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現在登入

[都市言情] [周倜]妃你不可(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發表於 2015-7-27 15:46:14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七章奴婢蘇三

等蘇暖玉再次醒來時,天已經大亮,而她也坐在了行進的馬車當中。

此時她躺在馬車的地板之上,昨晚被人用手刀砍過的後頸依然在隱隱作痛。

對,一定要知道是哪個王八蛋下的手﹗蘇暖玉立時睜開雙眼坐了起來。

“她醒了﹗”

“她醒了﹗”

耳邊,七嘴八舌的女聲縈繞而來。蘇暖玉定睛一看,原來她真的和昨天看到的那幾個女子關在了一處。

看到她醒來,幾個女子都開心不已地圍攏了過來。

“你感覺怎么樣?渴不渴?餓不餓?”其中一個女子甚是關切地問道。

一時間蘇暖玉大受感動,張嘴笑說道︰“謝謝關心﹗你叫什麼名字?我叫蘇暖玉。”

“什麼?”那女子看她的嘴一張一合的,卻聽不清她在說什麼,於是重複問了一遍︰“你在說什麼?”

“我問你叫什麼名字。”蘇暖玉納悶道,這女的年紀輕輕就耳背至此嗎?不過看在她對自己如此友善的份上,她便再度重複了一遍。

但話一退場門她自己也驚呆了。

接著,她不斷努力地說著話,可是,她自己根本就一個字都聽不見。

怎么回事?她不由大感惶恐。

“唉,好像是個啞巴。”另一個女子斷言說。

什麼啞巴?蘇暖玉瞪大了雙眼,反駁說︰誰是啞巴了?然而,無論她強調多少遍都無濟於事。

因為大家聽不到她說話都將眼光調向了別的地方,甚至在暗暗商量要如何逃跑。

蘇暖玉心中大急。她扯開了嗓子,使勁地大喊一聲。

沒用﹗沒有聲音﹗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怎么會失聲了?

她不甘心﹗姓朱的,我跟你拼了﹗

蘇暖玉掀開了車帘,妄圖跳下車去。

此時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響起︰“變成啞巴已經很不幸了,你還想變成瘸子嗎?”

蘇暖玉一驚,這個聲音不就是昨晚襲擊她的那個人的聲音嗎?聽這聲音,好像是這馬車夫發出來的。

蘇暖玉試探著探頭過去,只見那馬車夫渾然不當回事一般兀自駕著車往前趕。

看他年紀約莫四十出頭的樣子,一張臉白得跟僵尸一般的異乎尋常,蘇暖玉這么近距離地打量他,他連眼睛也不斜一下。

上一頁 蘇暖玉便暴跳如雷起來,對著那個人無聲地罵個不停,她恨恨地看著那個為虎作倀的狗腿子,心中磨損了成千上萬的刀刃。這個世上怎么會有這樣的敗類人渣,專做這傷天害理的勾當?

蘇暖玉無聲地咒罵了半天,看著那人不屑一顧的神情滿腔怒火,眼光中流露出的恨色彷彿是要將人生吞活剝一般。可惜那人並不以為意,仍是麻木不仁地趕車而已。

蘇暖玉既感憤怒又感到無可奈何,她仔細地看那人的長相,她一定要把他的一眉一眼記清楚,即使他死了化成灰,她也要把他給認出來。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早晚有一天,她一定要讓這人渣痛哭流涕後悔莫及﹗

中午時分,馬車停在了一處官道之上。老楊到馬車中為諸人分發食物。

看到蘇暖玉,他既是疼惜又是愧疚地凝視了她一眼。蘇暖玉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用眼神示意他,請他幫助她。

“對不起,都是我害了你。”他安慰著她,苦笑不已。

不經意間,蘇暖玉看到了他下巴之處的抓劃痕跡。她指著他的傷處,無聲地問他是怎么回事。

他嘆息著說︰“阿朱說我騙她,你看到的只是她用指甲抓傷我的地方。還有你看不見的地方呢。”

蘇暖玉心中一陣愧疚,都是她連累了人家。同時她又異常地忿忿不平,起身就準備去找朱澈論理。

老楊一把拉住她,急得什麼似的說︰“蘇姑娘,你快別再鬧了﹗她喂你吃了啞藥,沒讓你吃皮肉之苦,真是天大的仁慈了。你別再去惹怒她。再有下次,你就沒這么輕鬆了。”

正說著話,只聽見外面傳來一陣陣哀號的聲音。

蘇暖玉與老楊齊齊步出馬車,然後,他們看見朱澈正對一個女子拳腳相向,一邊還凶神惡煞地罵道︰“你敢跑?叫你跑﹗老娘可是真金白銀把你買來的,本錢還沒收回來呢,你就想開溜,反了你了﹗”

“朱大姐,我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那女子蜷縮起身子,哭聲震天。

“阿朱,別打了,打壞了賣不上價錢了﹗”老楊又沖上前去充好人了,勸阻著朱澈說︰“再說,殺雞焉用牛刀?這裡不是還有我呢嗎?沒得弄髒了你的手。”老楊陪著笑,示意另外的女子將她扶至馬車內。

“別在這裡跟老娘打馬虎眼兒。”朱澈瞪了老楊一眼,埋怨著說︰“你也一樣,給我小心點兒﹗”然後有意無意瞟了蘇暖玉一眼,逕自上了馬車。

蘇暖玉心中既害怕又絕望,啃著手中的乾糧,眼淚一滴滴落在上面,她現下連放聲大哭的資格都沒有。

她該怎么辦?鎮欽,你會來救 我吧?

車內一片愁雲慘霧。看著那個近乎鼻青臉腫的女子,這下誰也不敢再存逃跑的念頭了。

車子在第三天天擦黑時入了一座城池。蘇暖玉因為無法說話,也打聽不出這是什麼城池。

只聽得車外面人聲喧嘩,不像是普通小鎮的模樣,想來應該是較大的城池了。

馬車在某處停了下來。

朱澈叫了兩個長相稍佳的女子下車去,蘇暖玉聽見那兩個女子啼哭著哀求朱澈,說願意留下來給她當牛做馬,不要把她們賣到這煙花之地。

蘇暖玉自車中探頭出來,見眼前一棟兩層的木樓,燈籠高掛,粉布作飾,香味旖旎,酒色無邊,不是妓院還是什麼?

那老鴇想來對這兩個女子甚感滿意,一番討價還價後,老鴇帶走了那兩個啼哭不已的女子,而朱澈收好銀兩上了馬車,指揮其餘人馬繼續往前。

一路向城內行進,蘇暖玉車中的人漸次稀少起來。

有的被賣至妓院,有的被賣至作坊,有的被賣作仆佣。

剩下的人中,無一不是臉帶恐懼之色,不知道輪到自己時會是什麼地方。

最後,車子穿過繁華的街區,香味漸漸輕淡,喧嘩之聲也漸止息,這才再度停了下來。

此時車中只剩下蘇暖玉與另一個長相與她不相伯仲的女子了。

朱澈把她兩人叫了出來。

蘇暖玉下了車,抬頭仰望了一番面前的建築。

這是一個豪門大戶的莊園。

眼前是供下人出入的偏門,門檐旁邊掛著明亮的燈籠,燈籠上大大地書寫著兩個字 “蘇府”。

蘇暖玉心中一動,她這可算是到了本家啦。

一行人在夜色中稍微停頓片刻,此時自裡面走出來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美婦人,遍身綺羅,珠圍翠繞。她在蘇暖玉及另一個女孩子身上巡視一番,然後視線停在蘇暖玉身上,吐氣如蘭,輕聲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蘇暖玉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來。

“怎么?是個啞巴?”那婦人輕挑眉頭,問向朱澈道。

朱澈瞟了一眼蘇暖玉,又對那美婦人陪著笑臉說︰“夫人,請借一步說話﹗”

那美婦人疑惑著跟她往前走了兩步,朱澈便塞了什麼東西到那美婦手中,又低語了幾句。

那美婦人“咦”了一聲,怔忡不已地說道︰“是嗎?”頓了頓,又說︰“如此正好﹗我就想找個啞巴﹗”

如此正中朱澈下懷,她連連點頭稱是。

美婦人叫身後的隨從付了銀子,蘇暖玉看得清楚,是兩錠十兩的元寶。

她不由撇了撇嘴,心想,她就值這么點銀子啊?還以為那姓朱的老女人多能耐呢。

早知道她貪圖這十兩銀子,蘇暖玉就不跟她鬧了。真正應了那句話 小不忍亂大謀。

朱澈喜孜孜地收好銀兩,吩咐了人準備趕路。

老楊見縫插針地找了個機會對蘇暖玉惋惜地說︰“我所能做的,也只到這裡了。你自己多保重﹗”說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迅速奔往馬車去了。

“你們兩個﹗”那美婦人開始對蘇暖玉及另一個女子訓話︰“自今日起入了我們蘇府,就當遵照我們蘇府的規矩。你﹗”她玉指纖纖,指著蘇暖玉說︰“你是買來頂替蘇三的位子的,以後你的名字就叫蘇三。聽到了嗎,蘇三?”

蘇暖玉一震。乖乖,她怎么也變成了書中落難的那個女子了?不過好像那個蘇三比她幸運,雖然鋃鐺入獄,但最終沉冤得雪,並且有情人終成眷屬了。不知道她這個倒霉蘇三,結局又當如何呢?

“蘇三?”那婦人又叫了一聲,語氣中微露不滿。“你只是啞巴了,難道你耳朵也聾了?”

蘇暖玉聞言趕快收回心神,重重地向她點頭表示聽見了。

那美婦人便讓隨從領著她去春園,並讓那位管事告知她關於她的工作內容等方面的事項。

蘇暖玉隨著那管事的一路前行。佳木蔥籠間,曲折蜿蜒後,他們終於停在了一所陰森森的庭院前。

那管事把手中的燈籠遞給她,沉聲說道︰“以後你的任務就是照顧沁水園裡表少爺的飲食起居,其他的粗活不用你管。表少爺人很好的,你不要害怕。”然後催著蘇暖玉走進了半開著的院門。

蘇暖玉雙腳剛進院子站定,只聽身後“啪”地一聲,那扇門被管事自外面給關上了。

蘇暖玉一驚,伸手要去拉院門,奈何卻怎么也打不開。重重地敲了兩記,也無人搭理。

她儘管有些害怕,可惜卻無法呼救,只得絕望地住了手。

蘇暖玉只得無奈地打著燈籠往前走,心裡怨尤地想道,上次是撕裂了聲帶,所以只好裝聾作啞。

沒想到這回遭人暗算,又讓她變成啞巴。難道這也是菩薩的懲罰之一?就喜歡看她有口難言的樣子?

院子裡陰暗無比,一股死氣沉沉的氣息隨之襲來。蘇暖玉困難地吞咽著口水,提著燈籠一步步往前走去。

穿過一道月亮門,前面是一個大水塘,月光印在池面之上,反射出慘白的光。

隔岸隱約可見一排建築,其中一間房屋之中透出微弱的燭光。

蘇暖玉便看準那盞燭火而去。

行至門前,門大開著,她探頭看向裡面時,除了簡單而必要的室內陳設外,沒看見有人在裡面。於是她伸手敲了敲門。

“你是誰?”驀然間,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

蘇暖玉先是嚇了一跳,繼而循聲望去。

這一看不打緊,真驚得她汗毛直豎,燈籠一扔,無聲地大叫“鬼呀﹗”,立時倉皇逃竄。


第八章鬼面少爺

莫非這雷根本就沒有人住?這裡是一間鬼宅?要不就是她眼花了?剛才看到的那個東西,他是人嗎?

腦袋光禿禿的沒有一根毛髮,有的人喜歡扮光頭,好,這可以理解。

可是她明明看見他連眉毛也沒有。

一雙眼睛小得跟綠豆似的,還發著幽幽的光芒。

鼻子小得異乎尋常,兩個朝天翻似的鼻孔卻又大得詭異無比。

五官中最好看的應屬那張嘴了,小巧潤澤,引人遐思。

可惜跟其他器官組合在一起,實在是超級怪異、超級離譜。

一雙耳朵跟豬八戒的耳朵似的,比常人的要大出一半來。猛地一見之下,真是有些駭人。

這下蘇暖玉慌不擇路中,一口氣沖出老遠,也不知道,到哪個不知名的角落去了。

感覺身後那個“鬼”沒有跟過來,這才停下腳步。

蘇暖玉松了一口氣,四下一望,到處黑 的,更顯得陰森恐怖了。

細回想一下,突然覺得這個“鬼”有點眼熟。

怎么會眼熟呢?她幾時見過他的?在夢中?那豈不是噩夢中的噩夢?她不由一個激靈,身不由己地打了個擺子。

再想想看,對了,想起來了,凱絲莫多﹗蘇暖玉頓悟一般睜大了雙眼,當時她看《巴黎聖母院》的時候,依稀勾勒過凱絲莫多的樣子,跟眼前這個人好像頗為相似。啊?不會吧?

再次吞咽了一口口水,蘇暖玉自己安慰自己說,凱絲莫多是個善良的人,只是長相醜陋了些罷了,絕對是對牲畜無害的物種。

反倒是自己,看到他的模樣嚇得落荒而逃,讓人家凱絲莫多心裡怎么想啊?說不定人家本來就自卑不已了,她這樣不是更加打擊人家嗎?怪不得剛才那美婦說什麼“如此正好﹗我就想找個啞巴﹗”想來他的尊容此前曾驚嚇過不少人,包括前任蘇三。

也正因為此,所以要找個不會嚇得失聲尖叫的人來服侍這位長相怪異人人避而遠之的表少爺吧。

蘇暖玉懊惱地捶了捶自己的腦袋,暗罵自己的膚淺與魯莽。在她看來,眼前這個人是個丑八怪。

她自己呢?在將軍府中那些人眼中,她不就跟這凱絲莫多的情形差不多么?說起來,他們還同是天涯淪落人呢。

這么一想,蘇暖玉心裡就沒那麼害怕了。

她掉轉頭,借著蒙蒙的夜色,沿著來時路往回走。

然而剛才抱頭鼠竄的時候根本就是見路就沖,這時想再要找著路回去卻沒那麼容易了。

轉過來繞過去,感覺這裡好大,根本就像迷宮一樣。

蘇暖玉在這片竹林之中反反覆複走了好幾遍,最後略感疲憊了,她找到一塊大石坐了下來。

春寒料峭,更何況已是夜間,蘇暖玉晚飯還沒有進食,現下真是飢寒交迫。

可惜她又不能開口呼救,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她倒霉到家了。

一只手有意無意地抓扯著竹葉,心想這竹葉要是能裹腹就好了,要是她是屬熊貓的就好了。

扯了一片竹葉放進嘴裡,“呸”了一聲趕緊吐出來,既苦且澀,咱們的國寶怎么會喜歡吃這玩意兒的?

腦海裡陡然閃現出叔叔用樹葉吹曲兒的畫面來,她一拍腦門,暗罵自己蠢笨不已。

自己不能出聲,找個能出聲的不就行了么?難不成她要在這裡活活凍死嗎?真是豬腦袋,山不轉路轉嘛﹗

想到這裡,不由咧開嘴笑了起來,果然天無絕人之路啊﹗

上一頁 蘇暖玉重新找了一枚稍大點的竹葉,放到嘴邊嗚嗚咽咽地吹了起來。

當初她因為覺得新奇,鬧著要跟叔叔學吹曲兒,很可惜她憋足了勁兒也最多發個刺耳的單音出來,後來她自己也覺得沒趣,便半途而廢了。

想想真是後悔,若是當時學會吹曲兒,現下一吹,定然轟動全城。

現下她也不求轟動全城,只要能驚動那位凱絲莫多少爺,好歹把她帶走再說。

於是,這萬籟俱寂的夜裡,這原來死寂得連蚊子哼叫聲都稀少的園子裡,驟然間響起了鬼魅般的哭叫聲,驚得樹枝上的鳥群紛紛一飛沖天,惶惶四散不已。

“你在這裡做什麼?你是新來的蘇三嗎?”一個聲音打斷了這有辱清聽的鬼曲怨咒。

蘇暖玉喜上心來,趕緊將那枚含在口中的竹葉拿下,抬頭看向那發出美妙聲音的主人。

是的,這個時候,這個聲音媲美天籟。

他的個子不高,她幾乎只要微一抬眼就能平視其雙眼。

剛剛雖然只是驚鴻一瞥,但不難看出他年紀尚輕,似乎比她還小了一兩歲。

此時他雖然面對著她,但夜色昏沉,她並看不清他的臉色,不過他的眼珠更加幽亮,仿若野狼眼。想來他在夜裡該是視如白晝的吧?於是她趕緊點了點頭。

“我嚇著你了是嗎?”他問,聲音倒是極溫柔的,甚至略帶了點自嘲的韻味。

她點頭,繼而迅猛地搖頭,同時微笑著向他豎起了大拇指。

“明明就是嚇著了。”他嘆了口氣,說︰“不然你何以見到我就跑呢?好了,你怕是迷路了,先跟我回屋裡去吧。”

蘇暖玉歡欣鼓舞,點頭如搗蒜。

蘇暖玉便亦步亦趨地緊跟在他後面。

轉個彎,蘇暖玉不由錯愕結舌,原來她本來就離主屋近在咫尺呀﹗那她怎么會轉過來轉過去都沒看見呢?真丟人﹗霎時間,蘇暖玉一張臉變得通紅不已。

凱絲莫多將她帶至西耳房中,言說這就是蘇三所住的居所。

室內一燈如豆,映出房間的整潔與簡陋,顯見得之前的蘇三是個勤快愛乾淨的姑娘。

蘇暖玉暗暗嘆了口氣,她要是在這裡住上兩天,一準兒變狗窩。

“今天太晚了,你先暫且住下。明日我跟舅母說一聲,放你出沁水園。”他眼神飄邈地看著跳動的燈芯說道。

蘇暖玉一愣,放她出園?有這么好的事?終於可以恢復自由之身了么?一時間她喜得笑逐顏開起來。

凱絲莫多自是沒忽略她的表情,於是苦笑著準備離開房間。

誰知此時,突然自蘇暖玉肚腹內傳來不雅的“咕咕”的叫聲。

蘇暖玉微感臉紅,趕緊伸出雙手按住肚子,又腆著臉向凱絲莫多笑著。

“怎么?你難道還沒有吃晚飯嗎?”他狐疑地問道。

蘇暖玉趕緊點了點頭,那表情活像搖尾乞憐的小狗小貓似的。

凱絲莫多擰眉(他有眉么?蘇暖玉忍不住再次研究他一下)略加思索,似是自言自語地說︰“怎么辦呢?已經過了晚膳時間了啊。”接著又看了她一眼,問道︰“我房中尚有些糕點之物,或可充飢一二。”

蘇暖玉幾乎是垂涎三尺地連連點頭不已,用渴望的眼神催促他趕快去給她取點心。這個凱絲莫多果然像那管家說的,是個善良的人呢。想來這也是她不幸中的大幸吧?不過前任蘇三為什麼要離職的呢?

很快,凱絲莫多端了兩個淺口的盤子,上面堆放著小山樣的桂花糕香脆酥之類的點心。

他剛剛把盤子往桌上一放,蘇暖玉已經雙眼放光餓野狼撲食般沖將上去,兩只手都不閑著,左手抓一塊糕,右手一塊酥,一古腦兒往嘴裡塞,一時間塞得兩只腮幫子都鼓脹出來了。

凱絲莫多“咦”了一聲,頗感興趣似的,在她對面坐了下來,定定地欣賞著她進食的模樣。

蘇暖玉不經意抬眸,看見他正興致勃勃地看著自己野狼狽的吃相,不由呼吸一岔,劇烈地咳嗽起來。

他嚇得立時站起身來,來到她身後,伸手輕為她撫背,並溫柔地說道︰“你吃慢一點,會嗆到的。你要水嗎?”

