟祟地挨了過來。

“你這又是唱的哪一出呢,蘇暖玉?”秦顯也不抬頭,就那麼一針見血地問道。


第九十一章 你是好人


  
蘇暖玉正雙手緊拽著兩張寬大的宣紙,遮擋著頭臉躲躲閃閃地準備走到裊裊身邊。昨天的事到底還是讓她覺得臊得慌,不知道該怎麼面對秦顯。此時秦顯一語點破,倒似已全然將昨日之事給忘了。唉,蘇暖玉呀蘇暖玉,你真真是杞人憂天。人家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風流人物,想脫光光給他看的女人必定多如過江之鯽,燕瘦環肥,嬌媚純情,品種齊全,人家還不一定想看呢。再說了,人家都已經放下了,你還在耿耿於懷個什麼勁兒?虧你還是現代人呢。

如此一想,便覺得也沒什麼可難為情的,於是將宣紙從面前移開,她笑靨如花,規規矩矩地行了禮,鸝聲婉轉地說道︰“民女蘇暖玉,見過楚王、王妃﹗”

秦顯讓她免了禮數,也不多看她一眼,自顧自閑閑地喝茶。

蘇暖玉向正襟危坐的裊裊急使了個眼色,裊裊會意,便相當合作地將面前的蒸糕香酥之類的點心通通推了開去。蘇暖玉便緊接著將那兩張白紙鋪陳上去,接著又手腳麻利地搬來了筆墨,殷勤地研墨潤筆。

“你們倒還真是姐妹同心哪﹗”秦顯見此舉,不由調侃地說道。“怎麼,愛妃,你就跟她沆瀣一氣來算計我了嗎?”這一句卻是戲謔地笑問裊裊的。

“王爺,我哪有?”裊裊撒嬌著矢口否認。

“王爺,此言差矣。”蘇暖玉糾正地說︰“第一,我跟王妃合作,那只能算是強強聯手,怎麼用‘沆瀣一氣’來形容呢?這太有損王妃的高貴身分了。第二,我們也並沒有算計王爺您哪﹗我們一介女流,怎可與王爺一較高下呢?王爺豈會被我們算計呢?那不是班門弄斧弄巧成拙嗎?王爺,您說,暖玉說的可對?”

這個蘇暖玉﹗秦顯心中不由暗暗切牙,表面上看似在誇他似的,但他怎麼聽著就這麼不是滋味呢。

“方將軍,她一向是這般得理不饒人的麼?”秦顯巧妙地繞開了蘇暖玉言語中的機鋒,問站在一旁的方騰說。

“咳……這個……王爺……”方騰支吾了半天,尷尬地看了看秦顯,似乎頗為緊張似地說︰“蘇暖玉在府中並未受過專門的調教,衝撞了王爺,還請王爺恕罪﹗”又板起了臉申斥蘇暖玉說︰“蘇暖玉,怎可沒大沒小地頂撞王爺?還不趕緊給王爺磕頭請罪?”

蘇暖玉此時也已經回應過來,她怎可如此逾矩?看來,她在將軍府還真是自由閒散慣了。無奈,她只得慢慢蹭到秦顯面前,委委屈屈地作勢要跪。秦顯一看她那個表情,不由得感到啼笑皆非,於是淡淡地說道︰“算了,下不為例﹗”

蘇暖玉如獲大赦,喜得立即站直了身子,謙卑地道了謝。

“說吧,想讓本王做什麼?”秦顯開門見山地問道。

“其實也沒什麼。”蘇暖玉笑靨如花,討好地說︰“對王爺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就是給玉掖坊和大理茶都寫獎狀啦。反正王爺你閑著也是閑著,就當練練字吧﹗”

“蘇暖玉,不得無禮﹗”方騰出聲提醒說。

蘇暖玉心裡暗叫,完了,又造次了。不過她回應及時,幾乎是立即認錯道︰“蘇暖玉心直口快,看到王爺對人寬濃,一時間忘了規矩,請王爺責罰﹗”

嘿﹗秦顯莞然一笑,這個女子果然能說會道。明明請他責罰於她,卻壓根兒不給他責罰的機會。你聽聽,人家在誇你對人寬濃呢,叫他如何責罰?

蘇暖玉也在仔細觀察他的神色。他只需輕輕一笑,臉頰的酒窩就會顯露出來。相信每個女子看到他的酒窩,都會不由自主多看兩眼,蘇暖玉也不例外。這個世上怎麼會有男人美得如此驚天動地的?﹗

“咳咳﹗”方騰乾咳兩聲,再次提醒蘇暖玉不可造次。她怎麼能貪婪地緊瞅著秦顯不放呢?更何況他還不是尋常的男子,人家是高高在上的王爺呢。

蘇暖玉也自知失態,趕緊地收回了視線,臉上已經紅暈漸染。

“不就獎狀麼?本王寫了就是了。”秦顯貌似心情極佳,甚是豪爽地回答道。

蘇暖玉自然是喜不自勝,趕緊筆墨伺候著。秦顯取了筆,牽好衣袖,一揮而就。蘇暖玉看他寫得龍飛鳳舞蒼勁有力,比鄭峰的功夫那是高明了不少。然後,他極為自覺地取了印璽,在角落自己名字的下款處蓋了章。

“多謝王爺﹗王爺你真是一個好人﹗”蘇暖玉激動不已地感慨著。若不是礙於身分,她真想一拳捶至他肩頭,大叫一聲︰“好兄弟,講義氣﹗”這下,她心頭懸著的大石終於可以放下了。

秦顯心頭居然“怦”地撞了一下,他第一次聽別人用“好人”這兩個字來形容他。雖然所到之處,難免都是阿諛奉承之詞,但這再簡單不過的兩個字,卻比任何經過華麗修飾的語句都讓他心頭湧出一道暖流。



第九十二章 頒獎儀式 


 
接下來的半場比賽也順利結束。

此時已近午時,各自都四散去吃午飯了。秦顯與裊裊也回了大理王府之中。由於裊裊有午睡的習慣,所以下午的比賽時間定在未末申初時分。

未時三刻,本次大會的重頭戲,田徑比賽開始了。

第一個項目是100米短跑。雖然當初招募選手,說的是不分性別,但報名參加的也只有男性而已。此時這五位選手正站在起跑線邊上做熱身運動。在終點處橫掛了一根紅布條,選手們都要奮勇爭先地第一個撞開這根紅布條。

選手們的服裝是大會統一定製的輕便裝,以喜慶的大紅為主基調,窄袖貼身,便於奔跑。在他們服裝的胸前背後,都縫製了贊助店鋪的名稱,極為醒目。

蘇暖玉用紙糊了一個喇叭,正使出吃奶的勁兒在現場為大家解說。幸而會場內秩序良好,並無隨意交談或是高聲喧嘩之事發生,不然她真不敢想像沒有擴音器的大會上將是什麼樣的後果。

蘇暖玉已經喊了“各就各位”,這些選手都是經過淘汰賽勝出的幸運兒,對蘇暖玉的每一個指令都不再陌生。她將每一根跑道上的選手姓名及其代表的贊助商通報一番後,隨著一聲鑼響,五位選手已經如離弦之箭般飛奔出去。蘇暖玉鼓動著大家熱烈地為選手大喊“加油”,一時間,整個會場皆被加油之聲淹沒覆蓋。

1號選手第一個沖過終點線,他不能自已地向觀眾席中揮手致意,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接下來是頒獎儀式。第三名得獎者先行走上點將台。天香樓的代表龍掌櫃被邀請至臺上為第三名頒獎。

蘇暖玉讓西倩暫行禮儀小姐之職,禮儀小姐麼,自然還是要有點樣貌及身材的吧?看來看去,蘇暖玉還是比較中意於她的。此時西倩手裡捧了托盤,托盤內盛放著兩三枝怒放中的臘梅,以紅絲帶綁縛在一起,紅配黃,喜洋洋。其香撲鼻,竟生生壓住了女子身上的脂粉香氣。花束的旁邊,放著白晃晃的一錠銀子,五兩重的。

“請龍掌櫃為獲獎者頒獎。”蘇暖玉也已經移步上了點將台,做起了頒獎儀式的主持人。

龍掌櫃先是取了花束,遞給第三名獲獎者。那人也是興奮莫名,激動地向觀眾席中揮舞著花束。當然了,最為激動的還是領到了五兩銀子的加菜金。

“請龍掌櫃與獲獎者親切握手,以表祝賀之情。”蘇暖玉突然天外飛來一筆,讓在場所有的人都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龍掌櫃本來心存猶疑,但料想這大約也是他所不知道的規矩之一,遂很快伸了右手,舉在獲獎者面前。那獲獎者趕緊騰出右手,使勁在身上擦了兩擦,再才試探性地握住了龍掌櫃的肉手。

第二名是由方騰頒的獎,同樣的,蘇暖玉也讓他跟獲獎者握手道賀了。那獲獎者甚感惶恐,官民之間,焉有握手的先例?當方騰向他伸手而去時,他竟然一再地後退不已。由蘇暖玉拉住他,強行拽了他的手與方騰相握。觀眾席中唏噓之聲四起,不由驚嘆此女的敢作敢為。

輪到楚王秦顯為第一名頒獎。這一次,場上的觀眾更加翹首以待,對此事的關注度似乎超過了對比賽本身。

獲將的1號選手此時已經是手足無措,能與楚王平等地站著,得到他照送花贈銀,已經是家門三生有幸了。若這個司儀之人也堅持要楚王與自己握手的話,他該怎麼辦?這等於是藐視王權,乃大不敬之事啊﹗一想到此,他不由臉色泛白,雙腿也不由自主地哆嗦起來。

“請王爺與獲獎者握手致賀﹗”果然,蘇暖玉真的響亮地喊了出來。

舉座皆驚﹗1號額頭已微見虛汗,“咚”地一聲跪了下去,軋澀難言地說︰“饒命﹗小的豈敢?”



第九十三章 拍錯馬屁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秦顯身上,整個會場安靜得似乎只聽見所有人的呼吸聲。

“你並無罪過,何需如此?”意外地,秦顯並沒有為難任何人,即使對膽大妄為的蘇暖玉,他也只是略略瞟了一眼。他溫言對那人說︰“你起來吧﹗”

全場的觀眾似乎都為之松了一口氣,同時心中也暗贊秦顯的豁達大度及平易近人。於是場中頓時掌聲雷動。

1號叩謝了恩典,誠惶誠恐地站起來,緊張不已地耷拉著腦袋,根本不敢看秦顯的臉。

“祝賀你獲得第一名﹗”秦顯伸出了右手,語氣平靜而沉穩地說。

全場再次噓聲四起。

那人驟然抬起頭來,見秦顯一臉溫和,且已將右手遞至了自己面前,想來拒絕肯定是不能的,那就只有順從了。雖然如此想,但到底還是忐忑不安,不由四顧一番。他的目光接觸到蘇暖玉時,蘇暖玉向他努嘴,示意他趕緊些,別不識抬舉。那人一嚇,下意識地便伸手一把抓住秦顯的手。

他的手心裡已是濕漉漉一片了,而且很用力地握著自己的手,弄得秦顯的手心都跟著黏乎乎的。但秦顯仍然努力維持著風度,臉上還顰添了一絲鼓勵性的微笑。那人大約被他的真誠所感染,不由咧開嘴笑了開來。

結束了這震古爍今的官民親近一幕,觀眾席中也爆發出熱烈的掌聲。那人喜不自禁地奔下臺去,幾乎是繞場一周,興奮不已地大叫著︰“天啊﹗楚王跟我握手了﹗楚王握過的手﹗我……我的手太幸運啦﹗我以後都不洗手啦﹗我太開心了﹗”

在那人狂喜地與人分享之時,秦顯回到位子上坐好,把蘇暖玉叫了過來。

“王爺,您有什麼吩咐?”蘇暖玉心中暗叫一聲糟,心想八成要治她的罪了,少不得惴惴不安起來。

“你來看看本王的手﹗”秦顯向她展示他剛才被人汙濕的手心,那上面隱約可看見幾點墨黑的汙跡。

但是蘇暖玉明顯沒有弄明白他的意思,心想到你叫我看你的手幹什麼?莫非是想要我誇你的手是多麼的高貴又勞苦功高啊?

“啊,王爺的手真是……”蘇暖玉努力思索可以用來形容手美的字句,可惜她似乎沒大留意這方面的東西,搜腸刮肚一番,竟一無所得。此時只得硬著頭皮說︰“真是……纖細修長、優雅完美、舉世無雙……嗯……簡直美得令人嘆為觀止﹗也只有王爺這樣風度翩翩英俊不凡卓爾不群的人物才配擁有這樣一雙獨一無二的玉手……”

那邊廂,裊裊早已經笑得花枝亂顫,正端著茶杯佯裝喝水的樣子。秦顯也是倍感意外,聽到她曲解其意,竟還煞有介事地拍起他的手的馬屁來了,心中早已忍俊不禁,但臉上卻不動聲色,而是取了一方絹子細細擦拭手心。

“蘇暖玉,我不過想讓你看一下,因為你製造的驚人之舉,令本王的手上變得齷齪不堪,你該如何補償本王?”秦顯打斷蘇暖玉滔滔不絕的溢美之辭,氣定神閑地看著她,說︰“誰讓你煞費苦心來溜須拍馬來了?怎麼,你覺得本王的手很美麼?”

蘇暖玉整個被生生噎在當場。這是什麼狀況啊?她怎麼會出了這麼大的洋相?一一朝邊上的人看過去,除了史俊安仍是一臉清冷之狀外,無一不是死憋著笑意,一臉通紅。就連方鎮欽,看著她的目光中也都彌漫了趣意。蘇暖玉只覺“噌”地一聲,臉上陡然變得紅艷艷的一片。

“那個……王爺﹗”蘇暖玉羞窘不已地回答說︰“暖玉不過一個粗淺丫頭,誤解君意也不足為奇,倒叫王爺看笑話了。”

“你也覺得這叫笑話嗎?”秦顯色厲內荏地問道︰“剛才你可不是先看了本王的笑話麼?今日你擅作主張之事,本王看在王妃的面子上,不與你計較。不過,”他話鋒一轉,分明是在警告說︰“若再有下次,則嚴懲不怠﹗”

蘇暖玉用眼角餘光覷了裊裊一眼,後者正色著略 了 首。蘇暖玉雖然有點不服氣,但仍是順從地回答說︰“暖玉遵命﹗”


第九十四章 圓滿結束 


 
接下來便是1500米的長跑比賽。

參賽選手一共有10位,李雲尚也在其中,他是蘇暖玉直接點進決賽的。雖然蘇暖玉只是出於感激之情對他開了綠燈,但李雲尚卻不想辜負她一番美意。加上他經常負重於山路中行走,耐力異於常人,是以竟成了第一個沖過終點之人。

李雲尚自然是喜出望外,蘇暖玉也由衷地替他感到高興。

點將臺上,第三名和第二名的頒獎儀式都已經順利結束,蘇暖玉依然擔當主持人。當秦顯為李雲尚頒完獎準備握手時,蘇暖玉突然出聲阻攔說︰“對不起,請稍等一下﹗”然後,她迅速地自懷中摸出一塊手絹,牽了李雲尚的右手,細心地擦拭了一番。

李雲尚微紅了臉,急急地想要縮回手,蘇暖玉卻緊抓住不放,並且凶巴巴地說︰“看看你,手這麼臟,沒得弄髒了人家王爺高貴的手﹗”

此時李雲尚結束長跑,確然已經是滿身大汗,手心之中也是一片濡濕。聽蘇暖玉說得有理,便不再推脫,只是一個勁兒地說︰“我自已來吧﹗我自己來﹗”

秦顯聽得很是清楚,聽蘇暖玉的口氣,似乎對他頗有微詞呢。心中既是好笑又覺得無奈。好奇地看向方鎮欽時,後者一臉怒容,好似怨感不輕。

蘇暖玉反覆地將李雲尚的手擦了好幾遍,又好似是故意做給秦顯看的一般。幸而李雲尚皮糙肉濃,雖然都已經摩擦得皮膚有些發紅了,但他竟毫不覺得疼痛般,含笑盈盈地望著蘇暖玉。

