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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蔡東藩]五代十國通俗演義(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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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小黑明融 於 2015-10-13 04:45 編輯

書名:
歷史通俗演義 - 五代十國通俗演義

作者:
  蔡東藩(1877~1945),名郕,字椿壽,號東帆,清山陰縣臨浦(今屬蕭山)人。十四歲中秀才,後又進京朝考,名列優貢,分發福建候補知縣。因不滿官場惡習,數月即稱病回鄉。辛亥革命之後,曾先後在杭州及紹興等地教書。
  從1916年開始,到1926年為止,蔡東藩用十年的心血和驚人的毅力,先後完成了前漢(附秦朝)、後漢、兩晉、南北朝、唐、五代、宋、元、明、清、民國共十一部歷史通俗演義,合稱《歷朝通俗演義》,時間跨度自秦始皇到民國九年,凡二千一百六十六年。加上《西太后演義》及《歷朝史演義》兩部,總共撰寫了十三部計七百廿四萬字的通俗史巨著,其內容跨越時間之長、人物之眾、篇制之巨,堪稱歷史演義之最。被人譽為“一代史家,千秋神筆”。
  蔡東藩作品的最大特色在於他對歷史真實的嚴格追求。他寫歷史演義,“語皆有本”,力求其主要情節均有歷史記載作為根據。自然,作為“演義”,他也有虛構,特別是人物對話。但是,他很謹慎,力求符合特定歷史環境和特定歷史人物的性格,不敢任意編造。

內容:
  五代十國之歷史演義。既有真實史話亦有通俗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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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0-6 02:18:28 |顯示全部樓層
第01回     睹赤蛇老母覺異征


  治久必亂,合久必分,這是我中國古人的陳言。其實是太平日久,朝野上下,不知祖宗創業的艱難,守成的辛苦,一味兒驕奢淫佚,縱欲敗度,所有先人遺澤,逐漸耗盡。造化小兒,又故意弄人,今年大水,明年大旱,害得饑饉薦臻,盜賊蠭起,平民無可如何。與其餓死凍死,不如跟了強盜,同去擄掠一番,倒反得食粱肉,衣文錦,或且做個偽官,發點大財,好奪幾個嬌妻美妾,享那後半世的榮華。於是亂勢日熾,分據一方,就中有三五梟雄,趁著國家擾亂的時候,號召徒黨,張著一幟,不是僭號稱帝,就是擁土稱王。咳!天下有許多帝,許多王,這豈還能平靖麼!絕大道理,絕大議論。
  小子曠覽古史,查考遺事,似這種亂世分裂的情狀,實是不止一兩次,東周時有列國,後漢時有三國,東晉後有南北朝。晚唐後有五代,統是東反西亂,四分五裂,南北朝五代,更鬧得一塌糊塗,小子方編完《唐史演義》,凡殘唐時候的亂象,及四方分割的情形,還未曾交代明白,因此不得不將五代史事,繼續演述。五代先後歷五十三年,換了八姓十三個皇帝,改了五次國號,叫作梁、唐、晉、漢、周。史家因梁、唐、晉、漢、週五字,前代早已稱過,恐前後混亂不明,所以各加一個後字,稱為後梁、後唐、後晉、後漢、後周。還有角逐中原,稱王稱帝,與梁、唐、晉、漢、週五朝,或合或離,不相統屬的國度,共計十數,著名史乘,稱作十國,就是吳、楚、閩、南唐、前蜀、後蜀、南漢、北漢及吳越、荊南。提綱挈領。
  看官!聽說這五代十國的時勢,簡直是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篡弒相尋,烝報無已,就使有一二君主,如後唐明宗,後周世宗兩人,當時號為賢明英武,但也不過彼善於此,未足致治。故每代傳襲,最多不過十餘年,最少只有三四年,各國亦大都如此。古人說得好,木朽蟲生,牆空蟻入,似此蕩蕩中原,沒有混一的主子,那時外夷從旁窺伺,樂得乘隙而入,喧賓奪主,海內腥羶,土地被削,子女被擄,社稷被滅,君臣被囚。中國正紛紛擾擾,無法可治,再加那鮮卑遺種,朔漠健兒,進來蹂躪一場,看官!你想中國此時,苦不苦呢?危不危呢?言之慨然。
  照此看來,欲要內訌不致蔓延,除非是國家統一,欲要外人不來問鼎,亦除非是國家統一!暮鼓晨鐘。若彼爭此奪,上替下凌,禮教衰微,人倫滅絕,無論什麼朝局,什麼政體,總是支撐不住,眼見得神州板蕩,四夷交侵,好好一個大中國,變做了盜賊世界,夷虜奴隸,豈不是可悲可痛麼!傷心人別具懷抱。列位不信,五代史就是殷鑒!待小子從頭至尾,演述出來。
  且說五代史上第一朝,就是後梁,後梁第一世皇帝,就是大盜朱阿三。原名是一溫字,唐廷賜名全忠,及做了皇帝,又改名為晃。他的皇帝位置,是從唐朝篡奪了來,小子前編《唐史演義》,已將他篡奪的情狀,約略敘明,只是他出身履歷,未曾詳述,現下續演五代史,他坐了第一把龍椅,哪得不特別表明。他是宋州碭山午溝裡人,父名誠,恰是個經學老先生,在本鄉設帳課徒。娶妻王氏,生有三子,長子名全昱,次名存,又次名溫。溫排行第三,小名便叫作朱阿三。相傳朱溫生時,所居屋上,有紅光上騰霄漢,裡人相顧驚駭,同聲呼號道:「朱家火起了!」當下彼汲水,此挑桶都奔到朱家救火。那知廬舍儼然,並沒有甚麼煙燄,只有呱呱的嬰孩聲,喧達戶外。大家越加驚異,詢問朱家近鄰。但說朱家新生一個孩兒,此外毫無怪異,大家喧嚷道:「我等明明見有紅光,為何到了此地,反無光燄。莫非此兒生後,將來大要發跡,所以有此異征哩!」說本《舊五代史·梁太祖本紀》。盜賊得為帝王,也應該有此怪象。
  一世梟雄,降生僻地,鬧得人家驚擾,已見得氣象不凡。三五歲時候,恰也沒甚奇慧,但只喜歡弄棒使棍,慣與鄰兒吵鬧。次兄存與溫相似,也是個淘氣人物,父母屢次訓責,終不肯改。只有長兄全昱,生性忠厚,待人有禮,頗有乃父家風。朱誠嘗語族裡道:「我生平熟讀五經,賴此餬口。所生三兒,惟全昱尚有些相似,存與溫統是不肖,不知我家將如何結局哩!」
  既而三子逐漸長大。食口增多,朱五經所入修金,不敷家用,免不得抑鬱成疾,竟致謝世。身後四壁蕭條,連喪費都無從湊集,還虧親族鄰里,各有賻贈,才得草草藁葬。但是一母三子,坐食孤幃,叫他如何存活,不得已投往蕭縣,傭食富人劉崇家,母為傭媼,三子為傭工。全昱卻是勤謹,不過膂力未充,存與溫頗有氣力,但一個是病在粗疏,一個是病在狡惰。
  劉崇嘗責溫道:「朱阿三,汝平時好說大話,無事不能,其實是一無所能呢。試想汝傭我家,何田是汝耕作,何園是汝灌溉?」溫接口道:「市井鄙夫,徒知耕稼,曉得怎麼男兒壯志,我豈長作種田傭麼?」劉崇聽他出言挺撞,禁不住怒氣直衝,就便取了一杖,向溫擊去。溫不慌不忙,雙手把杖奪住,折作兩段。崇益怒,入內去覓大杖。適為崇母所見,驚問何因。崇謂須打死朱阿三,崇母忙阻住道:「打不得,打不得,你不要輕視阿三。他將來是了不得哩。」