蘇暖玉雖然覺得此時此景有些略感怪異,但還是忍不住點了點頭。凱絲莫多便為她去倒了杯水過來。蘇暖玉接過喝下,感覺呼吸稍微舒暢了些。到底他們誰是主子啊?﹗

“你吃好就先歇著吧。”他眼中忽地大放異彩,嘴角不由自主地上翹著,說︰“從明天開始,你就留在這裡跟我作伴吧

“咳”蘇暖玉無聲地咳嗽著,她再次被嗆住了。

她不解地看著他,剛才不是明明說明天要放她出園的么?這人怎么這么快就出爾反爾了?

顯然是猜到了她心裡的想法,他向她解釋說︰“還沒有人在見到我這副尊容的情況下吃得下飯的,像你這樣大吃特吃的人,我是第一次見到。所以我改變主意了,以後你就留在園子裡,我們一起做個伴兒。你知道嗎?其實一個人吃飯真的很沒滋味。”說到後來,語聲漸輕,口吻之中甚是感喟之意,他本來幽亮的眼睛也一下子黯淡了下去。

蘇暖玉先是無聲地反駁了一句︰“我那是餓的﹗”既而又有些同情起他來。

看他孤零零一個人被關在這鬼宅一樣的園子裡,得不到本應該屬於他的親情和友情,相信將來他的情路也必不是一馬平川那般容易順遂的。

蘇暖玉凝眸看著那張拙劣的臉,心裡漸漸覺得不像初次接觸時那樣受到刺激了。

雖然他長相醜陋,但他心地卻是那麼柔軟善良,這樣就夠了,不是嗎?

下意識地,她向他點了點頭。

他的眼睛瞬間被點亮,幾乎是欣喜若狂地問道︰“真的嗎?你願意留下來陪我?”

蘇暖玉再次點頭,心裡說道︰“一來是覺得你可憐,二來我要想辦法拿到解藥才行啊。”

是的,她分明看到朱澈把解藥給了那美婦人,所以她要想辦法拿到那個解藥才行。

“蘇三,你真好﹗”他臉部的笑容逐漸擴大,像受到獎勵的孩子般大叫起來。

那一夜,蘇暖玉睡得很踏實安穩。凱絲莫多因為興奮得難以入睡,在她門外徘徊來去好幾回,她卻渾然不覺。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發表於 2015-7-27 15:46:28 |顯示全部樓層
第九章險象環生

一覺至天明。蘇暖玉舒服地翻了個身,耳邊傳來清脆的鳥鳴之聲,睜開眼,忽然意識到自己現下已經不是將軍府裡的嬌客了,現下已經是別人的侍女了。於是,她一骨碌翻身下床。

拉開門,意外地迎來凱絲莫多燦爛的笑臉。

“蘇三,你醒啦?你睡得好嗎?餓不餓?渴不渴?”

見到她開門出來,凱絲莫多搓著手,局促不安地詢問道。

蘇暖玉真是既感詫異又覺得好笑,怎么她感覺他們的身分好像正好調換了一下呢?

此時一個老媽子小跑步過來,大聲嚷嚷著說道︰“唉喲,我的小祖宗,蘇三,你怎么比表少爺還起來得晚呢?你要伺候表少爺洗漱用膳的呀﹗真是個沒規矩的,看來非要好好調教你一番不可了﹗”

“常媽,不要﹗”凱絲莫多反而替蘇暖玉求情說︰“蘇三做得挺好的。是我自己睡不著,起得太早了,你不要怪她。還有,你千萬不要在我舅媽面前提起這件事﹗”

“這樣啊”常媽打量了蘇暖玉幾眼,喃喃著說道︰“表少爺,她才剛來你就這么寵她,日後她要無法無天的。”

凱絲莫多呵呵一笑,並不加以反駁。

常媽將手中的兩套衣衫遞給蘇暖玉,有些嗔怪地說道︰“這是夫人挑的她自己平常不大穿的衣服,特地讓老奴送來給你將就著穿。原來那個蘇三個子比你小,你怕是穿不上她的衣服。這春天馬上就過去了,等到了夏天的時候給大家做新衣服時再一起給你縫。”還再三耳提面命地叮嚀她要好好照顧表少爺,不要恃寵而驕之類的。

蘇暖玉有口難言,只有連連點頭應允的份。

凱絲莫多帶蘇暖玉到他的專用浴室,讓蘇暖玉好好洗了個澡,換上了紫花布縫製的褂裙,她正式開始了蘇府侍女的生涯。

洗好澡出來,凱絲莫多迫不及待地拉著她一起到他房中進食。看得出來,他心情不錯。蘇暖玉暗想這大約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有人陪著吃早餐吧,不禁心有戚戚焉。

吃罷飯,蘇暖玉收拾好碗筷放進食盒中,又將剛才換下來的衣物連同凱絲莫多的一起,準備送出園子去。凱絲莫多真的孩子氣得很,非要黏著說要跟她一起去。蘇暖玉拗不過他,就任由他跟著了。

剛走到園子中庭,蘇暖玉看見池塘水中現出風箏的倒影,她便停下來朝天空望了一眼。凱絲莫多也抬頭看了看,試探著問她︰“你喜歡紙鳶?你想要嗎?我叫人去買﹗”

蘇暖玉微微一笑,輕輕搖了搖頭。他卻固執地說︰“買吧,買吧,我們也來放﹗你等我一下﹗”說完,撒開雙腿飛馳而去。蘇暖玉只感覺一陣風飄過她跟前,吹動了她的衣衫。她心中一驚,敢情這家伙還是個練家子呢。

蘇暖玉步出沁水園的大門,常媽正好往這邊而來,她讓蘇暖玉跟她一起往收洗處而去,說是要讓她熟悉熟悉,以後她就自己做這些事了。蘇暖玉無言地點頭表示知道了。

一路上也遇見好些下女,蘇暖玉驚訝地發現這裡的下女們個個都好丑,她跟她們一比,真要算得上天仙美女了。更令蘇暖玉不可思議的是,她們人人都穿著褲裝,只有她一個人穿的是裙裝。

難怪常媽說她會穿不上以前蘇三的衣服了。

常媽帶她熟悉了一下地方,然後就遣她自己回園子去了。

蘇暖玉沿著原路返回時,不經意間聽到一個蒼老的聲音瑟瑟發抖般地說︰“求求你了,大少爺,老奴膽子小,你就放過老奴吧﹗嗚嗚嗚”到最後似乎是哭起來了。

蘇暖玉心想︰大少爺?是凱絲莫多嗎?他說叫人去買紙鳶,莫非那個人不肯?

心裡這么想著,蘇暖玉的步子卻並沒有停下,往反方向拐個彎,她來到一個空曠的操練場上。

場上一共四個人。

一個身著炫白輕裘的少年人,他左右手兩側各站了一男一女的下人,及他們十步開外正對的一個身穿灰色仆服的 瘦老者。

此時那白裘少年正手持弓箭瞄準前方的目標,目標是那老者頭頂的一個蘋果。

而那老者渾身哆嗦著,彷彿是一片風中的枯葉,隨時都會被致命的一擊而宣告隕落。

蘇暖玉不由怒從心起,這個少年也真是不可理喻。人家都那麼大一把年紀了,怎么經受住這般驚嚇?

那少年卻似甚感有趣地故意大喊著說︰“老高,你站著別動啊,本少爺擔保你沒事﹗不過如果你亂動的話,那本少爺就不敢保證了。我數一二三,我就射了啊﹗一﹗”

那老者更加驚懼不已,同時哭腔更甚︰“大少爺﹗我的好少爺﹗老奴求求你了﹗老奴膽子小”他囁嚅著,嘴唇都變得一片煞白了。

“二﹗”那白裘少年已經作勢拉開了弓箭。

“啊﹗”那老者終於承受不住這樣的刺激,整個人都滑落下來,然後他的兩胯之間頓時濕了個透,竟是嚇得尿失禁了。

那少年悻悻地收了弓箭,朝那老者“呸”了一聲,甚感無趣地說了一句︰“真晦氣﹗這老頭也太沒用了。”

那一左一右的下人一個遞上茶水,一個趕緊附和著,諂媚地說道︰“就是就是,可惜了大少爺這百步穿楊的箭術啊﹗”

那跋扈少爺啜飲了一口茶水,眼光在他的寶弓上巡視一番,漫不經心地問︰“是嗎?小宋,你也覺得本少爺的箭術高明么?就由你來給少爺作靶如何?”

“啊?”那個叫小宋的男仆頓時垮下臉來,沒想到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於是訕訕地說︰“大少爺,小的膽子也小”一側目,不留神瞟到旁觀的蘇暖玉,面上一喜,計上心來,對那大少爺又進言說︰“大少爺,那邊有個絕對不會哇哇大叫的靶子﹗”一邊向那大少爺努了努嘴。

大少爺便循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來,不以為然地問道︰“她是誰?我怎么沒見過?你怎么知道她不會害怕得哇哇大叫?”

“回少爺,昨兒個晚上,小的為夫人打燈籠照路來的。她是剛買來頂替蘇三的位置的,是個悶葫蘆,啞的﹗”小宋一臉媚相地回答道。

“哦,是嗎?”大少爺挑了挑眉,似是很感興趣,對他說道︰“你去把她給我叫過來﹗”

小宋領了命,遠遠地朝蘇暖玉喊話︰“蘇三,過來﹗”

蘇暖玉搖搖頭,這家伙叫她干什麼?看那大少爺的性情神色,多半沒有什麼好事。她

剛入蘇府,還想博得那美婦人的好感呢,還是不要再橫生枝節了。於是轉身準備離開。

“蘇三,大少爺叫你過來你沒聽見吶?見到主人也不問好行禮,你懂不懂規矩?再不過來可就要罰你了﹗”小宋惡狠狠地向她沖過來,一把抓住蘇暖玉的後領,拖曳著她不得不跟著來到那老者的位子上。然後,小宋將掉落在地上的蘋果放在了蘇三的頭頂之上。

“你放心,沒事的,大少爺的箭法很高超的,不會傷著你的。”小宋先寬慰她一番,繼而面目猙獰地威脅說︰“你要敢反抗的話,叫你吃不了兜著走﹗”

蘇暖玉差點沒有背過氣去,這叫怎么回事呀?果然是人善被人欺呀﹗哼,你們找錯人了﹗

蘇暖玉表面上一動不動地站著,但其實她的心裡也是極為緊張的。她的目光筆直地正視著那個正在引弓待射的少年。

只見他拉滿了弓,右手微動,箭頭便吃足了勁兒,“嗖”地一聲往蘇暖玉的方向射來。

蘇暖玉就等著這一刻﹗說時遲,那時快,蘇暖玉早已往後一躍,整個人貼地倒了下去,那柄箭便自她上方沖射開去。

“你這死賤人,你敢躲大少爺的箭?﹗你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小宋立時大怒,凶神惡煞地朝蘇暖玉沖了過去。

蘇暖玉早已翻身站起來,眉眼冷冷地看著小宋。

她臉上雖然故作鎮定,但心中也有幾分緊張和擔心的。

要是這家伙過來跟他動手怎么辦?他令堂的,她又打不過,又不能高聲呼救,今天不是又要吃一次啞巴虧了?這該死的朱澈﹗

小宋三步並作兩步奔到蘇暖玉面前,高舉起右手,作勢要打她耳光的樣子。蘇暖玉凝神看著他的手,心中打定主意,一定要出手如電抓住這只兇手,然後狠狠咬上一口,有咬總比沒咬好吧?

“姓宋的,你要是敢動她一根手指頭,我管保叫你以後都用左手吃飯﹗”在這千均一發之際,一個冷冽的聲音響了起來。

蘇暖玉心中大喜,暗道我的救星來了。抬頭看過去時,凱絲莫多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來到場中,此時正緩步向她而來。

小宋聽到這個聲音飽受驚嚇,手便趕緊縮了回去,膽戰心寒般地躬身向凱絲莫多作禮道︰“表、表少爺﹗”

“亦亨表哥,”此時那白裘少年也翩然而至,似是為小宋出頭般地說道︰“小弟倒不知道你竟是如此憐香惜玉呢。這丫頭剛來,不懂規矩,確實需要好好調教調教。”

“蘇三既是我的人,即使要調教那也是我的事,怎敢勞動表弟大駕呢?”凱絲莫多不甘示弱地說道︰“打狗也得看主人哪,表弟到底是在打她的臉還是打我的臉呢?”

“亦亨表哥,你說得對。”那大少爺輕蔑地笑了,不緊不慢地說︰“你不過是寄住在我們蘇家,幾時變成主人了?難道我連教訓一個丫頭的權利也沒有嗎?”

凱絲莫多本來醜陋不堪的臉上此時更加扭曲變形得厲害,蘇暖玉看到他的雙手握緊,手背上青筋突出,想來這句話對他刺激不小。

“蘇子樂,難道只有你是姓蘇的嗎?我也姓蘇﹗”凱絲莫多幾乎是切牙切齒地低吼出聲。

“表哥,不是因為你爹不要你娘了,所以你才不得不跟你娘姓的嗎?這樣你也敢自稱是蘇家的主人么?”蘇子樂彷彿是聽到極好笑的事一樣,狂笑著說道。

蘇亦亨早已是磨刀霍霍,只是顧及兄弟情分,一直在極力隱忍。

但蘇子樂看不起自己就算了,他要羞辱自己娘親,那真是忍無可忍之事。

於是,蘇子樂笑聲未歇,只聽“怦”地一聲,猝不及防的蘇子樂結結實實挨了蘇亦亨一拳。

小宋和那名女仆一起驚恐萬狀地大叫起“大少爺”來,趕緊上前將蘇子樂扶了起來。

蘇子樂也是年少氣盛之輩,那裡咽得下這口氣去,一把推開兩人,沖上前就與蘇亦亨 打在一起。

於是兩人你來我往,在場地之中進退攻守見招拆招,直看得蘇暖玉眼花。

雖然她看不懂他們到底是什麼打法,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他們都是身懷武功之人,出手之時章法有度,不像鄉下少年打架一般胡亂扭打。

很快地,蘇亦亨已然將蘇子樂製服,他一只手按住蘇子樂的肩膀,一只腳踏在後者腿上,生生將蘇子樂給釘在了地上,目中火花四濺。

“你打不過我的,表弟。”蘇亦亨炫耀加示威地說。

蘇子樂被他壓制得動彈不得,只一味“哼哧哼哧”地喘著氣,口中仍是不服氣地嚷嚷著︰“總有一天我會比你厲害的,你等著瞧﹗你這野”

蘇亦亨凌厲地瞪著他,蘇子樂似乎也懾於這樣迫人的眼神,未盡的話語便生生地咽進肚去。

“還有,別再找我園子裡的人的麻煩,否則,我絕對不會再手下留情﹗”蘇亦亨鬆開手,不無警告地說。

蘇子樂沒有答話,只是氣呼呼地跳起身來,小宋和那下女趕緊過來給他拍身上的塵土。

蘇亦亨臉色甚為陰郁,語氣不快地下命令說︰“蘇三,跟我回沁水園﹗”說完,看也不看在場諸人一眼,當先揚長而去。

蘇暖玉沒想到自己剛入蘇府,就引起這對表兄弟之間驟起衝突,感覺自己怎么跟個惹禍包一樣,走到哪兒都會製造一番騷亂。

蘇暖玉幾乎是小跑步地跟著蘇亦亨,一路進了沁水園的大門,再到竹林邊的精舍居所,蘇亦亨也不過問蘇暖玉只字片言,只將自己關在了房間裡。

蘇暖玉駐足在他的房間門口,苦於無法言語,難以為自己開解,也不能去安慰他些許。

聽剛才他與蘇子樂的對話,好像他有著被人看輕的身世。

或許蘇子樂在言語中觸及到了他的隱諱之處,令他悶悶不樂卻又無處發洩,只好把自己關起來,默默地自我排遣一番吧。

蘇暖玉便不去打擾他,自己回了房中,百無聊賴中漸感困倦,於是干脆倒床睡了。

一覺醒來,見日至中天,忙不迭地跑到伙房中領取蘇亦亨的飲食。

幸而蘇亦亨氣悶歸氣悶,卻絕不跟自己的肚子過不去。

蘇暖玉取來飲食時他的房間門已經打開了,蘇暖玉便為他送了午飯進去。

兩人對坐著默默地吃飯,室內只聽見碗筷相交之聲。蘇亦亨臉色不似先前那般駭人,但也不像早間對蘇暖玉那樣的和顏悅色。

蘇暖玉用筷子蘸了湯汁,伸到他面前的桌面上,慢慢寫出幾個字︰“你在生我的氣嗎?”

沒想到他正在吃飯的手一僵,整個臉色更加陰沈惡劣,他索性將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放,氣惱不已地說︰“我吃好了,你趕緊把碗筷收走﹗”

蘇暖玉被猛地一嚇,感覺好像有人突然從背後給了她一悶棍般,一下子給噎在當場。

他到底為什麼會這么陰陽怪氣的?她犯了什麼十惡不赦的罪了?是,她害得他們兄弟反目,不過這只是個意外,又不是她搞出來的。

果然是個怪人﹗難怪上任蘇三要離開你呢,我也想離開這鬼地方了﹗蘇暖玉一邊收拾著碗筷一邊暗暗地想著。

蘇暖玉還了碗筷,正準備往回走,此時一個丫頭攔住她,說夫人有事找她。

蘇暖玉心中“戈登”一下,心想定是今天的事被夫人知道了,此時找她興師問罪來了。

這樣也好,夫人要是想從她這裡知道來龍去脈,定要叫她開口講話,說不定她就因禍得福,解了這啞藥之苦呢?心中這么一想,居然立時滿懷期待起來,欣欣然地跟著那丫頭而去。

一路穿花拂柳,卻是離前庭越去越遠。蘇暖玉不由倍覺蹊蹺起來,這到底是去什麼地方?

出了一座亭子,那上一頁 丫頭立定腳步,淡淡地說︰“到了。”

蘇暖玉往前一看,不由全身打了一個寒戰。

只見前方十步開外,蘇子樂換得一身素色輕綢春衫,一左一右侍立著孔武有力的家丁,此時都虎視眈眈地看著她。

蘇暖玉頓時明白了,什麼夫人找她,她還做著拿解藥的美夢呢,原來這壓根兒就是個騙局。

那蘇子樂豈是省油的燈,在蘇亦亨那裡討不到便宜,自然要從蘇暖玉這裡討回來了。

“蘇三,過來﹗”蘇子樂向她遙遙招手。

蘇暖玉不動,只是警惕地看著他。

這個人也真是冥頑不靈,被蘇亦亨教訓了還警告了,居然仍是不怕死地要來無事生非一番。

“蘇三,你聾啦?”其中一個家丁大喊道︰“大少爺叫你過來﹗”

蘇暖玉不理,轉身準備往回走。誰料後面不知道什麼時候又鑽出來兩個彪形大漢,各自抱拳在胸,居高臨下地獰笑著。

蘇暖玉咽了咽口水,正所謂“來者不善,善者不來”,看來今天要全身而退是不太可能了。

既是後退無門,那只得硬著頭皮上了,看他要耍什麼花樣?