終於結束了漫長的拭手之舉,蘇暖玉攤了李雲尚的手再三端詳了一番,然後看了看那條手絹。原本是白璧無瑕般的絹面上,此時已有斑駁的汙跡疏布其中。她將那方手絹團成一團,不由分說地塞至李雲尚未經處理的左手之中,大方地說︰“送給你了﹗你想拿去擦手還是擦腳,都悉隨尊便﹗”

李雲尚一臉感動狀,幾乎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蘇暖玉。後者已經退了開去,把空間讓出來給他和秦顯。李雲尚不小心瞟到秦顯的臉,這位文質彬彬的儒雅王爺此時臉上似有不耐之色,他的眼光也在自己的左手處流連徘徊。李雲尚一驚,暗想怎可如此怠慢堂堂王爺?急忙將弄髒了的手絹胡亂往懷中一塞,難掩激動與喜悅之情,他怯生生地伸出擦拭乾淨的右手,謹慎地握住了秦顯業已伸至面前的右手。

秦顯的手並不像李雲尚想像中的那麼柔軟細膩的,反而能清晰地感覺到他手指處的隱約繭子。並且,秦顯握住自己的手時,似乎很用力一般,李雲尚幾乎能聽見自己手指骨節作響的聲音。他心中不由大駭,暗想這楚王果然是動怒了。但他卻又不好發作,只得生生地隱忍著。

“祝賀你取得好成績﹗”秦顯一臉笑態可掬地對李雲尚說。

李雲尚想說一句謙遜及道謝的話,可是秦顯的手勁實在太大,他只能極力地抗拒著自他手上傳過來的力量而使自己不要呼痛出聲,根本無暇顧及其他。

幸而秦顯很快便鬆開了他的手。李雲尚的額頭之上,已經能夠看見豆大的汗珠自發際之間滾落出來。然後,他趕緊俯首察看一番自己被楚王臨幸過的右手。他的手先是一片煞白,繼而慢慢變紅,最後變成釅紅一片。

本次大會的最後一項賽事,也是蘇暖玉用作壓軸的一場賽事,即4×100接力賽。這個賽事也是蘇暖玉傾注了大量心血來組織訓練的一個賽事。由於接力賽主要靠團隊的力量,並且極能帶動觀眾的熱情。因此在場上選手竭盡全力的你追我趕之中,在觀眾席中爆發出的此起彼伏的加油聲中,大會進入了賽事的最高潮,同時也到了最尾聲。

頒獎儀式上,由於每組都有4個選手,蘇暖玉不可能一一為他們擦手。不過她早已命人準備好了乾淨的巾子,每人分發了一條。

頒獎儀式結束後,由楚王照著一張單子念了本次大會贊助商的名字,以示嘉獎,並且將此次募集所得及大會的支出項一一公示於眾。秦顯還說,為了積極支援大理的經濟恢復,給百姓營造安居樂業的環境,他也願意略盡綿力,以個人的名義出資白銀三千兩。而作為原南詔國的公主,裊裊更是果敢堅決,表示將此次婚宴所得之賀禮全部變現,用以此次恩澤百姓之舉。

在他二人夫唱婦隨的俠義引領下,當場又有許多遠道而來的富商巨賈也都紛紛慷慨解囊,現場再次募得善款六千餘兩。如此一來,加上之前募集所得,現下的善款總額已經累積至白銀五萬兩,換成現下的民眾幣的話,市值已經超過千萬。雖然與現下一場晚會下來動輒上億的成果相比,真是小巫見大巫,但是對這小小的大理之城,能在短短半月內,能有如此矚目成就,實在是難能可貴。

最後,楚王宣佈本次天香樓杯運動會圓滿結束,並且通報說明天將舉行賑災活動,請本城百姓相互告知,並請留了前來與會的周邊郡縣長官,邀其一並參加該活動。

這一天,在眾所期待之中轟轟烈烈地落幕了。



第九十五章 喜見花開


  
是夜,秦顯召集了方家父子及何太守等一干人等至大理王府中議事。蘇暖玉的任務已經圓滿達成,其他的都不關她事了。近日多有勞累,此時無事一身輕,正好踏踏實實睡個好覺。

一夜好眠至天明,醒來倍兒精神。

蘇暖玉懶洋洋地掀被起床,靜待抱雲舒舒服服地伺候她洗漱完畢。吃罷早飯,蘇暖玉心滿意足地伸了伸懶腰,偷得浮生半日閑,突然一下子空了下來,反而不知道該怎麼打發時間了。

海棠齋一片靜悄悄的。

蘇暖玉在院中懶洋洋地做著廣播體操,一邊問正在房中忙碌的抱雲︰“抱雲,今兒怎麼這麼安靜?人都去哪兒了?”

“我的好姑娘,你都睡到這個時辰了,別說是海棠齋了,就是將軍府裡的人也都離開得七七八八了。這會子大街之上不知該有多熱鬧呢。”抱雲抿唇笑答道。

哦,是了,今天可不是有賑濟百姓的戲碼嗎?這是何等大事,她就是用腳趾頭也能猜想得出來城中該是一副何等熱鬧非凡的景象。她已經功成身退,要不要去湊個熱鬧呢?

今日陽光明媚,曬得人身體暖洋洋的。仰面思忖間,耀眼的陽光刺得她幾乎睜不開眼睛。她伸手在眉毛之上搭了個春篷,瞇著眼睛迎接這令人怡悅的光線。就在她百無聊賴地隨意四顧的時候,突然間,她的目光定格在了某處。

“抱雲,你快來﹗”蘇暖玉激動不已地大喊了一聲。

抱雲聞言急匆匆地趕來,氣喘吁吁地問道︰“姑娘,什麼事?”

“你來看一下,我不知道是不是被太陽照得眼花了,我怎麼看見這樹上好像打花苞了?”蘇暖玉有些難以置信地問抱雲道。

抱雲便也用手遮了陽光,仔細地看向那株曾被蘇暖玉嫁接過的樹上。春天真的來了吧,這樹梢之上已經悄然長出了許多隱約的花蕾,在陽光的洗禮下泛著清幽的光澤,令人倍覺生機盎然。

“回姑娘,是長出花苞了。”抱雲看過以後回答說。

耶﹗蘇暖玉難掩興奮地做了個勝利的V型手勢,嫁接成功了﹗看來她有望向方詩浣交待了。最近她們彼此都客氣而疏離,感覺別扭得要死。而她也忙得腳打後腦勺,居然都沒閑功夫觀察一番這樹上的變化。真是天助我也﹗

因著這意外之喜,她心情加倍好了起來,雀躍不已地叫了抱雲說︰“走﹗我們也出去瞧瞧﹗”

大街之上果然人潮如織。往城內方向去的,無一不是拖家帶口,一臉亢奮的模樣。往城外去的,手中都抱著鼓鼓囊囊的布袋子,欣欣然且無限愉悅。想來是領到了救濟物資,趕著回家的。

蘇暖玉和抱雲便混在去往城內方向的人群之中。向人一打聽,才知道派遣物資現場設在了大理府衙之內。

還沒走到大理府衙,距其大門約兩公引的樣子,有官兵督導著將人群排成了整齊的三列縱隊。蘇暖玉一路走來,已經聽到不少關於此次善舉的言論,無一不對楚王及王妃等帶頭之人交口稱揚。

蘇暖玉心想我又不是來領物資的,排隊做什麼?於是出了隊列,徑直往府衙門口而去。豈知還沒摸到大門是用什麼做的呢,一左一右的守衛就毫不客氣地將她往外趕。

“你這人怎麼這樣?沒看到大家都在排隊嗎?不要插隊﹗後面排著去﹗”其中一個士兵呼喝著說道。

“這位官爺,麻煩通融一下,我並不來領救濟的,我只是想進去看一下而已。”蘇暖玉打著哈哈說。

“小左,你聽聽﹗”那人對同伴笑說道︰“又來一個渾水摸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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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7 12:10:44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六章 珠玉在側 

“什麼渾水摸魚啊?﹗”抱雲忍不住搶白說︰“你們兩個睜眼瞎,也不打聽打聽我們姑娘是什麼人?﹗惹惱了我家姑娘,管叫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抱雲怒目圓睜,底氣十足地瞪著那兩只攔路虎。那兩人見此情景,不由得膽怯了幾分。互相耳語幾句後,那個叫小左的士兵十分和氣地問道︰“恕在下有眼無珠,不知道姑娘該如何稱呼?”

“我家姑娘姓蘇,跟將軍府的兩位千金住在一個院子裡的,跟楚王妃認作了姐妹的。”抱雲搶先回答說︰“你若不信,自去問個明白人,就知道我們進得進不得這府衙大門了。”

兩位守衛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小左讓蘇暖玉及抱雲稍候,自己跑進裡邊去了。

蘇暖玉自門外往裡看去,遠遠地能看到在隊伍最前方,派發物資的人員分成了三組。秦顯與裊裊一組,方詩浣與何素嬌一組,方鎮欽與史俊安一組,都是俊男美女,十分養眼。而在旁邊一側,則是何太守與方騰共同守在一起發放領取竹簽。昨夜秦顯與他們計議一番,為免有人冒領或重複領取,特意按照戶籍登記,按人頭髮放竹簽,每支簽可領兩斗米、一串錢。

很快地,小左回來了。他怪異地看了蘇暖玉一眼,頤指氣使地說道︰“頭兒說你進去可以,不過不許生事,也不可問東問西,看完了新鮮趕緊回家歇著去﹗”

蘇暖玉聽他這口氣,覺得渾身都別扭著,剛才的好心情突然變得陰霾重重了。若換在平常,一定要跟他理論一番。但念在今天日子特殊,算了,不跟他一般計較了。

“這位小哥請放心,姑娘我不是沒分寸的人﹗”礙於目前的場合不宜喧嘩生事,蘇暖玉免不了忍氣吞聲一番。她橫眉斜飛了小左一眼,略略提了提裙擺,故意曲起胳膊肘,裝作不經意路過時撞到他。

小左被她一撞,不由得接連退後三步,整個人都貼靠在門牆之上。他惱羞成怒地盯著蘇暖玉若無其事地揚長而去,右手暗暗握在劍柄之上。真是陰溝裡翻船,居然在這個不打眼的丫頭身上吃了悶虧,想起來都是一肚子氣﹗

蘇暖玉大約也猜到他會有此表情,心裡因這一點點報復後的快感而倍感愉悅。下意識地,她不由自主地吹起了口哨。哨聲響亮,居然將正在忙著派發物資的俊男美女們齊齊頓了一頓,眼光不約而同地掉轉至她身上。

都是我的錯,口哨惹的禍﹗蘇暖玉不由在心中默念了一句,並用燦爛的笑容向所有人傳遞她的歉意。

“打擾了﹗你們繼續﹗”蘇暖玉向他們敬了個禮,淘氣地說道。

裊裊看見她的模樣,傾城一笑。秦顯臉上則是淡淡的,看不出情緒。方詩浣只瞟了她一眼,迅速地投入自己的工作中。何素嬌含蓄地微笑著,似乎覺得她頗為有趣。方鎮欽則是眼含深情,向她會心一笑。史俊安當然是木無表情啦。

蘇暖玉對上方鎮欽的笑臉時,她臉上笑得更歡了。

今天三大帥哥齊聚一堂,有柔媚型的,有冷酷型的,還有陽光型的。她不喜歡比女人還能顛倒眾生的男人,整天一張僵屍臉的酷哥也敬謝不敏。看來看去,還是她家的鎮欽最對她的胃口啦。臉蛋不差,身材又好,溫和又不失陽光之氣,是帥哥中的極品啦﹗偷看帥哥無罪,何況是份屬她的帥哥﹗一想到這麼棒的男子將要與她相伴終生,真是睡著也要笑醒。她算是交好運了﹗

此時輪到一位老嫗到裊裊這一組領取米糧。這老婦人年過半百,兩鬢蒼蒼,飽經風霜的模樣。秦顯接過了老嫗手中的兩支竹簽,裊裊照例給她裝上了四斗米。那老嫗領了米,卻並不急著離開,而是陡然抓住了裊裊的手,臉上已是老淚縱橫。

“你們都是好人啊﹗公主,不,王妃,你一定要長命百歲,要讓所有當官的都像你們一樣愛民如子﹗我們……我們就有指望了﹗”

普通民眾雖然領取救濟時也是感恩戴德一番,但像她這麼激動的還真是鳳毛麟角。裊裊與秦顯對視一眼,雖然玉手被她抓得隱隱泛疼,可她還是極力忍耐著,並笑著寬慰她。那老嫗便開始絮絮叨叨地述說她的家事。說她家中獨子在戰場上犧牲,兒媳婦改嫁,自己拖著一個6歲的孫子相依為命。言語之間無不流露出她的生活艱難與不易。最後,她竟然哭著跪下地,口中多有對此次善舉的褒獎之詞。

一時之間,幾乎所有的人都為之動容。



第九十七章 王爺有賞

裊裊親彎了柳腰將她攙扶起來,替她擦拭淚痕。跟秦顯不過交談了兩三句,立即頒發新的救濟令。那就是新添給在戰場中英勇獻身的死者家屬撫恤金,每戶領取白銀一百兩。一時現場齊齊自發地跪地叩謝恩典。

安撫了民眾,申領物資的隊伍又恢復了起初的秩序井然。

秦顯命何太守上前來,引那老嫗辦理登記領取手續。

“請等一下﹗”本來只是充當看客的蘇暖玉總覺得似有不妥,此時便忍不住插嘴說道︰“王爺,暖玉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哦?不知道你有何高見?”秦顯頗感意外,一雙堪比美人的妙目充滿興味地看著她問。

“是這樣的。對烈士家屬追加撫恤金乃是恩德之事,不過財不露白,她一對孤兒寡母領了這一筆銀錢,反有可能招致無妄之災。”蘇暖玉此時便也不閃不避,直視著秦顯,從容不迫地說。

秦顯心中微有所動。聽她如此一說,確實不無道理。

“那麼依你之見,又該如何?”

“依暖玉的拙見,不如將這筆銀錢先登記在太守府處,由府衙按月發放所需生活費用,或是直接購置所需生活物品送至其居處。最最重要的,作為地方父母官,理當多加過問民間疾苦。一來既可以提升官聲名望,二來有助於官府作出相應的治理方案,此不是一舉兩得嗎?”蘇暖玉正色說道。

秦顯本來充滿獵奇之心,此時聽她這樣一番講解,心中不由暗生一股讚賞之意來。難怪方鎮欽會傾心於她,難怪方騰要倚重於她,又難怪裊裊竟願與之姐妹相稱呢﹗此女果非凡人﹗

“言之有理﹗”秦顯微帶讚許之意地笑著說。於是吩咐何太守製定一個專門針對撫恤金的方案來,又命人護送這位老嫗帶著領取好的物資回家。

“蘇暖玉,你進言有功,你可需要什麼賞賜嗎?”秦顯忙完後,問蘇暖玉說。

蘇暖玉一愣。她本來只是說出心中的想法而已,也沒有指望他能採納,更沒想到會因此而得到封賞,一時間木立當場。

本來正在給民眾分發物資的方鎮欽一聽此言不由心中一動,輕咳嗽一聲,示意蘇暖玉注意到他。蘇暖玉果然心領神會地轉過頭去看他,方鎮欽不住地擠眉弄眼,意思是在跟她說,趁此機會,向秦顯請求恩賜准許他們成婚之事。

蘇暖玉差不多是接收到他的意思了,但是大庭廣眾之下,要她親口去請求別人為自己的婚事作主,她還沒有濃臉皮到這個地步。可是方鎮欽又一臉急切的模樣,這確實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呀﹗

“暖玉罔顧禮數,口不擇言,幸得王爺不予降罪,暖玉不敢居功。”蘇暖玉的一顆心因舉棋不定而劇烈地跳動著,但是口中卻謙遜地推辭著。

“有功便該獎賞,否則如何激烈眾人積極立功呢?”秦顯不以為意地說︰“本王一向獎罰分明,你只管說出需要什麼樣的賞賜便可。”

“多謝王爺﹗敢問可是任何賞賜皆可?”蘇暖玉深吸了口氣,下定決心似地看著秦顯,謹慎地發問說。

“只要是本王力所能及之事,絕對不會短你分毫。”秦顯信誓旦旦,嘴角綻開一抹絕美之笑來,臉頰的酒窩也跟著深深地顯現出來。

“嗯,既然如此的話,那我就不客氣了。”蘇暖玉又偷眼看了一下方鎮欽,後者給了她一個鼓勵性的笑容。於是蘇暖玉鼓足勇氣說︰“請王爺恩準我跟方鎮欽的婚事﹗”