  看官!你道崇母何故看重朱溫,原來溫至劉家,還不過十四五歲,夜間熟寐時,忽發響聲,崇母驚起探視,見朱溫睡榻上面,有赤蛇蟠住,鱗甲森森,光芒閃閃,嚇得崇母毛髮直豎,一聲大呼,驚醒朱溫,那赤蛇竟杳然不見了。事見《舊五代史》,並非捏造。嗣是崇母知溫為異人,格外優待,居常與他櫛發,當做兒孫一般,且嘗誡家人道:「朱阿三不是凡兒,汝等休得侮弄!」家人亦似信非信,或且笑崇母為老悖。崇尚知孝親,因老母禁令責溫,到也罷手。溫復得安居劉家,但溫始終無賴,至年已及冠,還是初性不改,時常闖禍。
  一日,把崇家飯鍋,竊負而去。崇忙去追回,又欲嚴加杖責,崇母復出來遮護,方才得免。崇母因戒朱溫道:「汝年已長成,不該這般撒頑,如或不願耕作,試問汝將何為?」溫答道:「平生所喜,只是騎射。不若畀我弓箭,到崇山峻嶺旁,獵些野味,與主人充庖,卻是不致辱命。」崇母道:「這也使得,但不要去射死平民!」這是最要緊的囑咐。溫拱手道:「當謹遵慈教!」崇母乃去尋取舊時弓箭,給了朱溫。並浼溫母亦再三叮嚀,切勿惹禍。
  溫總算聽命,每日往逐野獸,趫捷絕倫,就使善走如鹿,也能徒步追取,手到擒來。劉家庖廚,逐日充牣,崇頗喜他有能。溫兄存也覺技癢,願隨弟同去打獵,也向崇討了一張弓,幾枝箭,與溫同去逐鹿。朝出暮歸,無一空手時候,兩人不以為勞,反覺得逍遙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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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回 得豔鳳梟雄償夙願


  一日騁逐至宋州郊外,豔陽天氣,明媚春光,正是賞心豁目的佳景。溫正遙望景色,忽見有兵役數百人,擁著香車二乘,向前行去,他不覺觸動癡情,亟往追趕。存亦隨與俱行,曲折間繞入山麓,從綠樹陰濃中,露出紅牆一角,再轉幾彎,始得見一大禪林。那兩乘香車,已經停住,由婢媼扶出二人。一個是半老婦人,舉止大方,卻有宦家氣象﹔一個是青年閨秀,年齡不過十七八歲,生得儀容秀雅,骨肉停勾,眉宇間更露出一種英氣,不等小家兒女,扭扭捏捏,腼腼腆腆。為張天人占一身分。溫料是母女入寺拈香,待他們聯步進殿,也放膽隨了進去。至母女拜過如來,參過羅漢,由主客僧導入客堂,溫三腳兩步,走至該女面前,仔細端詳,確是絕世美人,迥殊凡豔。勉強按定了神,讓她過去。該女隨母步入客室,稍為休息,便即喚兵役伺候,穩步出寺,連袂上車,似飛的始行去了。溫隨至寺外,復入寺問明主客僧,才知所見母女,年大的是宋州刺史張蕤妻,年輕的便是張蕤女兒。溫驚寤道:「張蕤麼?他原是碭山富室,與我等正是同鄉,他現在尚做宋州刺史嗎?」主客僧答道:「聞他也將要卸任了。」溫乃偕兄存出寺。
  路中語存道:「二哥!你可聞阿父在日,談過漢光武故事麼?」存問何事,溫答道:「漢光武未做皇帝時,嘗自歎道:為官當做執金吾!娶妻當得陰麗華!後來果如所願。今日所見張氏女,恐當日的陰麗華,也不過似此罷了。你道我等配做漢光武否?」寫出朱溫好色。存笑道:「癩蝦蟆想吃天鵝肉,真是自不量力!」溫奮然道:「時勢造英雄,想劉秀當日,有何官爵,有何財產,後來平地昇天,做了皇帝,娶得陰麗華為皇后。今日安知非僕?」存復笑語道:「你可謂癡極了!想你我寄人廡下,能圖得終身飽暖,已算幸事,還想甚麼嬌妻美妾!就是照你的妄想,也須要有些依靠,豈平白地能成大事麼?」溫直說道:「不是投軍,就是為盜。目今唐室已亂,兵戈四起,前聞王仙芝發難濮州,近聞黃巢復起應曹州,似你我這般勇力,若去隨他為盜,搶些子女玉帛,很是容易,何必再在此廝混,埋沒英雄!」志趣頗大,可惜不是正道。
  這一席話,把朱存也哄動起來,便道:「說得有理,我與你便跟黃巢去罷。」溫又道:「且回去辭別母親,並及主人,明日便可動身。」兩人計議已定,遂返至劉崇家,先去稟明老母,但說要出外謀生。朱母還放心不下,意欲勸阻。兩人齊聲道:「兒等年已弱冠,不去謀點生業,難道要老死此間麼?母親盡管放心!」全昱聞二弟有志遠出,也來問明行逕。兩人道:「目下尚難預定,兄要去同去,否則在此陪著母親,也是好的。」全昱是個安分守己的人物,便答道:「我在此侍奉母親,二弟盡管前去,得有生路,招我未遲。」兩人應聲稱是。溫感劉母好意,即入內陳明,劉母卻也囑咐數語,不消絮述。惟劉崇因兩人在家,沒甚關係,也聽他自由。
  兩人過了一宿,越日早起,飽餐一頓,便去拜別母親。再向劉母及崇告辭。由劉母贈給乾糧制錢等,作為路費。又辭了全昱,歡躍而去。時正唐僖宗乾符四年。點醒年月,最是要筆。黃巢正據住曹州,橫行山東,剽掠州縣。鄆州、沂州一帶,也漸被巢眾占奪。所有各處亡命子弟,統向投奔,巢無不收納。朱溫弟兄兩人,趨往賊寨,賊目見他身材壯大,武藝剛強,當然錄用。兩人既入賊黨,便與官軍為敵,仗著全身勇力,奮往直前,官軍無不披靡,遂得拔充隊長。朱存乘勢掠奪婦女,作為妻房。獨溫記念張女,幾有除卻巫山,不是行雲的意思,因此尚獨往獨來,做個賊黨中的光棍。
  過了年餘,在賊中立功尤多,居然得在黃巢左右,充做親軍頭目。他遂慫慂黃巢,往攻宋州,巢便遣他領眾數千,進圍宋州城。醉翁之意不在酒。那知宋州刺史張蕤,早已去任,後任守吏,恰是有些能耐,堅守不下,溫已失所望,復聞援兵大至,遂率眾趨歸。
  既而黃巢僭稱沖天大將軍,驅眾南下,溫留守山東,存隨巢南行。巢眾轉戰浙閩,趨入廣南,沿途騷擾,雞犬皆空。偏南方疫癘甚盛,賊眾什死三四,更兼官軍四集,險些兒陷入死路。巢乃變計北歸,從桂州渡江,沿湘而下,免不得與官軍相遇,大小數十戰,互有殺傷,存戰死。命該如此。巢由湘南出長江,渡淮而西,再召集山東留賊,並力西攻,拔東都,即洛陽,唐號為東都。入潼關,竟陷長安。即唐朝京都。唐僖宗奔往興元,巢竟僭號稱大齊皇帝,改元金統,命朱溫屯兵東渭橋,防禦官軍。嗣復令溫為東南面行營先鋒,攻下南陽,再返長安,由巢親至灞上,迎勞溫軍。
  未幾又遣溫西拒邠、岐、鄜、夏各路官軍,到處揚威。巢又欲東出略地,令溫為同州防御使,使自攻取。溫由丹州移軍,攻入左馮翊,遂陷同州。這時候的唐室江山,已半歸黃巢掌握,中原一帶,統已糜爛不堪,所有民間村落,多成為瓦礫場。老弱填溝壑,丁壯散四方,最可憐的是青年婦女,被賊掠取,無非做了行樂的玩物,任意糟蹋,不顧生命。
  朱溫從賊有年,歷次得偽齊皇帝拔擢,東馳西突,平時掠得美人兒,也不知幾千幾百,他素性好色,那裡肯做了貓兒,盡管吃素?惟情人眼裡愛定西施,就使揀了幾個嬌娃,叫他侍寢,心中總嫌未足,還道是味同嚼蠟,無甚可取,今日受用,明日捨去,總不曾正名定分,號為妻室。老天有意做人美,偏把他的心上人,也驅至同州,為他部下所掠取,獻至座前,趨伏案下。溫定神一瞧,正是寤寐不忘的好女郎,雖然亂頭粗服,尚是傾國傾城,便不禁失聲道:「你是前宋州刺史的女公子麼?」張女低聲稱是。溫連聲道:「請起!請起!女公子是我同鄉,猝遭兵禍,想是受驚不小了!」
  張女方含羞稱謝,起立一旁。溫復問她父母親族,女答道:「父已去世,母亦失散,難女跟了一班鄉民,流離至此,還幸得見將軍,顧全鄉誼,才得苟全。」溫拊掌道:「自從宋州郊外,得睹芳姿,傾心已久,近年東奔西走,時常探問府居,竟無著落。我已私下立誓,娶婦不得如卿,情願終身鰥居,所以到了今朝,正室尚是虛位。天緣輻輳,重得卿卿。這真所謂三生有幸呢!」天意好作成強盜,卻也不知何理?