蘇暖玉雙眼直勾勾地緊盯著蘇子樂,後者一臉壞笑,充滿興味地回視著她。

一步、兩步、三步她離他越來越近,他臉上的笑意便越來越濃。

再往前,一步、兩步、三陡地,蘇暖玉只覺腳下一空,整個人便身不由己地猛地下沉而去。

怎么回事?蘇暖玉心中不由一陣大駭。



第十章落入陷阱



“ ”地一聲,蘇暖玉終於落在了地面上。她惶恐不已四望一番,心中不由暗暗叫苦,原來這是設定好的一個陷阱。井中泥土之氣觸鼻濃烈,想來是新挖不久,說不定就是專門用來對付她而現挖的。

“她掉下去了﹗大少爺,她掉下去了﹗”此時自井沿探出來一張臉,那人興奮地高呼起來。

此時蘇暖玉半坐在地上,她準備起身之時,不由大驚,她的腳好像扭到了,已經無法支撐著她站起來了。她稍微碰一下腳踝,疼得吸氣不已。

“這下子,看那個丑八怪怎么來救你﹗”井沿之上,蘇子樂幸災樂禍探頭往下,看著蘇暖玉說道。

蘇暖玉抬起頭,井口大的一片天中依然陽光刺眼,那張令人作嘔的臉更是刺眼無比。說蘇亦亨是丑八怪,你就不丑?你比蘇亦亨丑了千倍萬倍不止﹗

“或者,”蘇子樂突發善心似地說道︰“你愿不願意跟了本爺?爺我去跟我娘說,叫她把你賞了給我,可好?”

你做夢﹗蘇暖玉惡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手邊順手抓了一塊泥土,奮力往上扔去。

幸而蘇子樂躲得快,才沒被她襲擊得手。但此舉更加激怒蘇子樂了,他恨恨地“呸”了一聲,喝斥道︰“不識抬舉﹗來人哪,把洞口偽裝好,別叫那丑八怪發現了﹗”

蘇暖玉只覺得眼前一暗,洞中光線立收,彷彿夜幕已經降臨。

腳部的痛楚一波波襲來,蘇暖玉不由悲從中來,滾燙的眼淚奪眶而出。

她到底招誰惹誰了?她怎么會這么衰啊,自從得罪了菩薩,莫名其妙來到這異時空,就沒遇到過一件順心如意的事﹗

離開將軍府也有四五天了,不知道方鎮欽有沒有出府去找過她。

若是他找到李雲尚的家,打聽到她根本沒有去李家,他會不會認為她是在騙他?鎮欽,鎮欽,我在這裡,你會來救我嗎?

現下怎么辦?她茫然了。

無法呼救,也無法攀爬而上,她只能坐以待斃嗎?四下摸索一番,抓起身邊觸碰到的泥巴土塊,死命往上扔去,希望外面過往的人能聽到動靜來解救於她。

可是黑暗之中,本來就看不清方向,即使有的誤打誤撞地碰到了井沿之上的遮蓋物,卻無一不是因為反作用力的緣故強勢反彈回來。蘇暖玉絕望了,難道她就葬身此處了嗎?

慢慢地,手臂有些酸軟了,再也使不出力氣了。

身上也越來越冷,她只得蜷縮起身子,雙手抱在一起,企圖留守住一點熱量。慢慢地,她頭歪在井壁之上,竟是迷迷糊糊睡去了。

再說沁水園中,蘇亦亨正在房間中對著面前的一堆紙鳶發呆。

這丫頭去送碗筷,怎么到現下還沒回園子裡來?是他剛才凶了她,所以她躲起來了?

他信手取了一只紙鳶,走出房門。

到蘇三房間一看,果然撲了個空。

心想她會不會是迷路了,於是園子裡找了數個來回,未果。

干脆出了沁水園,幾乎將整個蘇府找了個遍,逢人便問︰“你有沒有看到蘇三?就是那個新來的,穿裙子的。”

但是所有人都同聲一詞地搖頭說“沒有”。

他感到失望的同時越來越擔心,這丫頭到底去了那裡?真的生他的氣了,故意躲起來讓他著急的嗎?還是干脆就去跟蘇夫人講說,不要再伺候他了,要離開蘇府了?

想到此,蘇亦亨感到心中莫名地犯堵。他匆匆地跑去正院主屋之中,找到蘇夫人,問道︰“舅媽,蘇三是不是來過這裡?”

蘇夫人乍見到他,似是吃了一驚,繼而柳眉輕蹙,微帶責怪之意地說︰“你怎地又到處亂跑?要是有客人來了”頓了頓,見他臉色不郁,便不再說下去,而是回答他的問題︰“發生什麼事了?蘇三不在沁水園裡嗎?”
蘇亦亨聽她言下之意,好似也並不知道蘇三的行方。

於是訕訕地告了退,心中愈迦納罕起來。這個蘇三,她到底是飛天了還是遁地了?

重新回到沁水園,若有所待地去到蘇三的房間,不過,令他失望的是,她的房中依然空空如也。

他頹敗地跌坐在她的床上,心中既感後悔又覺生氣兼惱怒。真是一個不讓人省心的丫頭啊﹗

日暮時分,蘇亦亨開始倚門而待了。

常媽拎了個食盒匆促而來,將飯菜擺在桌上,一邊還碎碎念地數落著︰“這個蘇三,到底怎么回事?這么慢待表少爺,回頭跟夫人說一聲,要扣她這個月的月錢。表少爺,常媽不是跟你說嗎?不要慣她,她會無法無天的。你看,這才第一天呢﹗”

“常媽,蘇三她不見了,怎么辦?”蘇亦亨一點進食的慾望也沒有,眼巴巴地望著常媽,甚是焦急地說道。
“不見了?什麼時候的事?”常媽驚問。

“吃完中飯就不見了。”蘇亦亨頗感沮喪地說。“我找遍了府中的每一個角落,只差只差落英閣沒去,都沒找著她人。常媽,你說她會不會出什麼事了?”

“不會的吧?她都那麼大個人,會出什麼事?”常媽寬慰了他一番,勸著他多少吃了些飲食。她說去幫他再問問看有沒有人見過蘇三的。

近戌時時分,蘇亦亨出了沁水園的大門,他準備去找舅舅,請他幫忙找一找蘇三的下落。門外的一棵榕樹之後,隱約露出一只女鞋的鞋尖,蘇亦亨心中一陣激動,失聲叫道︰“蘇三﹗”緊接著疾步奔了過去,一把將躲藏在樹後的人兒拉了出來。

“你是誰?”兩人一照面後,都異口同聲地問了出來。原來竟是一個陌生的丫頭。而那丫頭見到他的尊容之後,也是驚恐萬狀地“啊”地尖聲叫了出來,背轉身去,顫栗著聲音說︰“你是表少爺嗎?我來看看蘇三回來了沒有。”

蘇亦亨一聽她此話,不由問道︰“她還沒回來,你知道她去那裡了是嗎?”

這個丫頭正是當日與蘇暖玉一同被賣進蘇府的女子,她在府中的名字叫蘇五。

今日蘇五曾遠遠地看到蘇暖玉同一位侍女往後院而去,當時也並未加以留意。

但是剛剛常媽四處向人打聽,說有沒有人見到新來的蘇三,表少爺到處找她。

蘇五料想是不是那侍女將蘇三誘至某處去了,所以偷偷去後院尋找了一番,未果,以為她回來沁水園了,便守在這裡,想要確定一下她的行藏。

豈料剛剛來到門口,蘇亦亨就自門內出來了,她一慌,趕緊躲到門外這棵粗壯的榕樹之後。

雖然她聽別的丫頭提過,沁水園裡住了個怪物,但乍一見到蘇亦亨本尊,仍是受驚不小。

此時聽他這么問,自是蘇三還沒有回來了,她便將今日見過蘇三之事和盤托出說給蘇亦亨聽了。

蘇亦亨一聽之下,再也按捺不住,拉了蘇五的手就往後院而去。一邊走,兩人還一邊大喊著蘇三的名字。然而,庭院深深,樹木蕭蕭,那裡有蘇三的影子?

蘇亦亨真是心急如焚,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對這個丫頭如此擔心不已,他只是隱隱覺得害怕,害怕她就這樣離開,他又要重新回複到一個人吃飯的時光。

正在思索間,陡覺腳下一空,不由心中大驚,急忙一提氣,拔出踏落往下的右腳,踩在自己的左腳背之上,以此稍一借力,人便斜斜射了出去,暗道一聲︰“好險﹗”

蘇暖玉早已經是又冷又餓地醒來,絕望無助地抬著望著眼前黑乎乎的一片,淚水濕了又干,干了又濕,到後來似乎已經脫水到連眼淚都流不出來,只乾巴巴地睜著空洞的雙眼,等待著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出現的救援。

上一頁 肚子又傳來“咕咕”的叫聲,她腦海裡頓時浮現出一家人圍坐在火鍋前的情景,翻騰不已的油辣之香四溢開來,蘇暖玉頓覺口舌生津,肚腹之中更是飢餓不已。

就在這一分神間,感覺上面好像有飛鳥低飛而過似的,翅膀拍撲得井沿之上的覆蓋之物簌簌下落不已,沾得蘇暖玉一頭一臉的塵埃。

突然耳邊傳來一個極熟悉的聲音︰“你確定看到她是往後院而來嗎?”

另一個女聲猶疑著說︰“我也沒看真切,我估摸著是這個方向吧,其實也不確定”

“那我們再往裡面走一走看吧。”蘇亦亨郁卒不已地說道。

蘇暖玉大驚,心中吶喊不已︰“我在這裡,我在這裡﹗”可是她卻發不出一點聲音。情急之下,靈機一動,脫下腳上的鞋子,照著井壁就重重地拍打起來。

蘇亦亨與蘇五正準備繼續前行,卻突然“啪啪”之聲大作,似是就在身邊不遠處響起。兩人皆大驚,蘇亦亨微抖著聲音問︰“蘇三,是你嗎?”

彷彿是對他的回應般,那聲音愈加重重疊疊地響了起來,好像是什麼東西相互拍打出來的聲音。蘇亦亨側耳一聽,發現聲音是從剛才落腳之處的下面傳來的。

心中罵了一句自己粗心,繼而驚喜交加地探身至井口之上,一邊撥開覆蓋在井口之上的樹枝草根之物,一邊向下面喊話道︰“蘇三,蘇三,是不是你在下面?”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發表於 2015-7-27 15:51:30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一章向天求救

更加急促不已的“啪啪”之聲傳至鼓膜,覆蓋之物被撥開之後,蘇亦亨凝眸朝井底一看,蘇暖玉委頓在地,正雙手握著鞋子不停地拍打井壁。

他心中一緊,原來她被困在這裡了,他從這裡走了兩個來回,怎麼就沒有多留個心眼兒呢?她一個人在這冰冷的井中,該是多麼寒冷又該多麼害怕呀﹗

不及細思,蘇亦亨依仗著武功不差,乾脆縱身一跳,直接飛身下至井中。他的雙目愈加幽亮起來,他大概自己也不曾發覺,自己有在暗處視物的本領。

蘇暖玉的眼淚更加洶湧澎湃起來,他伸出雙手,準備將她扶起來,但她卻堅決地搖晃著腦袋,並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腳。

他立時頓悟,明白她是受了傷。他轉眸四下打量一番,朝上面喊話道︰“蘇五,給我扔一根樹枝下來﹗”

蘇五依言給他扔了一根樹枝下來,他伸手接住,然後從中折成兩半,取了稍粗的一段。

他解開了身上的腰帶,對蘇暖玉說︰“我背你出去﹗”

蘇暖玉堅定有力地點了點頭。她全心全意地相信他。他剛才奮罔顧身地跳進井中之時,她心中真是大為感動。

他或許武藝高超,但他就一點都不擔心下麵會有什麼危險嗎?而且,即使正在對她生氣,也不忘要來尋找她,這樣的人,這樣的人老天何其殘忍,怎麼能配給他形同惡魔的容顏?﹗

他將蘇暖玉背縛在背上,用腰帶系緊,然後借助樹枝插入泥土中的力量,盡力施展出壁虎遊牆的功夫,不過片刻光景,他已經將蘇暖玉安全無虞地帶到地面上來了。

他解開腰帶,小心翼翼地將她放在地上。

“腳受傷了嗎?痛得厲害嗎?能不能走路?”他憂心忡忡地問蘇暖玉。

蘇暖玉露出被疼痛折磨的表情,又指著自己的腳連連搖頭。

蘇亦亨牽動著眉際之處的皮膚,其實他有好多疑問想要問她,不過現下顯然不是最佳時機,最起碼應該把她帶回沁水園再說。

於是,他彎下腰,將她打橫抱了起來,大步流星地往沁水園而去。

把蘇暖玉輕放在床榻之上,蘇五也把常媽叫來了。

蘇亦亨讓常媽給蘇暖玉弄了一份飯菜,又讓她去請跌打大夫來。

常媽說現下太晚了,只有等明天再去請。

蘇亦亨雖然著急上火,但他在蘇府根本就沒有身分地位,聽到這麼說,也只得悻悻作罷。這個常媽是平日服侍他娘的人,所以對他格外疼愛一些。

蘇暖玉湯足飯飽,對蘇亦亨既是感動又是感激地笑著。

“是誰叫你去後院的?”此時他才得以細加審問她,“是不是蘇子樂那小子搞的鬼?”

蘇暖玉雖然恨蘇子樂恨得牙癢癢,也很想揍他一頓出氣,但她不想因為她再惹得這兩兄弟間不愉快了,於是搖頭如撥浪鼓,意思說不是的。

即使不問蘇暖玉,蘇亦亨也能隱約猜測得到的。

不過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去向蘇子樂尋仇,真是下下之策。

蘇子樂那樣心高氣傲的人,絕不會吃了虧不討回來的,他總會找機會來尋舋生事的。

蘇亦亨自己倒是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不過眼前這個丫頭就難說了。

總不能每一次等到她出事了他再來營救,他一定要想辦法把她變成有能力自保的人。

看著蘇暖玉安睡了,蘇亦亨這才回到自己的臥室之中。

第二天,常媽果然請了個老態龍鐘的大夫來,那大夫似乎眼神已經有些不濟了,察看蘇暖玉的傷勢之時,幾乎是湊近了她的腳看的,還幾次三番地將蘇暖玉弄得齜牙咧嘴的。

想來常媽是怕蘇亦亨付不出銀子,所以請了個過期的大夫來。

上一頁 好在這大夫雖然眼神兒差了點兒,神智倒是極為清醒的,寫了方子叫人去抓藥,外敷內服有條不紊。

另外,蘇亦亨還讓常媽買了一串鈴鐺回來,蘇亦亨親自替她戴在腕間,並再三囑咐說,如果以後再發生類似的事件,一定要搖鈴找人幫忙。

蘇暖玉晃了晃手腕上清脆作響的鈴鐺,對蘇亦亨甜甜一笑。這小子心思倒蠻細膩的嘛。

托腳傷的福,蘇暖玉在床上躺了一個禮拜,直躺得蘇暖玉喊腰酸背痛兼無聊。

這其間,沁水園裡的日常事務都是常媽和蘇五在互相打理。

蘇暖玉躺在床上躺到近乎發黴的地步,所以一周後就死活要下地。

蘇亦亨一直緊張不已,亦步亦趨地跟著她,囑咐她小心加小心。

蘇暖玉自是小心翼翼的,並不大用到腳,只是坐在園中太陽底下,看蘇亦亨為她放風箏,忙得個不亦樂乎。

受傷第十日,蘇暖玉依舊是在園中看蘇亦亨放風箏。

今天風很大,所以風箏飛得極高,到後來蘇亦亨似乎已經掌控不住,滿園跟著風箏跑。

最後,由於他太過用力,線被生生拉斷,風箏便越飛越高,越飛越遠,最後看不見了。

“蘇三,你說它會飛到那裡去呢?”蘇亦亨懊惱地扔下線軸,走到蘇暖玉面前,問道。

蘇暖玉抬頭望著藍天碧雲,再看向蘇亦亨,微微一笑。

“蘇三,要是你能說話該有多好﹗”蘇亦亨略感遺憾地說道,“我好想知道你真正的名字叫什麼,你的家鄉在那裡,你是怎麼會來到蘇府的,還有你心裡都在想些什麼。”

蘇暖玉看著眼前這個面容醜陋卻心地善良的凱絲莫多,心裡對他說道︰會的,有一天你一定會知道的。

不過他卻聽不見,他重新仰頭,看向遙遙的天際,似是在自言自語︰“如果紙鳶認得路,會不會重新飛回來?”

聽著這孩子氣的話語,蘇暖玉唇邊再次綻開大大的笑容。然而這個笑容還沒來得及收斂,她腦中靈光一現,不由激動得自椅子中站了起來。

“你幹什麼?”蘇亦亨緊張兮兮地問。

蘇暖玉突然伸出手來,牢牢抓住他的手,充滿力量地死命搖了搖,然後緩慢地往房間而去。蘇亦亨看了看自己被她握過的手,不由心中暖暖的,好像有什麼東西裝滿胸臆。

日子平靜而恬淡地過了三天。

這天,吃好午飯,蘇暖玉送完碗具回到自己房中,趕緊坐下來,拿出向蘇亦亨要來的一摞風箏,取出其中一隻,擺在了桌面上。然後又自衣櫃之中摸出了筆墨等物,這是她問蘇五幫她找來的。

當日蘇亦亨無意之中一語驚醒夢中人,蘇暖玉立時便想到透過放風箏來傳達她的求救之意。

雖然不指望它能飛到大理去,但是如果方鎮欽有在找她的話,自然會放出風聲來,只要她將自己的下落散佈出去,被那些眼線看見,她出府之期也許指日可待了。

先祈禱一番,蘇暖玉開始在風箏的空白之處緩緩落筆。現下是真的後悔,當初在將軍府的時候為什麼不好好練一練字。現下看到自己這慘不忍睹的字體,心中一陣苦笑。

正寫得起勁,突然感覺眼前一暗,她抬頭一看,蘇亦亨正一臉詫異地看向她寫的字。

此時她想要遮蓋已經來不及了,幸而她是不會說話的,正好裝傻充愣敷衍過去。

“蘇三,你這個寫的是什麼啊?”蘇亦亨好奇地問道,他臉上微微紅了起來,似乎有些羞於啟齒般。“我不識字的。”

蘇暖玉先是一驚,繼而大大松了一口氣。

怪不得上次她用筷子蘸湯汁寫字給他看時,他氣得拂袖而起,想來是因為當時他本來受到欺辱尚在氣頭上,而她卻還要來火上澆油地寫字與他,擺明瞭又在羞辱他的目不識丁。

不過,他再怎麼說也是蘇府的表親侄子,如何連字都不識得?這跟睜眼瞎有什麼區別﹗不過這樣也好,她就不用費腦力去想要怎麼解釋她的行為了。

蘇暖玉的腳傷恢復得差不多了,一大早地,她就異常勤快地爬起了床,在寧靜的園中放飛了風箏。待到風箏高飛之時,她便用剪刀把線給剪斷了。



第十二章我喜歡你

吃過早飯,蘇亦亨突然提出要教蘇暖玉習武。

蘇暖玉先是一怔,繼而明白了,這小子是擔心會再度發生上次那樣的事件。看在他一片好心的份上,而且她對武功也有些嚮往之情的,於是便欣然應允了。

不過事實證明蘇暖玉不過是葉公好龍,三分鐘熱度罷了。

蘇亦亨才不過讓她紮了半個時辰的馬步,她就已經開始不耐煩地磨洋工了。

蘇亦亨平常時候對她很好很遷就,但唯獨在這件事上非常執著,對她要求極為嚴厲。

只要她稍微動一下胳膊,一定換來他毫不客氣的一記鞭打。

雖然他是折的最纖細的柳枝,而且只是象徵性的警戒,但她還是覺得打得好痛。到最後,她實在忍受不了這樣的折磨了,乾脆一翻白眼,裝作昏倒栽在地上。

這著實把蘇亦亨嚇得不輕,他趕緊把她抱進房間,讓她躺在床上休憩一下。

蘇暖玉暗暗松了口氣,祈禱他就此打住,不要再提讓她習武之事。不過她也真想不通,習武就習武嘛,叫她紮馬步幹什麼?﹗

好在這一天算是平安順利地度過了。

次日,蘇暖玉照例起了個大早,來到庭院之中放風箏。剛剛才把風箏線給剪斷,就不幸地聽到身後一個詼諧的聲音傳來︰“蘇三,看樣子你已經沒有大礙了,真好﹗來,我們繼續﹗”

蘇暖玉無聲地呻吟一聲,待要找個藉口怎麼推脫一下,又苦於口不能言。

昨天那一招不可能再繼續使用了,那是裝肚子痛?腳傷復發?頭暈眼花?