第九十八章 再見表哥

“嗯?你說什麼?”秦顯不解地問道。

蘇暖玉感覺自己一張臉已經紅到了脖子根,好像全世界的人都在看著她,她也彷彿能夠聽見街頭巷尾都在議論關於她恬不知恥的流言蜚語。若是真的應驗成真的話,她自己倒也罷了,叫方家怎麼抬頭做人呢?日子久了,方鎮欽又會怎麼對她呢?想到這些的時候,心裡不由得又打起了退堂鼓,說出來的話語已是聲如蚊蚋,難怪秦顯要問她說的是什麼了。

機會稍縱即逝,蘇暖玉的勇氣更加如此。儘管方鎮欽一再地向她使眼色,但是她再也無法不管罔顧地說出賜婚之事了。

“我現下暫時想不起來需要什麼賞賜,”蘇暖玉臉色通紅,說起話來似乎都有些慌張之意。“不過王爺可不可以答應暖玉一件事當作賞賜?將來暖玉若有需求時,自當向王爺提請領賞。”

秦顯若有所思地看著她,臉上笑意愈加深邃。

“你既有此意,那本王就成全你﹗本王答應你一件事,只要是本王力所能及範圍之內,當對你有求必應﹗此地所有民眾皆可為証﹗”

“多謝楚王殿下恩典﹗”蘇暖玉盈盈行了叩謝之禮。

一扭頭,不當心撞上方鎮欽略含怨色的俊臉,蘇暖玉只得沖他無辜地笑了笑。

派發儀式繼續進行著。

蘇暖玉是閑雜人等,自然是不好久待的了。正準備說退出去呢,一轉身跟什麼人碰了個正著。蘇暖玉心想是什麼人不長眼睛,正準備要發作,抬起頭來,卻看見一張無比燦爛的笑臉。

“表妹﹗”李雲尚憨濃地笑著跟她打招呼。

“表哥﹗”蘇暖玉也是歡喜無限地叫了出聲。看見他懷裡抱著一個布袋子,極有分量的樣子,猜想他是剛剛領取完物資,但仍是多餘地問了句︰“都領好了嗎?”一邊好奇地伸出手指戳了戳他懷中的袋子。

“都領好了。”他回答說,看著她,幾乎笑彎了眼睛。

“看你今天這麼高興﹗”她湊近他一些,打趣地問︰“這麼近距離地看到大善人,你要樂得合不攏嘴了吧?怎麼樣,有沒有說上一句兩名?”

“我是看到你高興得﹗”他不緊不慢地反駁說。

蘇暖玉不屑地揮了揮手,心想,小樣兒,你心裡想什麼我不知道?還在這裡藏著掖著的?少來這一套﹗

“那你現下是要回家了嗎?”蘇暖玉跟他一問一答著,慢慢走出了府衙的大門。她那麼投入與專注,所以一點也沒有察覺到身後的幾雙各懷深意的眼睛一直目送著她的背影漸行漸遠。

在門外不遠處,碰到了前來接應的李父。見到蘇暖玉,仍是有些訕訕的。

“蘇姑娘﹗”李父有些局促地跟她打招呼,老臉上一片慚色。

“李大叔,你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了。謝謝你跟雲尚替我圓謊,我才得以順利在將軍府待到現下呢。你不用跟我客氣的。”蘇暖玉一臉誠懇地說道。

李父“嘿嘿”乾笑兩聲,額頭溝壑般的皺紋層層疊疊。一會兒又極不自在地以手抓撓腦袋,一會兒又尷尬地看蘇暖玉兩眼,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表妹,你真了不起﹗”李雲尚一臉的仰慕之情。

之前蘇暖玉在府衙之中大吹口哨時他就已經看到她了,不過她卻沒有看見他。然後她將那樣一番深切要害又體恤民意的見解慷慨陳辭的時候,他的全副注意力幾乎都集中到了她身上,以致於輪到他時,給他派米的方詩浣輕聲提醒了他好幾回他才回過神來。

就在那一瞬間,蘇暖玉的形象在他的心中又昇華了一番。他還是第一次見識到如此勇敢又富有正義感的女子呢。

“了不起?有什麼了不起的?”蘇暖玉絲毫不覺得自己有什麼了不起之處。

“可不是嗎?”李雲尚解釋說,“我們在楚王面前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的人,表妹你居然敢直面於他,還說得頭頭是道的。你就一點也不怕嗎?”

“怕什麼呢?我又不是殺人放火了,也沒有信口雌黃。況且,人人都有言論自由的。”蘇暖玉不以為然地說。

“總之,我是很佩服你的﹗”李雲尚知道她是有些與眾不同的,也不去認真追查她話中的意思,只是無比景仰地說出自己的心裡話。

“表哥,等你領到了撫恤金以後,差不多也要為自己找個媳婦兒了吧?”蘇暖玉跳轉了話題,問道。


第九十九章 從此天涯

李雲尚本來是行進著的腳步此時驟然停頓了下來,他的臉籠罩在陽光之中,看向蘇暖玉的眼中隱約有莫可名狀的哀傷。

“表妹﹗”他悶聲悶氣地喚了蘇暖玉一聲。

“有事?”蘇暖玉也停下步伐,轉頭問他。

“上次你來我家的時候,都沒能好好請你吃頓飯。”他又恢復了自在的神態,輕鬆地說道︰“我跟我爹一直商量著要好好做頓飯給你吃的,不過可惜一直碰不到你有空的時候。難得今天碰到一起,表妹你還有沒有別的事?若是方便的話,不如去我家一起吃個便飯可以嗎?”

蘇暖玉現下是閑人一個,對於這類邀請本來是無可無不可的,但她看到他那樣殷殷相詢的模樣,真是讓人無從拒絕。

“如果不麻煩的話,那就去吧﹗”蘇暖玉沖他甜甜一笑,爽快地說。

李雲尚再次眉開眼笑起來。

於是蘇暖玉與抱雲一起,隨同李家父子往城外而去。

很久沒有進行如此高強度的運動了,到達李家時,蘇暖玉和抱雲都已經是香汗淋漓氣喘吁吁了。

蘇暖玉並不是第一次來到李雲尚的家了,但這次的到來卻令她有些不能適應。屋子矮小狹窄,隱隱還有難聞的氣味夾雜其間。想是住慣了將軍府寬敞明亮的房間,那裡有專人灑掃,自然是雅潔可喜的。所以古語有雲︰“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這絕非是她蘇暖玉嫌貧愛富啊。

所以當蘇暖玉甫一踏入房門中時,幾乎是下意識地伸手捂住了口鼻。但很快意識到這是極不禮貌的,於是又不露痕跡地將手放了下來。

這下子蘇暖玉坐在條凳上也極不自在,總覺得桌椅之上都是塵埃油膩之物,她雖然沒有潔癖,但心中難免覺得有些不舒服。

李家父子忙著宰雞殺魚來款待她這位貴客。她前一次和此次光臨此地,身分已經由微不足道變成舉足輕重了,況且他們本也是發自肺腑地想犒勞她一番的。

李家父子忙碌了大半天,準備了一桌豐盛的飯菜。但對於蘇暖玉來說,這不過是她所吃的平常之物罷了。但為了不辜負他們的一番盛情,她自是裝出一番受寵若驚的模樣來。李家父子也因為她的表現而變得喜笑顏開。

吃過午飯,略略坐了一會兒,蘇暖玉便作辭了李家父子,打道回府了。李雲尚殷勤地送她下了山,才依依不捨地與她揮手作別。

蘇暖玉也笑著跟他揮手,直催促他回家去。他卻一定要目送著她先走再回去。莫非是光線折射的緣故,為何她覺得他眼中有隱約的淚花閃現呢?

李雲尚難過不已地目送著蘇暖玉和抱雲相攜而去,心中湧動著無限的悲傷。當初是上蒼將她親自送到他身邊,但他不曾挽留過她。如今不過短暫的兩個月時間,他已經無力再去挽留她了。

她是曾經誤入他生命裡的過客,但她卻又如此閃亮動人,使他無論如何也擺脫不了她靈動的身影。多少個日夜,一閉眼都能清晰地浮現出她的一顰一笑,耳邊也淨是她的溫言軟語。

他知道,她與他已經是雲泥之別了,他只能卑微地仰望著她,憂傷地向她微笑。元宵節那夜,他無意中看到了蘇暖玉與方鎮欽的親密神情,當時他真恨不得自己是個瞎子是個聾子,這樣就可以自欺欺人到告訴自己她仍然是原來的她。

她的身影去得遠了,轉過彎去,再也看不見了。他眼中的淚水無聲地漫溢開來。曾經以為自己一心愛慕著大善人方詩浣,卻沒想到在遇到蘇暖玉之後,那個曾一度佔據他腦海心中的美妙身影就被取而代之了,並且再難忘懷。

每一次的短暫相聚,總會帶給他開懷與悲傷交織的情緒。因為每一次的作別,都將他和她的距離拉得愈加遙遠。怨他好高騖遠嗎?不然為何暗戀的對象都是遙不可及的人物?

以為這次離別後,很快會再次相見的,以至於他後來時時徘徊在將軍府附近。誰知道至此一別,竟是山長水闊﹗此後的若干年中,他跋山涉水千裡迢迢地尋找她、追隨她,與她生死與共,為她拋頭顱、灑熱血,他心甘情願﹗



第一百章 送別裊裊

回到將軍府,蘇暖玉躺倒在床上,感覺渾身都快要散架了似地,很快便沉沉睡去了。等她睡好醒來,日漸西沉,整個海棠齋裡靜悄悄的。想來方詩浣一行還沒有忙完吧。

喚了抱雲掌了燈,一起吃了晚飯。

飯畢,收拾停當,抱雲遞了一疊粉色的紙片給蘇暖玉,說是門房的人送來的。因為當時她正睡得正香,就沒有叫醒她。

蘇暖玉好奇地接紙片,看過之後不由啞然失笑,原來竟是各處豪門富戶的邀請函。不止大理城中,亦連鄰郡縣的也在其中。居然就在這一天之間,她的行情就水漲船高,變成炙手可熱的香餑餑了。究其原因,估計和楚王欠她一諾之事不無關係吧?

真是一堆見風使舵的混人﹗

“告訴門房的人,下次若再有人送邀請函來,一律不收﹗”蘇暖玉將那疊粉色紙片隨意往桌上一扔,囑咐抱雲說。

抱雲雖對主子的舉動頗感詫異,但並未多加過問,只唯唯諾諾地應了聲“知道了”。

戌時三刻的樣子,方詩浣回到了海棠齋。蘇暖玉看她甚是疲倦的樣子,便忍住了上前攀談的衝動。

蘇暖玉來到此地後的最為清閑的一天就這樣落下帷幕。

次日天明,蘇暖玉一大早便醒來,聽由抱雲給她梳洗打扮一番。今天楚王便要攜新婚嬌妻回長安去了,她自是應該前去相送的。

城門外,回程的馬車隊伍更加浩蕩,從打頭陣的開路旗手,到最末押陣的護衛官兵,一路綿延了將近五裡。同樣的,自發前來送行的群眾也是傾巢而出,即使有護衛官兵攔著,也阻擋不住他們愈發靠近的隊伍。隊伍之中的“楚王千歲千千歲、王妃千歲千千歲”響徹雲霄,不絕於耳。尤其多愁善感的婦女兒童,無一不是眼含熱淚一臉不舍之色。為此秦顯和裊裊還專門安慰了大家一番,讓大家各自安居樂業,豐衣足食雲雲。眾鄉親各自亮嗓喊道︰“楚王及王妃保重﹗定不負楚王濃望﹗”

與眾鄉親作別後,秦顯翻身上馬,輕風吹動他的衣衫獵獵作響,更顯得他的氣質清雅俊逸。此時他俊顏之上一派淡定,正專心致志地看他的寶貝嬌妻與至親好友作別。

作別的重頭戲當然是蘇暖玉與裊裊的話別場面了。裊裊許是昨日過於忙碌,又或是想到即將離鄉背井遠嫁他鄉之故,她的臉色分明比往日多了一點憔悴。

“妹妹,你真的不再考慮一下跟我一起去長安嗎?”裊裊緊握著蘇暖玉的手問。經過上一次的受驚事件後,裊裊也不再提要蘇暖玉效命大理王府之事了,此時改弦更張要帶她同行了。“姐姐如此真誠地邀請於你,你真的狠得下心來拒絕我嗎?”

裊裊熱切地看著蘇暖玉,美目中甚是期待的模樣。蘇暖玉看到她這個樣子,真的有點想要拋開所有追隨而去的念頭。但是不行啊,她答應了方鎮欽,無論發生什麼事,她都要與之共進退的。她還要爭取到方家上下的准許,她要風光地嫁進方家,她要與方鎮欽相濡以沫相愛到老呢。

“姐姐的美意,暖玉心領了。”蘇暖玉抱歉地笑笑,盡力開解地說︰“姐姐已經找到了如此完美的夫婿,將來自有楚王殿下來陪伴你、呵護你,讓你開心快樂,遠離煩惱憂愁。只怕到時,姐姐連我長成什麼模樣都要想不起來了﹗”

聽她這麼一說,裊裊不由得抬頭看了一眼夫君秦顯,後者正凝眸看她,她乍一撞上他專注的眼神,麗顏微現紅暈之色。

“人各有志,那我也不便勉強你。”回過頭來,她釋然般地笑對蘇暖玉說道。“不過將來你若是機緣湊巧來到長安,可一定要來看我啊﹗”

“姐姐,我有第六感,我們一定很快就會見面的﹗”蘇暖玉煞有介事地敷衍了她一句。

“那就好,姐姐在長安等你﹗”裊裊笑眉彎彎,殷殷切切地說︰“妹妹多保重﹗”

“姐姐也請保重﹗”蘇暖玉松了手,陪嫁的西晴西倩二人忙上前扶了裊裊坐上馬車之中。



第一百零一章 黯然銷魂

蘇暖玉又來到秦顯的馬前,仰面望著他。此時他的目光也自裊裊身上收了回來,俯首看著不請自來的蘇暖玉。

許是因為他騎在馬背上的緣故,他居高臨下的姿態讓她倍感壓抑。

“楚王殿下﹗”她尊稱了一聲。

“你可是有什麼話想說?”秦顯眼中微現波瀾,彷彿在期待什麼一般。

“暖玉鬥膽,請殿下一定要善待裊裊姐姐,只做對她好的事,不要惹她生氣,更不要傷了她的心。要像愛你自己一樣去愛她。”雖然有多管閒事之嫌,但蘇暖玉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

“你這算是請求嗎?”秦顯的臉上明顯垮了下來,眼中也是隱藏不住的失望之色。“這算是使用昨天的賞賜嗎?”

呃?蘇暖玉一呆,就這樣便把他的千金一諾給消費了嗎?好像……有點吃虧。但是既然已經說了退場門,她又不能收回,只得模稜兩可地說︰“王爺您說是那就是吧﹗不過王爺您可要言出必行啊﹗”

秦顯目不轉睛地緊盯著她,感覺到她似乎有些懊悔的意思,他微揚了揚嘴角,意態瀟灑地說道︰“本王既然娶了裊裊為妻,自然會真心相待的,這個不消外人操心。你剛才說的話也是出於對本王愛妻的關心之意,本王不會把它當成是你的請求的。本王對你的承諾依然有效。你若是有想好的賞賜之物,不妨告訴本王,本王自當應允於你。”

蘇暖玉聽說賞賜仍然有效,面上不禁又喜形於色起來。

“多謝王爺﹗不過此時暖玉尚未想好,等暖玉想好了,自會前去拜會王爺的。”蘇暖玉躬身相謝說︰“祝王爺及王妃一路順風﹗”

蘇暖玉退了開去,秦顯默默看了她一眼,然後揚聲說道︰“啟程出發﹗”

隊首的人員開始向前移動,秦顯的白馬驚風噴了個響鼻,四蹄輕揚,馱著主人向前而去。在他的身後,緊跟著的是裝飾精美的新娘花車。此時馬車夫揚鞭朝天虛抽一鞭,兩匹同色的千裡馬收到指令,立即啟動步伐拖動車輪向前。

作為隨行護駕人員,方騰及方鎮欽分別騎著愛馬一左一右亦步亦趨地跟著馬車移動著。臨出將軍府大門時,方鎮欽就抽空跟蘇暖玉碰了個頭,跟她說要護駕將楚王及王妃送至蜀秦接壤之處,等秦地接應的人交接之後,他們才算圓滿完成任務打馬回府。

此時方鎮欽信馬由韁往前,身子卻扭了回來,眼含深情地看著蘇暖玉,用口型跟她說道︰“等我回來﹗”蘇暖玉向他點頭微笑,眉眼彎彎,燦若春花。情不自禁地,她伸出手來,用力向他揮舞著,同時也用口型說︰“早去早回﹗我等你回來﹗”

正在此時,秦顯意外也回頭看了一眼,撞見方鎮欽與蘇暖玉這番傳情達意的光景,不知打那裡來的一股怒意,他大聲喝令道︰“打馬向前,全速前進﹗”

於是,“啪啪啪”,此起彼落的馬鞭之聲響起,馬兒四蹄生風,霍霍地向前奔去了,只留給送行之人滿眼的灰霧塵埃。

蘇暖玉便背轉身去,以期躲避這驟起的灰塵,不經意間,竟看到城頭蕭索地立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是一向冷若冰山的史俊安﹗

此時他屹立在城牆之上,眼望著前方,一身白袍在風中飄揚不已。雖然蘇暖玉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他所表現出來的氣質,竟是讓人感覺到無比的悲傷與黯然神傷﹗

他這是在凝望誰呢?他是那麼驕傲的孤芳自賞般的人啊,有什麼人或事令他折了從容不迫的氣度,丟了自負的獨往獨來的魂魄呢?