  張女聞言,禁不住兩頰生紅,俯首無言。溫即召出婢僕,擁張女往居別室,選擇好日子,正式成婚。到了吉期,溫穿著偽齊官服,出做新郎,張氏女珠圍翠繞,裝束如天仙一般,與溫並立紅氈,行過了交拜禮,然後洞房花燭,曲盡綢繆。《歐史·張後傳》,謂後為溫少時所聘,案張女為富家子,溫一孤貧兒,何從得耦?惟《薛史》謂溫聞女美,曾有陰麗華之歎,後在同州得後於兵間,較為合理,今從之。小子有詩歎道:
  居然強盜識風流,淑女也知賦好逑。
  試看同州交拜日,和聲竟爾配雎鳩。
  朱溫既得張女為婦,朝歡暮樂,正是快活極了。忽由黃巢傳到偽詔,命他進攻河中,他才不得已督兵出發。欲知勝負如何,容小子下回表明。
  本編踵《唐史演義》之後,雖尚為殘唐時事,但唐室如何致亡,黃巢如何作亂,俱已見過《唐史》,無庸重述。惟朱溫是本編第一代人物,所有出身履歷,為《唐史演義》中所未及詳者,應該就此補敘。溫本一無賴,故後雖幸得帝位,究不令終。溫素來好色,故始雖幸得如願,仍致荒亡。觀此回逐段敘來,已把朱溫一生品行,全盤托出。蓋能成大事者,即不為小節所拘,而竊釜等事,終非豪傑所屑為。漢光武固有陰氏之感,然光武之不愧中興,大端並不在此處﹔且豈如溫之得隴望蜀,猶是縱淫無忌乎?赤蛇之征,《舊五代史》載之,而《新五代史》略之,歐陽公之不肯右溫,有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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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回     報親恩歡迎朱母


  卻說唐僖宗西走興元,轉入蜀中,號召各鎮將士,令他並力討賊,克復長安,河中節度使王重榮,本已投順黃巢,因巢屢遣使調發,不勝煩擾,乃決計反正,驅殺巢使,糾合四方鎮帥,銳圖興復。黃巢聞知消息,即命朱溫出擊河中。溫正新婚燕爾,不願出師,但既為偽命所迫,沒奈何備了糧草,帶了人馬,向河中進發。已是敗象。途次與河中兵相遇,一場交戰,被他殺得一敗塗地,喪失糧仗四十餘船,還虧自己逃走得快,僥倖保全性命。
  重榮進兵渭北,與溫相持。溫自知力不能敵,急遣使至長安,報請濟師,偏偏黃巢不允。溫又接連表請,先後十上,起初是不答一詞,後來且嚴詞駁責,說他手擁強兵,不肯效力。溫未免憤悶,及探明底細,才知為偽齊中尉孟楷,暗中讒間,因致如此。
  可巧幕客謝瞳,入帳獻議道:「黃家起自草莽,乘唐衰亂,伺隙入關,並非有功德及人,足王天下,看來是易興易亡,斷不足與成大事。今唐天子在蜀,諸鎮兵聞命勤王,雲集景從,協謀恢復,可見唐德雖衰,人心還是未去呢。且將軍在外力戰,庸奴在內牽制,試問將來能成功否?章邯背秦歸楚,不失為智,願將軍三思!」
  溫心下正恨黃巢,聽了這番言語,不禁點首。復致書張氏,說明將背巢歸唐,張氏也覆書贊成,遂誘入偽齊監軍嚴實,把他一刀殺死,攜首號令軍前,即日歸唐。一面貽書王重榮,乞他表奏僖宗,情願悔過投誠。時僖宗正遣首相王鐸,出為諸道行營都統,聞得朱溫投降,喜出望外,也代為保奏。僖宗覽兩處奏章,非常欣慰,且語左右道:「這是上天賜朕哩!」他來奪你國祚,你道是可喜麼?遂下詔授溫為左金吾衛大將軍,充河中行營招討副使,賜名全忠。自是溫與官軍聯絡,一同攻巢。
  《唐史演義》上改稱全忠,本編仍各為溫,誅其首惡也。
  僖宗自乾符六年後,復兩次改元,第一次改號廣明,一年即廢,第二次改號中和,總算沿用了四年。朱溫降唐,是在中和二年的秋季,越年三月,又拜溫為汴州刺史,兼宣武軍治汴州。節度使,仍依前充河中行營招討副使,俟收復京闕,即行赴鎮。
  是年四月,河東治晉陽。節度使李克用等,攻克長安,逐走黃巢,巢出奔藍田。溫乃挈領愛妻張氏,移節至宣武軍,留治汴州。可見長安收復,並非溫功。即遣兵役百人,帶著車馬,至蕭縣劉崇家,迎母王氏,並及崇母。
  崇家素居鄉僻,雖經地方變亂,還幸地非衝要,不遭焚掠,所以全家無恙。惟自朱溫弟兄去後,一別五載,杳無信息。五年無家稟,溫亦未免忘親。全昱卻已娶妻生子,始終不離崇家。朱母時常惦念兩兒,四處托人探問,或說是往做強盜,或說是已死嶺南,究竟沒有的確音信。及汴使到了門前,車聲轆轆,馬聲蕭蕭,嚇得村中人民,都棄家遁走,還道大禍臨頭,不是大盜進村劫掠,就是亂兵過路騷擾,連劉崇闔家老小,也覺驚惶萬分。嗣經汴使入門,謂奉汴帥差遣,來迎朱太夫人及劉太夫人。朱母心虛膽怯,誤聽使言,疑是兩兒為盜,被官拿住,復來搜捕家屬,急得魂魄飛揚,奔向灶下躲住,殺雞似的亂抖。還是劉崇略有膽識,出去問明汴使,才知朱溫已為國立功,官拜宣武軍節度使,特來迎接太夫人。
  當下入報朱母,四處找尋,方得覓著,即將來使所言,一一陳述,朱母尚是未信,且顫且語道:「朱……朱三,落拓無行,不知他何處作賊,送掉性命!那裡能自致富貴?汴州鎮帥,恐非我兒,想是來使弄錯哩。」崇母在旁,卻從容說道:「我原說朱三不是常人,目今做了汴帥,有何不確!朱母朱母!我如今要稱你太夫人了!一人有福,得挈千人,我劉氏一門,全仗太夫人照庇哩!」說至此,便向朱母斂衽稱賀。朱母慌忙答禮,且道:「怕不要折殺老奴!」崇母握朱母手,定要她走出廳堂,自去問明,朱母方硬了頭皮,隨崇母出來。崇母笑語汴使道:「朱太夫人出來了!」汴使向朱母下拜,並詢及崇母,知是劉太夫人,也一並行禮。且將朱溫前此從賊,後此歸正,如何建功,如何拜爵等情,一一詳述無遺。朱母方才肯信,喜極而泣。確有此態,一經描寫,便覺入神。
  汴使復呈上盛服兩套,請兩母更衣上車,即日起程。朱母道:「尚有長兒全昱,及劉氏一家,難道絕不提及嗎?」汴使道:「節帥俟兩夫人到汴,自然更有後命。」朱母乃與劉母入內,易了服飾,復出門登車而去。蕭縣離汴城不遠,止有一二日路程,即可到汴。距汴十裡,朱溫已排著全副儀仗,親來迎接兩母,既見兩母到來,便下馬施禮,問過了安,隨即讓兩車先行,自己上馬後隨,道旁人民,都嘖嘖歎羨,稱為盛事。及到了城中,趨入軍轅,溫復下馬,扶二母登堂,盛筵接風。劉母坐左,朱母坐右,溫喚出妻室張氏,拜過兩母,方與張氏並坐下首,陪兩母歡飲。
  酒過數巡,朱母問及朱存。溫答道:「母親既得生溫,還要問他做甚?」朱母道:「彼此同是骨肉,奈何忘懷!」溫又道:「二兄已早死嶺南,聞有二兒遺下,現因道途未靖,尚未收回,母親也不必記念了!」是好心腸,朱母轉喜為悲,因見溫帶有酒意,卻也未敢斥責,但另易一說道:「汝兄全昱,尚在劉家,現雖娶婦生子,不過勉力支撐,仍舊一貧如洗。汝既發達,應該顧念兄長。況且劉家主人,也養汝好幾年,劉太夫人如何待汝,汝亦當還記著。今日該如何報德呢?」溫獰笑道:「這也何勞母親囑咐,自然安樂與共了。」朱母方才無言。及飲畢撤肴,軍轅中早已騰出靜室,奉二母居住,且更派人送往劉家,饋劉崇金千兩,贈全昱金亦千兩。
  既而黃巢竄死泰山,唐僖宗自蜀還都,改元光啟,大封功臣,溫得晉授檢校司徒、同平章事,封沛郡侯。溫母得貤封晉國太夫人。全昱亦得封官。就是劉崇母子,亦因溫代請恩賜,俱沐榮封。溫奉觴母前,上壽稱慶,且語母道:「朱五經一生辛苦,不得一第,今有子為節度使,晉登相位,洊膺侯爵,總算是顯親揚名,不辱先人了!」言畢,呵呵大笑。已露驕盈。