還沒想好用哪一招能夠一勞永逸,蘇亦亨已經逼著她紮起馬步來。

蘇暖玉只要稍不合作,他就“啪”地一聲用柳枝招呼她了。

雖然她也用各種古怪表情以示抗議,但蘇亦亨好像根本不吃她這一套,視若無睹地繼續執行監督之責。

正所謂,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蘇暖玉雖然對凱絲莫多百般埋怨千般地不願意再練武,不過在他的強權淫威之下,她也不得不屈服順從了。

幸而經過一個月的適應期以後,蘇暖玉已經不那麼排斥了。

一個月後,除了繼續紮馬步之外,蘇亦亨又給她多增加了一項任務,那就是雙手各拎一隻石礅,反覆地挺舉向上,蠻有點舉啞鈴的味道。

蘇暖玉一開始也是興致勃勃的,不過時間一長,又有些厭煩了,當然了,挨打的次數也多了起來。

最要命的是,那兩只石礅每十天往上增加兩斤,蘇暖玉越來越覺得吃不消,每天被蘇亦亨折騰個半死,幾乎是一躺上床就睡了過去,連半個夢也沒做過。

蘇暖玉每個月領兩串錢,每次都央常媽去幫她買風箏回來。

算起來,她放風箏也有兩個月了,可是為什麼她越來越覺得希望渺茫,心底的失落越來越大呢?鎮欽,鎮欽,你還好嗎?你有沒有四處尋找我?有沒有像我一樣,找不到那個人就心如蟲嚙?

從第三個月開始,蘇亦亨開始訓練蘇暖玉拉弓。蘇暖玉心想,原來他是要教她學射箭嗎?嗯,這個肯定簡單,她以前射飛鏢的成績也還馬馬虎虎,想來這兩者該是異曲同工的。

於是乎,自信滿滿地取了蘇亦亨遞來的一張烏黑生光的俊弓,感覺拿在手上挺有點分量的,帶了點輕視的心情伸手一使勁。咦,怎麼麼會紋絲不動的?蘇暖玉不由大駭。

接著再加了把勁,才稍稍拉開了一點點,就這樣還累了個滿頭大汗,兩只手臂酸軟不已。

蘇亦亨幾乎笑了個前仰後合,不無調侃地說道︰“你以為每個人都能拉弓射箭嗎?你毫無武功根基,下盤不穩,手臂無力,所以才要訓練你的,你莫要太過恨我了。”說完,把弓取了回來,輕而易舉地就拉了個滿弓。蘇暖玉面露欽佩之色,向他豎起了大拇指。

果然,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啊﹗爭強好勝之心激迫得蘇暖玉暗下決定,一定也要做到他那樣的地步﹗

從那以後,蘇暖玉再沒有半點抗拒反對之意,他讓她幹什麼,她就乖乖地幹什麼。

這兩個月以來的魔鬼訓練,已經讓蘇暖玉的身體慢慢接受了。

由於她的合作,蘇亦亨的柳枝也失去了用武之地。他看她的目光中,越來越流露出驚喜的神色來。

第四個月,蘇亦亨會在蘇暖玉紮馬步的時候故意去推她,若是她因此而腳離原地一步,她就得多紮半個時辰的馬步。

蘇暖玉雖然已經決定要下苦功習武,可是也覺得他太過古板專製,忍不住常常怨恨地怒視著他。

不過蘇亦亨根本就不當一回事,還刺激她說︰“若是你不服氣,我們打一架如何?”

蘇暖玉無聲地罵了一句︰算你狠﹗繼續氣沉丹田,穩紮馬步,堅若磐石。

此時已值初夏,天氣漸漸熱了起來。蘇亦亨便將訓練場所轉移到竹林之中。

林深葉繁,落陰重重,倒也涼快。

七月中旬的時候,蘇暖玉已經能拉開滿弓了,雖然還有點僵硬和微感吃力。

最可喜的是,由於她的刻苦訓練,她現下只要紮好馬步,蘇亦亨用尋常之力已經無法撼動她一絲半毫了。

而且,事實證明蘇亦亨是頗有先見之明的,她對射箭之術太有天賦了。

他教了她正確的射箭姿勢,教給她瞄準目標的訣竅,測試她射箭之時,十步之內,箭靶不動,她可以射中靶心十之六七。

這對於一個初學人來說,真是可喜可賀的成績。

“蘇三,你真厲害﹗”蘇亦亨喜笑顏開地誇獎她說。

蘇暖玉向他一抱拳,感謝的話說不退場門,只向他會心一笑。都是因為你的堅持啊,若不是你,焉有我蘇暖玉的今天?﹗

蘇亦亨,你雖然是我的主子,卻更像我的老師,還是我的朋友和親人。

如果有一天我有能力了,我一定會回報你的知遇之恩的﹗

忽有一日,晚飯後,因為天氣燠熱無比,蘇暖玉已經把自己給關在房間內,脫掉長衣長裙,拿了一把蒲扇狂扇。

這一次的夏裝,兩個月前已經做好了,不過蘇暖玉還是感到極其不解,蘇五偶爾造訪沁水園的時候仍然穿著長褲,常媽就更不在話下了。

正扇得起勁,門上響起敲門聲,蘇亦亨有些異樣的聲音響起︰“蘇三,你睡了麼?”

蘇暖玉只得穿好衣服,打開門,征詢似地看著他。他好似極興奮又略帶了些許羞澀般地說︰“我想帶你去一個地方,有好多漂亮的飛蟲,我們去看好不好?”

蘇暖玉反正也熱得無法入睡,於是便向他點了點頭。他臉上綻放出大片的笑容,難掩激動地說道︰“謝謝你,蘇三﹗我敢保證你一定也會喜歡的﹗”

當夜的月光朦朦朧朧,他和她一前一後地走著,地面上拖曳著兩個瘦長的影子。他們離的距離並不遠,看那兩個影子,便彷彿很是親密地靠在一起的。

蘇亦亨無意中看到那兩個影子,心中“怦”地驚跳起來,那聲音那麼響,彷彿園子裡的人都能夠聽得清楚。

蘇亦亨帶著蘇暖玉往竹林深處而去。每到夏夜之時,竹林之中蚊蠅甚多,蘇暖玉一定是避而遠之的。

還以為他帶她去那裡呢,原來是這麼個討厭的地方,於是心情變得有些不快起來。
“蘇三,你快看﹗”
正在蘇暖玉磨蹭著不願再往裡走時,蘇亦亨突然大叫一聲,並伸出了右手食指。蘇暖玉抬眼看時,不由也是一呆。
竹林空隙之處,飄浮來去著好多螢火蟲。

它們就像低飛盤旋的流星一樣,將這幽暗的竹林點綴得流光溢彩美不勝收,令人嘆為觀止。於是蘇暖玉之前的不悅之情便也一掃而空,臉現欣喜之色專注地看著那道流動的風景。

“蘇三,我沒騙你吧?真的很好看,對嗎?”耳畔傳來蘇亦亨低低切切的問話聲。蘇暖玉向他看過去之時,他的一雙眸子此時亮如明珠,那點點的螢火之光跟這雙眼眸一比,真是黯然失色不少。

“你喜歡嗎?我去捉來給你玩可好?”他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所以轉移話題地問道。

蘇暖玉尚未置可否,他已經自作主張地一躍而起,一腳踩在竹節之上,翩若驚鴻般向那螢火蟲而去。

忽東忽西,時左時右,他的輕功比起史俊安也毫不遜色,改天真要拜他為師,好好教她這輕功之術。

正在尋思中,蘇亦亨已經輕飄飄地飛至她面前。

此時他將整個長袍的前端撩了起來,用手牢牢地握住開口之處。蘇暖玉幾乎可以看得見自布料裡洩露出來的點點螢光。

然後,他慢慢鬆開了手,剎那之間,成百上千的螢火蟲自兩人中間四散開來,令人彷彿置身繁星滿天的夜空之中,又好似曇花一現時帶來的奪人眼球的璀璨光芒,這真是一場光影曼妙的華麗盛宴﹗

“蘇三,我喜歡你﹗”

在蘇暖玉驚艷地追逐那撲面而來的螢火蟲這時,隱約中,她聽到了蘇亦亨低如蚊蚋的聲音。她以為是自己聽錯了,便掉轉目光去看他。此時借著他明亮的雙眼,她可以清晰地看清他的面部表情。

他的臉上泛著窘迫的羞紅之色,同時雙目炯炯,滿盈期待地看著她。

蘇暖玉先是吃了一驚,緊接著也一臉胭脂色,心中暗暗叫苦。

她又不能告訴他,她已經心有所屬。再說了,即使她心無所屬,她也絕不會接受一個比自己小的男生的。

若是她直接搖頭以示拒絕呢?以後他們相處起來該要多麼尷尬?他又該遭受怎樣的打擊呢?一時之間,蘇暖玉只能手足無措地木立當場。

“蘇三,以後我們永遠在一起,一起吃飯,一起習武,一起看會發亮的蟲好不好?”他羞赧著臉輕柔地問道。
蘇暖玉不由得一陣苦笑。

“蘇三,好不好?”他有些焦灼地追問了一句。

蘇暖玉緩緩搖了搖頭,臉上滿是不忍之色。

果然,蘇亦亨臉色變了變,雙眼迅速黯然下去,受傷不已地問道︰“為什麼?蘇三,我們一起吃飯,一起放紙鳶,一起看發亮的蟲不好嗎?你是不是怪我逼你練功?好,我答應你,以後我再也不逼你了,好不好?”

蘇暖玉仍然堅決地搖著頭。

他的滿懷心思在她搖頭的動作中轟然崩塌。

他不明白,蘇三跟他在一起的時候,不是挺開心快樂的嗎?她為什麼不願意一直跟他在一起呢?

“蘇三蘇三為什麼為什麼”他難以置信地呢喃著,慢慢往後退卻著,然後轉身往竹林深處飛奔而去。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發表於 2015-7-27 15:52:08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三章身世成謎

蘇暖玉心裡也是無比沉重,她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她真的很不願意傷害他。他是她來到天朝以後,最銘感五內的人。

他從不懷疑她,他從不向她擺架子,他是那麼善良的人啊,是她一心一意想要回報的人啊﹗

第二天,他果然不再督導她練功了。不過她不想讓這幾個月的苦都白受了,於是仍然像往常一樣,紮馬步,提石礅,射箭靶,就好像他仍然在旁邊監視著她一樣。

兩人都默不作聲地吃了飯,蘇暖玉去送還碗具回來,發現他並不在房間裡,想來還在生她的悶氣,躲開去別處了吧。也罷,就讓他自己冷靜冷靜,說不定就想通了呢。

她一個啞女,有什麼好喜歡的?只不過相處的時間長了,彼此還算融洽,他誤以為是對她產生了感情,才冒失地跟她表白的吧?更何況,他年紀尚輕,那裡懂得什麼男女間的情愛之事了?

不過蘇暖玉似乎想得過於簡單了。沒過多久,沁水園迎來了一位稀客。她就是蘇暖玉初來蘇府時僅有過一面之緣的美婦人。從後來別人的口中,蘇暖玉得知她就是這蘇府的女主人,也是蘇亦亨的舅媽。

一位長相平平的侍女攙扶著蘇夫人進了蘇暖玉的陋室。那侍女用一方絹子將室內唯一的一張椅子仔細地擦拭一番,蘇夫人方才儀態萬方地坐下了。

“蘇三,見到夫人還不請安?”那侍女斜睨了一眼蘇暖玉,頤指氣使地說道。

蘇暖玉便向蘇夫人行了問安之禮。蘇夫人輕輕“嗯”了一聲,接著開門見山地說道︰“今天亦亨來告訴我,說他喜歡上你了,有這回事嗎,蘇三?”

蘇暖玉沒想到她會如此直截了當,一時間竟怔怔地不知道如何回答。

“看來是確有其事了。”蘇夫人看她的神色,便自己下了結論。“你心裡是怎麼想的?”

蘇暖玉趕緊找出筆墨之物,又拿出了一隻風箏,按照當時的人的閱讀習慣,迅速在風箏紙上寫幾行字,然後呈給蘇夫人。

蘇夫人接過一看,上面寫著是︰“夫人,蘇三已經訂親了,還請夫人開恩,放蘇三還鄉。為此帶來的所有損失,蘇三願百倍償還﹗”

蘇夫人“哦”了一聲,秀眉微挑,似有不悅地說道︰“聽你的口氣,好像家底甚為殷實呢。若果真如此,又怎麼會被人販賣為婢呢?

蘇暖玉心想這可說來話長啊,現存的風箏可不夠她來敘述清楚來龍去脈的啊。於是,索性雙膝往地上一跪,面容懇切地向蘇夫人磕起頭來。

蘇夫人俏臉生慍,冷若冰霜地問道︰“怎麼,你就那麼討厭亦亨?據我所知,他對你倒是好得很吶﹗”

關於這一點,蘇暖玉真是無話可說。於是,她只能更加不停地磕頭,以此來減輕些許心中的罪惡感。標準的以怨報德啊﹗

“行了,你就別再裝可憐了﹗”蘇夫人無比厭惡地說︰“你既是不願意,也沒有人勉強得了你。你愛做奴婢就繼續做下去吧﹗”

蘇夫人站起身來,向門口走去。

正要跨出門坎,她卻停下了腳步,輕蔑地掃了蘇暖玉一眼,硬梆梆地說︰“我平日裡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你不要當我什麼都不知道。你既是喜歡做奴婢,就該做奴婢應做的事﹗以後沁水園中的灑掃活計,也都由你來幹了吧﹗不過,”

她話鋒一轉,稍稍緩和了語氣,繼續說道︰“若是你改變了主意,不妨來找我。我曾經許諾過亦亨,若是他有了中意的女子,我會出錢給他置一所宅子,贈送僕役十名,另外再送一間店鋪給他經營。雖然說不上大富大貴,但衣食無憂是不成問題的。我不管你過去是如何的,但你現下總歸是蘇府的下人,想要出人頭地,這是最快的法子。你仔細考慮一下。”

她將這番恩威並重的話說完,便離了沁水園而去。一旁的侍女蘇一打開油紙傘,小心翼翼地為她遮擋著毒辣的日頭。

本來是要回至正院主屋的,行進一半,她突然改變主意了,輕啟朱唇對蘇一說道︰“我們去落英閣看看吧。”

落英閣已經近在眼前,蘇夫人卻陡地停下了步子。在她們的前方不遠處,落英閣的大門外,蘇亦亨眼巴巴地看向裡面,似是有些渴望但又有些遲疑。

“亦亨,你在這裡幹什麼?”蘇夫人趨上前,巧笑著出聲︰“為什麼不進去?”

蘇亦亨顯然嚇了一跳,回過神來,叫了一聲“舅媽”,搓著手略感局促地說︰“還是不要了吧,萬一又嚇著她”

“那你總不能一輩子都不見她呀﹗以後你獨立門戶了,還不得接了你娘一起住嗎?日後還要朝夕相對呢。”蘇夫人勸導似地說。看他沒什麼回應,她又接著說道︰“我剛才見過蘇三了。”

蘇亦亨先是一驚,繼而立馬變得緊張起來,說道︰“舅媽,你去找她幹什麼?她她什麼回應?”

“你真的那麼喜歡她嗎?你是不是很想娶了她,然後天天都在一起?”蘇夫人問道。

蘇亦亨頓時赧紅了臉,輕輕“嗯”了一聲。蘇夫人輕籲了口氣,展顏笑了開來,伸手輕拍拍他的肩頭,寬慰似地說︰“既然是這樣,這件事就包在舅媽身上。你也不要太過灰心喪氣,再給她一點時間好好想想。以她的條件,要到那裡找你這麼好的對象啊?不過,你也不要操之過急,欲速則不達,你太心急了會嚇著她的,嗯?”

“我知道了。謝謝你,舅媽﹗”蘇亦亨立時又變得豁然開朗起來,喜不自勝地別過她,興沖沖地回沁水園去了。

蘇夫人勾畫精緻的芙蓉玉面上掠過一絲陰影,這個累贅她到底還要擔多久呢?她背負著賢良淑德的虛名還要忍耐多久?

吩咐蘇一留在外面,她自己推門往裡走去。

落英閣裡遍植樹木,雖然艷陽高照,但這裡卻絲絲生涼。沿著樹下灑滿碎光的小路而去,耳畔開始隱隱傳來一個女子如泣如訴的歌聲。蘇夫人暗暗嘆了一口氣,這首歌,日復一日年複一年,連她都已經會唱了。

越往裡走,那歌聲便越來越清晰可聞。歌聲悠揚悅耳,即使蘇夫人有幾分不耐,卻也受到感染似地靜下心來,輕輕出聲相和。

“春草碧,落花香,細雨霏霏遇見郎。

情切切,意綿綿,海誓山盟勿相忘。

天涯海角,碧落黃泉,願與君,結成雙。

寒來暑往,空負好時光。

恨君不憐,年年淚千行。

憂君不來,痛斷奴肝腸﹗”

歌聲已畢,餘音裊裊,尚自在耳邊盤旋回響。尤其那句“憂君不來,痛斷奴肝腸”,聽來纏綿悱惻,催人淚下。可恨之人必有其可憐之處啊﹗她有什麼錯呢?錯在太過癡心麼?