蘇暖玉再次回頭看那消失在塵埃之中的茫茫馬車隊伍,茅塞頓開般地失聲驚呼開來︰“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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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7 12:10:5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零二章 重拾友情

蘇暖玉總算是有一點明白了,難怪他竟會對方詩浣那般溫柔美貌的女子會無動於衷,難怪他聽說自己去請求裊裊賜婚後勃然大怒。原來,這個自視甚高的孤傲男子心中,竟是早已心有所屬﹗可笑她蘇暖玉還在那邊亂點鴛鴦譜﹗

可惜他的對手太強大了﹗那是楚王啊﹗除了出身高貴之外,人品、長相、身手,不說高出他許多,與他不相伯仲那是肯定的。最至關重要的是,裊裊的心裡是怎麼想的?說不定,他不過也是單相思罷了。即使裊裊與他是兩情相悅的,那又怎麼樣呢?他能冒天下之大不韙與裊裊私奔?他是孤家寡人無所謂,那她呢?已經頹敗不堪的大理王府該怎麼辦?

果然,再堅貞的愛情也敵不過強權利器。何況秦顯與裊裊的婚配,本來就是門當戶對且郎才女貌,人人稱羨。在這場愛情交鋒中,他始終是處於下風的那一個。

看到這個曾令人心折瀟灑自若的翩翩公子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樣,蘇暖玉心中暗嘆了口氣。無論你是多麼出眾的人物,若是命中註定無法擁有,那真是再怎麼強求也沒用的。

回到海棠齋,意外地與方詩浣撞了個正著。

今日的方詩浣有些奇怪,一改往日的冷淡與刻薄模樣,此時正站在庭院中央,微仰著頭半合著雙目神往地看著一株海棠樹。

蘇暖玉朝著她的視線看過去,不由也是大吃一驚。她昨天只看到原來由她嫁接的那棵海棠樹上,冒出的些許細嫩花蕾而已,不過一夜功夫,此時幾乎每一棵樹上都如雨後春筍般刷刷地冒了出來。

“詩浣﹗”蘇暖玉一時激動,忘情地叫了一聲。

方詩浣聽到聲音,收回了目光,轉而看向蘇暖玉。原先一看到她就會變得冰冷怨毒的目光此時異常柔和,甚至還破天荒地對她微微一笑。

“暖玉﹗”方詩浣輕啟朱唇,輕聲回應她。

“哎﹗”蘇暖玉喜出望外地應了一聲,有些難以置信地飛奔至方詩浣面前,定定地看著她。

“暖玉,把你手給我一下﹗”方詩浣突然莫名其妙地說了這麼一句。接著,不由分說拉過了蘇暖玉的右手,在猝不及防之中,她已經抓著蘇暖玉的手重重的刮打在自己左臉之上。

蘇暖玉大驚,待要收回手時,卻早已收勢不及。只聽“啪”的一聲脆響,方詩浣白璧無瑕的臉上立時映出幾處紅痕。

她可真使勁兒啊﹗蘇暖玉收回手,用力甩了甩,反作用之下,蘇暖玉的手掌之中也覺得火辣辣地生疼。想來當初她甩自己耳光的時候,她的手也同樣承受著疼痛之苦吧。

“現下,我們扯平了﹗”方詩浣釋然地笑了開來。

“詩浣,你這又是何必?”蘇暖玉不解地問出聲,伸手輕撫她受傷的臉龐。又叫人打水為她擦臉,叫抱雲自她房中取了潤肌清膚膏,準備給方詩浣塗抹。

“暖玉,你還在怪我嗎?”方詩浣反倒並不覺得疼痛似的,撥開了蘇暖玉的手,凝視著她,問道。“你本是一心為我,我反而令你難堪。你一定恨死我了吧?”

蘇暖玉眨了眨眼,看來她們終於可以冰釋前嫌結束冷戰了。蘇暖玉一把抱住方詩浣,喜極而泣。

“你這個壞丫頭﹗壞丫頭﹗”蘇暖玉且哭且笑著,一邊捶打著方詩浣。

“暖玉,對不起,都是我不好﹗害得你這陣子那麼難過﹗”方詩浣也有些哽咽著輕聲說。

然後兩個姑娘互相為彼此擦了眼淚。洗乾淨了臉,蘇暖玉小心翼翼地為方詩浣上了藥膏,還不時問她疼不疼。

重拾友情後的兩人此時並立於庭院之中,齊齊仰望著誕生奇跡的海棠樹上的梨樹枝。

“你說,它會開出梨花吧?”方詩浣不太確定開出來的是海棠花還是梨花,征詢般地看著蘇暖玉,問。

“會的﹗一定會的﹗”蘇暖玉自信滿滿地說。與此同時,她轉頭看著一臉憧憬中的方詩浣,心中又為她感到悲哀。

嫁接在海棠樹上的梨樹或許或開出梨花來,然而,即使得到了心儀之人,他們之間的愛情之花又能如願開放嗎?或許這個梨花不開倒好了,反正她已經生了絕望之心不是嗎?如今她似乎又看到了些許希望,若希望再次破滅呢?她能承受得住接二連三的沉重打擊嗎?

自此海棠齋又恢復了當初的其樂融融景象。



第一百零三章 既見君子 


 
等到方家父子返回之時,已是三天後的事情了。這兩天裡,方詩浣與蘇暖玉形影不離談笑風生,做得最多的事是傻乎乎地一起看海棠樹,說得最多的一句話是︰“你說這海棠樹真的能開出梨花來嗎?”

方騰與方鎮欽回到將軍府時已是酉時時分。兩人先是吃了飯,沐浴一番,洗掉一身風塵,然後各回住處休息。

是夜淅淅瀝瀝下了一場細雨。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

第二日卻是艷陽高照。近午時時分,沐浴在陽光之中的蘇暖玉及方詩浣,似乎都覺得有些微感發熱了,於是索性脫了濃重的棉襖,換上了輕薄的春衫。

經過這場春雨的滋潤後,那海棠樹上的花蕾越發密集起來,最先長出來的花骨朵似乎也漸見綻放開來。兩個妙齡女子並肩俏立於樹下,春風盈袖,暗香隱隱,人比花更嬌。

主屋之內,秀娟與抱雲已經接連出來催促了好幾次,說飯菜擺好了,再不吃就要涼透了。蘇暖玉與方詩浣卻只顧著觀賞風景,似乎感覺不到飢餓似的。末了還是蘇暖玉扛不住了,提議說把飯菜擺到院子中來,既可飽眼福,亦可裹肚腹。

幾個丫頭七手八腳地把飯桌擺到了院子當中,蘇暖玉與方詩浣才剛坐定,院子門口突然竄進一個人影,同時不忘調侃似地說︰“這是鴻門宴還是友好席啊?”

蘇暖玉和方詩浣同時抬頭往發聲處看去,只見方鎮欽一襲湛藍色長袍,此時正莞然卓立於面前。

“鎮欽﹗”

“哥哥﹗”

兩人同時出聲相呼。

秀娟早已搬了凳子來,方鎮欽款款落了座。

“鎮欽,你來得正好,你看﹗”蘇暖玉巧笑著,獻寶一樣的指著開花的樹給方鎮欽看。

方鎮欽早已經看見這院中的海棠樹上點綴了不少粉白的花蕾,心中對蘇暖玉更加折服及喜愛。此時見本已結怨的兩人和好如初,心中更加開懷不已。

“看見了﹗”方鎮欽笑得陽光燦爛,同時不忘誇獎心上人一句討其歡心︰“暖玉,你真是個曠世奇才呢。”

“公子過獎了﹗”蘇暖玉向他盈盈一福,故意含羞帶怯地說道。

院子中頓時響起笑聲一片。

吃完飯,方詩浣領著下人知趣地回了房中。庭院中央便只留下了蘇暖玉與方鎮欽。

眼見四下無人,方鎮欽便大膽地將蘇暖玉抱了個滿懷。

“暖玉,我好想你。不過跟你分開了兩三天而已,我卻覺得像是分別了兩三年似的。吃飯的時候我會想,暖玉是不是也在吃飯呢?睡覺的時候,我也會想,暖玉睡了沒有,睡得好不好?整天魂牽夢縈的都是你的影子,恨不能長了翅膀立馬飛回到你身邊……我現下終於能夠體會到何謂‘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之意了。”他緊擁著她,無比感懷地呢喃著。“你呢,可有想我?”

“恩……我……”蘇暖玉結巴著,要她說出肉麻兮兮的話來,似乎還是有些為難。所以她逃避似地將頭深埋進他懷中,不敢迎視他追問的目光。

“暖玉,嗯?”他卻不容她逃避,硬要托起她的臉,逼她正視著他。

出於無奈,她只得微抬眼眸看他。光影交錯中,他的臉部輪廓更顯立體分明,她居然癡癡地望著他,還沒出息地咽了口口水。

當這吞咽口水的聲音驟然響起時,蘇暖玉的臉“唰”地一下頓時變得通紅,然後又將頭埋進他胸前。而方鎮欽卻非常滿意似地開懷大笑起來。

“暖玉,我們今天就去跟我父母講,請他們准許我們成親,好不好?”過了一會兒,方鎮欽斂了笑意,詢問道。

蘇暖玉倏然間整個身體為之一僵,迅速地掙脫了他的懷抱,理了理微亂的頭髮,吶吶地說︰“那個……嗯……還早呢,再等等吧﹗”

“暖玉,你怎麼了?”他扳過她的肩膀,看著她的眼睛,疑惑地問道︰“你到底在害怕什麼呢?你不是一向膽大包天敢作敢為的嗎?為什麼一到節骨眼上你就畏首畏尾起來了?我們的事早晚都是要去面對的不是嗎?”

“可是,我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蘇暖玉囁嚅著回答說,“再說了,我年紀還這麼小,我不想這麼早就成親﹗”

一想起18歲就嫁為人婦,然後19歲成了孩子他媽,天天圍著這一大一小轉,一點自己的自由空間都沒有,她心裡就煩躁不已。她可不想過這樣的生活﹗

“暖玉,你這是說的什麼話?﹗”他似乎有些生氣了,質問道︰“是不是你並不想跟我成親?元宵節那天你說的話只是隨便說說的?”

“不是這樣的﹗”她著急地辯解。“我不想讓你左右為難。大將軍跟大夫人對我一點好感也無,我想再相處一段時間,盡量表現出好的一面,讓他們對我有所改觀了再……”她盡力向他解釋說。

他沒有開口接腔,只是熱烈地注視著她。半晌,他再次將她拉入懷中,將她抱得緊緊的,並欣慰地說道︰“你說的有道理,是我太心急了。暖玉,我相信,假以時日,他們一定會發現你的優點,然後真誠地迎納你為方家一分子的。”

蘇暖玉敷衍似地笑了笑,並不反駁他的言語。但是她心中卻很明白,要方家的家長迎納她為方家的一分子,無異於癡人說夢。

又說了一會兒閒話,蘇暖玉得知他此前剛自軍營回來,於是多嘴問了一句︰“史俊安他還好嗎?”

方鎮欽先是一怔,繼而狐疑地問她︰“怎麼這麼問?難道我們離開的這兩天發生了什麼事嗎?”

“沒有沒有﹗”蘇暖玉連連擺手錶示否定。“好像有一陣子沒看到他了,所以問問。”蘇暖玉微微一笑,促狹不已地說︰“不知道他要是來看到海棠齋梨花開了會是什麼表情。你覺得他那張冰山臉會不會氣得抽筋?”

方鎮欽在腦海中也在設想史俊安大吃一驚又無可奈何的表情,俊顏上也盡是促狹之笑。

“你真淘氣﹗”他用手指戳了戳她的額頭,嗔道︰“以後萬不可對我這般淘氣,嗯?”

蘇暖玉未置一詞,只是“嘿嘿”乾笑兩聲。兩個人便商量說明天由方鎮欽使計將史俊安哄騙至將軍府來,讓他親眼見一見這海棠樹開梨花盛景,先打個預防針,看他日後還有何話好說。


第一百零四章 雲胡不喜 


 
第二天一大早地,蘇暖玉就被窗外的啁啾之聲驚醒。披了晨褸趿著布鞋,蘇暖玉邊打呵欠邊打開門。

門外,撲面而來的不止是清新的空氣與微涼的晨風,也有璀璨的日光,更令蘇暖玉驚喜不已的是,院子裡的海棠樹上,嫁接過的十根樹枝,除了兩根似有枯萎之意之外,其餘的八根樹枝之上,淨已盈盈地綻放出潔白喜人的玉色梨花來。

此時,正對著蘇暖玉的這間屋子的那株樹上,盈盈然停著一隻灰色的小鳥,此刻正在旁若無人的引吭高歌呢。正是這聒噪的東西,擾人清夢。蘇暖玉便雙手作驅趕狀,以期把那該死的破鳥給趕走。

“蘇姑娘,喜鵲報喜來了﹗”抱雲打來了洗漱用的水,見到此景,不由喜上眉梢地說道。“今天府裡會有大喜事﹗”

大喜事?蘇暖玉住了手,微挑眉頭,會有什麼喜事?原來這灰不溜秋的鳥兒,竟然就是喜鵲?﹗。好吧,對她來說,這滿樹的梨花盛開,也算得上喜事一樁了。她就勉強認可一下吧。

約巳時時分,方鎮欽果真如約將史俊安帶來了。

彼時蘇暖玉正在庭院當中教海棠齋的姐妹們打太極拳來著,看到方鎮欽與史俊安來,她把其他人都打發走了,於是院子裡只剩下她和方詩浣及那兩位帥哥。

也不知道方鎮欽是怎麼把史俊安給拐來的。但是當史俊安靠近時,鼻端分明襲來一股酒氣。他在借酒澆愁?

蘇暖玉不由皺了皺眉,留神看向史俊安時,發現他雙目深陷,唇畔青黑色的胡須也趁勢而出,神情落寞而憔悴。再看他身上,腰帶略見鬆散,竟已形銷骨立至此﹗

“史公子﹗”方詩浣顯也已經發現了他的異常之處,不由搶前一步,失聲脫口而出。

他曾是多麼潔身自好的一個人啊﹗他怎麼會變成這般萎靡不振的模樣?方詩浣心疼不已地看著心上人,黛眉輕顰。

史俊安對她的關切之意似乎並不領情,只是淡淡地對她抱了抱拳,看見蘇暖玉,則是冷冷地橫了一眼。

“方兄,不是約史某喝酒的麼?來此處作甚?”史俊安轉向方鎮欽不解地問道。

原來,近日史俊安甚是沈迷美酒佳釀,幾乎手不離酒壺,張嘴閉嘴就是呼朋引伴同飲共醉。方鎮欽便以邀他共飲為由,輕易地將他誘至了海棠齋來。

“史公子,將軍府窖藏的美酒多得很,只怕你都喝不過來。”蘇暖玉及時接過了話茬,頗為不屑地說道︰“請問史公子現下是清醒著還是仍在醉中?”