  母見他意氣揚揚,卻有些忍耐不住,便隨口答應道:「汝能至此,好算為先人吐氣﹔但汝的行誼,恐未必能及先人呢。」溫驚問何故,母淒然道:「他事不必論,阿二與汝同行,均隨黃巢為盜,他獨戰死蠻嶺,屍骨尚未還鄉,二孤飄零異地,窮苦失依,汝幸得富貴,獨未念及,試問汝心可安否?照此看來,汝尚不能無愧了!」溫乃涕泣謝罪,遣使往南方取回兄櫬,並挈二子至汴,取名友寧、友倫。全昱已早至汴州,見過母弟,自受封列官後,攜家眷歸午溝裡,大起甲第,光耀門楣。他亦生有三子,長名友諒,次名友能,又次名友誨,後文自有表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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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回 探妻病慘別張妃



  光啟二年,溫且晉爵為王,自是權勢日張,兀成強鎮。俗語說得好,江山可改,本性難移。他生成是副盜賊心腸,專喜損人利己,遇著急難的時候,就使要他下拜,也是樂從﹔到了難星已過,依然趾高氣揚,有我無人,甚且以怨報德,往往將救命恩公,一古腦兒迫入死地,好教他獨自為王,這是朱溫第一樁的黑心。特別表明。小子前編《唐史演義》,已曾詳敘,此處只好約略表明。先是巢黨尚讓,率賊進逼汴城,河東軍帥李克用,好意救他,逐去尚讓,他邀克用入上源驛,佯為犒宴,夜間偏潛遣軍士,圍攻驛館,幸虧克用命不該絕,得逾垣遁去,只殺了河東兵士數百人。是唐僖宗中和四年間事。後來尚讓歸降,又出了一個秦宗權,也是逆巢餘黨,據住蔡州,屢次與溫爭鋒。溫多敗少勝,復向兗鄆求救。兗鄆為天平軍駐節地,節度使朱,與弟瑾先後赴援。溫得借他兵勢,破走秦宗權。他又故態復萌,誣稱朱瑄兄弟,誘汴亡卒,發兵襲擊二朱,把他管轄的曹濮二州,硬奪了來。是唐僖宗光啟三年間事。一面進攻蔡州,擒住秦宗權,檻送京師,得進封東平郡王。
  唐僖宗崩,弟昭宗嗣,他又陰賂唐相張瑄,嗾他出征河東,濬為李克用所敗,害得公私兩喪,流貶遠州。是昭宗大順元年間事。他卻乘間取利,故向魏博假道,要發兵助討河東。魏博軍帥羅弘信,與河東素無仇隙,當然不允,他即傾兵擊魏,連戰連勝。弘信敵他不過,沒奈何奉賄乞和。他既得了厚賄,並不向河東進兵,又去攻略兗鄆。前軍為朱瑾所敗,無從得志,索性遷怨徐州,由東而南。徐州節度使時溥,資望本出溫上,偏權位不能如溫,未免嘖有煩言。會秦宗權弟宗衡,騷擾淮揚,唐廷命溫兼淮南節度使,令他出剿宗衡。溫遂借道徐州,溥竟不許,因為溫援作話柄,移軍攻徐州,連拔濠、泗二州。溥累戰不利,死守彭城,溫再四進攻,卒為所拔,溥舉族自焚。是昭宗景福二年間事。
  溫兵勢益張,便進圖兗鄆。可憐朱瑄兄弟,連年被兵,弄得師勞力竭,設法支持,不得已乞師河東。李克用恨溫刁滑,到也發兵東援,偏羅弘信與溫和好,在中途截住克用,不令東行。兗鄆屬城,陸續被溫奪去,朱瑄成擒,為溫所殺。瑾脫身走淮南,妻子陷入溫手。溫見瑾妻姿色可人,迫令侍寢,奸宿數宵,挈歸汴梁。經愛妻張夫人婉言諷諫,方出瑾妻為尼。是昭宗乾寧四年間事。張夫人諷諫語見《唐史演義》中,故不重述。
  先是溫母在汴,嘗戒溫妄加淫戮。溫雖未肯全聽母教,尚有三分謹慎。至是溫母已早歸午溝裡,得病身亡,溫失了慈訓,自然任性橫行,還虧妻室張氏,賢明謹飭,動遵禮法,無論內外政事,輒加干涉。溫本寵愛異常,更因張氏所料,語多奇中,每為溫所未及,所以溫越加敬畏,凡一舉一動,多向閨門受教。有時溫已督兵出行,途次接著汴使,說是奉張夫人命,召還大王,溫即勒馬回軍。就是平時侍妾,也不過三五人,未敢貪得無饜。古人謂以柔克剛,如溫妻張氏,真是得此秘訣。不知老天何故生這慧女,為強盜的賢內助呢?褒貶悉宜。
  溫既據有兗鄆等地,兼任宣武見前。宣義治滑州。天平見前。三鎮節度使,復會同魏博軍,攻李克用,拔洺、邢、磁三州。唐廷威令,已不能出國門一步,哪裡還敢過問,溫要什麼,便依他什麼。昭宗光化三年,中官劉季述,竟將昭宗幽禁,另立太子裕為皇帝。宰相崔胤,召溫勤王。溫正進取河中,未肯遽赴,好好一場復辟大功,歸了神策指揮使孫德昭。季述誅,太子廢,昭宗仍舊登基,改元天復。溫不得與聞,後來亦未免自悔,但河中已幸奪取,因諷吏民上表唐廷,請己為帥,昭宗亦不敢不從。
  偏偏唐宮裡面,又出了一個韓全誨,代劉季述做了中尉,比季述還要狡黠,潛通鳳翔節度使岐王李茂貞,劫了帝駕,竟赴鳳翔。那時唐相崔胤,復召溫西迎天子,溫出兵至鳳翔城東,耀武揚威,一住數日。茂貞脅昭宗下詔,飭溫還鎮,他本無心迎駕,不過假托名目,為欺人計﹔既接昭宗詔命,便引還河中。又遣將進攻河東,取慈、隰、汾三州,直抵晉陽。圍攻了好幾天,被河東軍殺敗,方命退師,慈、隰、汾三州,仍然棄去。可巧崔胤奔詣河中,堅勸溫迎還昭宗,溫乃再督兵五萬,進圍鳳翔。茂貞連戰失利,乃誅死韓全誨,放出唐昭宗,與溫議和。溫奉駕還京,改元天祐,大殺宦官,特旨賜溫號為回天再造竭忠守正大功臣,加爵梁王,兼任各道兵馬副元帥。
  當時唐室大權,盡歸溫手,溫遂思篡奪唐祚,把宮廷內外的禁衛軍,一概撤換,自派子姪及心腹將士,代握宮禁兵權。待部署已定,即當強迫昭宗,令他禪位,偏得了汴梁消息,張夫人抱病甚劇,勢將不起,乃陛辭昭宗,回汴探妻。
  既返軍轅,見愛妻僵臥榻中,已是瘦骨如柴,奄奄待斃。英雄氣短,兒女情長,到此也不免灑了幾點悲淚。張夫人聞有泣聲,頓覺驚寤轉來,勉掙病目,向外瞧著,見溫立在榻前,自彈老淚,便強振嬌喉,淒聲問道:「大王已回來了麼?」溫答聲稱是。張夫人道:「妾病垂危,不日將長別大王了。」溫越覺悲咽,握住妻手,惻然答道:「自從同州得配夫人,到今已二十多年,不但內政仗卿主持,就是外事亦賴卿參議。今已大功告成,轉眼間將登大寶,滿望與卿同享尊榮,再做幾十年太平帝後,那知卿病至此,如何是好!」張夫人亦流淚道:「人生總有一死,死亦何恨!況妾身得列王妃,已越望外,還想甚麼意外富貴,就是為大王計,也算備受唐室厚恩,唐室可輔,還須幫護數年,不可驟然廢奪。試想從古到今,有幾個太平天子,可見皇帝是不容易做呢!」巾幗婦人,難得有此見識。溫隨口應道:「時勢逼人,不得不爾。」張夫人歎道:「大王既有大志,料妾亦無能挽回,但上台容易,下台為難,大王總宜三思後行。果使天與人歸,得登九五,妾尚有一言,作為遺諫,可好麼?」溫答道:「夫人盡管說來,無不樂從。」張夫人半晌才道:「大王英武過人,他事都可無慮﹔惟『戒殺遠色』四字,乞大王隨時注意!妾死也瞑目了。」藥石名言,若朱溫肯遵閨誡,可免刲腹之苦。說至此,不覺氣向上湧,痰喘交作,延挨了一晝夜,竟爾逝世。溫失聲大慟。汴軍亦多垂淚,原來溫性殘暴,每一拂性,殺人如草芥,部下將士,無人敢諫,獨張夫人出為救解,但用幾句婉言,能使鐵石心腸,熔為柔軟,所以軍士賴她存活者,不可勝計,生榮死哀,也是應有的善報。言下寓勸世意。
  溫有嬖妾二人,一姓陳,一姓李,張夫人亦和顏相待,未嘗苛害。就是溫所掠歸的朱瑾妻,已出為尼,亦時由張夫人賙給衣食,不使少匱。史家稱她以柔婉之德,制豺虎之心,可為五代中第一賢婦。這原是真品評呢!張氏受唐封為魏國夫人,生子友貞,為溫第四子。後來溫篡唐室,即位改元,追封張氏為賢妃,尋復追冊為元貞皇后。小子有詩詠道:
  巾幗聰明勝丈夫,遺箴端的是良謨。
  婦言不用終罹禍,淫惡難逃身首誅!