蘇夫人便逕自朝那發聲之處而去。

閨房之內暗香盈盈,一位作少女妝扮的女子正半倚在窗臺邊出神。看到蘇夫人來,不由喜形於色,向她揮手打招呼︰“嫂嫂,你來啦﹗”

“是啊,小姑,我來看你來了﹗”蘇夫人再次展開笑臉,迎向那少女而去。

雖然是少女妝扮,其實她的年紀已經三十有二了。十六年前的一次外出後,這個女子的人生被徹底顛覆。

她懷孕了。

但是她卻不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

那個人總是在晚上來與她私會,天明之前離去,還信誓旦旦地說去徵求父母的意見,然後來接她走。

但是直到孩子降臨,再是漫長的等待,那個人卻再沒有出現過。

蘇家的父母深以為恥,在她懷孕初期,就曾威脅她墮胎,但她堅決不從。

又逼她說出那人的真實身分,好幫她打聽尋找一番。

然而她似乎對那個人一無所知,當然說不出什麼所以然了。

為此蘇父一時怒急攻心,溘然長逝。

然而孩子出生後,卻形狀古怪面貌醜陋,致使這位蘇小姐也受到極大的驚嚇,大喊其“妖怪”,此後拒絕給他餵奶,拒絕與他見面。

她不相信那是她十月懷胎分娩的小孩,她害怕有一天她的情郎回來看到了,會對她心生嫌惡。

幸而蘇母可憐那孩子,說他天生異相,將來必非平庸之輩,於是接到自己住處,叫身邊的侍女常媽幫著照料一番,並親自為其起名為‘亦亨’。可惜小亦亨三歲之時這位善良的外婆就撒手西去了。

但她在臨終前,特地將女兒及外孫託付給兒子蘇正,讓他一定要善待他們母子。

直到蘇正對天發願說會好好對妹妹及外甥,蘇母才瞑目咽了氣。

蘇夫人閨名藺如誨,是當地富商藺謙的掌上明珠,生得閉月羞花之貌,性情高傲,好多青年才俊對她趨之若 ,而她偏偏對蘇正情有獨鐘。蘇正向她求親時許諾只娶她一個妻子,一生一世一雙人,此情不渝。不過作為交換條件,她要善待他的妹妹蘇眉音及其子亦亨,直到蘇亦亨成家立業獨立門戶為止。

婚後,蘇正一直忙於生意,藺如誨對蘇眉音母子倒還過得去。蘇正對她的表現相當滿意,直誇她是賢內助,對她益發地恩愛。

蘇亦亨五歲時曾誤入落英閣,嚇得蘇眉音哭鬧不休,嚷嚷著見鬼了,很久都不能將其安撫下來。於是藺如誨只得把蘇亦亨單獨關在沁水園中,安排了常媽照料他,並且聘了西席向他授課。

可惜蘇亦亨頑劣無比,根本靜不下心來聽老夫人之乎者也。於是她改弦易轍,另外聘請了武師來教導蘇亦亨。

果然,蘇亦亨在舞刀弄槍方面頗為得心應手,那武師也一直誇他天生慧根。

更令他驚奇的是,蘇亦亨似乎根骨奇佳,在輕功上面的造詣令人瞠目結舌。

可惜他空有根基,卻並不會運用。於是武師生了愛才之心,對其盡力栽培傾囊相授。

十年後蘇亦亨早已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尤其是箭術與輕功,堪稱雙絕。武師覺得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再教他了,便留下一句“多行善事多積德,少出風頭少作惡”,與他作別後飄然而去。

蘇亦亨長大了,藺如誨的一雙兒女子瑜和子樂也相繼長大了。蘇子瑜是女孩子,早晚要嫁出去倒沒什麼大礙,但蘇子樂得娶美嬌娘進門,家裡住著這兩尊煞星,難保不會耽誤蘇子樂的美好姻緣啊。

也正是基於此,藺如誨日日期望著蘇亦亨早日長大成人並覓得合適的對象成家立室,這樣她就不用為這對母子頭疼分神了。

藺如誨是個醋性極大之人,雖然蘇正已經許諾只愛她一人,但她仍然不放心,家裡的下女一定要比她貌醜,不僅如此,她們還必須都穿著褲子,起碼系三根腰帶,就為了防備她的男人萬一不小心擦槍走火。

而唯有蘇三例外。

因為她知道,以蘇亦亨的尊容,想要得到女子的青睞,這種可能性極小,所以她儘可能挑相貌還過得去的女子給他做侍女,並且做漂亮的衣裙給她穿,把他們倆關在院子裡,希望這對男女乾柴烈火,有朝一日能生米煮成熟飯,她就得償所願了。

然而事與願違,那蘇亦亨似乎壓根兒就不開竅一樣,前任蘇三服侍了他兩年半,兩人一點曖昧都沒製造出來。

反而是有一次蘇正無意中看見蘇三,因為覺得眼生,不由多看了兩眼,偏偏又讓藺如誨給撞見,把她給氣了個半死。當晚便找了個藉口,連夜將蘇三給趕出府去了。

沒料到,這個呆子居然對現任蘇三,一個啞女產生了好感,藺如誨既覺得慶幸又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想來這呆子是看她身有生理殘障,同病相憐吧。

“小姑,以後等亦亨成了親,你就搬去跟他一起住好嗎?”此時她拉了蘇眉音坐在自己旁邊,哄小孩子般地說道︰“你將來會有兒媳婦仔細周到的伺候你,聽你唱歌,給你梳頭,陪你說話,好不好?”

蘇眉音傻笑著望著她,好像根本沒聽見她說的什麼,又好像聽見了似懂非懂的。

“夏郎,夏郎”蘇眉音低頭玩弄著羅帕,呢喃著那令人耳熟能詳卻不明所以的東西。“夏郎,你來了嗎?你不是在騙我的吧?夏郎﹗夏郎﹗”



第十四章將計就計

從那天起,沁水園裡的一應事務都由蘇暖玉獨力承擔了。灑掃、浣洗、澆花、鋤草,原先的粗使丫頭都被蘇夫人給調走了,並留了句話給蘇暖玉,如果不想幹這些粗活,就考慮一下當少奶奶。

蘇暖玉一想起這句話就苦笑再三。為什麼她想嫁的人家百般阻撓,她不想嫁的人家卻偏偏想方設法地要逼她就範呢?

看到蘇暖玉從早到晚忙個不停,蘇亦亨有些看不下去了。他幾個箭步沖上前,將蘇暖玉手上的活計丟開,哀怨不已地說道︰“蘇三,誰讓你做這些的?是不是那些丫頭欺負你,我去幫你出氣﹗”

蘇暖玉真是被這孩子心性兒的少爺給打敗了。

是啊,他壓根兒不懂什麼男情女愛的,不過是單純地喜歡和她作伴的感覺而已,偏生蘇夫人曲解其意,想以此來脅迫她俯首聽命。

可惜她口不能言,她要怎麼跟他解釋,怎麼來尋求到他的幫助呢?

擦了擦額頭的汗,蘇暖玉繼續揮舞著手中的布頭,用力擦拭著房間裡的桌椅傢俱之物,不就這點兒粗活麼,這就難倒她了?她蘇暖玉一向吃軟不吃硬,來這套,沒門兒﹗

蘇亦亨見她不理他,只“哼哧哼哧”地幹活,心中難免氣惱,一把奪過她手中的布頭,乾脆自己擦起傢俱來,並且發脾氣說︰“那好,你喜歡幹活,我就跟你一起幹活﹗反正不管你做什麼,我都要跟你一起﹗”

蘇暖玉看他氣呼呼的模樣,不由啞然失笑。他真是個可愛的孩子﹗於是索性坐了下來,只默默地看著他,任由他笨手笨腳地擦拭那些沾了灰的器物。

轉眼日子又過去了一月。這一月裡,蘇暖玉放走了二十只風箏,隨著日子的逐漸推移,她的心思越發地沉重起來。蘇夫人偶爾會派人來查驗她是否有認真幹活,常有下人藉故刁難她,她也只能忍氣吞聲地逆來順受了。

蘇亦亨天天地跟著她做相同的事情,這個原本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少爺現下也會做許多粗活了。蘇暖玉知道他輕功好,本來想讓他教她學輕功的,奈何他所傳授的東西,蘇暖玉真是絲毫摸不著頭腦,便只得作罷。本來想學會了好逃跑的,看來也指望不上了。


酷熱難當的夏天總算結束了,蘇暖玉迎來了秋高氣爽的九月。院子裡的桂花、菊花等開始陸續綻放,微風習習,送來花香撲鼻,令人心曠神怡。

記不得那天具體是什麼日子了,傍晚,蘇暖玉正在花圃給菊花澆水,蘇亦亨也在一旁竄來跳去,學著她的樣子用瓢舀了水,往花叢中潑灑而去。

一串環佩叮當之聲由遠及近而來,蘇暖玉直起身來,看見蘇夫人正款款向她這邊走來。

“亦亨,你在做什麼?”蘇夫人略感訝異地問道。

“舅媽,原來給花澆水很好玩呢。”蘇亦亨笑著回答道。他臉上不知怎麼沾上了泥漿,此時臉上更顯怪異。

“蘇三,你看,亦亨對你這般溫柔體貼,你還有什麼對他不滿意之處呢?”蘇夫人似乎開始改變策略,使用起綏靖政策來。“你若跟他成了親,他死心塌地地對你,又不會三妻四外家花天酒地的,你可以完全當家作主,你想做什麼都可以,總比整天汗流浹背地幹這些粗活強啊﹗”

蘇暖玉不置可否,只淡淡地看著她。蘇夫人看她的臉色似是並不反感,於是再接再厲地繼續說道︰“我家亦亨除了長相差了些,其他各方面都是擇偶選婿的上上之選。以蘇三你的條件,算來還是高攀了呢。”說到這裡,以帕掩口,吃吃了笑了兩聲。

也就在此時,蘇暖玉突然靈機一動︰既是如此,何不將計就計?既然等待救援希望渺茫,那還得想辦法自救才行。不如先答應了她,把解藥騙到手再說。

反正蘇亦亨懵懵懂懂的,她只要能開口說話了,要製住他不是什麼難事。

到時候再讓他寫一紙休書,兩人一拍兩散。她重新恢復自由身,再去與方鎮欽團聚就是了。

思慮既定,蘇暖玉便向蘇夫人點頭示意,表示她同意與蘇亦亨成親。不過,她同時向蘇夫人伸出左手手心,右手指在上面緩慢地寫出兩個字 “解藥”。

蘇夫人看得真切,見她已經心生動搖之意,便趁熱打鐵地說︰“可以﹗不管你什麼條件,我都答應你﹗不過,必須在完成你和亦亨的成親禮以後﹗”

蘇暖玉不想表現得太明顯,於是順從地點了點頭。蘇夫人見狀大悅,喜不自禁地誇了她一句︰“對嘛,這才是聰明的孩子呢。你既然已經想通了,那就事不宜遲,我馬上去叫人來給你做嫁衣,亦亨就只有我們蘇府這些親人,所以也不必宴客了。我已經買下了一所宅子,到時就把那邊佈置一番,你就當我們蘇府是你的娘家,從這邊嫁過去吧﹗”

蘇暖玉本就無法言語,此時更加默不作聲,只稍稍點頭表示許可。蘇夫人心頭大石落地,不由笑得有些過激,以至於精心想要隱藏的魚尾紋都一一暴露出來。

一旁聽得似懂非懂的蘇亦亨茫然地看了看她們倆,確認似地問道︰“舅媽,你說的這是什麼意思啊?”

“蘇三答應嫁給你啦,你開不開心?”蘇夫人難掩笑意,心情大好地問他道。

“是真的嗎,蘇三?”蘇亦亨轉向蘇暖玉,樂不可支地問道︰“是不是嫁給我了以後我們就可以天天一起玩了?一起習武、一起澆花、一起放紙鳶?”

“是啦,就是這樣﹗”蘇夫人替蘇暖玉回答說。

“真的嗎?真的嗎?蘇三,這是真的嗎?你要嫁給我啦﹗”蘇亦亨仍一味地追問著蘇暖玉。

蘇暖玉強壓著心中的愧疚與抱歉之意,向他晏晏一笑,輕輕點頭。原諒我利用你,我也是逼不得已才這麼做的﹗

“太好了﹗太好了﹗蘇三,你真好﹗”蘇亦亨拉著蘇暖玉的手,開心得又蹦又跳的。

當夜,蘇暖玉因為極度鬱悶所以睡不著,摸索著從儲物櫃內取了一隻風箏,在院中奔跑開來。風箏飛上了天,她把線剪斷,看著風箏越飛越高,越飛越遠,她在心中默念著︰鎮欽,你一定要等我﹗我們很快就要團聚了。

淚水漸漸迷蒙開來,她已經看不見那只風箏了。從今天起,她不會再做這種寄希望於風箏的傻事了,沒用的﹗

想要成功逃出生天,除了兵行險招,別無他法﹗與其坐以待斃,還不如鋌而走險﹗

是夜刮著偏北風,那只風箏便順著風嚮往南而去。風力並不很強,風箏漸漸降下了些許高度。

飛過青磚灰瓦的人家,穿行在空闊的馬路上方,一不留神,“啪嗒”一聲,被掛在了一戶人家門前的大樹上。

這戶人家的門楣上掛著匾,匾上蒼勁有力地書寫著“咸陽侯府”。


第十五章公主大婚

寅末卯初時分,天邊微露魚肚白,一隻花喜鵲翩然而至,對著咸陽侯府嘰嘰喳喳了半天,繼而又飛至樹上,安穩地停在樹枝之上。巧的是,正好這只風箏也糾結於此,懸掛在該樹枝之下,隨風輕舞。

“嗒嗒嗒”,一陣清脆的馬蹄聲由遠自近傳來,一輛套著兩匹斑騅的馬車停在了府門前。

接著大門“嘎”然自內打開。一個中年男子輕巧地抱著一個睡意朦朧的小男孩走了出來。

車把式掀起了車簾,那男子彎腰將小男孩帶入車內,他手法極輕,似乎不想吵醒香夢沉酣中的小人兒。

樹上的花喜鵲見來了人,愈加叫得歡快起來。

其中一匹馬似乎討厭這鳥鳴之聲,不耐煩地揚了揚前蹄,馬車便因它這一動而跟著輕晃了晃。

就這麼一晃,本在熟睡之中的小男孩驟然醒轉,眼睛猶自緊閉著,但一張檀口卻張了開來。

“我要尿尿﹗”那小男孩清亮地說道。

中年男子便又抱了小男孩出了馬車,來到路旁,幫他脫了褲子,伺候他小便完。

一切結束停當,他正準備又將小男孩抱回馬車之中,此時一陣響過一陣的鳥鳴之聲引起了小男孩的注意。

小男孩睜開了眼,看到了樹枝之上站著一隻身著花衣的小鳥,突然睡意盡去,用命令的口吻說道︰“韓英,把那只鳥抓來給我玩兒﹗”

“是,小公子﹗”

那名叫韓英的男子畢恭畢敬地回答完,將小男孩輕輕放在地上,然後在路邊尋了一粒小石子,緊扣在兩指之間,看準那只聒噪個不停的花喜鵲,“咻”地一聲彈射出去。

那只花喜鵲聽到聲音,本待振翅高飛以期躲避一番,但那粒石子來勢兇猛,既快且急,目標正是射向它的翅膀的,那裡容它全身而退呢?只聽“啪”地一聲,那粒石子便不偏不倚地擊中了它的左翼。

花喜鵲吃痛,掙紮撲騰不已,但最終還是無濟於事,重重地墜落下來。

它銳利的爪子緊蜷在一起,企圖勾住樹枝不下落,然而下墜之勢既定,那裡又勾得住呢?反而是無意中勾住了纏在樹枝上的風箏線,於是順便地也將這風箏給拉扯下來。

韓英便上前拎起了那只喜鵲,強行解開了纏在它足端的風箏,把它獻給了那小男孩。小男孩雙手合攏,將其捧在手心,開心無比。

此時府內又走出一對壁人,男的溫潤如玉,女的嬌俏玲瓏,都不過雙十出頭的年紀。小男孩見到他們出來,不由雙眉微揚,奶聲奶氣地說道︰“爹、娘,看,小官的新朋友﹗”

“哦?”那女子盈盈含笑,向他走來,無限寵愛地說道︰“小官,那是報喜的小鳥呢。今天是你小柔姑姑的大婚之日,它是特意來向我們報喜的呢。”

“小柔姑姑?她是誰?”小官一邊撫摸著喜鵲的羽毛,一邊疑惑地望著娘親問道。

“是個大美人哦。”女子將男孩抱入懷中,與他耳鬢 磨了一番,繼而才款款說道︰“她還抱過你呢,不過你當時還在繈褓之中,並不知道罷了。今天她要做新娘子啦,小官想不想看新娘子?”

“想﹗”一聽說可以看新娘子,小官的心情似乎比得到花喜鵲還要亢奮。

“娘子,帶小官上車吧,再不出發,要趕不及了。”那一直默默注視著妻與子的男子溫文地開了口,卻是催促著妻子趕路。

“好﹗”女子向丈夫回以恬淡一笑,抱著小官上了馬車,那男子也跟著上了車。

然後那男子便吩咐車把式準備啟程。此時小官卻突然說道︰“爹爹,小鳥的窩呢?小鳥的窩還沒上車呢。”

“那裡來的窩?”男子不解地看著兒子問。

“韓英知道的,他剛才把小鳥和鳥窩一起抓下來的。”小官煞有介事地說道。

男子便叫來韓英,問是不是有跟喜鵲一起抓下來的東西,韓英說有一隻紙鳶。

他便讓韓英把那紙鳶一並送上了車來。

小官接過那只紙鳶,小心翼翼地把喜鵲放在上面,好心情地用手逗弄著它,害得那只喜鵲躲避不已。

“江行,打馬走吧﹗”此時,那男子向車外言語了一聲。外面的人應了一聲“喏”,緊接著揚起馬鞭,向空中虛劈一鞭,“駕”了一聲,兩匹斑騅馬便“嘶”地叫了起來,奮力揚蹄而起。

於是這輛馬車便飛馳而去,劃破晨曦最初的靜謐。

這一天,是宣和二年九月初九日,是大吉大利之日。

午時一刻左右,馬車進了長安城。

今日的長安城似乎格外熱鬧。雖然還未到達到達站,但隱約已經可以聽見鑼鼓喧天談笑風生的聲音飄蕩在空氣之中了。

很快地,馬車在一處府邸門前緩緩停下。車中的一家三口相攜而下,女子揚頭看時,只見門簷之上懸燈結彩一片喜氣洋洋,一塊濃底燙金的門匾上鐫刻著三個大字 “駙馬府”。

門口之處,一臉得色的方騰正與前來道賀的賓客寒喧著。

此時,那引領客人進門的管事高聲呼喊道︰“咸陽侯攜妻子遠道而來,賀北安公主大婚﹗”

方騰聽到這聲音,跟之前的客人道了聲“失陪”,便滿臉堆歡地迎了上來,抱拳說道︰“咸陽侯,一路勞頓,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這咸陽侯名叫秦應華,乃當今皇上的侄子輩,封地在鹹陽,並不在長安居住。但咸陽與長安相距不遠,皇上召見也甚是方便,由此可見皇上對他頗為喜愛。

此時秦應華也微笑著向方騰道賀,又介紹了妻子二人與他認識,自不免又是好一番客套。

正在攀談間,又聽到招待管事誇張的喊聲︰“楚王及楚王妃到﹗”

方騰與秦應華相視一眼,便雙雙轉身迎了上去。

小官也好奇地看向來人。只見一位身著白衣的美男子扶著一位大腹便便的大美人緩步自外而入。

真是好美的一對神仙人物﹗即便像他父母那般出類拔萃者,竟也在這兩位神仙面前失色不少。

那個女子雖然微挺著肚子,但絲毫不損她的精緻玉顏,那般的美貌,無論在何時何地,只要一出現,定是全場矚目的中心。

小官暗想道,娘親告訴她,小柔姑姑是個大美人,難道就是她嗎?他竟然有個這麼美艷的姑姑啊?一時激動,竟然掙開了母親的手,飛奔至那仙女面前,在眾人驚呼聲中,他仰起小臉,對著那仙女稚氣地問道︰“你是我的小柔姑姑嗎,仙女姐姐?”

裊裊不由被他的話語逗笑了,也學著他的聲音說道︰“我不是小柔,我是楚王妃。你又是誰,小仙童?”