“醒著如何?醉中又如何?”他挑釁般地看著蘇暖玉,漠然地問道。

“醒著麼自然是要用最醇最美的酒來招待公子啦。”蘇暖玉也不惱他,反而輕笑出聲︰“若是醉了,自是不必了。”

史俊安自鼻中冷冷地“哼”了一聲,不知道蘇暖玉又要耍什麼把戲,甚是警惕地盯著她。

“不知道公子可還記得當日之約?若這海棠齋得見梨花盛開,公子當要如何?”蘇暖玉故作輕鬆散漫的樣子,抬眸看著上方梨花搖曳的海棠樹,說道︰“不若我們一起邊賞梨花邊飲酒,豈非美事一樁?”

史俊安的臉色乍然一變,不由也抬眼去看那院中的海棠樹。這一看不打緊,驟然間,那本來瘦削成皮包骨似的臉部劇烈地抽搐起來。而那一樹繁花,卻似在嘲笑他似的迎風輕擺,姿態柔美動人,端的是秀色可餐。

“怎麼?將已經開花的梨樹枝砍下,安放在這海棠樹上,這也算是海棠樹上開梨花麼?”史俊安看著樹枝上的布包繩索強行辯解說。

“哦?”蘇暖玉也看見了,愜意一笑,處變不驚地說︰“你還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呀﹗來人﹗取梯子來﹗”

丫頭們搬來了梯子,搭在了面前的海棠樹上,蘇暖玉又問方鎮欽借了佩刀,叫人扶好了梯子,這才提了裙擺,親自攀上了梯子頂端。只見她伸手輕輕一揮,寶刀經過之處,捆綁在樹枝上的繩索應聲即斷,同時包裹在外面的布條也隨之飄落下來。再用刀輕輕一劃,上面早已乾枯的泥土也紛飛而下,最裡層的麻繩早已腐壞,隨著泥土一道墜落下去,揚起一陣塵土。

此時那被包裹之處立即顯現出來。大家都看得明白,這兩根樹枝的嫁接之處已經相互生長在一起,不細看的話根本看不出來其實是硬將兩根樹枝綁在一起的。

蘇暖玉從梯子上下來,還了刀給方鎮欽,揚眉吐氣地沖史俊安發問︰“如何?閣下還有何話好說?”

史俊安沒有說話,只是撩了長袍的下擺,迅捷地登上了梯子的頂部,他要親自檢查一下那個能開梨花的海棠樹枝。

只見他伸出手來,猛力地搖動兩根樹枝的接合之處,可惜那嫁接上去的梨樹枝毫無松動的跡象。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悻悻地住了手,但仍是不解恨地自靴筒之中拔出一拔匕首,奮力地往樹枝上砍去。

在眾人的目瞪口呆中,那棵樹枝終於承受不住這般猛烈的攻擊,只聽“喀啦”一聲,樹枝應聲折斷,“嘩”地掉落下來。

然後,他臉上流露出泄憤成功的表情,翩翩飛身下來,穩穩停在蘇暖玉對面。方鎮欽恐他會有對蘇暖玉不對,趕緊將她拉至自己身後,同時右手緊握刀柄,敏銳且謹慎地看著近乎癲狂的史俊安。

“最終,還是你贏了﹗”史俊安苦笑著說道,“也許這就是天意吧﹗”接著,他轉身看著始終目光相隨的方詩浣,無奈地說︰“我史俊安從來一諾千金,言出必行﹗方小姐,我願意娶你為妻﹗”

方詩浣臉上不知是悲還是喜,只見兩行淚水順著她大理石般的面龐滑落下來。

“娶我讓你這麼痛苦嗎,俊安?”她淚眼模糊地看著他,幽怨不已地說︰“看到你難過的樣子我真的好心疼。我早就想過了,如果你不愛我,我勉強你又有什麼用呢?你別這樣,我的那份契約早就不在了,你不必苛求自己了。我只願你好好的……好……好的……”說到後來,已是哽咽不成聲了。

“你此話當真?”聞言,史俊安眼前一亮,激動不已地問道。

方詩浣略微擦拭了一下淚痕,重重地向他點了點頭。

“謝謝你﹗”史俊安心裡還是有點內疚的,見方詩浣如此通情達理,於是誠摯地向她道謝說。

“我不需要你謝我﹗”方詩浣避開他的目光,嘆氣著說。

“我說,你剛才還在那裡自詡說你是什麼‘一諾千金,言出必行’的,原來不過也只是個沽名釣譽之輩罷了﹗”一旁再也按捺不住的蘇暖玉不無諷刺地開口說道。

“蘇暖玉,你何以如此咄咄逼人?﹗剛才方小姐說的話,你不曾聽見麼?”史俊安見她如此不依不撓,不由得氣血上湧,據理力爭地問。

“我聽見了﹗”蘇暖玉斜睨著史俊安,慢條斯理地說道︰“我這人記性一向很好的﹗嗯,我記得當時契約裡是這麼說的,若是得見海棠樹開梨花,梨樹結柑橘,那史公子你就得掃海棠齋十日,三跪以向詩浣請罪。史公子,我說得可對?”


第一百零五章 願賭服輸


  
史俊安忿忿然地看著蘇暖玉,眼中如欲噴出火來。

“姑娘說得沒錯﹗正如姑娘所言,需得開梨花,結柑橘之後,史某才當踐約。”史俊安極力隱忍著怒氣,切牙切齒地說︰“如今只見了梨花,並未見梨樹結出柑橘,史某不用現下就踐行諾言吧?”

“公子說得極是。”蘇暖玉撫掌笑道︰“我不過提醒公子一下。並非我家小姐自願解約,而是因為公子你誠意不夠,所以我家小姐不願委身於你而已。對了,公子覺得,暖玉既然有此能耐能讓海棠樹開出梨花,就不能讓梨樹結出柑橘麼?只怕公子不過是自欺欺人拖得一時是一時罷了。”

史俊安被蘇暖玉這一番搶白,俊顏頓時一片猙獰之色。

“姑娘這口舌不饒人的功夫,早晚會給你帶來橫禍的﹗”史俊安寒著臉,語帶警告似地說。

“這個就不勞閣下操心了﹗”蘇暖玉嘻笑著說。

史俊安怒極卻又無可奈何地盯著蘇暖玉看了半天,後者卻也渾然不懼地回視著他。半晌,他終於收回視線,埋長官嘆一聲︰“也罷﹗天意如此,奈之若何?”

然後,史俊安開始左顧右盼,四下尋找起來了。

“你找什麼?”蘇暖玉好奇地問道。

史俊安不搭理她,沒過多久,他的眼光停駐在院子一角。接著,他健步如飛地沖了過去,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他手持一把大掃把,旁若無人地掃起院子來了。

方詩浣驚得伸手捂住了嘴巴,難以置信地看著忙碌中的史俊安。

“俊安,你幹什麼?”方詩浣緊張不已地問道。然後飛奔過去,想要搶奪他手上的掃把。不過,史俊安只消輕輕一使勁,她就被帶往一邊去了。

“詩浣,你過來﹗”蘇暖玉恨鐵不成鋼地朝方詩浣嚷嚷著。不趁這功夫治住這驕傲的傢伙,方詩浣恐怕一生都要看他的臉色過活。“你讓他去掃,這是他該做的。他也做得很對,言而有信,不愧為君子所為。其實啊,天涯何處無芳草,你又何苦單戀一枝花呢?”蘇暖玉向著史俊安的方向說話,也不知是說給方詩浣聽,還是說給史俊安的。

不過史俊安顯然是領會到了,此時他手上已經微微停了一停,眼睛不經意地看向蘇暖玉,後者正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好像是在說︰“我知道你的心事﹗”

史俊安有一時的失神,但很快又恢復了常態,繼續掃院子去了。方詩浣則是萬分不安地亦步亦趨相隨左右。

方鎮欽看到史俊安的樣子,不由也掩面偷樂一番。然後他拉過蘇暖玉,附在她耳邊說道︰“你就會為別人的事上心,上次楚王面前大好的機會你都不知道把握。你真壞﹗”

“女人不壞,男人不愛嘛﹗”她稍稍修改了一下時下流行的名言,也湊在他耳邊戲謔地說道。

他一驚,眼珠子都快要駭得突出來了。覺得好笑又好氣的同時,他因這一驚而劇烈地咳嗽起來。

很快地,史俊安掃院子的任務也宣告結束。

他把掃把放歸原位,然後慢慢來到方詩浣面前,雙腿一屈,單膝跪了下去,嚇得方詩浣連連後退不已。

“方小姐,男兒膝下有黃金,俊安只跪天地君親師,小姐仁義,請允許俊安單膝向小姐跪求原諒。昔日是俊安缺心少肺辜負了小姐的一腔深情,惹得小姐傷心難過不已,今日俊安跪在這裡,小姐是打或罵,俊安都甘之如飴,絕無半分怨言。”

“原來這單膝跪地求婚的風俗是從這裡開始的啊?”蘇暖玉恍然大悟般地說道。

“什麼意思?”方鎮欽不解地問。

“哦,在我的家鄉,一個男子想要娶一個女子的話,這是最起碼的儀式。”蘇暖玉自知失言,不由機警地順嘴胡謅說道。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方鎮欽聽她如此說,不由得劍眉輕蹙,心想,難不成你一再地動搖拖延,莫非便是因為我沒有向你下跪求婚麼?

那邊廂,方詩浣早已是受寵若驚地喜極而泣。她急急忙忙地將史俊安扶了起來,也不管邊上有沒有旁人,父母曾教導過的禮儀廉恥什麼的全都拋至九霄雲外,她忘情地投入了史俊安的懷抱中,一邊流著淚一邊囈語似地說著︰“俊安,都是我不好,都是我……”

史俊安看到方詩浣這個樣子,心中不由大為感動。眼中逐漸地濕潤開來,他默默地對自己說,自己被人辜負的滋味既知苦不堪言,他又何苦再去折磨另一個同樣深情的人呢?何況,除了那個人之外,他娶誰都沒有分別不是嗎?他就把她當成是那個人,付之以愛,聊遣悲懷,得過且過吧﹗

蘇暖玉得意忘形地打了個響指,笑說道︰“原來今天喜鵲就是來報這個喜事的呀﹗”

方鎮欽又追問什麼喜鵲報喜,蘇暖玉便把早上看到喜鵲鳴枝的事說了一遍。

史俊安正在用一絹子給方詩浣拭淚,一邊低低切切地安慰著她,說了一些抱歉的話,信誓旦旦地說一定會好好待她之類的雲雲。

蘇暖玉凝神看著史俊安的表情,摸不透他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而她自己也無比矛盾,不知道如此大費周折地撮合他們是不是明智之舉。

不管怎麼說,裊裊嫁作人婦已成定局,他史俊安總不能打光棍一輩子吧?他若要娶親,那裡還有比方詩浣更理想的對象呢?時間能沖淡一切,但願他不要辜負方詩浣的一番深情濃意吧﹗

正在思忖間,連柱神色匆匆地沖了進來,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少爺、小姐,快﹗快到前院去﹗有聖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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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7 15:43:38 |只看該作者
中卷 牛 刀 小 試 第一章平地驚雷
   
眾人一聽聖旨駕到,不由面面相覷一番,繼而收起了嘻笑的神色,相攜往前院而去。

前院中庭,一位白淨面皮的中年男子一臉自負的神色,倨傲地看著這一撥姍姍來遲的人。

此時方騰、大夫人、二夫人等一干相關人等也都陸續來到。

方騰當先拱手作禮相迎說︰“丘公公一路辛苦了﹗方騰不知聖旨駕到,迎接來遲,罪該萬死﹗”

“方將軍言重了﹗”丘公公尖著嗓言打哈哈說道︰“不知者不罪﹗今兒是給方將軍報喜來的﹗快快跪下接旨吧﹗”

方騰便領頭跪了下去。其餘人等也紛紛跪了下去。那丘公公掃視了眾人一番,問道︰“這裡可有一位史俊安小將軍?”

“正是在下﹗”史俊安抬頭回答說。

丘公公“嗯”了一聲,便展開了手中的明黃色聖旨,細聲細氣地念道︰“天朝皇帝陛下詔曰︰茲有駐大理威遠大將軍方騰,忠君體國,愛護百姓,主動獻計獻策,積極配合楚王恩濟百姓,澤被一方,人所稱道。特賜封為惠民侯。其子方鎮欽,年少有為,護駕有功,特賜婚於北安公主,擢升駙馬都尉,賞駙馬府邸一座。其女方詩浣,深明大義,巾幗不讓須眉,每月受累奔波往返三聖寺,為民祈福,風雨無阻,誠可動天,至此功德圓滿。賞布百匹,金百兩,以示嘉許。孤嘗聞右路將軍史俊安,儀表堂堂、身手不凡,乃個中翹楚;方詩浣溫柔賢淑,宜家宜室,堪為良配,特賜婚二人。欽此﹗”

對方鎮欽賜婚之語,不啻是平地驚雷,蘇暖玉已經委頓在地,後面聖旨上說的什麼她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她出謀劃策一番,得不到獎賞就罷了,怎么能橫刀奪愛棒打鴛鴦呢?

方鎮欽也是渾身一震,抬眼向蘇暖玉看去時,後者也正惶惶地看向他。

方鎮欽依然直挺挺地跪著,毫無懼色地坦然迎視著父親。

“皇上英明神武,相信只要跟他解釋說明,他決不會生生拆散一對相愛的人的。”方鎮欽繼續說道。

方騰氣得七竅生煙,卻又有點無可奈何。方鎮欽犯起倔來還真是束手無策。他頭一轉,將矛頭對準蘇暖玉。

“蘇姑娘,我想請問一下,將軍府可有虧待過姑娘的地方?”平穩了些許情緒,方騰安然地問蘇暖玉。

“將軍問這話,真叫暖玉羞愧得無地自容。”蘇暖玉面現慚色,回答說︰“暖玉在將軍府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相信好多人羨慕都羨慕不來的。”

“蘇姑娘能這么說,說明姑娘是明事理的人。蘇姑娘,你來說說看,犬子鎮欽拒婚之事,可為明智之舉?”方騰眼中已是怒火大熾,但臉上卻波瀾不驚似地問道。

蘇暖玉一時啞然。她看了看跪在地上的方鎮欽,又看了一眼方騰,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以對。
這可真是兩難的問題啊﹗

方鎮欽眼神炙熱的凝望著蘇暖玉,現下屋子裡所有人的目光都讓她感覺如芒刺在背。她要怎么辦?與方鎮欽站在同一戰線,做方家的罪人;還是辜負方鎮欽,成全這一家人的榮耀?

一時間,往事歷歷在目,所有曾與他有過交集的點點滴滴都兜涌上來。

第一次相逢,第一次爭吵,第一次親吻,第一次因誤會要分手時的心痛與神傷,第一次下定決心要與他生死與共是的,她不能再退縮,她不能沒有他﹗

於是,她也“咚”地一聲跪了下來。全體人員都因她這個舉動而呼吸一窒。唯有方鎮欽喜笑顏開眼含深情地看著她。

“暖玉自知罪孽深重,可是左思右想一番,若是跟鎮欽分開,那暖玉會痛不欲生﹗請將軍垂憐﹗”蘇暖玉盈盈跪拜下去,言辭懇切。

“蘇姑娘,你”方騰怒瞪著她,感覺肺都快要氣炸了。“蘇姑娘,平日裡你膽大妄為,我姑且念你年輕莽撞,一味地遷就於你。但是此事非同小可,難道你就罔顧忌我方家上下百來口人的性命嗎?”

“方將軍可曾記得,楚王尚欠暖玉一諾,暖玉愿親去長安,乞求楚王相助請皇上收回成意。”蘇暖玉振振有辭地說。



第二章棒打鴛鴦

“我不同意﹗”大夫人果斷地反駁起蘇暖玉的說辭,一臉從容地問道︰“蘇姑娘,換作是你,願意娶公主做兒媳,還是娶你這樣無德無才無權無勢的女子為媳呢?”