  張氏既歿,喪葬告終,野心勃勃的朱阿三,遂日謀奪唐祚,要想帝制自為了。欲知後事,試閱下回。
  本回敘朱溫事,以母妻二人為關鍵。《唐史演義》中皆未詳敘,故是回特別表明。溫之迎母至汴,非真孝思也,為自示豪侈計耳。觀其母之詢及朱存,而溫不以為念,天下有孝子而不知悌弟乎!惟既經母訓,尚知涕泣謝罪,取還兄櫬,召撫二孤,是大盜猶有天良,彼世之不孝不友者,視溫且有愧色矣。張氏為溫賢妻,臨歿之言,史中雖未曾盡載,但亦不得謂全出虛誣,蘇長公所謂想當然者,此類是也。汴有張氏,晉有劉氏,皆為開國內助,賢婦之關係國家,固如此其重且大者。書中述朱溫拓地一段,用簡筆略過,免至繁復,閱者欲覽詳文,固自有《唐史演義》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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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0-6 02:23:12 |顯示全部樓層
第05回     登大寶朱梁篡位


  卻說朱溫急欲篡唐,逐漸佈置,首先與溫反對的鎮帥,乃是平盧軍治青州。節度使王師范。《綱目》於師範攻兗州,曾以討賊美名歸之。故本書亦鄭重揭出。師範頗好學,嘗以忠義自期。岐王李茂貞,自鳳翔貽師範書,謂溫圍逼天子,包藏禍心,師範不禁憤起,即發兵討溫,遣行軍司馬劉鄩攻取兗州,自督兵攻齊州。溫遣兄子友寧領兵救齊,擊退師範,更派別將葛從周圍兗州。友寧乘勝拔博昌、臨淄各城,直抵青州城下,師範得淮南援兵,大破汴軍,友寧馬蹷被殺。送死一個姪兒。
  溫聞敗報,親率強兵二十萬,晝夜兼行,至青州城東,與師範大戰一日,師範敗走。乃留部將楊師厚攻青州,自引軍還汴,師厚復連敗師範,擒住他胞弟師克。師範恐愛弟受戮,沒奈何舉城請降。劉鄩亦將兗州城獻還從周。溫徙師範家族至汴梁,本擬舉師範為河陽節度使,尋因友寧妻泣請復仇,乃將師範殺死,並及族屬二百餘人。殘暴不仁。獨署劉鄩為元帥府都押牙,權知麀州留後。
  會聞李茂貞與養子繼徽,舉兵逼京畿。遂復出屯河中,請昭宗遷都洛陽。唐相崔胤,始知溫有異圖,擬召募六軍十二衛,密為防禦,且與京兆尹鄭元規等,繕治兵甲,日夜不息。溫正思詰問,適值兄子友倫,在京中留典禁軍,因擊毬墜馬,竟致斃命。又斷送一個姪兒。他遂借此為由,謂友倫暴死,實由崔胤、鄭元規等暗中加害,表請昭宗案誅罪犯,毋使專權亂政等語。昭宗覽表大驚,即將崔胤等免職。溫尚恨恨不平,且遣兄子友諒,帶兵入都,令為護駕都指揮使。一面脅昭宗遷洛,一面捕住崔胤、鄭元規等,盡行殺斃。
  昭宗已同傀儡,只好隨了友諒,挈領何皇后等出都。行至陝州,溫自河中入覲,由昭宗延入寢室,面賜酒器及衣物。何後泣語道:「此後大家夫婦,委身全忠了。」昭宗命溫兼判左右神策軍,及六軍諸衛事。溫且將昭宗左右,如小黃門等十餘人,及打毬供奉內園小兒等二百餘名,也誘入行幄,一並斬首,把眾屍埋瘞幕下,另選二百餘人,入侍昭宗。於是昭宗名為共主,簡直如犯人一般,悉受汴人管束。便好開刀。
  溫佯為恭順,先赴洛整治宮闕,然後迎駕至洛,自己返入汴城。昭宗已入牢籠,自知命在旦暮,尚分頒絹詔,告難四方。晉王李克用,岐王李茂貞,蜀王王建,吳王楊行密,彼此移檄,聲罪討溫。溫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竟令養子友恭,及部將氏叔琮、蔣玄暉等,弒了昭宗,改立昭宗第九子輝王祚為帝。他卻假惺惺的馳至洛陽,匍伏昭宗柩前,放聲大哭,恐是有聲無淚。並且諉罪友恭、叔琮,牽出斬首。友恭臨刑大呼道:「賣我塞天下謗,人可欺,鬼神可欺麼?」你也該死。溫辭別還鎮,輝王祚年只十三,後世號為昭宣帝。他雖身登帝座,曉得甚麼國事,連年號都不敢更張,何皇后受尊為皇太后,移居積善宮,本來是個女流,沒甚能力,此時更如坐針氈,自料母子難保,惟以淚洗面罷了。溫又令蔣玄暉誘殺唐室諸王,凡昭宗長子德王裕以下,共死九人。更奏貶唐室故相裴樞、獨孤損、崔遠、陸扆、王溥等官,俟他出寓白馬驛,發兵圍捕,一古腦兒結果性命,投屍河中。尚有唐相柳璨,一味媚溫,屢替溫謀禪代事。溫自思逆謀已遂,因遣使傳示諸鎮,表明代唐意思。晉、岐、蜀、吳當然不從,山南東道治襄州。節度使趙匡凝,與弟荊南留後趙匡明,也不肯聽令。溫立派大將楊師厚,率大兵攻襄州,逐去匡凝,再進拔江陵,逐去匡明,荊襄俱為溫有。柳璨等反謂溫有南征大功,請旨進溫為相國,總制百揆,兼任二十一道節度使。溫篡唐心急,還要甚麼榮封,當下密囑蔣玄暉,令與柳璨計議,指日迫唐帝傳禪。偏玄暉與璨,謀事迂遠,謂必須封過大國,加過九錫,然後禪位,方合魏、晉以來的古制。乃再晉封溫為魏王,加九錫,入朝不趨,贊拜不名,兼充天下兵馬元帥。溫勃然怒道:「這等虛名,我有何用?但教把帝位交付與我,便好了事。」遂拒還詔命,不願受賜。宣徽副使王殷、趙殷衡平時與璨等有隙,乘間至溫處進讒,謂璨等欲延唐祚,所以種種留難,靜候外援。溫因此益憤,欲殺柳璨、蔣玄暉。璨聞信大懼,亟奏請傳禪,且往汴自解,偏受了一碗閉門羹。還至東都,正值宮人傳何太后旨,乞璨代為保護傳禪後子母生全,璨含糊答應。蔣玄暉、張廷范處,亦經太後諭意,覆語如璨略同。王殷、趙殷衡又得了間隙,密報汴梁,誣稱璨與玄暉、廷范,入積善宮夜宴,對太后焚香為誓,興復唐祚。溫素性暴戾,管甚麼虛虛實實,竟令殷等收捕玄暉,殷等且說玄暉私通太后,索性把何太后一並弒死。玄暉梟首,焚骨揚灰。又執璨至上東門,賞他一刀,璨自呼道:「負國賊柳璨,該死!該死!」死有餘辜。廷范亦被拿下,車裂以徇。助逆者其聽之。溫即欲赴洛,把帝位篡奪了來,偏魏博軍帥羅紹威,有密書到汴,請溫發兵代除悍將,溫乃自往魏州,屠戮魏州牙軍八千家。又因幽州軍帥劉仁恭,屢為魏患,便順道渡河,圍攻滄州。仁恭向河東乞援,李克用遣將周德威、李嗣昭等,出兵潞州,作為聲援。潞州節度使丁會,即昭義節度使。本已歸順汴梁,至是為河東兵所攻,力不能支,且嫉溫弒逆不道,竟舉城降河東軍。溫攻滄州不下,又聞潞州失守,乃引兵還魏,由魏返梁。自經這番奔波,唐祚才得苟延了一年。唐昭宣帝天祐四年三月,東都遣御史大夫薛貽矩,到了汴城,傳述禪位詔旨。溫盛稱符瑞,自言有慶雲蓋護府署,繼又謂家廟中生五色芝,第一室神主上,有五色衣,顯是代唐的預兆。貽矩北面拜舞,實行稱臣,及返至東都,請昭宣帝即日禪位。昭宣帝無可奈何,只得遣宰相張文蔚、楊涉,及薛貽矩、蘇循、張策、趙光逢等一班大臣,奉玉冊傳國寶,及諸司儀仗法駕,馳往汴梁。溫命館待上源驛,即下令改名為晃,取日光普照的意義。四月甲子日,張文蔚等自驛館入城,登大梁殿廷,殿名金祥也是溫臨時定名。溫戴著通天冕,穿著袞龍袍,大搖大擺,從殿後簇擁出來,汴將早鵠立兩旁,拱手伺候。張文蔚、蘇循奉冊以進,由文蔚朗聲讀冊道:

  咨爾天下兵馬元帥相國總百揆梁王:朕每觀上古之書,以堯舜為始者,蓋以禪讓之典,垂於無窮,故封泰山,禪梁父,略可道者七十二君﹔則知天下至公,非一姓獨有。自古明王聖帝,焦思勞神,惴若納隍,坐以待旦,莫不居之則兢畏,去之則逸安。且軒轅非不明,放勛非不聖,尚欲游於姑射,體彼大廷,矧乎曆數尋終,期運久謝,屬於孤藐,統御萬方者哉?況自懿祖之後,嬖幸亂朝,禍起有階,政漸無象,天綱幅裂,海水橫流,四紀於茲,群生無庇,洎乎喪亂,誰其底綏?洎於小子,粤以衝年,繼茲衰緒,豈茲衝昧,能守洪基?惟王明聖在躬,體於上哲,奮揚神武,戡定區夏,大功二十,光著冊書。北越陰山,南逾粤海,東至碣石,西暨流沙,懷生之倫,罔不悅附,矧予寡昧,危而獲存。今則上察天文,下觀人願,是土德終極之際,乃金行兆應之辰。十載之間,彗星三見,布新除舊,厥有明征,謳歌所歸,屬在睿德。今遣持節銀紫光祿大夫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張文蔚等,奉皇帝寶綬,敬遜於位。於戲!天之曆數在爾躬,允執厥中,天祿永終,王其祗顯大禮,享茲萬國,以肅膺天命!

  文蔚讀畢,將冊文交溫,再由張策、楊涉、薛貽矩、趙光逢,依次遞呈御寶,均由溫接受。溫遂儼然升座,文蔚等降至殿下,率百官舞蹈稱賀。自問有愧心否?