“我叫秦飛官,是咸陽侯的長子﹗”小官倒是個機靈聰慧的孩子,此時竟小大人似地自我介紹起來。

裊裊將為人母,見秦飛官如此聰明可愛,真是滿心的歡喜。於是牽了他的手,向咸陽侯夫婦說道︰“小叔和弟妹真是好福氣,生得這般聰慧俊秀的兒子﹗”

“楚王妃過獎了﹗”見愛子被裊裊誇獎,那咸陽侯夫人既是得意又是赧然,嬌柔依依地報以一笑,說道︰“犬子年幼魯莽,冒犯了楚王妃,還請王妃不要見怪才是﹗”

“弟妹說那裡話?﹗”裊裊看著咸陽侯夫人,目光中竟還有些羨慕之意。“一會兒就讓小官坐在我旁邊,我好跟他說說話﹗”

“王妃,您有孕在身,小官調皮,恐有不便﹗”咸陽侯夫人急道。

“弟妹太過謹慎了,我那裡就那麼嬌貴了?”裊裊語笑晏晏,牽了秦飛官的手往裡而去,對咸陽侯夫人說道︰“我還有西晴西倩二人在旁邊幫襯著呢,不要擔心﹗”

一想到出門之前秦顯比她還緊張,堅持一定要西晴西倩二人隨行照顧,甜蜜的微笑便不由自主地浮現下俏麗無雙的玉面之上。

咸陽侯夫人見愛子得楚王妃喜愛,心中本來也是極為歡悅的。

此時聽裊裊如此一說,便也不再相阻,板起了臉囑咐秦飛官說︰“小官,這位是楚王妃嬸嬸,要多些尊敬,不可像在家裡一樣任性胡來﹗”秦飛官迷惑地看了看娘親,軟乎乎的小手撓了撓頭,又征詢般地看向裊裊。裊裊既笑且嗔地對她說道︰“不會有事的,不要嚇壞了小官﹗”

秦顯又對西晴西倩二人耳提面命一番,這才戀戀不舍般地與秦應華往男賓區而去。裊裊便與咸陽侯夫人一並去了女賓區。

方才坐定,只聽外面一人尖聲細氣地高呼道︰“皇上駕到﹗皇后娘娘駕到﹗”

青蓋車,鳳鑾轎,天子天後齊駕到﹗方騰與皇帝結了親家,那自是與有榮焉臉上貼金之事,此時率領妻兒老小趕緊出門迎接。

所有人皆面朝大門方向,屈膝下拜,山呼萬歲。裊裊因有孕在身,只是象徵性地欠了欠身。

皇帝與皇后穿過人群,入了喜堂上座,這才抬手示意所有人平身就坐。

“吉時已到,請新郎新娘入喜堂﹗”隨著司儀中氣十足的聲音傳遍全場,所有人都屏氣凝神,目光追隨著兩個紅色身影一前一後步入喜堂之中。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發表於 2015-7-27 15:53:12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六章淚灑洞房

方鎮欽一身惹眼大紅喜袍,手上牽著系成花朵的紅綢緩步往喜堂而去。

他的臉上看不出新婚時的歡欣喜悅,他只是機械麻木地任由人擺佈著,讓他往前便往前,讓他拜堂便拜堂。

隨著一聲“禮成,送入洞房﹗”的話語結束,他又牽引著頭蓋紅巾的新娘往洞房而去。

但很快地,他就離開洞房,前往宴客之處,熱情地敬起酒來。

京中世家子弟甚眾,那等趨炎附勢之輩亦不在少數,不用等他相敬,便頻頻地與其拼起酒來。

雖然皇上皇后都有在場,不過新婚之日無大小,大家倒並未太過拘謹,竟是放懷暢飲起來。

方鎮欽的母親俞心葦看得分明,心中甚感焦慮。他剛才的樣子真讓她氣憤已極。

即使再不甘願,如今已然成為事實,他怎可在皇上皇后面前擺出那樣漠然的臉色來﹗如今更是肆無忌憚地與眾人周旋灌酒,難不成他想在洞房花燭之夜醉得不省人事?這讓看在眼中的皇上皇后作何感想?﹗

喜宴持續了一個多時辰才漸漸曲終人散。

裊裊因喜歡秦飛官得緊,便極力邀請咸陽侯夫婦至楚王府中留宿。咸陽侯夫人先是推脫一番,繼而還是盛情難卻地答應了。

出得門口,兩家的馬車都候在外面。方騰攜了家人前來道別。

裊裊悄悄拉了方詩浣到邊上,輕問道︰“怎麼樣,暖玉還是沒有和你們聯繫嗎?”

方詩浣既感慚愧又無奈地搖了搖頭。

雖然料定是沒有什麼結果,但裊裊看到她這個模樣仍然止不住一陣失望。

早在幾個月前,她到長安後沒多幾日,方家父子曾至朝中叩謝聖恩,方騰順路前來拜望楚王夫婦,並告知蘇暖玉已經離開方家,問其是否曾來過長安。

方騰還拿出當日蘇暖玉留下的字據為憑,說她執意要回家探親,於是他給了她不少銀兩作為盤纏。

裊裊本來還以為不久後蘇暖玉一定會來長安與她相見的,沒想到轉眼間半年多的時間已經過去了,她竟然隻字片語的消息都沒得到,是忙得分不開身來長安了,還是遇到什麼意外了嗎?

與方詩浣作了別,裊裊任由西晴西倩服侍著上了馬車,秦飛官也被她特別邀請一並上了馬車。

咸陽侯夫婦上了自己的馬車。馬車之內,那被秦飛官蹂躪不堪的花喜鵲已是奄奄一息地躺倒在紙鳶之上。

秦應華自懷內摸出一方絹子,覆於其上,心想等到了楚王府後找個地方把這小東西埋了吧,好歹人家是來報喜的。
兩輛馬車一前一後抵達了楚王府。

秦顯自馬車中下來,小心翼翼地扶著裊裊下了車。

西倩抱了秦飛官跟著下了馬車。西晴已當先去敲府門去了。

秦應華夫婦也下了馬車。秦夫人幾步趨上前,對西倩說道︰“這位姑娘,犬子讓姑娘受累了,這就給我來抱吧﹗”

“侯夫人言重了,能伺侯小公子是西倩的福氣呢。”西倩抿嘴笑說道。

秦應華捧著紙鳶走上前來,對西倩說道︰“犬子淘氣,一路帶了只小鳥過來,此時怕是咽了氣,還煩請姑娘指個清靜的地方,給它個葬身之地。”

西倩往紙鳶上看去之時,見那紙鳶是一隻蝴蝶樣式,雙翼塗彩,樣式也只是尋常之物。

上面一方錦帕遮著什麼東西,錦帕未遮住的上端露出兩行各兩個字“蘇暖”“鹹陽”,筆法拙劣,想來是什麼迂腐文人在上面題了字,弄得不倫不類的。

西倩便只得將秦飛官交給了咸陽侯夫人,自己問秦應華取了紙鳶,說交給她來處理。秦應華道了聲“偏勞姑娘”,便攜了妻子二人隨著楚王夫婦入了府中。

西倩便叫了個粗使丫頭,吩咐她去後院挖個坑把東西埋了。

那丫頭應了聲,接過紙鳶。交接移動中,紙鳶上被遮住的字體多露出一字,西倩只是無意中多看了一眼,見上面寫的是“蘇暖玉”“鹹陽蘇”。

蘇暖玉是在紙鳶的中央骨架兩側由上自下寫的字,正好符合當時之人的閱讀習慣,此時又讓西倩眼尖給看到了。

那丫頭捧著紙鳶已經轉身離開,西倩心中也是驚疑不定︰這個蘇暖玉難道就是大理中那個蘇暖玉麼?是楚王妃常常提起的蘇暖玉麼?

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西倩趕緊地將那丫頭召回,取了紙鳶飛奔至王府正院馥桂園中。

秋天的傍晚來得早,此時客廳之中已經掌了燈,楚王與王妃坐在客廳上首,特意命人沏了從大理帶來的陳年普洱茶,熱情招待遠方而來的咸陽侯夫婦。

西倩上前道了“打擾”,三步並作兩步沖到裊裊面前,雙手捧著紙鳶,氣喘吁吁地說道︰“王妃請看這個﹗”

裊裊疑惑地接過那個紙鳶,正在詫異西倩何事如此慌張,但在乍一看到上面的兩行字時,她便“唰”地變了臉色。

“這個是這個是”裊裊激動又疑惑地看向西倩,問道︰“西倩,這只紙鳶從何得來?”

“王妃嫂嫂,這是小弟無意中從鹹陽城中帶來的。”秦應華認出了那紙鳶,當先搶白說道。“怎麼,有什麼不妥之處嗎?”

秦顯被裊裊的表情一驚,便也往那紙鳶上看了過去。視線所及之處,“蘇暖玉在鹹陽蘇府”幾個字清晰可見,他不由得也一下子臉色凝重起來。

“愛妃,把紙鳶給為夫瞧瞧﹗”秦顯安撫著裊裊說道。

裊裊便把紙鳶遞給了秦顯,秦顯翻來覆去地看了半天,向緊張不已的裊裊寬慰似地笑笑,繼而問道︰“敢問應華弟,咸陽城中可有名聲在外的蘇氏府第嗎?”

“有的。”秦應華略加思索後回答道︰“城北絲綢世家蘇府,城南是以皮貨買賣發家的蘇府,兩家皆商人之家。楚王兄,可是發生何故?”

秦顯與裊裊交換了一個了然的眼神,然後他淡淡地說道︰“無甚大事,應華弟不必擔心。今日你與弟妹一路勞頓,便去早些歇著吧。”

秦應華雖然隱約猜到有什麼變故,但既然人家不願相告,他便也不再追問,於是向秦顯夫婦道了晚安,跟著下人去往客房之中。

駙馬府中,洞房之內紅燭高燒。

北安公主秦柔頭頂鳳冠,沉得她早已無法正襟危坐。

這都過去多少時辰了,駙馬將她送入洞房之後便不見了人影,直到現下也不見其歸來。

透過蓋頭底部的流蘇,她嬌聲問一旁的陪嫁丫頭︰“瓊兒,外面賓客還未散去嗎?”

“回公主,聽說那些個世家子弟一直給駙馬爺灌酒呢。”瓊兒體貼地問道︰“公主是不是餓了,要不要先吃點點心?”

秦柔輕聲說“好”。瓊兒便往她手上塞了幾塊糕點,秦柔也確實餓了,便微側過身,狼吞虎嚥地吃了。瓊兒為她倒了杯水,秦柔一口氣全都喝幹了。沒想到,成個親這麼累﹗

突然門外傳來一陣人聲嘈雜之聲,秦柔趕緊坐好,雙手交握著放在腿上。

瓊兒迎出門去,只見兩個半醉半醒的錦衣子弟扶著東倒西歪的新郎官很是不易地來到洞房之前。

“對不起啊,公主,今兒駙馬爺太夠意思啦,陪著我們一直喝到最後。”其中一位面色通紅的公子訕訕地說道。

秦柔暗自咬著牙,又不能說什麼,幹坐著不吭聲。

瓊兒便讓了開來,示意他們將新郎官扶到了床上。

一股熏人的酒氣隔著蓋頭也撲鼻而來,秦柔微蹙雙眉稍微往旁邊挪了下屁股。那兩個錦衣子弟再三地說抱歉,然後迅速地離開了。

瓊兒關了門,秦柔便一把扯掉了紅頭蓋,不免生氣地看了看醉得一塌糊塗的方鎮欽,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好。

“公主,奴婢去打點水來,給駙馬爺擦把臉吧。”瓊兒細心地說。

秦柔點頭不語,瓊兒自去打水。她自己動手取下了沉重的鳳冠,又為自己倒了杯水,潤潤嗓順順氣。

新郎方鎮欽本來是整個人撲倒在床上的,此時似乎覺得有些不舒服,便雙手胡亂抓了一把,正好摸到了床頭的枕頭,於是夠了腦袋上去,背對著秦柔,側身而睡。

瓊兒把水打來了,把臉盆放在一旁的圓凳之上,將水中的濕巾取出來擰幹水,欲為方鎮欽擦拭一番。

此時卻聽他斷斷續續地說道︰“除非天崩地裂或是海枯石爛否則永遠都要在一起長相 守不離不棄﹗”

瓊兒一時之間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開來,低聲說道︰“恭喜公主,嫁了個情深意重的好郎君﹗”

秦柔既羞且喜,須臾間塗過胭脂的臉上愈發豔麗紅潤了。

她啐了瓊兒一口,一把奪過後者手中的濕巾,嗔道︰“這個沒大沒小的壞丫頭,竟敢打趣你主子﹗罰你趕快去面壁思過,不得本宮允許,不可私自離開﹗”

“是是是,公主,奴婢這就去了﹗”瓊兒嬉笑著跑出門外,順便將門給關上。

秦柔右手握著濕巾,左手輕輕翻轉方鎮欽的身子,低低切切地說道︰“駙馬,本我給你擦把臉再睡吧﹗”

方鎮欽似乎已經睡著了,便任由著她將自己扳正了身子,平躺在床上。

秦柔看著他的俊顏先是呆了一呆,繼而臉色緋紅地伸手為他擦臉。

秦柔雖然對他忽略自己而肆意飲酒甚感不滿,此時卻被濃濃的柔情蜜意包圍著,心情說不出的舒泰愉悅。

突然,一顆豆大的淚珠自方鎮欽右眼之中滾落出來,他口中模模糊糊地囈語著“阮玉”或是“阮韻”之類的字眼。秦柔大驚,他的眼淚彷彿燃著的蠟燭突然墜下來的蠟油般灼熱,燙傷了她的眼睛與她正沈浸在甜蜜中的柔軟芳心。

這個叫阮玉還是阮韻的人是誰?是他的初戀情人?他既是心有所屬,又為何要另娶他人?她堂堂天朝公主,難道還比不過那個姓阮的女子,竟讓他在與她成親之後還不能忘懷?他的求醉是故意的嗎,就是不想面對她這個賜婚而來的妻子?

“嘩啦”一聲,秦柔重重地將巾子扔進臉盆之中,臉色陰鬱地來到門口。她要去問問方騰,到底那姓阮的是個什麼樣的女子,他既是對她情難割捨,卻又為何拋下了她?

手剛碰到門格,卻又迅速縮了回來。

她是在幹什麼?怎麼,新婚當日就為不確定的事爭風吃醋嗎?不管她姓阮的是個什麼了不起的人物,他方鎮欽既與她拜了堂成了親,就是她秦柔的男人,早晚叫他對她死心塌地的。

管你姓軟的姓硬的,她秦柔有絕對的自信讓她的夫婿心裡眼中只有她原配一個﹗

來到床畔,秦柔伸出纖纖玉手,朝方鎮欽臉上左右開弓各打了響亮的一記。

然後她恨恨地收回右手,輕輕朝疼痛之處吹了吹,無限風情地說道︰“駙馬,這兩巴掌是勾銷你冷落我和酒後胡亂言語之過的。從此以後我們要相親相愛,你心中只有我,我心中也只有你,相依相守一輩子﹗”

上一頁 方鎮欽渾然不覺這一切。他是真的醉了。

此時他的思緒正沈浸在元宵節當日,他匆忙之中出門去見蘇暖玉,腳上只穿了一隻鞋子,蘇暖玉見了之後感動得無以複加,許諾說要與他長相 守不離不棄,他大喜過望,抱著她不停地轉圈。

然而,皇上賜婚,父親責打,暖玉出走,從此音杳﹗

他找不到她了,暖玉,你去了那裡?不是說好要一起私奔嗎,為什麼就這樣拋下我不管了?心中好痛,就好像心已經破了一個大洞,怎麼縫補也無濟於事﹗暖玉,你快點回來,我現下好難過﹗暖玉,難道我們真的就這樣錯過了嗎?

洞房花燭之夜,傷心的淚水恣意地爬了他滿臉。



第十七章楚王駕到

次日,天際微明。

四人四騎守候在長安城門之前,眼光無一不灼灼盯著城門。領頭一人峨冠博帶,白衣白馬,正是楚王秦顯。

昨夜與裊裊討論後,一致認定蘇暖玉遭遇了什麼事故,最後秦顯決定帶上海、浪、波三名隨侍一同前往鹹陽尋找蘇暖玉。

不多會兒,城門被緩緩拉開了一條縫,隨著這條縫逐漸加大,自外而來的光線也一寸一寸地增多。

待到可以容納一人一騎通行之行,秦顯雙腿一夾馬肚,揚起聲音呼喚白馬驚風“駕”。

驚風跟隨主人多年,自是明白他的每一個指令,此時他剛剛有所動作,它已經四蹄生風,呼呼地往城門洞開之處狂奔而去了。

待到城門大開,心海、心浪、心波三侍衛也揚鞭打馬,快速地跟隨秦顯的方向而去。

一路不曾稍歇,巳午相交時分,四人四騎入了鹹陽城。

城中人頭攢動,已不容許人馬快行,於是秦顯勒了馬韁,放緩了速度,向人打聽了城南蘇府及城北蘇府的具體位置,這才有的放矢地往到達站而去。

費了一刻鐘的功夫在城南的蘇府尋找,未果,於是打馬往城北而去。

到了蘇府,發現門口停了一頂花轎,這戶人家似乎正在辦喜事。

一位身著大紅喜服的小個子男人正站在迎親的馬匹前面,翹首望向府門深處。

這個男人頭戴飾以禽羽紅花之物的寬邊帽子,臉上竟還戴了張銀色面具。

真是奇怪也哉,大白天的,又是明媒正娶的大喜之日,如何竟不以真面目示人呢?

秦顯只淡淡地瞟了他一眼,並不以為怪。當初他去大理之時也曾黑紗覆面,想來他也是有必須隱藏真身的苦衷的吧。

秦顯騎在馬上巋然不動,心海、心浪、心波皆翻身下馬,秦顯示意心海上前叫門。

“你們是什麼人?”小個子新郎也發現了幾位不速之客,於是好奇地問道。

“這位是楚王殿下,還不快快參拜﹗”心浪上前喝斥道。

幾個轎夫聞言先是面面相覷一番,接著看秦顯那居高臨下的派頭,還有幾個威風凜凜的親隨,他們無一不是嚇得面如土色,趕緊跪下參拜了秦顯。

而那小個子新郎似乎是世外之人一樣,竟傻愣愣地看著幾個跪地參拜的轎夫,似乎甚感莫名所以。

“你為什麼見楚王不跪?”心浪淩厲地盯著那新郎,咄咄逼人地問道。

“我、我為什麼要跪?”那男子傻乎乎地問。

秦顯隱約感覺他年紀尚輕,並且不大與外界接觸,彷彿思想極為單純的孩子般,所以他將心浪召了回來,示意他不要再與之糾纏。

心海已經入府門之中尋得主事之人,此時正帶了蘇府主人蘇正倉促而來。

蘇正大約三十五六的年紀,長相甚是斯文,卻一臉的精明之相。

“草民蘇正參見楚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蘇正跪拜在秦顯白馬之前,心中忐忑不已。

“你起來說話﹗”秦顯此時方自馬背上輕躍而下,背負著雙手看著蘇正說道。

“謝楚王﹗”蘇正惴惴不安地站起身,不敢抬頭看秦顯的臉。“不知楚王殿下大駕光臨,未曾遠迎,蘇正罪該萬死﹗還請楚王移駕府內說話﹗”

於是秦顯當先闊步邁進府門,心海、心浪、心波三隨侍也緊跟其後。蘇正虛抹了一把額上的毛毛汗,半哈著腰也要往裡而去,卻被新郎叫住︰“舅舅,蘇三怎麼還不出來?我還要等多久啊?”