“回大夫人,換作是暖玉的話,暖玉只願意子女各擇相愛之人成婚,不管對方是富貴還是貧窮,是美貌還是醜陋。”

大夫人被她這一搶白,差一點沒將鼻子給氣歪,哆嗦著嘴唇說道︰“我早就看出來了,你潛入將軍府來,就是想迷惑欽兒的。”

接著嘆著氣對方鎮欽說︰“我當初就勸戒過你,叫你要提防著這丫頭,你為什麼不聽為娘的話?沒想到,叫我擔心的事終於還是發生了。欽兒,你好糊塗啊﹗”

。二夫人、方詩浣、方婉娥也都哭得唏哩嘩啦的,但任她們喊破了喉嚨,都勸阻不了怒沖牛斗的方騰。

蘇暖玉的心疼之情比大夫人不減分毫,此時她真是再也控制不住了,一下子撲在方鎮欽身上,生生受了方騰好幾鞭。那樣徹膚的疼痛啊,蘇暖玉已經止不住地呼痛出聲了。

她不過挨了幾下就痛成這樣,方鎮欽該有多痛真是可想而知﹗

“你快讓開﹗”方鎮欽嚇呆了,趕緊把蘇暖玉推開。同時伸手去拭她的眼淚,笑說道︰“你別哭呀﹗我沒事,真的,一點都不疼﹗父親不過是嚇唬我罷了,他並不是真打我的,真的,一點也不疼﹗”

蘇暖玉更是抑制不住地“哇”地放聲大哭起來。怎么會這樣啊?她從來沒有想到,會有一天,她的愛情會遭受如此大的挫折,而她的愛人要接受如此嚴重的懲罰。

方騰叫人按住蘇暖玉,接著鞭落如雨,更加變本加厲地往方鎮欽身上揮將過去。

蘇暖玉真是痛徹心扉,臉上舊淚未干,新淚又添。

“不要打了﹗不要再打了﹗”蘇暖玉且哭且喊道︰“虎毒不食子,將軍,你真忍心將他打死嗎?不要再打了﹗我求求你了﹗”

蘇暖玉掙脫下人的管製,跪著行至方騰面前,抱著他的腿說︰“求求你不要再打了﹗我願意,我願意離開他﹗我現下馬上就走﹗”

“你此話當真?”方騰聽罷,住了手,怔營不定地看著蘇暖玉。

蘇暖玉擦干眼淚,轉頭看了一眼錯愕不已的方鎮欽,再轉向方騰時一臉的毅然決然。

“暖玉自打入府以來,承蒙各位照拂,更意外得到少將軍鎮欽的喜愛,暖玉心裡都記得各位的恩德。發生今日之事非我所愿,暖玉更不會讓少將軍為難,做一個不忠不孝之徒。其實暖玉早就在大理王府中謀好了差事,只等著這次運動會結束後,便思量著跟各位作別,去王府中就職赴任去了。”

蘇暖玉環視眾人一眼,最後目光定格在震驚不解的方鎮欽身上,款款說道︰“鎮欽,我早就說過,我們是不同世界的人,你再執著也不過是徒勞罷了。不要為了我這樣一個什麼都不是的女子跟家人反目成仇,不值得的。”

“暖玉,你在說什麼呀?”方鎮欽眼中如要滴出血淚,即使剛才遭受鞭笞之苦,他也覺得不及她這話一半的疼痛難忍。“暖玉,我真的不疼,你不必管我。你不要離開我,我不能沒有你﹗”

蘇暖玉眼中頓時又淚霧蒙蒙,她伸手輕撫上他俊顏,輕柔無比地說︰“你真是個傻瓜,娶了千嬌百媚的公主,你就變成皇親國戚啦﹗快快向大將軍認錯,別再干這等愚昧至極之事啦﹗”

“不﹗不是這樣的,暖玉,你是怎么了?”方鎮欽眼中已有晶瑩的淚珠墜落,心中更覺奇痛無比。他緊緊抓住蘇暖玉的手,哀傷欲絕地瞅著她。



第三章 別了吾愛

蘇暖玉更加淚落如雨,心中也是糾結惆悵不已。

兩人無語相對凝噎片刻,蘇暖玉最終還是咬了切牙,狠心掰開他的手。

站起身來,牽衣袖拂拭一番淚漬,再拍了拍沾在裙褂上的塵土,她向方騰正色說道︰“方將軍,請賜給暖玉一筆足夠遠走高飛的盤纏。暖玉保證,一定會去到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再也不會出現下方家任何一個人視線範圍之內。”

“暖玉﹗”幾乎是不約而同地,方鎮欽、方詩浣及二夫人都同時驚呼出聲。

“蘇姑娘,”方騰沉吟半響,這才慢吞吞地說道︰“按理說,你是王妃托付給本將軍要禮遇的嬌客,我本不該放你出府。況且,此次運動會之事你又功不可沒。不過,事已至此,我卻不得不做一回背信棄義的小人了。幸得蘇姑娘識大體,方家才避免了一場無妄之災。我在此向姑娘道謝﹗”語畢,他抱拳向蘇暖玉作了相謝之禮。

蘇暖玉心裡對他的假仁假義鄙視不已,但臉上卻不動聲色。

“方將軍言重了,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將軍府的收留之恩,暖玉無以為報,但求暖玉離府之後,闔府上下平安吉祥,將軍也能更加飛黃騰達,那暖玉也就心滿意足了。”蘇暖玉虛與委蛇地說道。

“蘇姑娘,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可為你作主配給鎮欽做小如何?”許是覺得蘇暖玉知進退識分寸,方騰心中稍感愧意,於是委婉地提議說道。

蘇暖玉先是一怔,繼而無奈地笑了笑。

“多謝將軍美意。不過暖玉雖然出身清貧,卻偏生得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臭脾氣,與人共享夫婿之事,暖玉的原則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

好一句“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方騰心中不由暗贊一聲“有骨氣”,第一次用公允的目光正視著她,臉色中微現嘉許之意。難怪他的兒子會對她情有獨鐘呢,果然是有些特別的。

“既是如此,那本將軍也就不勉強委屈姑娘了。不過,我還有一點小小的要求﹗”方騰客套完,吩咐下人取了五百兩銀子,卻只是拿在手中,眼望著蘇暖玉說道。

“方將軍有何吩咐,只管說來聽聽﹗”

“煩請蘇姑娘立個字據,言明是自願離府的,不然到時恐無法向楚王妃交代。”方騰不慍不火地說道。

蘇暖玉在心裡切牙唾棄不已,這個姓方的,還真叫應了那句話,“既想作婊子,又想立貞節牌坊”﹗明明是他逼著人家離開,卻還要裝出一副無辜的嘴臉,我呸﹗

“這有何難?”雖然心裡恨得牙痒痒,不過蘇暖玉臉上仍是不形於色,爽快地回答說︰“筆墨伺候﹗”

此時方騰倒顯得心急得什麼似的,也不說移步至書房之中,只叫人快快取了紙筆來,將筆潤好,命下人彎腰獻背,蘇暖玉便在那人的背上寫字。

此時蘇暖玉也顧不得藏拙不藏拙了,硬著頭皮寫了歪歪扭扭的幾行字,大意就是說思家成狂,淚別將軍府回鄉探親雲雲。

蘇暖玉草草寫完,示意方騰查驗一番。後者看到她那拙劣的筆法,竭力忍住笑意,正色著點點頭,將銀兩遞給了蘇暖玉,緩緩說道︰“愿姑娘早日尋得如意郎君,過著福祉圓滿的生活﹗”

蘇暖玉收了銀子,沖方騰甜甜一笑道︰“借將軍吉言,暖玉一定不會辜負將軍的期望的﹗”

方騰心中突然一動,她如何竟能甜蜜開心地向他微笑?莫非這只是她的緩兵之計?唉呀,一時大意,差一點被此女蒙混過去。一想至此,他的臉色不由再度陰郁起來。

“暖玉﹗”方鎮欽心碎神傷地大喊了一聲。

蘇暖玉扭頭看了一眼方鎮欽,後者眼中的淒愴之色令她不忍相視。她緩緩蹲下體來,伸手將趴倒在地上的方鎮欽攬自懷中,目中盡是愛憐之意。

“鎮欽,你看,我就是看中了將軍府的銀子。我這樣的女子你還有何可留戀的呢?你就把暖玉忘了,開開心心地去做你的駙馬爺吧﹗”

“不,我不相信﹗”方鎮欽像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般牢牢攥著她的手,他盡力湊至她耳邊,滿懷期冀地問道︰“暖玉,這只是你的障眼法是吧?”

蘇暖玉驚得下巴都快要掉下來了,這人怎么這么了解她的心思?百密一疏,她怎么忽略了方鎮欽對她的了解程度?以方騰的警覺靈敏,應該很快就會發現她的計畫了,事不宜遲,遲則生變﹗

蘇暖玉趁他附耳過來的時機,順便與他緊緊抱在了一起。接著,在眾人的錯愕結舌中,蘇暖玉看準方鎮欽的嘴唇,主動獻上香吻。

大夫人輕輕“呸”了一聲,老臉當場臊得通紅。大約覺得蘇暖玉太過不知廉恥,而她也不忍見此傷風敗俗的一幕,自動自發地背轉身去。

方騰雖存了警惕之意,但想她既接收了饋贈,自是非離府不可了,此時就權當開恩給他們話別的機會吧。於是干咳了一聲,也視而不見地轉開身去。

見此情勢的蘇暖玉臉上露出慧黠之笑,心中暗道︰不在此時,更待何時?她移開嘴唇,快速貼在方鎮欽耳畔,既快且急地說︰“鎮欽,如果你願意,我們一起私奔吧﹗我會在表哥李雲尚的家中等你﹗”然後,她狡黠地朝他眨了眨眼。

方鎮欽得知了她的心意,不由心中一寬,虛弱地沖她笑了笑。

蘇暖玉鬆開方鎮欽,大聲說道︰“從今以後,我與方鎮欽一刀兩斷,再無任何瓜葛﹗”語畢,她重重扔下他,冷漠地站起身來,往內院方向而去。

方鎮欽一臉悲憤難平之意,絕望又無助地吶喊著︰“暖玉﹗暖玉﹗”他強撐著傷痕累累的身軀想要站立起來,無奈腿腳已有麻木之感,甫一直起身來,便不由自主地雙膝一彎,整個人筆直地朝地上栽去。

“欽兒﹗”

“哥哥﹗”

伴隨著不同內容卻相同緊張的聲音傳來,一大堆人蜂涌著圍了上去。

蘇暖玉回到海棠齋,簡單地打點了一番行李,將銀兩慎重地裹在行李之中,與抱雲作了別,臉上故作哀戚狀,慢騰騰地離了院子。

前院中人已消退,唯有兩名下人在打掃弄髒的庭院。是啊,事情都解決了,她這個中心人物都打算隱退了,還有什麼好大做文章的呢?

那人喜上眉梢,殷勤地為她打起了轎帘。蘇暖玉得意洋洋地略低了頭,一只腳剛踏進轎子之中,卻陡感後頸一痛,繼而眼前一黑,立時頭重腳輕,身子軟綿綿地倒了下去。真個樂極生悲啊。

常言道,人怕出名豬怕壯,真沒想到她也有樹大招風的時候﹗在暈過去之前,她不無嘲諷地自我安慰說。



第四章與“野狼”同行

等到蘇暖玉稍覺清醒時,她只覺得既渴且餓,喉嚨之中彷彿久經炙烤而乾旱龜裂一般,肚腹之中亦是“咕咕”地叫個不停。

後頸之中的疼痛之感還未完全消退,此時便乍然一驚︰混蛋,是誰暗算本姑娘的?

於是,她霍然間睜開了雙眼。

觸目所及的,是一張因距離過近而放大的老女人的臉部。

這 臉甚臃腫,雙眼因贅肉的堆積而被擠壓得幾剩一條縫。最顯眼的是長在右腮靠耳邊的一顆黑色大痣,而這顆痣上還長著一根長長的毛髮。

她低下頭來檢視蘇暖玉時,蘇暖玉幾乎被她這根毛髮掃得痒痒不已。

“姑娘,你醒了?”見她睜開眼來,那老女人這才離了她遠點,歡笑著問道。

蘇暖玉不置一詞,只是好奇地打量起四周來。

首先,她是躺著的,並且身上能夠感覺到顛簸之意,耳邊能清晰地聽到車 轆碾壓地面的聲音,再張望一番眼前的景象,她意識到自己正置身於一輛行進中的馬車之上。

想來外面天色已經暗沉,是以這馬車車壁之上掛著一盞馬燈照明。

“請問你是什麼人?要帶我去什麼地方?”蘇暖玉彈身坐起,全神戒備地盯著那老女人問。

“姑娘,你可別誤會。”那老女人有些不高興地說︰“我們途經岷山之時,發現你昏迷在山路之中。一來天已漸黑,二來我們急著趕路,我可是出於一片好心,才把你救上馬車的。姑娘一個單身女子,怎么會昏倒在這山路之上?這山中人煙稀少,若非我們恰巧經過,姑娘不是餓死在山中便是被野狼給叼走了。”

蘇暖玉這一驚非同小可。岷山?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這裡應該是四川的地盤。也就是說她現下已經離開大理了。到底是什麼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設計於她?如果真是與她有滔天之恨,為什麼不在把她弄昏之後直接把她干掉算了?上一次是一個叫小芬的丫頭,雖然衙門之中已向各州各縣發了海捕通緝文書,但至今她仍逍遙法外行方成謎。難道此女尚在大理城中,只待可趁之機,再度向她下手?

一想到某個變態一直在暗處對她虎視眈眈,隨時都有可能將她碎尸萬段,蘇暖玉就感到一陣不寒而栗。

“這位阿”蘇暖玉準備稱呼這老女人為阿姨的,不過看她雖已年過不惑,卻打扮得甚為風騷,想來這女人是不服老的。她對蘇暖玉既是有救命之恩,蘇暖玉又懂得察言觀色,自然便懂得如何去討好於她了。“大姐,多謝你伸出援手﹗我叫蘇暖玉,不知大姐該如何稱呼?等暖玉有了出頭之日,定當報答今日的活命之恩。”
“你叫我大姐?”那老女人果然喜上眉梢,掩嘴而笑,還伸手拍打了一下蘇暖玉的肩頭,發嗲似地說道︰“你這小丫頭,倒真是叫人喜歡。我姓朱,你管我叫朱大姐好了。”說完,似是仍在回味蘇暖玉的這一聲“大姐”,眉梢眼角的笑意猶存,連帶著眼角的魚尾紋也暴露無遺。
“是,我知道了,朱大姐。”蘇暖玉又是甜甜叫了一聲,喜得那朱大姐心花怒放。然後她四下尋找一番,找到了自己的包袱,她取過放在自己面前,然後問朱大姐討了水喝,又問有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吃的,她餓極了。
於是朱大姐沖馬車外喊道︰“老楊,你來一趟﹗”
馬車被車夫“馭”地一聲喊停了。車帘一掀,一位瘦得跟竹竿似的男子佝僂著背探身進來,問︰“阿朱,什麼事?”
“咱們的乾糧還有嗎?分一點給這位姑娘吃。”朱大姐甚是和氣地問他。

瘦竹竿瞟了蘇暖玉一眼,放下車帘,轉過身,悉悉索索一番翻找,然後遞給蘇暖玉一塊干硬的饅頭。

蘇暖玉心中暗自呻吟,磨蹭著接過了饅頭,就當聊勝於無吧。

向那人微微一笑,算作道謝,蘇暖玉皺眉咬了一口,混著唾液困難地吞咽下去。

“朱大姐,你們現下是要去往何地?”蘇暖玉一邊啃饅頭一邊問道。

此時自外面傳來馬鞭虛劈半空的聲音,接著馬車又緩緩啟動了。

“我嗎?”朱大姐嬌笑著說︰“我是四海為家。不過現下我們要到前面青平鎮過夜,明天天亮再出發。你若是嫌這饅頭難以下咽,到時再到店家吃些熱乎的飯菜吧。”

蘇暖玉輕輕“嗯”了一聲便不再言語,只默默地看向黑乎乎的車窗外面,心中百般惆悵。

她跟方鎮欽約好在李雲尚家碰頭,她明天一早往回趕路,也不知道能不能趕得及。若是他撲了個空,會不會認為是她在騙他?