  禮畢退班,溫休息半日。午後在內殿設宴,遍賜群臣。這殿叫作玄德殿,隱以虞舜自比,引用「玄德升聞」的成語。文蔚等俱蒙賜宴,侍坐兩旁。溫舉觴與語道:「朕輔政未久,區區功德,未能遍及人民,今日得居尊位,實皆由諸公推戴,朕未免且感且慚!請諸公暢飲數杯!」何其客氣!文蔚等聽著此言,離席叩謝,但一時無詞可答,也只有噤聲不語。獨蘇循、薛貽矩及刑部尚書張禕,極力獻諛,盛稱陛下功德巍巍,正宜應天順人,臣等毫無功力,唯深感陛下鴻恩,誓圖後效云云。天良喪盡。溫掀髯大笑,開懷痛飲,直至鼍鼓冬冬,方才撤席,大家謝恩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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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0-6 02:23:50 |顯示全部樓層
第06回 明正義全昱進規


  越日大赦改元,國號大梁,廢昭宣帝為濟陰王。特下一詔令道:
   王者受命於天,光宅四海,祗事上帝,寵綏萬民。革故鼎新,諒曆數而先定,創業垂統,知圖箓以無差。神器所歸,祥符合應,是以三正互用,五運相生。前朝道消,中原政散,瞻烏莫定,失鹿難追。朕經緯風雷,沐浴霜露,四征七伐,垂三十年,糾合齊盟,翼戴唐室。隨山刊木,罔憚胼胝﹔投袂揮戈,不遑寢處。洎上穹之所贊,知唐運之不興﹔莫諧輔漢之文,徒罄事殷之禮。忽比夏禹,忽擬周文,適足令人齒冷!唐主知英華易竭,算祀有終,釋龜鼎以如遺,推劍紱而相授。朕懼德勿嗣,執謙允恭,避景命於南河,眷清風於潁水。吾誰欺,欺天乎。而乃列岳群後,盈廷庶官,東西南北之人,斑白緇黃之眾,謂朕功蓋上下,澤被幽深,宜順天以應時,俾化家而為國。恐只有寡廉鮮恥等人,如是云云。拒彼億兆,至於再三。史策無聞。且曰七政已齊,萬幾難曠:勉遵令典,爰正鴻名。告天地神祇,建宗廟社稷。顧惟涼德,曷副樂推,栗若履冰,懷如馭朽。金行啟祚,玉歷建元。方宏經始之規,宜布維新之令。可改唐天祐四年為開平元年,國號大梁。書載虞賓,斯為令范,《詩》稱周客,蓋有明文。
  是用先封,以禮後嗣,宜以曹州濟陰之邑奉唐主,封為濟陰王。凡百軌儀,並遵故實。姬庭多士,比是殷臣。楚國群材,終為晉用。歷觀前載,自有通規。但遵故事之文,勿替在公之效。應是唐朝中外文武舊臣,現任前資官爵,一切仍舊。凡百有位,無易厥章,陳力濟時,盡瘁事朕。此詔。
  嗣是升汴州為開封府,定名東都。舊有唐東都洛陽,改稱西都,廢京兆府,易名大安府,長安縣為大安縣。置佑國軍節度使,即令前鎮國軍治華州。節度使韓建充任。授張文蔚、楊涉為門下侍郎,薛貽矩為中書侍郎,並同平章事。改樞密院為崇政院,命太府卿敬翔為院使。敬翔系梁主溫第一功臣,凡一切篡唐謀畫,無不與商。所以梁主受禪,仍使他特掌機要。此後軍國大事,必經崇政院裁定,然後宣白宰相。宰相非時奏請,皆由崇政院代陳。又特設建昌院,管領國家錢谷,即令養子朱友文知院事。友文本姓康,名勤,為梁主溫所特愛,視同己出,改賜姓名,排入親子行中。溫有七子,長名友裕,次為友珪、友璋、友貞、友雍、友徽、友孜,友孜一作友敬。連友文共稱八兒。友裕時已逝世,追封郴王,友珪為郢王,友璋為福王,友貞為均王,友雍為賀王,友徽為建王,友文亦受封博王﹔友孜尚幼,故未得王爵。追尊朱氏四代廟號,高祖黯為肅祖皇帝,妣范氏為宣僖皇后,曾祖茂琳為敬祖皇帝,妣楊氏為光孝皇后,祖信為憲祖皇帝,妣劉氏為昭懿皇后﹔父誠為烈祖皇帝,母王氏為文惠皇后。封長兄全昱為廣王,追封次兄存為朗王。全昱子友諒為衡王,友能為惠王,友誨為邵王,存子友寧、友倫已死,亦得追封:友寧為安王,友倫為密王。
  溫特開家宴,召集諸王宗戚,酣飲宮中。喝到酩酊大醉,尚是餘興未消,頓時取出五色骰子,與族屬戲起賭來,一擲千金,呼喝甚豪,幾把那皇帝架子,丟拋淨盡,依然是個碭山無賴,滿口呶呶,醉罵不休。到是本色。
  全昱平時,本無心富貴,嘗居碭山故里,攜杖逍遙。唐廷曾授他為嶺南西道治桂州。節度使,他卻不願赴任,仍舊辭職家居。此次聞溫受禪,不得已來至大梁,就是得封王爵,也不過隨遇而安,沒甚喜歡。難能可貴。及見溫使酒狂賭,很覺看不過去,便斜視溫面道:「朱阿三,汝本碭山小民,從黃巢為盜,目無法紀。一旦反正歸唐,遭逢盛遇,天子用汝為四鎮節度使,位極人臣,窮享富貴,也可謂不負汝志,汝奈何起了歹心,竟滅唐家三百年社稷!似此忘恩背義,恐鬼神未必佑汝,我恐朱氏一族,將被汝覆滅了!還賭出什麼來!」快人快語。說至此,順手取過骰盆,將骰子散擲地上。
  看官!你想朱溫到了此時,叫他如何忍受,不由的奮袂起座,要與全昱拚命。族屬慌忙勸解,令全昱退出宮外,溫尚恨恨不已,亂呼亂罵,幾乎把朱氏祖宗十七八代,也一並揶揄在內。寫盡狂奴。經大眾勸他返寢,才算免事。全昱竟飄然自去,仍回碭山故里中,芒鞋竹杖,安享清福去了。及溫次日起牀,細思兄言,恰也有理,便擱過一邊,不再提及。全昱竟得享天年,直至貞明二年,貞明為梁主友貞年號,見後文。壽終故里。
  這且休表。且說唐祚已移,正朔復改,梁廷傳詔四方,不准再用前唐年號。各鎮多畏梁主勢力,不敢抗命,獨有四鎮未服,仍奉唐正朔,且移檄討梁,興復唐室。看官道是那四鎮,就是上文所說的晉、岐、吳、蜀。小子更略述來歷如下: 晉 即河東,為沙陀人李克用所據。原姓朱邪,父名赤心,以功任雲州刺史,賜姓名李國昌。克用為雲中守捉使,擅殺大同防禦使段文楚,據住雲州,敗奔韃靼。後因黃巢僭亂,入征有功,拜河東節度使,加封晉王。唐亡後不服梁命,仍稱天祐四年。
   岐 即鳳翔,為深州人李茂貞所據。茂貞本姓宋,名文通,討黃巢有功,改賜姓名,官鳳翔節度使,累封至岐王。
  唐亡後亦不服梁命,仍稱天祐四年。
   吳 即淮南,為廬州人楊行密所據。行密少為盜,轉投軍伍,乘亂據廬州,平黃巢餘黨,得拜淮南節度使,晉封吳王。唐昭宣帝季年,行密歿,子渥嗣職,因見晉、岐不受梁命,亦仍奉唐正朔,稱天祐四年。
   蜀 即西川,為許州人王建所據。建以鹽梟從忠武軍。治許州。入關逐黃巢,得補禁軍八都頭之一。嗣入蜀並有兩川,洊封至蜀王。唐亡後不受梁命,並因天祐為朱氏所改,不應遵名,但稱為天復七年。
  那時四鎮變做四國,與梁分峙中原。晉最強,次為吳、蜀、岐。四國移檄討梁,梁亦傳檄討四國,這真叫作中原逐鹿了。
  小子有詩歎道:
   人心世道已淪亡,元惡公然作帝王。
  差幸綱常存一線,尚留四鎮抗強梁。
  欲知四國後事,且看下回續表。
  朱溫於唐,無甚功績,第因乘亂崛起,得肆其狡猾兇暴之手段,據唐祚而有之。從前王莽、曹操、司馬懿、劉裕諸奸雄,其險惡猶不若溫也。當時之獻媚貢諛者,不一而足,溫自以為一手掩盡天下耳目,庸詎知骨肉宗親中,獨有佼佼如全昱,仗義宣言,足以喪其魂而褫其魄耶!觀全昱寥寥數語,使閱者浮一大白。而溫敢弒昭宗,弒何太后,弒昭宣帝,獨不能戕害一兄。蓋義正詞嚴,令彼無從躲閃,即令彼無從下手。而全昱復飄然歸裡,自適其所,卒得壽終,是亦一武攸緒之流亞歟?安得以為溫兄而少之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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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回     康懷貞築壘圍潞州


  卻說晉王李克用,岐王李茂貞,吳王楊渥,蜀王王建,有志抗梁,移檄四方,興復唐室。當時四方各鎮,號稱最大的,為吳越、湖南、荊南、福建、嶺南五區。這五區見了檄文,並沒有甚麼響應,轉令晉、岐、吳、蜀四國,亦急切未敢發難。究竟這五鎮軍帥,是何等人物,也不得不表明如下。為後文十國伏案。