蘇正平時疼惜這個外甥,此時貴客光臨,他卻來不及敷衍這個小屁孩,粗魯地回答道︰“你多等一下怎麼了?搞不好蘇府都大禍臨頭了,你懂什麼?﹗”說完便丟下聽得稀裡糊塗的外甥,小跑步往裡而去。

秦顯一行人正穿過前院時,只見一個老媽子背著頭遮紅巾的新娘往西院方向而來,左右邊分別跟著一個美艷的少婦及一個其貌不揚的下女。

那少婦正是蘇家的女主人藺如誨。此時見到陌生人來,先是一怔,繼而見來者氣度不凡,想來並不是普通人,於是說話之間便甚是客氣︰“這幾位公子是什麼人?來蘇府之中可是有什麼事嗎?”

心海、心浪、心波三親隨正當要發作,此時緊跟而來的蘇正已經急得大喝道︰“娘子,不得無禮﹗這位是楚王殿下,還不快快跪下參拜﹗”

藺如誨雖出身富賈之家,但像皇族之人卻鮮少接觸,此時一聽丈夫說來者是皇子出身,心下也有一絲慌亂,趕緊地跪拜下去。

“民婦藺如誨,參見楚王殿下﹗”

她這一跪,緊跟著那背新婦的老媽子也把背上的人放了下來,跟著跪了下去。秦顯注意力盡在藺如誨身上,此時便命她起了身。

正當要開口詢問一番,不經意間,秦顯的眼角餘光掃到那本應該下跪參拜的新娘竟然已經掀開了紅蓋頭,此時正垂著手將蓋頭拖曳在地,目中已是波光隱隱,怔怔地看著自己。

秦顯被那目光猛地一蜇,感覺心中被重重一擊似的,也錯愕結舌地看著她。

“蘇三,不得魯莽,還不快快跪拜楚王殿下﹗”蘇正見狀大驚,沉聲喝斥道。

“蘇暖玉,你還不到本王身邊來?”秦顯極力壓制住心中起伏不定的情緒,溫柔又不失威嚴地半命令道。
蘇暖玉心中也是洶湧澎湃不已。

昨天,蘇夫人叫了裁縫鋪的人來給她量體裁衣,然後又教導了她好些話,最重要的是帶她去落英閣認識了她未來的婆婆。

蘇夫人的良苦用心蘇暖玉總算明白了,難怪她那麼心急火燎地催促著趕緊辦喜事呢。蘇暖玉看到蘇眉音那癡癡傻傻的樣子,不由得替她感到惋惜。

不過,以蘇眉音的美貌,怎麼會生得蘇亦亨那般模樣的兒子呢?基因變異啦?

蘇暖玉不過只是將計就計利用機會想要逃跑,但一想到如果她離開了,這對母子誰來照顧呢?蘇夫人擺明瞭是要把這兩個包袱扔給她蘇暖玉的,她腳底抹油溜了,他們怎麼辦?想到此,蘇暖玉又覺得有些於心不忍。

然而轉念一想,現下不是同情別人的時候,她自己也很需要他人的同情﹗於是又硬起心腸,同蘇夫人周旋起來。

今天一早,正睡得香呢,門被敲得山響。她只好閉著眼摸索著去開門。

原來是裁縫鋪把連夜趕出來的嫁衣送來了,先給她試試看合不合適,不合適還得抓緊時間改。蘇暖玉打了個呵欠,仍是閉著雙眼,任他們折騰。

接下來就是給她洗臉、上妝、梳頭大凡女子出閣之時的過場一應做足了。

蘇暖玉是被耳朵上傳來的刺痛感給驚醒的。原來負責給她打扮的老媽子竟拿了一根繡花針給她穿耳洞呢。

蘇暖玉當即痛得跳腳,睡意頓消,口不能言,只得四處躲避,同時心疼地伸手捂著受傷的耳朵。那老媽子見她如此固執,便也不再堅持給她穿另一隻耳朵了。

然後,蘇夫人就來催人了。

老媽子把紅蓋頭往蘇暖玉頭上一遮,弓身背了蘇暖玉出門。

蘇暖玉耳朵上的疼痛之處佔據了她整個的思惟,隱約中似乎聽到蘇夫人說了一句“楚王殿下”,蘇暖玉還以為耳朵受了傷聽覺出問題了。楚王殿下,哪個楚王殿下?秦顯麼?他來此處幹什麼?

那老媽子將自己放了下來,蘇暖玉偷偷掀了蓋頭一角往外瞧去。

這一眼當真是比天雷勾動地火還要來得令人神魂俱銷,直把蘇暖玉激動得想說歐買嘎,趕緊一把扯下紅蓋頭,不可思議地看著那個人。

她做夢沒有想到,在她某一天陷入困境的時候,第一個出現來拯救她的人竟然是秦顯。

人家是高高在上的王爺哎,即使是因著對裊裊的好而愛屋及烏,那也不必親自出馬來營救她呀。

難怪人人交口稱揚他的賢德之名,她現下終於能夠理解當時目送他離開大理時的百姓的心情了,這個人就像久旱後的及時雨、暗夜裡的璀璨星辰一樣,看到他就看到了希望。

一時間,蘇暖玉這長時間等待後的絕望,受製於人的辛酸無奈通通一古腦兒地湧上心頭,不由得鼻中微酸,眼中也波光粼粼起來。

“蘇暖玉,你還不到本王身邊來?”他也看到了她,臉上有微微地動容之處,用充滿蠱惑般地聲音向她說道。

  

第十八章無語淚流

蘇暖玉點點頭,扔下手中的紅蓋頭,先是一步步緩慢地走過去。

她懷疑自己是在做夢,不然為什麼走在地上感覺如此的不踏實,飄忽得像踩在天邊的雲朵上一樣呢?

楚王,謝謝你,謝謝你肯對我伸出援手﹗蘇暖玉在心裡對他說道。眼淚再不受控制地在臉上漫溢開來。

你是怎麼找到我的?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的?你為什麼不早點來?你知不知道我在這裡多苦悶多難受?

此時此刻,他鄉遇故知,果然是人生中一大喜事。蘇暖玉極力吸了吸鼻子,企圖阻止那紛至遝來的莫名淚水。為什麼要哭?他來救你來了,你應該微笑。她試圖製造出一點笑意,然而,她失敗了。

她彷彿是委屈得不得了似地,眼淚根本不受控制地 而出。她只能安慰自己說,這是喜極而泣呀喜極而泣﹗

終於來到他面前了。立定,蘇暖玉淚眼模糊中,根本就看不清秦顯的臉。

她現下只有一個感覺,那就是眼前的這個人,是跟她親人差不多的人。如果你不嫌棄的話,讓我做你的妹妹吧,請你像一個兄長般永遠地疼惜我,保護我﹗

蘇暖玉怯怯地伸出手,輕輕拽住了他的衣袖一角,仰頭望著他。

她楚楚可憐的模樣讓秦顯心中沒來由地一痛,鬼使神差地,他長臂一伸,只是輕輕一帶,她便整個人跌進了他的懷抱之中。

昨天在看到紙鳶上她的留字時,他就已經心神不定了。

昨夜是他繼新婚頭晚之後的第二個不眠之夜。

雖然他自己也有點想不通,他到底為什麼如此緊張焦慮不已,但一想到她可能有危險時,他實在做不到若無其事。於是卯時未到便急急忙忙地起床洗漱,帶上三名親隨,一路馬不停蹄地趕往鹹陽。

當他看到一身嫁衣的蘇暖玉時,他心中彷彿堵上了一塊大石般難受,接著又暗自慶幸不已,幸好他及時趕來了。見她凝噎無語淚流的模樣,抓著他衣袖哀哀地看他的神情,他再也忍不住地,一把將她抱入了懷中。

蘇暖玉心中一暖,頭伏在他的寬濃肩膀上,熱淚奔騰。多少個夜晚,她孤單無助的時候,多麼希望能有這樣一個肩膀,盡情地給她依靠,感受她的悲苦,傾聽她的心聲,接受她眼淚的洗禮。

她甚至幻想著有朝一日與方鎮欽團聚的時候,她一定要與他抱頭痛哭,用自己的眼淚鼻涕弄髒他的衣衫,告訴他自己受了多少苦悶委屈,告訴他自己是多麼地思念他﹗

秦顯緩緩伸出手輕撫著她的脊背,輕聲如耳語般呢喃道︰“蘇暖玉,你受苦了﹗”

站在一旁的蘇正夫婦早已是目瞪口呆,沒想到這個蘇三這麼大的來頭啊?怎麼辦?他們不僅囚其為婢,現下竟還想把她嫁給那個怪物蘇亦亨?﹗天哦,這是造的什麼孽啊﹗幸好楚王趕得巧,不然木已成舟,那他蘇府還能安然無恙嗎?

蘇暖玉大概哭得差不多了,抽嗒著離開了秦顯的懷抱,看著他清澈的雙眸,破涕而笑。

沒想到這一笑竟莫名地讓秦顯鼻中酸澀,別開了眼,自懷中摸出一塊手絹,遞給蘇暖玉。

“擦一擦臉,妝都被你哭花了。”秦顯嘆息著說道。

上一頁 蘇暖玉趕緊接過手帕,胡亂地往臉上抹了一把,展開來看時,上面紅的白的弄得手帕臟兮兮的。

把人家的手帕弄髒了,蘇暖玉怪難為情的。把它疊好,準備洗乾淨了還給人家。

不經意間,蘇暖玉看到手帕的一角用金線繡了一個“玉”字,旁邊還有她特別設計的大寫“S”。這是當初蘇暖玉扭股糖似地纏著方詩浣讓她幫忙給繡上去的,絕對是獨家設計,不大可能有人雷同的。

而這張手絹,她分明記得在元宵節當晚,有位黃臉漢子贏了飛鏢遊戲,她作為運動會入場憑証送給了他。現如今怎麼會在秦顯手上的?

蘇暖玉愣愣地看著手絹,卻苦於無法開口詢問。算了,等她恢復聲音了再問吧。於是,她伸手牽過秦顯的手,在他手心上寫了三個字 “謝謝你”。

秦顯見她毫無徵兆地突然來牽自己的手,大感不解。

接著她用手指在他手心之中寫起字來。就在這短暫而輕微的接觸中,他感覺到她手指生繭了。

他的心頓時被揪住了。她是做了什麼粗重不堪的活計,竟然讓她的手變得如此粗糙不已?

很快地,秦顯又是一驚︰她為什麼要用寫字的模式跟他交流?

“蘇暖玉,你為什麼都不說話?”於是,秦顯大惑不解地問道。

蘇暖玉苦笑了一下,指指自己的嘴巴,然後擺了擺手,意思是說她無法開口說話了。

“是他們害你的嗎?他們給你下毒了是不是?”一股怒氣頓時自胸中熊熊竄出,秦顯近乎咆哮地以手指著蘇正夫婦問蘇暖玉。

蘇正尚不解其意,蘇夫人已經嚇得立時雙膝跪地。

“楚王明鑒,蘇三來到府上時便已經口不能言,不信你可以問她﹗”蘇夫人眼巴巴地瞅著蘇暖玉,聲音中盡是懼意。

秦顯轉頭去看蘇暖玉,後者點頭表示同意蘇夫人說的話。此時他的心情真是複雜已極。有太多的震憾,有一點憤怒,有稍許的同情,還有微不可察的心疼。

蘇暖玉又捉住他的手,再度在他手心中寫字。

也許她為了能讓他看得清楚,所以一筆一劃寫得很慢。她的手指在劃經他的掌心之時,他覺得手心有些癢癢的,但又覺得很舒服很享受,竟令他心神不由為之一蕩。他這是怎麼了?

秦顯強自斂了心猿意馬的神智,認真看她的手指勾劃出來的字,好像是“她有解藥”四個字。

蘇暖玉寫完,又用手指了指跪在地上的蘇夫人。

“解藥呢?還不把解藥拿出來?﹗”秦顯冷峻地喝問出聲。

“回楚王,民婦並無解藥﹗”蘇夫人矢口否認。

蘇暖玉又給秦顯寫字了︰“我看見了,她有﹗”

“怎麼,在本王面前,你也敢睜著眼睛說瞎話?﹗”秦顯心中惱怒,語氣更加冰冷迫人。“你蘇府膽敢買賣人口,這本已是重罪,況且這位姑娘乃本王愛妃的結義妹妹,你們竟然隨意為她安排婚事。到底是何方神聖膽敢強娶王妃之妹,本王倒想見識見識﹗”

“楚王請息怒﹗”蘇正也趕緊跪了下來,一邊向秦顯告罪,一邊詰問其妻藺如誨道︰“到底有沒有解藥,趕緊拿出來給楚王﹗”

“相公,”藺如誨顫栗著嗓言向丈夫求援道︰“那姓朱的牙婆說她嘴巴刁鑽,慣會胡謅騙人,外家身怕她教壞亦亨,所以乾脆把解藥給扔了相公,外家身如何得知她是貴人啊?﹗”說到後來,已是低不可聞。

但蘇暖玉卻聽得十釐清楚,不由怒火中燒。

居然敢騙她﹗這個女人欠修理﹗仗著有秦顯做靠山,一個箭步沖到藺如誨面前,“啪”地一聲甩過去一個響亮的耳光。

蘇暖玉經過這幾個月的魔鬼訓練,其手勁早已今非昔比,又加上氣不打一處來,一出手便使上了全力。

藺如誨冷不防被蘇暖玉這麼一出手,細皮嫩肉的臉上頓時現出幾道紅痕,整個人便不由自主地一個趔趄,重心不穩地栽倒在地上。

她從小到大受盡寵愛,待遇就跟眾星捧月的公主也相差無幾了,何時受過這樣的屈辱,還在大庭廣眾之下,這叫她如何咽得下氣去?一時怒急攻心,不由眼前一黑,當場昏厥過去。

“娘子﹗娘子﹗”蘇正嚇得不輕,連忙撲過去抱住藺如誨,一臉憂心忡忡。

“蘇三你個臭丫頭,你憑什麼打我娘?”

突然,耳邊傳來某物急速破空襲來的聲音,同時伴隨著一個少年老成的暴喝之聲。

蘇暖玉往發聲之處看去時,不由大吃一驚。

原來一支雕翎羽箭已聲勢赫赫,直撲她面門而來。

蘇暖玉心中暗叫一聲“不好”,那箭來勢甚猛,蘇暖玉又猝不及防,當真是避無可避,說不得,只得伸手去抓,好歹也要賭一把﹗

“蘇暖玉,你想幹什麼?”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發表於 2015-7-27 15:53:44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九章因禍得福

就在蘇暖玉直勾勾盯著那只箭頭,迅速地伸出手時,身後傳來一個驚懼莫名的聲音。

幾乎就在同一時刻,耳畔響起“鏗鏗”然一陣金屬相撞的聲音,接著一股旋風襲來,她已被帶入一個強有力的懷抱之中。

那支羽箭筆直朝蘇暖玉射來之時,秦顯看在眼裡,急在心裡。

尤其看到蘇暖玉毅然決然地伸出手來,他更是驚得差點魂飛魄散。

她是想把整個手給廢掉麼?情急之中,慌忙拔下頭上的金簪,運氣其上,看準羽箭來勢,金簪疾射而出,不偏不倚地撞在羽箭之上。

與此同時,他也是一個錯步上前,出手如電,一把將蘇暖玉往懷中一帶,提氣縱身飛出。

心海常年追隨秦顯,對主人的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幾乎瞭若指掌。眼見他拔簪、射出、救人,眨眼之間,一氣呵成,心海也迅速雪劍出鞘,劍氣如虹,轉瞬間已經移形換位至剛才蘇暖玉立足之地,劍尖輕挑,輕鬆自若地化解了這一箭的攻勢。只聽“啪嗒”一聲,羽箭已經折成兩段,筆直地垂落下地。

而秦顯的金簪剛撞開羽箭之後去勢不停,一路沖往前方的一棵樹前,“噗”地一聲深深插入樹幹之中。

現下蘇暖玉和秦顯的姿勢真是曖昧得可以。蘇暖玉被他緊緊護在懷中,她仰頭看他,臉上一臉後怕之色。而他低頭看她,想確定她安然無恙,剛才那一幕太過驚險,現下想想都覺得驚心動魄。

好像覺得這樣有所不妥,蘇暖玉忍不住臉上泛紅起來,掙脫了他的懷抱。

他也意識到有些失態,尷尬地乾咳兩聲,接著又外強中幹地詰問她道︰“你剛才想幹什麼?你不想要你的手了嗎?愚蠢﹗”

蘇暖玉一呆。他這是怎麼了?看樣子好像是動怒了呢。她好像還是第一次看他如此大的火氣。他一向不是都極溫柔寬和的嗎?

蘇暖玉聳了聳肩,反正她也無法回答他,他要罵就罵吧,畢竟人家剛剛救了她。

此時心海已經將那支金簪托在手掌之中,幾個大跨步來到秦顯身前,畢恭畢敬地遞給秦顯。蘇暖玉此時才發現秦顯的頭髮散亂了開來,原來他用來綰住發絲的金簪被臨時當成了武器了。

能讓一向從容不迫鎮定自若的秦顯變得如此野狼狽不堪,剛才的凶險之狀可想而知。

秦顯取過金簪,又遞至蘇暖玉面前,帶著賭氣似的味道說︰“你來,給本王把頭髮整理好。”

蘇暖玉不由傻了,悶悶地接過了金簪,對著他的頭髮呆許久。

她那裡會綰這個該死的頭髮啊?而且,就算是她勉強給他敷衍了事一番,那也要夠得著他的頭才行啊﹗他可比她高出一個頭的距離呢,總不能叫人家王爺低下頭來將就你吧?

“你愣著幹什麼?”秦顯見她遲遲沒有動作,不由得皺眉問道。

蘇暖玉用手比劃了一番,想要表達自己的意思,可惜秦顯一臉不解其意的模樣。不得已,蘇暖玉只得又拉了他的手,在他手心上寫字︰“你這樣更好看﹗”

秦顯先是一怔,繼而緩緩挑了挑眉,嘴角也不自覺地微微上揚起來。

雖然明知道這丫頭慣會以糖衣砲彈麻痺對方,但她這句話卻真叫他受用不已,於是便也不強迫她為自己束發了,而是轉頭看向那個始作俑者。

此時心波已經將射箭的兇手蘇子樂擒住,押解到秦顯面前,請示說︰“王爺,怎麼處置這小子?”

“把他雙手砍下來,煮了湯,給他父母喝下去﹗”秦顯發狠說道。

蘇子樂頓時嚇得臉色煞白。蘇正剛剛掐了藺如誨的人中把她弄醒,此時她一聽到這話,頓時一陣天昏地暗,眼見又要嚇得半死過去。

蘇暖玉也是一臉驚疑地看著秦顯。這是他麼?那個溫文儒雅令人如沐春風的男子?今天怎麼會一而再地大動肝火?

“楚王開恩,楚王開恩哪﹗”蘇正跪行至秦顯面前,匍匐在其腳下,老淚縱橫著央求不已。“犬子年幼無知,冒犯之過,草民願代受其罰。還請楚王網開一面,饒了他一條狗命﹗”

蘇正一邊哭訴著,一邊向秦顯磕頭不已。

蘇暖玉雖然不太明白秦顯只是要威嚇他們一番還是真的有心如此,不過可憐天下父母心,她真是不忍見蘇正這淒然的模樣。況且這蘇子樂雖然可惡,倒也罪不至此。

於是她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向他微微搖頭。

“怎麼,他差點出手傷你,你卻要替他求情嗎?”秦顯一副匪夷所思的表情看著蘇暖玉。

蘇暖玉仍然搖頭不止。她蘇暖玉是什麼人?她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加倍算清﹗”的那等人,她為什麼要給犯她的人求情?