車子緩緩停靠下來。

老楊過來牽扶著朱大姐下了車,蘇暖玉自己抱了包袱也跟著下了車。

四下張望一番,原來這裡是一個簡陋的集鎮。

此時蘇暖玉才發現,原來在他們的馬車之後還跟著一輛馬車。

此時老楊和朱大姐已經往那輛車而去,眨眼間的功夫,從車上陸續走下來七八個花樣年華的少女,一個個臉上不是茫然就是恐懼之色。

馬車就停靠在一家客棧面前,外面夜色溶溶,室內透出微弱的光線。

店小二已經殷勤地把馬車趕到後院去了。然後老楊先帶著這群姑娘們步入室內,朱大姐押後。

蘇暖玉木立在當地,一頭霧水。這是什麼狀況?

朱大姐剛走到門口,卻忽然意識到什麼似地回頭看了一眼蘇暖玉,向她微笑招手,示意她跟上。蘇暖玉雖然心裡疑竇叢生,但看在她並無惡意,便三步並作兩步跟了上去。

但是,就在剎那間,她怔住了。

她驀地想起來,她的包袱之中原本是有五百兩銀子的。是啊,剛才一時還沒留意,此時越想越不對,怎么包袱會輕了這許多的?

心驚膽戰中,她先是由著朱大姐安排著帶進了二樓的一間客房。

朱大姐笑說︰“今晚你就跟我住一起吧。我先去看看別的姑娘們安頓好了沒有。”然後帶了房門,走了出去。

蘇暖玉趕緊打開包袱,四下仔細尋找一番,真個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但是她翻遍了整個行李,每個角落都檢視過了,卻壓根兒沒有看到一錠銀子的痕跡。

非但如此,還有裊裊曾送給她的那串瑪瑙手鐲,她一並放在包袱之中的,此時也失去了蹤跡。

這下要怎么辦?她欲哭無淚地看著被她翻得凌亂不堪的衣物,一下子委頓在地。

伸手進脖子裡摸了一把,還好,還好,方鎮欽送給她的玉佩還在,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朱大姐推門進來,看見她這個樣子,疑惑地問道︰“你怎么了?”

她不問還好,一問之下,蘇暖玉好不容易克製住的情緒驟然間爆發出來,眼淚也不爭氣地滾落出來。

蘇暖玉突然腦中靈光乍現,她怎么能相信這個朱大姐的片面之辭?看她帶了那麼多女孩同行,說不定她就是專門拐賣少女的人販子呢?那些人販子不就是專門打落單少女的主意嗎?又或者,她的確被人陷害丟棄於山間,而這個女人正好路過,然後對她趁火打劫一番。

還撿了便宜又賣乖,對她說是自己救了她,希望她對自己心生感激,而不去懷疑自己動機不純或是想讓她為自己賣命?

“朱大姐﹗”一想到此,蘇暖玉心裡就忿忿不平起來,對朱大姐說話就沒那麼客氣了。“你到底是什麼人?你說實話,是不是有人私下交代你,要把我軟禁起來,帶我走得遠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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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人為刀俎

朱大姐“咦”了一聲,被蘇暖玉凶巴巴的神情激怒,她也沒好氣地說道︰“你這丫頭,你到底在說什麼呀?真是好心當成驢肝肺,我一時心生惻隱救了你,沒想到你不領情倒罷了,好像現下還懷疑我有所圖謀一般?你說說看,是何道理?”

“那我包袱裡的五百兩銀子去那裡了?還有一只上等的瑪瑙手鐲也失蹤了。不知道朱大姐你可有印象?”蘇暖玉已經惱怒得失去理智了,沖她大聲嚷嚷著喊道。

朱大姐眼中柔和的光芒逐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凌厲狠辣之色。

“我一直跟老楊說過,不可有婦人之仁。我朱澈還很少有發善心的時候,今日聽了老楊的懇求之辭,才勉強同意他出手救你。”她冷笑著說道︰“果然,好人是做不得的﹗”

“好啊,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蘇暖玉聽她這么說,更加認定她不是真的好心要救她的,只是礙於老楊的情面,才對她特別相待的。

“把我銀子還來﹗”她把手伸向朱澈,臉上因為焦急和憤怒而變得漲紅不已。

“銀子?”朱澈笑得更加陰冷︰“別說我沒拿你的銀子,就算我真的拿了你的銀子,哼哼,我告訴你,還沒有進了我朱澈口袋的東西又取出來的道理﹗”

“你這個壞女人,你還我銀子﹗”蘇暖玉沖上前,揪著她大喊大叫。

那個銀子對她多么重要啊?這是她的原始資金啊。沒有這筆銀子,她要怎么回去大理,她要怎么跟方鎮欽過逍遙快活的神仙日子?

誰料到這個朱澈竟然力氣奇大,蘇暖玉只看見她伸出一只肉乎乎的手指,在她身上輕輕一戳,她就不由自主地倒退幾步,繼而跌落在床頭之上。

“我求求你,把銀子還給我,那銀子對我真的很重要﹗”見無法力敵,蘇暖玉便轉而想要智取。

她露出可憐楚楚的神情,哀求說︰“朱大姐的救命之恩,在我有生之年,暖玉一定沒齒難忘,徐圖報答﹗”

“哼﹗說得比唱得還好聽嘛﹗”朱大姐並不為所動,閑適地找了地方坐了下來,彷彿看戲一般瞅著她,慢條斯理地說道︰“你不要胡亂冤枉人,我根本就沒碰過你的包袱,更不知道你那裡面有什麼銀子手鐲的。

我朱澈做了十幾年的牙婆,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我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個好人,但是我從來不會對做過的事矢口否認的。不過我沒做過的事,誰要是敢冤枉我,我也絕不會善罷甘休的﹗”

蘇暖玉一直以為自己伶牙俐齒無人能敵,現下才知道自己很傻很天真。

以前遇到的對手不過都是以風度自詡的少爺小姐們,自然不屑與她這樣出身粗鄙又胡攪蠻纏的下女過於計較的。

然而她現下卻遇到了專靠一張嘴吃飯的久經江湖的牙婆,她如何能與人一爭高下?

“朱大姐,蘇暖玉一時魯莽,衝撞了朱大姐,還請您多多海涵,不要與暖玉計較。”好漢不吃眼前虧,蘇暖玉再次改變策略,乖乖認了錯,心中暗暗後悔太過衝動,應該多加討好她。

既是睡在一室,那等她睡著了再慢慢查找一番豈不是更好?何況,她既是牙婆,若是得罪了她,將自己賣至不知名之處,叫天不應叫地不靈,豈不是人財兩失?

“你倒挺識時務的﹗”朱大姐嘲笑般地看了她一眼,“也罷,看在你也挺可憐的份上,況且又這般知情識趣的,朱大姐就原諒你一時情急口不擇言。不過,”她話鋒一轉,語氣又見凌厲︰“若是再胡亂撒潑的話,你也領教過了,朱大姐要對付你,就跟拎一只小雞般的輕而易舉。”

蘇暖玉只得陽奉陰違地答了話,說暖玉知道,再也不敢之類的話語。

那朱大姐便叫人將晚飯送來房間裡,蘇暖玉餓極了,又因為要為逃跑補充體力而飢不擇食地狼吞虎嚥了一番。

飯畢,叫小二打了水兩人洗漱了,滅了燭火上床安睡了。

蘇暖玉一來心事重重,二來那朱大姐睡覺之時呼吸甚重,吵得蘇暖玉無法入睡。這樣也好,免得她一覺睡得過了頭。

蘇暖玉睡在床鋪裡側,借著夜色看朱澈正香夢沉酣,她故意伸手推了朱澈一把,後者竟渾然不覺。蘇暖玉心中一喜,悄悄起身,摸索著下了床。

之前她有留意一下朱澈的行囊,只是隨意放在了桌上,這更方便蘇暖玉作案了。

她躡手躡腳地來到桌前,極速在朱澈的行囊之中動手翻找了一番,不過,令她失望的是,裡面除了換洗衣物之外,並無什麼值錢之物,別說是銀兩了,就是連銅錢也沒見到一枚。

想想也是,誰會隨隨便便將幾百兩銀子放在易得之處?說不得,她蘇暖玉為了重回大理,只能壯著膽子在老虎頭上捋毛了。

蘇暖玉便重又來至床頭,試探著伸出手去摸朱澈的懷裡腰間。

當她接觸到朱澈身上懷揣的堅硬圓滑之物時,蘇暖玉大喜過望,猜測那定是銀兩之物。

老天在上,她可只是取回失物,這算不上偷竊吧?

朱澈的呼嚕之聲依然不絕於耳,蘇暖玉更加放心地探手自她衣物之內,一摸之下,確定果然便是銀兩之物,她便果斷地掏了一錠元寶出來,因為過於緊張,慌亂之中,竟將元寶掉在了地板之上,於是,“當”地一聲,在萬籟俱寂的夜晚之中顯得尤其響亮,本來是熟睡中的朱澈竟然因此警覺地睜開了眼睛,看到她鬼鬼祟祟的樣子,已經猜到了八九分,於是怒喝道︰“深更半夜的你不睡覺這是做什麼呢?”同時她已經出手如電地扣住了蘇暖玉的手腕,以防止蘇暖玉畏罪逃逸。

蘇暖玉只覺得那只手跟鐵箍般抓得自己手腕生生發疼,生性怕疼的她不由連連呼痛出聲。

“痛﹗啊,痛﹗”蘇暖玉吸著氣,眼淚一下充斥滿眼眶,帶著哭腔說道︰“朱大姐,手要脫臼了,朱大姐,有話好好說﹗”

“哼,我說你怎么忽然變得乖乖的了,原來是想趁我不備,竊我財物來的。你這小賊﹗”朱澈手上加大了力道,直疼得蘇暖玉齜牙咧嘴的。“真沒想到我朱澈也有識人不明引野狼入室的時候﹗”

朱澈抓著蘇暖玉的手,摸出火石點了蠟燭,又將掉在地上的元寶拾了起來,然後她伸手拍了拍蘇暖玉的臉,冷冷說道︰“我之前怎么跟你說的?不是叫你不要胡亂撒潑嗎?你口口聲聲說要報答於我,原來就是這么報答的么?”

“誰讓你偷拿了我的銀子不還?”蘇暖玉見東窗事發,心想求饒多半無望,干脆霍出去算了。於是她紅著眼氣勢洶洶地叫囂著說︰“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托兒?那個壞蛋害我,你就來落井下石,拿走我的銀兩,還一路監視著我,不讓我回大理。你還擺出一副救命恩人的嘴臉,讓我對你感恩戴德。我又打不過你,只好趁你睡著了,拿回我的財物偷偷跑路。我才不是小賊﹗我只不過是物歸原主罷了﹗”

“被我當場抓住你還死不承認?”朱澈惡狠狠地看著她說︰“你知道嗎?我這輩子,最恨別人冤枉我了。我都說了我沒動過你的包袱了,你不相信就算了,但你不能紅口白牙地污蔑我。怎么,你是在試探我的耐心嗎?”
“你你先放開我的手,再說﹗”蘇暖玉痛得眼淚長流,不得不哀求於她。

“可以﹗不過你要跪下來,向我磕三個響頭,跟我告解說你錯了。要是這樣的話,今晚發生的事我可以寬宏大量不予計較,如何?”朱澈鬆開了她的手,將她輕輕一推,蘇暖玉就一屁股跌坐在地板之上了。

她趕緊察看一下自己已被抓得紅腫的手,不停地往患處吹風,疼痛稍感減輕。



第六章我為魚肉

“如果我真的冤枉了你,我向你道歉。”蘇暖玉站起身來,拍了拍摔疼的屁股。聽她的口氣,又有些覺得自己過於武斷,於是放柔了語氣說道︰“那筆銀子對我來說真的很重要,而且我也急著回大理去。朱大姐莫怪﹗”

“怎么?你是在拿我當三歲小孩戲耍嗎?”朱澈打著哈欠說︰“睡得正香被你生生吵醒,你要怎么補償我?”

“我已經跟你道歉了,你還要我怎樣?”蘇暖玉也來氣了,她才是最大的受害者,誰來補償她呢?

“你就這個態度?”朱澈被蘇暖玉激怒了,陡然伸出手來,“啪”地一聲朝蘇暖玉的臉上扇去。

蘇暖玉頓感眼冒金星,並且立時一個趔趄,她重重摔在了地上,發出巨大的震動聲。

隔壁的老楊似乎被驚醒了,此時敲門聲山響,他急促地問道︰“阿朱,發生什麼事了?”

朱澈為老楊開了門,老楊看她並沒有任何閃失,這才長長松了一口氣。

但一轉眼看到躺倒在地上的蘇暖玉時,他也呆了一呆。

“阿朱,怎么了?你打她了?”他疑惑地問道。

“她就是個欠打的賤貨﹗”朱澈吹了吹自己的手掌,漫不經心地說道︰“老楊,我可是看你的面子才放她一條生路的,不過這個不識好歹的賤貨一直惹怒我,我實在是忍無可忍﹗我決定了,明天,將她跟那幾個姑娘關在一起,等到了地方,把她一並賣到窯子裡去。我朱澈幾時做過賠本的買賣來?”

蘇暖玉聽說她要將自己賣到妓院去,心中更覺得毛骨悚然。她踉踉蹌蹌地站起身來,對朱澈怒目而視。

“你敢﹗”蘇暖玉揚頭說道︰“你知道我是什麼人嗎?你要敢動我一根毫毛,只要我不死,到時定叫你跪在我腳下苦苦求饒。”

“哦?”朱澈沒想到她還有這樣一番說辭,頗感興趣地問道︰“你倒是說說看,你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人物?”

“我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人物,不過我認識的人都是大人物就是了。”蘇暖玉不能確定搬出楚王能否起到震懾作用,但她此時也別無他法,不管怎么樣都要試一試。

“啊,是嗎?”朱澈在條凳上坐下來,不無揶揄地問道︰“你說出來聽聽,搞不好跟我也認識的呢。”

“威遠大將軍方騰,你可知道?”蘇暖玉先試探著問。

“第一次聽說。”朱澈不以為然地回答說︰“怎么,他就是你的後台?”

蘇暖玉心中又變得驚疑不定了。

她原來是懷疑自己被方騰弄暈了,然後找到這個牙婆,把自己賣給她,並且許其好處,斷不得讓自己回到大理壞了方家的好事。但看她的神色,似乎不像是跟方騰沆瀣一氣的。

不過轉念一想,那方騰又不是傻子,他沒必要親自出馬,指使個手下的人,隨便弄了個身分就敷衍過去了,這朱澈不認識那也在情理之中啊。

“楚王妃你知道吧?我跟她是結拜姐妹﹗”反正不管怎么說,她倆的梁子已經結下了,現下是人家要跟她秋後算帳,她沒有選擇的權利。無奈之下,蘇暖玉只得押上了最後一個籌碼。

“啊?真的嗎?”朱澈大驚失色道︰“這么巧啊?你竟然認得楚王妃?那你認得王皇后嗎?我跟她是表姐妹呢。”朱澈調侃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開來,轉頭對站在一旁的老楊說︰“呶,老楊,你看中的姑娘,不但行為舉止不端,就連撒謊的功夫也令人望塵莫及。”

老楊聞言微微紅了紅臉,輕聲說道︰“阿朱,你又取笑人家﹗我幾時看中她啦?”