  吳越 系臨安人錢鏐據守地。鏐曾販鹽為盜,改投石鏡鎮將董昌麾下,以功補都知兵馬使。後與昌分據杭越,昌居越州,僭號稱帝,鏐由杭州發兵斬昌,傳首唐廷,唐封鏐為越王,繼又改封吳王。
  湖南 系許州人馬殷據守地。殷初為秦宗權黨孫儒裨將,儒敗死,殷與同黨劉建鋒走洪州。建鋒據湖南,為下所殺,眾推殷為帥。殷表聞唐廷,唐乃授殷為淮南節度使。
  荊南 系陝州人高季昌據守地。季昌少為汴州富人李讓家僮。朱溫鎮汴,讓以入貲見溫,溫令為義子,易姓名為朱友讓。季昌亦因讓進見,溫與語頗以為能,命讓畜為義兒,遂亦冒姓朱氏。後隨溫攻鳳翔有功,得拜宋州刺史,仍復高姓。及溫擊走趙匡凝兄弟,見前回。遂保奏季昌為荊南留後,唐廷從之。
  福建 系光州人王審知據守地。審知兄潮為縣史,因亂從軍,略定閩邑,由福建觀察使陳岩舉薦,得任泉州
  刺史。岩卒,潮進代岩職,審知亦得官副使。及潮歿,審知繼任,尋且升任節度使,加封瑯琊王。
  嶺南 系閩人劉隱據守地。隱祖安仁經商南海,留家居此。父謙為封州刺史,兼賀江鎮遏使。謙歿,隱得襲職。嶺南節度使徐彥若,表薦隱為節度副使,委以軍事。彥若卒,軍中推隱為留後,隱表聞唐廷,且納賄朱溫,遂得實授節度使。
  看官,你想這五鎮中,高季昌為梁主溫所拔擢,當然為溫效力,劉隱也得溫好處,怎肯背梁?吳越、湖南、福建與溫素無惡感,樂得袖手旁觀。況自溫受禪後,格外籠絡,加封錢鏐為吳越王,馬殷為楚王,王審知為閩王,高季昌實授節度使,兼同平章事職銜,劉隱加檢校太尉兼侍中,旋且晉封為南平王。這五鎮自然歲修朝貢,稽首稱臣,那裡還記得唐朝厚恩,願附入晉、岐、吳、蜀四國,協圖興復呢?富貴誤人。
  此外尚有河北著名數大鎮,唐季嘗稱雄割據,不奉朝命,至唐室衰亡,各鎮非削即弱。成德軍治鎮州。節度使王鎔,為唐累世藩臣,年齡未高,資望最著,向來與河東連和。自朱溫得勢,會同魏博軍攻河東,取得邢、洺、磁三州,見第二回。遂作書招鎔,令他絕晉歸梁。鎔尚猶豫未決,溫率軍進薄鎮州城下,焚去南關,鎔乃乞和,願以子昭祚為質。溫帶昭祚還汴,妻以愛女,與鎔結為兒女親家,至開平元年,且封鎔為趙王。時成德軍已傾心歸梁了。一鎮屬梁。
  魏博軍節度使羅紹威,素與梁和,長子廷規,娶溫女為婦,結為婚姻。溫嘗替他屠滅悍卒,隱除內患。見前回。雖費了無數供億,紹威嘗有鑄成大錯的悔語﹔但德多怨少,總不肯無故背梁。溫即帝位,且進貢魏州良木,為建造宮殿的材料,溫賜他寶帶名馬,作為酬儀,彼此歡洽,不問可知。又一鎮屬梁。
  盧龍軍治幽州。節度使劉仁恭,據有幽、滄各州,與魏博不協。曾經溫替魏往攻,因仁恭得河東聲援,未能得利。見前回。這一鎮是與晉通好,與梁為仇。那知仁恭驕侈性成,既得擊退梁兵,越覺窮奢極欲,恣情淫佚。幽州有大安山,四面懸絕,他偏在山上築起宮室,備極華麗,彩選良家婦女,令他居住,以供遊幸。自恐精力不繼,鎮日裡召集方士,共煉丹藥,冀得長生,凡百姓所得制錢,勒令繳出,窖藏山中,民間買賣交易,但令用墐土代錢,各處怨聲載道,他尚自稱得計。平時第一愛妾,為羅氏女,生得杏臉桃腮,千嬌百媚,偏為次子守光,暗中豔羨,勾搭上手,竟代父薦寢,與羅氏作雲雨歡。事為仁恭所聞,立將守光笞責百下,逐出幽州。子肯代你效勞,何故黜逐?可巧梁將李思安,奉梁主命,領兵來攻幽州,仁恭尚在大安山,淫樂自如。守光從外引兵到來,擊走梁軍,隨即遣部將李小喜、元行欽等,襲入大安山,把仁恭拘來,幽住別室,自稱盧龍節度使。凡父親羅氏以下,但見得姿色可人,一概取回城中,輪流伴宿,日夕烝淫。舍老得少,想彼時伴宿婦女,應亦贊同。乃兄守文,為義昌軍治滄州。節度使,聞父被囚,召集將吏,且泣且語道:「不意我家生此梟獍,我生不如死,誓與諸君往討此賊!」將吏應諾,守文遂督眾至蘆台,與守光部兵對仗。戰了半日,互有殺傷,兩下鳴金收軍。越日,守文再進戰藍田,反為守光所敗,乃返兵至鎮,遣使向契丹乞援。守光恐守文復至,又慮梁兵乘隙來攻,因差人至梁,齎表乞降。梁主溫即頒發詔命,授守光為盧龍節度使。想是性情相同,故不暇指斥。於是幽滄一方面,也為朱梁的屬鎮了。又一鎮屬梁。此三鎮敘筆與前五鎮不同,蓋前五鎮為後文十國伏案,與此三鎮互有重輕,故詳略互異。
  外此如義武軍治定州。節度使王處直,夏州節度使李思諫,朔方節度使韓遜,匡國軍治同州。節度使馮行襲等,均已臣事朱梁,不生異心。此四鎮為唐室舊臣,非由朱梁特授,故亦略表。所以晉、岐、吳、蜀各檄文,傳達遠近,終歸無效。
  蜀王王建,因貽晉王李克用書,請各帝一方。克用覆書答云:「此生誓不失節!」克用生平,功不掩過,惟此一語特見忠忱。王建得書,又延宕數月,畢竟皇帝心熱,竟僭號稱尊。國號大蜀,改元武成,用王宗佶韋莊為宰相,唐道襲為內樞密使,立子宗懿為皇太子。嗣復自上尊號,稱英武睿聖皇帝。岐王李茂貞,也想照這般行為,究因地狹兵虛,未敢稱帝,但開府置官,所有宮殿號令,略擬帝制罷了。
  梁主溫最忌晉王,篡位後即遣大將康懷貞,率兵數萬,往攻潞州。晉將李嗣昭拒守,懷貞日夕猛攻,竟不能克。乃四面築壘,成蚰蜒塹,蚰蜒蟲名,取以名塹有堅耐意。分兵屯守,為久圍計。嗣昭向晉告急。晉王李克用,即派周德威為行營都指揮使,率同李嗣本、史建瑭、安元信、李嗣源、安金全等,往援潞州。行至高河,遇著梁將秦武,前來攔阻,即麾兵殺去。秦武敗走,康懷貞也向梁廷添兵。梁主溫恨他無能,另授亳州刺史李思安為潞州行營都統,降懷貞為行營都虞侯。思安領河北兵西行,至潞州城下,更築重城,內防城中衝突,外拒城中援軍,取名叫作夾寨。且調山東人民,饋運軍糧,儼然有壘高糧足,虎視眈眈的形勢。晉將德威,不與力爭,但日遣輕騎抄襲,彼出即歸,彼歸復出,為牽制梁軍的計划,思安恐糧車被劫,再從東南出口,築起甬道,與夾寨相接,免得疏漏。怎奈周德威與部下諸將,更番進攻,排牆填塹,時來騷擾,害得梁軍日不得安,夜不得眠,只好堅壁不出,與晉軍積久相持。李克用卻命李存璋等分攻晉州、洺州,使梁軍往來援應,東西奔命。梁主溫也發河中陝州將士,馳赴行營,厚添兵力,兩下裡旗鼓相當,誓決雌雄,自梁開平元年秋季開戰,直至二年正月,尚未解決。此為梁晉第一次大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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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回 李存勗督兵破夾寨


  李克用因軍務倥傯,半年不解,免不得憂勞交集,竟致疽發背中。臥牀數日,疽患尤劇,無藥可療,自知病將不起,乃命弟振武軍治故單于東都護府。節度使克寧,監軍張承業,及大將李存璋,吳珙,掌書記吳質等,立長子存勗為嗣。存勗為克用次妻曹氏所出,小名亞子,幼嫻騎射,膽力過人,克用早目為奇兒。年十一,隨克用立功,獻捷唐廷。唐昭宗見他異表,特賞他鸂鶒卮,翡翠盤,且撫背道:「兒有奇姿,他日富貴,毋忘我家!」因此克用益加鐘愛,特令襲封。並語克寧等道:「此兒志氣遠大,必能成我遺志,願汝等善為教導,我死無恨了!」又召存勗至臥榻前,叮嚀囑咐道:「嗣昭守潞,方困重圍,恨我不能親身往援,恐與他要長別了。我死後,喪葬事了,汝速與德威等竭力救他,勿令陷沒為要!」語至此,又令取過平時佩帶的箭袋,拔出三矢,分交存勗,交付一支,諄囑數語。第一矢是教他滅梁,第二矢是教他掃燕,第三矢是教他逐契丹。梁晉世仇,克用不能滅梁,原是一生大恨。燕指劉守光,守光叛晉降梁,也是克用所恨的。契丹酋長耶律阿保機,阿保機一譯作按巴堅。曾與克用約為兄弟,及梁主受禪,阿保機與梁通好,自食前言,所以克用也引為恨事。存勗涕泣受命。事見歐陽氏《五代史·伶官列傳》。克用複語克寧道:「此後以亞子累汝,汝勿負我!」說到我字,已是忍不住痛苦,一聲狂呼,竟爾畢命。享年五十三歲。