接著,蘇暖玉走到蘇子樂面前。

此時的蘇子樂被反綁著雙手,臉上再無不可一世的表情,雙眼憤怒卻無奈地看著蘇暖玉。

蘇暖玉彎腰將地上的斷箭帶箭頭那一截拾了起來,然後得意地笑著,將箭頭慢慢靠近蘇子樂的臉,作了個畫叉的手勢。

你敢罵蘇亦亨怪物?﹗我今天就把你變成最醜的怪物﹗蘇暖玉心裡如是說著。

蘇亦亨雖然長相是怪異了些,但心地純良,比任何人都美麗。

死蘇子樂,你兩次向我射箭,砍了你的雙手真是一點也不過分﹗不過看在你的父母對蘇亦亨有養育之恩,就暫且放你一馬﹗

此時蘇子樂看到蘇暖玉這個動作,嚇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幾乎帶著哭腔在喊︰“娘,救我﹗救我啊,娘﹗蘇三她要劃爛我的臉﹗她要把我變成醜八怪﹗娘,我不要﹗娘﹗娘﹗”

藺如誨本來聽到秦顯說要砍蘇子樂的雙手時差點昏厥,但蘇暖玉制止了他,又讓她驚恐萬狀的心略微沈著了些。此時見蘇暖玉要劃蘇子樂的臉,蘇子樂的呼喊聲又是如此驚天動地,藺如誨不由花容失色。

“蘇三,不,蘇姑娘,求求你,求求你放過子樂﹗”藺如誨全然沒了平常趾高氣揚的神態,此時也跪在蘇暖玉面前苦苦哀求著︰“都是我的錯,是我有眼無珠,不識姑娘貴人之身。

子樂衝撞了姑娘,也是我這個為娘的沒有教導好,您大人大量,放過子樂好不好?我們蘇府定當竭盡全力,哪怕是傾家蕩產,也會尋得解藥,治好姑娘的難言之苦。蘇姑娘,我求求你﹗我給你磕頭﹗你高抬貴手,饒了子樂吧﹗”

蘇暖玉將箭頭自蘇子樂臉前移開,繼而蹲下體來,湊近了藺如誨的眼前,裝腔作勢地比劃著。意思彷彿是在說,我不劃他的臉,你來代替他如何?

藺如誨見狀,驚駭得幾乎魂飛魄散。要知道,她向來以美貌自負,只覺得天下女子,無一人容貌出其右者。若蘇暖玉要毀去她的容顏,那真叫比殺了她還要叫她難以接受﹗

“蘇蘇蘇姑娘,你你啊﹗”

蘇暖玉只不過一不小心用箭頭輕輕碰了一下藺如誨的臉而已,誰知道她竟然就此嚇得號陶大哭起來了。

蘇暖玉見狀不由啼笑皆非。悻悻地縮回手,扔了殘箭,拍了拍掌中的泥灰,蘇暖玉起身往秦顯身邊而去。

“相公,相公,我破相了,怎麼辦?相公,你還要我嗎?你會不會嫌棄我呀?”此時藺如誨臉上已經是一片野狼藉,她淒然地看著蘇正抽泣不已。

蘇正慢慢爬至她面前,伸手替她拭了淚痕,安撫著說︰“娘子休要驚慌﹗蘇姑娘宅心仁濃,並沒有劃你的臉。不信你伸手摸摸看﹗”

藺如誨半信半疑地伸出手來,輕輕地碰觸著自己的臉,感覺到仍然完整如初般光滑細嫩之時,這才欣喜若狂地大叫起來︰“我沒事﹗我沒事﹗相公,我沒事﹗”接著轉身朝蘇暖玉磕頭道︰“謝謝蘇姑娘手下留情﹗蘇姑娘,我想把朱頭家的頭像畫出來,以便按圖索驥一番。

不過我跟她接觸時間不長,可能畫得不太準確,還得請姑娘協助一二。”

蘇暖玉正準備開口說話,秦顯已經搶先說道︰“如此正好﹗蘇暖玉,你就協助她把圖像畫出來吧﹗本王也很想看看,這個姓朱的到底怎生模樣,竟膽大包天至此﹗”

蘇暖玉點點頭,秦顯便示意蘇正夫婦起身,一同前往書房中作畫。

蘇正早已收拾好了座椅給秦顯,又命人擺了上好的茶水糕點好生伺候著。

秦顯便好整以暇地坐定,一邊漫不經心地啜飲著茶水,一邊看藺如誨取了文房四寶,挽了衣袖準備作畫。

藺如誨心裡本來是惶恐慌張的,但她自知茲事體大,大意不得,所以盡量地克製隱忍著,稍覺鎮定了些,手也抖得不是很厲害了,盡心盡力地畫了朱澈的頭像。

蘇暖玉把蘇五也叫上了,疏漏的地方一起細加回憶。

這藺如誨畫功倒也不差,不過小半時辰的功夫,朱澈的頭像已經是栩栩如生地呈現下宣紙之上了。

“讓王爺久等了,請王爺過目﹗”藺如誨擱了筆,垂手向秦顯示意說。

秦顯遞給蘇暖玉一個眼神,蘇暖玉便捧了那張圖紙過去。

“畫得可像?”他問蘇暖玉道。

蘇暖玉點頭,並伸出了大拇指。這副畫像不僅十分形似,亦連朱澈那陰狠狡詐之氣也有七八分的神似。

“心波、心浪,帶上這張圖紙,以十天為限,本王要在王府之中見到這個女人﹗”秦顯伸手取了那張圖紙,對心波說道︰“超過一天,罰一月薪俸﹗”

心波接過那張圖紙,卷了起來,往懷中一放,正色以答︰“請王爺放心,心波等定不辱使命﹗告辭﹗”

心波與心浪二人便向秦顯辭了行,並肩往蘇府大門方向而去。

“至於你們,”秦顯淩厲地掃了蘇正夫婦一眼,威嚴有加地說道︰“本該將你等送官治罪的,不過,本王認為這既浪費官家的糧食也妨礙蘇府的前途。本王有個提議,不知二位接受不接受?”

蘇正聞言早就“咚”地一聲跪下地來,向秦言叩頭道︰“多謝楚王寬赦之恩﹗楚王縱有萬千要求,只要留得蘇正一家性命,即便散盡家財也毫無怨言﹗”

“也不需如此苛求於你,”秦顯稍顯溫和了些,淡淡地說道︰“你只需要將每月所賺取銀兩的一半用於救助老弱生理殘障或是行善於築路修橋等公共事務,本王便既往不咎,不知你意下如何?”

蘇正已是大喜過望,急忙回答道︰“多謝楚王濃恩﹗草民定當遵照楚王的吩咐,將月盈之半造福咸陽百姓。楚王大仁大義,實乃天下之福啊﹗”

“你能接受此提議就好了。”秦顯聲色俱厲地說道︰“若是讓本王發現你陽奉陰違或是藏私短捐,則數罪並罰,絕不姑息﹗”

“絕不會有此事發生,草民願接受楚王定期查驗﹗”蘇正信誓旦旦地說道。

“但願如此﹗”秦顯站起身來,看著蘇暖玉說道︰“此間之事已了,你便隨我回長安去吧,王妃惦念你得緊﹗”

蘇暖玉以右手食指頂住左手手心,做了一個“暫停”的手勢。秦顯雖然不解其意,但料想她必是還有什麼交代,於是便不再說話,目光只一味停在她身上。

蘇暖玉便再次來到書桌之前,取了筆,規規矩矩地寫起字來。

此時她的書法功夫自是進步不少,握筆之時只覺得有無窮力量,不再像先前那般虛浮飄忽。“刷刷刷”一陣奮筆疾書,她停了筆,將其紙遞至藺如誨面前,示意後者閱讀。

藺如誨疑惑著接過紙張,卻不由皺眉起來。秦顯見她此番情狀,不由得好奇地走上前來。

當他看到蘇暖玉端正秀氣的字體時,先是一驚,繼而展顏一笑。原來如此,怪不得這個藺如誨摸不著頭腦呢。

當初方騰將蘇暖玉留下的墨跡呈給裊裊過目時,秦顯本來也是一頭霧水,經方騰指點一番後才恍然大悟。別人都是從右至左由上而下地豎著書寫,唯有這個蘇暖玉,偏偏是從左至右地橫著書寫。

上回蘇暖玉在風箏上給藺如誨寫字的時候,因為風箏的架構之故,蘇暖玉只得豎著書寫,此番在一張大白紙上寫字,按照習慣,自然是要橫著寫了。

“希望從今以後,蘇府上下能善待蘇亦亨母子,不得歧視、冷落或虐待他們,否則蘇暖玉定會回來為其討回公道﹗”秦顯看畢,也一並念了出來。

“蘇姑娘,蘇正肉眼凡胎,不識姑娘金貴之身,還癡心妄想要將姑娘許配於亦亨。

幸得姑娘深明大義,不計前嫌,竟還替他著想,蘇正替舍妹及劣甥向姑娘請罪並道謝了﹗”蘇正聽到蘇暖玉寬待蘇眉音母子,真叫他意外又感動,於是也情不自禁地向蘇暖玉行了叩頭之禮,發自肺腑地說道。

蘇暖玉那裡肯受他這樣的大禮,趕緊將他拉了起來,又在紙上寫字道︰“蘇亦亨是好人,好人應該有好報的。”

這下又是秦顯念給蘇正聽的。怎麼搞地,他一位王爺之身,竟然替蘇暖玉做起書童來了?秦顯真是覺得既好笑又無奈。

蘇正當然少不了又是感恩戴德一番。

也正因為此事以後,他踐行諾言,不僅將收入所得的一半都用於扶貧救災,還以身作則,裁減府中一半開銷,規定府中飲食,每日只食一餐肉食,不許子女四處招搖生事。

家人每季只做一套衣物,勤儉持家,敦親睦鄰。兩年後,蘇正名聲大振,成為鹹陽城內婦孺皆知的大善人。



第二十章恍如隔世
   



事情了結得差不多了,秦顯又命藺如誨將自己最心愛的衣裙取出,給蘇暖玉換上。

藺如誨對蘇暖玉真是恭敬得不得了,親自幫蘇暖玉換上新衣,還說了許多好聽的話語,然後殷勤備至地送蘇暖玉出府。

府門前,秦顯已經騎坐在馬背之上,心海緊隨其後,也安坐於馬背之上。蘇正則一臉肅穆之色,垂手侍立於秦顯的白馬一側。

蘇暖玉一身粉嫩輕盈的錦綢絲裙,款款步出府門,走動之間手腕之上的鈴鐺便“丁玲”作響。

“蘇三,你可來了﹗”一直默不作聲等候在外的新郎蘇亦亨誤以為她坐花轎來了,此時便沖上前大喜地叫道。

蘇暖玉一頓,怔愣地看了他一眼。

她都差點忘記了,今天是自己的大喜之日。

這傻小子心中何等期待與憧憬著,她卻自始至終地一心想利用其耳。

而眼下,她又要棄他而去,他憤恨她倒在情理之中,但恐怕又當與他倍添些許沮喪與痛苦之意吧。

“亦亨,不得無理﹗”蘇正驚嚇不已,趕緊上前拉開了蘇亦亨,怒斥道︰“這位蘇姑娘乃王妃的結義妹妹,不是什麼蘇三,你不要在這邊瞎胡鬧﹗”

“舅舅,她明明就是蘇三,怎麼又不是蘇三啦?”蘇亦亨有些莫名其妙,嚷嚷著說︰“王妃?王妃是什麼東西?”

“啪”地一聲脆響,蘇正已經揮手重重打了蘇亦亨一巴掌,幾要將其臉上的面具摑落。

接著他喚來妻子藺如誨,生生將蘇亦亨拉走。

蘇亦亨真是莫名其妙已極,他就搞不懂了,這個一向對其疼愛有加的舅舅怎麼就會突然對他揮手相向呢。

一時間太過驚愕,也顧不得蘇三蘇四的了,傻呆呆地任由藺如誨半拖半拉地帶至府門之內。

蘇正自又是打躬作揖地向秦顯陪禮道歉,聲稱定要嚴加管教蘇亦亨之類雲雲。

秦顯臉色陰鬱無比,聽到他此番言語,冷冷一哼,語氣僵硬地說道︰“姑念他是無心之過,本王暫且饒過他一次﹗不過你既身為長輩,未盡教導之責,難辭其咎,罰你自省三日,三日之內不得出府門半步﹗”

“多謝楚王恩典﹗草民定當遵命而行﹗”蘇正松了一口氣,恭敬地回答說道。

“蘇暖玉,你還不過來?”秦顯便丟開蘇正不管,向蘇暖玉疾言厲色道。

蘇暖玉重見天日,心情本來一片大好,只是剛剛看見蘇亦亨,心裡又掠過一絲陰霾。

此時聽到秦顯喚她,於是又整理好心情,快步跑到白馬驚風面前,仰頭看著秦顯。

秦顯伸出手來,示意她將手遞給他。蘇暖玉看明白了,原來他是要與她共乘一騎。也是哦,她自己又不會騎馬,總歸要找個人來駕馭馬匹吧。不過,他可是高不可攀的王爺啊,她如何能與之共騎而行呢?

蘇暖玉猶豫著要不要伸出手,誰知秦顯已經甚感不耐煩了,彎腰下來,一把抓住她的肩膀,一運力、一提氣,只聽他一聲“起”字音落,蘇暖玉已經穩穩當當地坐在了馬背之上。

突然地淩空而起,蘇暖玉本已是大驚,此時又坐在秦顯前面,秦顯手執馬韁,幾乎將她整個兒納入了懷中。

感覺到他離自己那麼近,他身體的溫度透過衣衫傳給她,他灼熱的呼吸就在耳畔連綿起伏,蘇暖玉不由全身一僵。她盡力往前挪動著身子,雙手緊抓住馬脖子上的鬃毛,眼睛筆直地看向前方,盡量掩飾著自己的尷尬窘迫。

秦顯也感覺出她的不自在,她的耳朵已經因發燙而泛紅,他們倆現下的狀況顯見是親密了些,也難怪她要害羞了。不過這個認知讓秦顯凝重的心情一下子輕快不少,嘴角也不自覺地彎出一個好看的弧度來。

他抖了抖馬韁,正準備駕馬前行,此時卻聽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同時伴隨著一個急匆匆的聲音︰“蘇姑娘,蘇姑娘﹗”

秦顯又勒住馬韁,朝發聲處看去時,見來者身穿下女服飾,一臉氣喘不定的樣子,正是之前和蘇暖玉一起協助藺如誨畫像的女子。

“楚王殿下,奴婢原名唐秋雁,是和蘇姑娘一道被賣至蘇府之中的。

奴婢願意追隨蘇姑娘,服侍蘇姑娘一輩子,請楚王一並帶奴婢走吧﹗”那女子也顧不得許多忌諱,雙眼渴求般地看著秦顯,意態急切地說。

蘇暖玉錯愕不已地看著唐秋雁,又扭頭征詢似地看著秦顯。秦顯見她沒有反對的意思,並且此女熟知蘇暖玉的過往,讓她服侍蘇暖玉可以省心不少,於是吩咐隨從的心浪道︰“心浪,帶上她﹗”

“是,王爺﹗”心海畢恭畢敬地回答道。

知道裊裊對於蘇暖玉牽念不已,想來她在王府之中也等得甚感焦灼。於是秦顯再不耽擱,韁繩一抖,吆喝一聲“駕”,驚風長嘶一聲,催動四蹄,當先疾馳而去。心海帶著唐秋雁也一並絕塵而去,蘇正自是恭送一番不提。

在城中尋了一處飯鋪,四人隨意吃了一點飲食,給馬補了給養,便又馬不停蹄地出城而去。申末酉初時分,四人兩馬終於進了長安城門,半盞茶功夫,他們便已抵達了楚王府門之前。

秦顯所料不差,裊裊果然在西晴西倩二人的陪同之下在門外引頸企盼。

見到來人,裊裊難掩喜色,極盡溫柔地問道︰“王爺,你回來啦?”

“愛妃如何出府相候來了?”秦顯急忙翻身下馬,迎向裊裊,執了她雙手裹入大掌之中,不無嗔怪地說︰“現如今天黑得早了,小心沾露受涼了。”

蘇暖玉已在心海的牽引之下落了地,此時也已來到裊裊三步左右的距離,與之遙遙相對。再見到她時,蘇暖玉真有一種恍如隔世之感。看她雖然一如當初般美艷絕倫,但腹部微隆,母性光輝隱現,竟又是別樣風情﹗

“暖玉﹗”裊裊一臉欣悅,輕聲低喚了一聲。蘇暖玉趕緊展顏一笑,快步上前而去。然後向她欠身作禮,又拉了唐秋雁過來行禮。

“奴婢唐秋雁,見過楚王妃﹗蘇姑娘讓奴婢向王妃請安﹗”唐秋雁與蘇暖玉相處日久,對於蘇暖玉的一些眼神手勢已頗能心領神會,於是順勢替蘇暖玉說道。

“暖玉,你怎麼了?”察覺到蘇暖玉有別於常,裊裊不由大感疑惑。

“愛妃,我們先進去再說吧﹗”秦顯扶了裊裊的香肩,小心翼翼地引其入內,並將蘇暖玉難言之情娓娓訴之。

一行人在大廳之中落座,隨侍裊裊而來的鐘老頭已被叫來,此時正在為蘇暖玉把脈聽診。

忙活了半天,鐘老頭向秦顯回稟說︰“楚王、王妃不必過憂,依老夫看來,蘇姑娘所中之毒,不過是江湖上尋常可見的致啞之藥,並不難解。待老夫配了方子,按方抓藥煎服,三五日便可恢復嗓言。”

聽他如此一說,在場諸人無一不是如釋重負。

於是秦顯吩咐下人擺飯,蘇暖玉被隆重邀請至宴廳與楚王夫婦共進晚膳。蘇暖玉自是受寵若驚極力想要推託,奈何口不能言,也只得恭敬不如從命了。

膳食的豐盛程度自是勿庸置疑。

裊裊坐在秦顯與蘇暖玉當中,西晴一干人等便候在一旁。

席間秦顯對裊裊殷勤備至,夾菜添湯,輕言細語,好一幅溫馨和諧的美妙畫卷﹗蘇暖玉怎麼感覺自己就像一盞千瓦以上的大燈泡呢,她往那裡一坐,就突兀刺眼得要命。

不過,雖然自覺有些多餘,但看到人家如此恩愛,心裡既是羨慕又有些發酸。觸景生情,她此時真是愈發地想念方鎮欽了。

“暖玉,這些菜可合你口胃嗎?”裊裊好似意識到有些冷落了蘇暖玉,此時轉過頭來,笑問蘇暖玉道︰“我記得你不是很挑食的人,所以命人隨便準備了飯食,你要多吃點。看你,都瘦了一圈了。”

蘇暖玉聽到裊裊這似嗔又嗲的聲音,不由生生被嗆住,一陣猛烈而無聲的劇咳。唐秋雁趕緊遞了一杯水給她,蘇暖玉趕緊接過一口氣喝了。

秦顯眼神複雜地看了蘇暖玉一眼,終究是一句話也沒說。

飯畢,秦顯命江管家給蘇暖玉安頓了住處,他自是挽攜了愛妻回房中溫存去了。

不知的全文完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3-29 09:33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