蘇暖玉心中也是一陣失望透頂,這個朱澈壓根兒就不相信她說的話。

“我說的是真的﹗”蘇暖玉急了,爭辯說︰“如果你不相信,你大可以跟我去一趟長安城,我們去楚王府當面對質好了。”

“我管你是蒸的煮的﹗”朱澈好像已經失去了耐性了,對蘇暖玉揮了揮手,冷嗤道︰“你的後台既然這么大的來頭,想來他們很快就會來救你的。你也不會吃太久的苦的,你就慢慢等吧﹗老楊,這丫頭不老實,找根鐵鏈來,把她手腳都鎖起來。”

老楊沒有動作,吶吶地說道︰“阿朱,她她又不是美女,賣到窯子去也賣不上價錢的,還是留著給你做使女吧。”

朱澈知道他又在為蘇暖玉求情,便譏笑道︰“老楊,我知道你說她長得像你的初戀情人。我本來也是看在你對我忠心耿耿的份上,想著要成全你們倆的。不過這丫頭太令人討厭了,我不想看到她﹗”

老楊的臉更紅了,不但口舌笨拙得不知道如何以對,亦連手足也不知所措了。他不停地搓著手,喃喃不已道︰“阿朱﹗不是你說的那樣﹗我沒有﹗”

蘇暖玉見此情勢,敏銳地感覺到老楊能夠幫助到他,於是充分利用剛剛得到的情報,她急中生智地大呼道︰“楊大哥﹗”

老楊被她這一聲“楊大哥”叫得渾身一震,轉頭看向她,臉上籠罩了一層喜悅的光彩,輕輕“哎”了一聲。

“楊大哥,你過來,我有話要跟你說﹗”蘇暖玉向他招了招手。真沒想到,以她的姿色,也能巧用美人計。

老楊猶豫著要不要過去,低頭看朱澈時,後者正似笑非笑地看著蘇暖玉,似乎想看她到底要玩什麼把戲似的。

於是老楊踱著步子來到蘇暖玉面前。

蘇暖玉對他甜甜一笑,溫柔無比地說道︰“楊大哥,你是個好人﹗我知道這次是你救了我。不知道楊大哥能不能好人做到底,幫助我回到大理去呢。我跟朋友約好了要在那裡碰頭的。”

“這個這個”老楊結巴著,真是不知道要怎么辦才好。

“楊大哥﹗”看來不下點猛料是不行了﹗蘇暖玉主動挽住他的胳膊,撒嬌般地搖晃著他的手說︰“楊大哥,我只相信你﹗你一定會幫我的對嗎?楊大哥,只要你幫我回到大理,我向你承諾,不管你有什麼要求,我蘇暖玉都會滿足你的。”

“他要你嫁給她,你肯嗎?”朱澈奸笑著問。

蘇暖玉心裡暗罵了一聲“三八”,臉上卻不動聲色,依然纏著老楊要他把她送回大理。

然後朱澈便挑撥離間地說︰“老楊,你看,人家根本就沒把你放在眼裡呢。你還是跟著朱大姐我混吧,除了蘇暖玉,那車中的幾個姑娘,隨便你挑。”

蘇暖玉狠狠剜了朱澈一眼,恨不能沖上去將後者撕得粉碎。她鬆開了老楊的胳膊,眼中漾出層層清波,柔弱無助地說道︰“假若楊大哥你為難的話,就當我沒說過好了。”

老楊看著蘇暖玉的模樣,心中不由一動,臉上盡是憐惜的神色。他鼓足勇氣對朱澈說︰“阿朱,不行嗎?”

“老楊,你就是太心軟啦﹗”朱澈嘆氣著說︰“既然你喜歡她,好,你可以留下她。不過,你們要馬上拜堂成親入洞房﹗”

蘇暖玉睜大了眼睛,又驚又懼地看向老楊。

老楊也是大吃一驚,繼而臉紅到脖子根。他扭捏著來到朱澈身前,柔情無限地看著朱澈,伸出雙手握住她的雙手,情意綿綿地說︰“阿朱,你在說什麼呢?你難道不知道我的心嗎?我的心中只有你”

朱澈因他這突如其來的告白而略感意外,緊接著她歡悅不已地說道︰“你終於明白只有我對你最好了是吧?你放心,我不會虧待你的”

“阿朱,你真好﹗”老楊感動不已地說著,然後伸出雙臂緊緊抱住了朱澈。朱澈大約對這個比她小十歲的老楊是有一點曖昧情愫的,現下看他這么主動,竟是欣喜若狂地整個將腦袋埋在了他胸前。

蘇暖玉詫異莫名地看著這對旁若無人的男女,只覺得無比厭惡。但是就在剎那間,她看到老楊空了左手出來,放到背後向她作手勢。

她猛然一驚,原來這老楊是故意迷惑那老女人,以其背遮擋住她的視線,以給共蘇暖玉逃脫的機會。

蘇暖玉心中一陣激蕩。

不過現下不是向他表達謝意的時候,她趕緊貼著牆根兒慢慢挪到門邊兒,稍微開了一條縫,然後小心翼翼地鑽出了門外。看準來時的路,她飛奔著往樓梯的方向而去。

樓下大堂的前台上,小二正趴在桌上打盹兒。蘇暖玉不想驚醒任何人,悄無聲息地穿過大堂,先離開這老女人的魔掌再說﹗





第七章奴婢蘇三

等蘇暖玉再次醒來時,天已經大亮,而她也坐在了行進的馬車當中。

此時她躺在馬車的地板之上,昨晚被人用手刀砍過的後頸依然在隱隱作痛。

對,一定要知道是哪個王八蛋下的手﹗蘇暖玉立時睜開雙眼坐了起來。

“她醒了﹗”“她醒了﹗”“”

耳邊,七嘴八舌的女聲縈繞而來。蘇暖玉定睛一看,原來她真的和昨天看到的那幾個女子關在了一處。

看到她醒來,幾個女子都開心不已地圍攏了過來。

“你感覺怎么樣?渴不渴?餓不餓?”其中一個女子甚是關切地問道。

一時間蘇暖玉大受感動,張嘴笑說道︰“謝謝關心﹗你叫什麼名字?我叫蘇暖玉。”

“什麼?”那女子看她的嘴一張一合的,卻聽不清她在說什麼,於是重複問了一遍︰“你在說什麼?”

“我問你叫什麼名字。”蘇暖玉納悶道,這女的年紀輕輕就耳背至此嗎?不過看在她對自己如此友善的份上,她便再度重複了一遍。

但話一退場門她自己也驚呆了。接著,她不斷努力地說著話,可是,她自己根本就一個字都聽不見。

怎么回事?她不由大感惶恐。

“唉,好像是個啞巴。”另一個女子斷言說。

什麼啞巴?蘇暖玉瞪大了雙眼,反駁說︰誰是啞巴了?然而,無論她強調多少遍都無濟於事。

因為大家聽不到她說話都將眼光調向了別的地方,甚至在暗暗商量要如何逃跑。

蘇暖玉心中大急。她扯開了嗓子,使勁地大喊一聲。

沒用﹗沒有聲音﹗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怎么會失聲了?

她不甘心﹗姓朱的,我跟你拼了﹗

蘇暖玉掀開了車帘,妄圖跳下車去。

此時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響起︰“變成啞巴已經很不幸了,你還想變成瘸子嗎?”

蘇暖玉一驚,這個聲音不就是昨晚襲擊她的那個人的聲音嗎?聽這聲音,好像是這馬車夫發出來的。

蘇暖玉試探著探頭過去,只見那馬車夫渾然不當回事一般兀自駕著車往前趕。

看他年紀約莫四十出頭的樣子,一張臉白得跟僵尸一般的異乎尋常,蘇暖玉這么近距離地打量他,他連眼睛也不斜一下。

上一頁 蘇暖玉便暴跳如雷起來,對著那個人無聲地罵個不停,她恨恨地看著那個為虎作倀的狗腿子,心中磨損了成千上萬的刀刃。這個世上怎么會有這樣的敗類人渣,專做這傷天害理的勾當?

蘇暖玉無聲地咒罵了半天,看著那人不屑一顧的神情滿腔怒火,眼光中流露出的恨色彷彿是要將人生吞活剝一般。可惜那人並不以為意,仍是麻木不仁地趕車而已。

蘇暖玉既感憤怒又感到無可奈何,她仔細地看那人的長相,她一定要把他的一眉一眼記清楚,即使他死了化成灰,她也要把他給認出來。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早晚有一天,她一定要讓這人渣痛哭流涕後悔莫及﹗

中午時分,馬車停在了一處官道之上。老楊到馬車中為諸人分發食物。

看到蘇暖玉,他既是疼惜又是愧疚地凝視了她一眼。

蘇暖玉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用眼神示意他,請他幫助她。

“對不起,都是我害了你。”他安慰著她,苦笑不已。

不經意間,蘇暖玉看到了他下巴之處的抓劃痕跡。她指著他的傷處,無聲地問他是怎么回事。

他嘆息著說︰“阿朱說我騙她,你看到的只是她用指甲抓傷我的地方。還有你看不見的地方呢。”

蘇暖玉心中一陣愧疚,都是她連累了人家。

同時她又異常地忿忿不平,起身就準備去找朱澈論理。

老楊一把拉住她,急得什麼似的說︰“蘇姑娘,你快別再鬧了﹗她喂你吃了啞藥,沒讓你吃皮肉之苦,真是天大的仁慈了。你別再去惹怒她。再有下次,你就沒這么輕鬆了。”

正說著話,只聽見外面傳來一陣陣哀號的聲音。蘇暖玉與老楊齊齊步出馬車,然後,他們看見朱澈正對一個女子拳腳相向,一邊還凶神惡煞地罵道︰“你敢跑?叫你跑﹗老娘可是真金白銀把你買來的,本錢還沒收回來呢,你就想開溜,反了你了﹗”

“朱大姐,我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那女子蜷縮起身子,哭聲震天。

“阿朱,別打了,打壞了賣不上價錢了﹗”老楊又沖上前去充好人了,勸阻著朱澈說︰“再說,殺雞焉用牛刀?這裡不是還有我呢嗎?沒得弄髒了你的手。”老楊陪著笑,示意另外的女子將她扶至馬車內。

“別在這裡跟老娘打馬虎眼兒。”朱澈瞪了老楊一眼,埋怨著說︰“你也一樣,給我小心點兒﹗”然後有意無意瞟了蘇暖玉一眼,逕自上了馬車。

蘇暖玉心中既害怕又絕望,啃著手中的乾糧,眼淚一滴滴落在上面,她現下連放聲大哭的資格都沒有。她該怎么辦?鎮欽,你會來救 我吧?

車內一片愁雲慘霧。看著那個近乎鼻青臉腫的女子,這下誰也不敢再存逃跑的念頭了。

車子在第三天天擦黑時入了一座城池。

蘇暖玉因為無法說話,也打聽不出這是什麼城池。只聽得車外面人聲喧嘩,不像是普通小鎮的模樣,想來應該是較大的城池了。

馬車在某處停了下來。

朱澈叫了兩個長相稍佳的女子下車去,蘇暖玉聽見那兩個女子啼哭著哀求朱澈,說願意留下來給她當牛做馬,不要把她們賣到這煙花之地。

蘇暖玉自車中探頭出來,見眼前一棟兩層的木樓,燈籠高掛,粉布作飾,香味旖旎,酒色無邊,不是妓院還是什麼?

那老鴇想來對這兩個女子甚感滿意,一番討價還價後,老鴇帶走了那兩個啼哭不已的女子,而朱澈收好銀兩上了馬車,指揮其餘人馬繼續往前。

一路向城內行進,蘇暖玉車中的人漸次稀少起來。

有的被賣至妓院,有的被賣至作坊,有的被賣作仆佣。剩下的人中,無一不是臉帶恐懼之色,不知道輪到自己時會是什麼地方。

最後,車子穿過繁華的街區,香味漸漸輕淡,喧嘩之聲也漸止息,這才再度停了下來。

此時車中只剩下蘇暖玉與另一個長相與她不相伯仲的女子了。朱澈把她兩人叫了出來。

蘇暖玉下了車,抬頭仰望了一番面前的建築。

這是一個豪門大戶的莊園。

眼前是供下人出入的偏門,門檐旁邊掛著明亮的燈籠,燈籠上大大地書寫著兩個字 “蘇府”。蘇暖玉心中一動,她這可算是到了本家啦。

一行人在夜色中稍微停頓片刻,此時自裡面走出來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美婦人,遍身綺羅,珠圍翠繞。

她在蘇暖玉及另一個女孩子身上巡視一番,然後視線停在蘇暖玉身上,吐氣如蘭,輕聲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蘇暖玉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來。

“怎么?是個啞巴?”那婦人輕挑眉頭,問向朱澈道。

朱澈瞟了一眼蘇暖玉,又對那美婦人陪著笑臉說︰“夫人,請借一步說話﹗”

那美婦人疑惑著跟她往前走了兩步,朱澈便塞了什麼東西到那美婦手中,又低語了幾句。

那美婦人“咦”了一聲,怔忡不已地說道︰“是嗎?”頓了頓,又說︰“如此正好﹗我就想找個啞巴﹗”
如此正中朱澈下懷,她連連點頭稱是。

美婦人叫身後的隨從付了銀子,蘇暖玉看得清楚,是兩錠十兩的元寶。

她不由撇了撇嘴,心想,她就值這么點銀子啊?還以為那姓朱的老女人多能耐呢。

早知道她貪圖這十兩銀子,蘇暖玉就不跟她鬧了。

真正應了那句話 小不忍亂大謀。

朱澈喜孜孜地收好銀兩,吩咐了人準備趕路。老楊見縫插針地找了個機會對蘇暖玉惋惜地說︰“我所能做的,也只到這裡了。你自己多保重﹗”說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迅速奔往馬車去了。

“你們兩個﹗”那美婦人開始對蘇暖玉及另一個女子訓話︰“自今日起入了我們蘇府,就當遵照我們蘇府的規矩。你﹗”她玉指纖纖,指著蘇暖玉說︰“你是買來頂替蘇三的位子的,以後你的名字就叫蘇三。聽到了嗎,蘇三?”

蘇暖玉一震。

乖乖,她怎么也變成了書中落難的那個女子了?不過好像那個蘇三比她幸運,雖然鋃鐺入獄,但最終沉冤得雪,並且有情人終成眷屬了。不知道她這個倒霉蘇三,結局又當如何呢?

“蘇三?”那婦人又叫了一聲,語氣中微露不滿。“你只是啞巴了,難道你耳朵也聾了?”
蘇暖玉聞言趕快收回心神,重重地向她點頭表示聽見了。

那美婦人便讓隨從領著她去春園,並讓那位管事告知她關於她的工作內容等方面的事項。

蘇暖玉隨著那管事的一路前行。佳木蔥籠間,曲折蜿蜒後,他們終於停在了一所陰森森的庭院前。

那管事把手中的燈籠遞給她,沉聲說道︰“以後你的任務就是照顧沁水園裡表少爺的飲食起居,其他的粗活不用你管。表少爺人很好的,你不要害怕。”然後催著蘇暖玉走進了半開著的院門。

蘇暖玉雙腳剛進院子站定,只聽身後“啪”地一聲,那扇門被管事自外面給關上了。

蘇暖玉一驚,伸手要去拉院門,奈何卻怎么也打不開。

重重地敲了兩記,也無人搭理。她儘管有些害怕,可惜卻無法呼救,只得絕望地住了手。

蘇暖玉只得無奈地打著燈籠往前走,心裡怨尤地想道,上次是撕裂了聲帶,所以只好裝聾作啞。

沒想到這回遭人暗算,又讓她變成啞巴。難道這也是菩薩的懲罰之一?就喜歡看她有口難言的樣子?

院子裡陰暗無比,一股死氣沉沉的氣息隨之襲來。蘇暖玉困難地吞咽著口水,提著燈籠一步步往前走去。

穿過一道月亮門,前面是一個大水塘,月光印在池面之上,反射出慘白的光。隔岸隱約可見一排建築,其中一間房屋之中透出微弱的燭光。

蘇暖玉便看準那盞燭火而去。

行至門前,門大開著,她探頭看向裡面時,除了簡單而必要的室內陳設外,沒看見有人在裡面。

於是她伸手敲了敲門。

“你是誰?”驀然間,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

蘇暖玉先是嚇了一跳,繼而循聲望去。

這一看不打緊,真驚得她汗毛直豎,燈籠一扔,無聲地大叫“鬼呀﹗”,立時倉皇逃竄。

走出大門口,屋外清暉脈脈,照著這寂靜的集鎮。蘇暖玉站在門邊猶豫片刻︰該往何處而去呢?

“真是自討苦吃﹗”突然間,一個陰惻惻如鬼魅般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蘇暖玉不知道這是什麼人發出的聲音,她也不敢回頭去看,她現下只有一個念頭︰跑﹗於是,她邁開步子,拔足狂奔。

但是才不過跑出兩步,她只覺得有呼呼的風刮過腦後,緊接著後頸一痛,她惱怒交加地翻了個白眼,準備回頭看一眼是誰在使壞。

“日你先人板板﹗你就不能換個地方砍哇?老子白天遭別個砍了都還在痛,龜兒子的又砍老子右邊頸子﹗”蘇暖玉終於忍不住罵罵咧咧起來︰“狗日的瓜婆娘,老子辛辛苦苦裝了兩個月的淑女,硬是叫你個龜兒子跟老子破了功﹗我蘇暖玉在此立誓,不報此仇,誓不為人﹗”

可惜她這些罵詞也只能裝進肚子裡了,因為她才剛要回頭時,已經是眼前一黑,她再度昏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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