  存勗號哭擗踴,非常哀慟。克寧等料理喪事,忙亂了好幾天。惟克用在日,養子甚多,衣服禮秩,與存勗相等,共有六七人。存勗嗣位,彼等心懷不服,捏造謠言,意圖作亂。克寧久握兵權,又為軍士所傾向,因此也涉嫌疑。監軍張承業,本是唐朝宦官,當朱溫扈駕入京,與崔胤大殺宦官時,見第二回。曾令各鎮悉誅監軍。李克用與承業友善,但殺罪犯一人,充作承業,承業仍監軍如故,感克用恩,格外效力,至是代為銜憂。且見存勗久居喪廬,未曾視事,乃排闥入語存勗道:「大孝在不墜基業,非尋常哭泣可了。目今汴寇壓境,利我凶哀,我又內勢未靖,謠言百出,一或搖動,禍變立至,請嗣王墨縗聽政,勉持危局,方為盡孝。」存勗才出廬蒞事,聞軍中私議紛紛,也覺驚心。便邀克寧入室,淒然與語道:「兒年尚幼,未通庶政,恐不足上承遺命,彈壓各軍。叔父勛德俱高,眾情推服,且請制置軍府,俟兒能成立,再聽叔父處分。」克寧慨語道:「汝系亡兄家嗣,且有遺命,何人得生異議?」本意卻是不錯。遂扶存勗出堂,召集軍中將士,推戴存勗為晉王,兼河東節度使。克寧首先拜賀。將士等亦不敢不從,相率下拜。惟克用養子李存顥等,托疾不至。
  至克寧退歸私第,存顥獨乘夜入謁,用言挑撥道:「兄終弟及,也是古今舊事,奈何以叔拜姪呢?」克寧正色道:「這是體統所關,怎得顧全私誼?」語未畢,忽屏後有人竊笑道:「叔可拜姪,將來姪要殺叔,也只好束手受刃了!」克寧聞聲返顧,見有一人出來,原來是妻室孟氏。便道:「你如何也來胡說!」孟氏道:「天與不取,必且受殃!你道存勗是好人麼?」存顥得了一個大幫手,復用著一番甜言蜜語,竭力攛掇。說得克寧也覺心動。壞了!壞了!便歎息道:「名位已定,叫我如何區處?」存顥道:「這有何難?但教殺死張承業、李存璋,便好成功。」克寧道:「你且去與密友妥商,再作計較。」
  存顥大喜,出與同黨計議,決奉克寧為節度使,並執晉王存勗,及存勗母曹氏歸梁,願為梁藩。大約是喪心病狂了。都虞侯李存質,也是克用養子,時亦在座與議,惟嘗與克寧有嫌,議論時不免齟齬。存顥訴知克寧,竟誣稱存質罪狀,把他殺斃。克寧遂求為雲中節度使,且割蔚、應、朔三州為屬郡。存勗已是動疑,但表面上尚含糊答應。
  既而倖臣史敬鎔,入見太夫人曹氏,將克寧及存顥等陰謀,詳細告聞。曹氏大駭,亟語存勗,存勗召張承業、李存璋入內,涕泣與語道:「吾叔欲害我母子,太無叔姪情﹔但骨肉不應自相魚肉,我當退避賢路,少抒內禍。」這是欲擒故縱之言,看官莫被瞞過。承業勃然道:「臣受命先王,言猶在耳,存顥等欲舉晉降賊,王從何路求生?若非大義滅親,恐國亡無日了!」存勗乃與存璋等定謀,伏兵府署,誘克寧、存顥等入宴。才行就座,伏兵遽起,即將克寧、存顥等拿下。存勗流涕責克寧道:「兒前曾讓位叔父,叔父不取﹔今兒已定位,奈何復為此謀,竟欲將我母子執送仇讎,忍心至此,是何道理?」克寧慚伏不能對。存璋等齊呼速誅,存勗乃取出祖父神主,擺起香案,才將克寧梟首,存顥等一並伏誅,令克寧妻孟氏自盡。
  長舌婦有何善果!一場內亂,化作冰銷。
  正擬出救潞州,忽聞唐廢帝暴死濟陰,料知為朱溫所害,遂縞素舉哀,聲討朱梁。隨筆了過唐昭宣帝。部眾以周德威外握重兵,恐他謀變,且素與嗣昭不睦,未肯出力相援,因慫慂晉王存勗,調回德威。適梁主溫自至澤州,黜退李思安,換用劉知俊,另派范君實、劉重霸為先鋒,牛存節為撫遏使,駐兵長子。一面派使至潞州,諭令李嗣昭歸降。嗣昭焚書斬使,厲兵死守,梁軍又復猛撲。流矢中嗣昭足,嗣昭潛自拔去,毫不動容,仍然督兵力拒,因此城中雖已匱乏,兀自支撐得住。
  梁主溫聞潞州難下,擬即退師,諸將爭獻議道:「李克用已死,周德威且歸,潞州孤城無援,指日可下,請陛下暫留旬月,定可破滅潞城。」梁主溫勉留數日,恐岐人乘虛來攻,截他後路,乃決自澤州還師,留劉知俊圍攻潞州。
  周德威由潞還晉,留兵城外,徒步入城,至李克用柩前,伏哭盡哀,然後退見嗣王,謹執臣禮。存勗大喜,遂與商及軍情,且述先王遺命,令援潞州。德威且感且泣,固請再往。存勗乃召諸將會議,首先開言道:「潞州為河東藩蔽,若無潞州,便是無河東了。從前朱溫所患,只一先王,今聞我少年嗣位,必以為未習戎事,不能出師,我若簡練兵甲,倍道兼行,出他不意,掩他無備,以憤卒擊惰兵,何憂不勝?解圍定霸,便在此一舉了!」頗有英雄氣象。張承業在旁應聲道:「王言甚是,請即起師。」諸將亦同聲贊成。
  存勗乃大閱士卒,命丁會為都招討使,偕周德威等先行,自率軍繼進。到了三垂崗下,距潞州只十餘里,天色已暮,存勗命軍士少休,偃旗息鼓,銜枚伏著。待至黎明,適值大霧漫天,咫尺不辨,驅軍急進,直抵夾寨。梁軍毫不設備,劉知俊尚高臥未起,陡聞晉兵殺到,好似迅雷不及掩耳,慌忙披衣趿履,整甲上馬,召集將士等,出寨抵禦。那知西北隅已殺入李嗣源,東北隅已殺入周德威,兩路敵軍,手中統執著火具,連燒連殺,嚇得梁軍東逃西竄,七歪八倒,知俊料不能支,領了敗兵數百,撥馬先逃。梁招討使符道昭,情急狂奔,用鞭向馬尾亂揮,馬反驚倒,把道昭掀落地上。湊巧周德威追到,手起刀落,剁成兩段,梁軍大溃,將士喪亡逾萬,委棄資糧兵械,幾如山積。敗報到了汴梁,梁主溫驚歎道:「生子當如李亞子,克用雖死猶生!若似我諸兒,簡直與豚犬一般呢!」似你得有美媳,也足慰你老懷。小子有詩詠道:
  晉陽一鼓奮雄師,夾寨摧殘定霸基。
  生子當如李亞子,虎兒畢竟掃豚兒。
  夾寨已破,周德威至潞州城下,呼李嗣昭開門,偏嗣昭彎弓搭箭,竟欲射死德威。究竟為著何事,容小子下回說明。
  唐亡以後,雖有四國反抗朱梁,實則皆純盜虛聲,非真有心興唐。惟晉王李克用,猶為彼善於此爾,餘鎮皆利祿薰心,受梁籠絡,更不足道。惟唐梁之交,土宇分崩,群雄割據,幾如亂蝟一般,經作者一一敘清,才覺頭頭是道,得使閱者爽目。看似容易卻艱辛,幸勿輕口滑過,至四國五鎮,及關係《五代史》等藩屬,俱已交代明白,方折到梁晉交戰事。夾寨一役,為梁晉興亡嚆矢,故敘事從詳。至若克用父子,一終一繼,亦不肯少略,俱為後文處處伏案。閱者悉心瀏覽,自知作者苦心,非尋常小說比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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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回     策淮南嚴可求除逆



  卻說周德威至潞州城下,呼李嗣昭開門,且遙語道:「先王已薨,今嗣王親自來援,破賊夾寨,賊兵都遁去了。快開門迎接嗣王!」嗣昭聞言,竟抽矢欲射德威。左右連忙勸阻,嗣昭道:「我恐他為賊所得,由賊使他來誑我呢!」左右道:「他既說嗣王自來,何不求見嗣王,再作區處。」嗣昭乃答德威道:「嗣王既已到此,可否一見?」德威才退告存勗。存勗親至城下,仰呼嗣昭。嗣昭見存勗素服,不禁大慟起來,軍士亦相率泣下。乃下城開門,迎存勗入城。存勗好言慰勞,並述克用遺言,與德威同來援潞。嗣昭因與德威相見,彼此釋嫌,歡好如初。
  德威請進攻澤州,存勗令與李存璋等偕行。適梁撫遏使牛存節,率兵接應夾寨,至天井關遇見溃兵,才知夾寨被破,且聞晉軍有進攻澤州消息,便號令軍前道:「澤州地據要害,萬不可失,雖無詔命,亦當趨救為是!」大眾都有懼色,存節又道:「見危不救,怎得為義?畏敵先避,怎得為勇?諸君奈何自餒呢!」你從了弒君逆賊,難道可稱義勇麼?遂舉起馬鞭,麾眾前進,到了澤州城下,城中人已有變志,經存節入城拒守,眾心乃定,周德威等率眾到來,圍攻至十餘日,存節多方抵禦,無懈可擊。劉知俊又收集溃兵,來援存節,德威乃焚去攻具,退保高平。
  晉王存勗,亦引兵歸晉陽,休兵行賞。命德威為振武軍節度使,更兄事張承業,升堂拜母,賜遺甚厚。一面飭州縣舉賢才,黜貪殘,寬租稅,撫孤窮,伸冤濫,禁奸盜,境內大治。復訓練士卒,嚴定軍律,信賞必罰,蔚成強國。潞州經李嗣昭撫治,勸課農桑,寬租緩刑,不到數年,軍城完復,依舊變作巨鎮。自是與朱梁爭衡,成為勁敵了。為後唐滅梁張本。
  梁主溫既鴆死唐帝,復因蘇循等為唐室舊臣,勒令致仕,共斥去十五人。貢諛何益。張文蔚死,楊涉亦免官,改用吏部侍郎於兢,禮部侍郎張策,同平章事。且因韓建盡忠梁室,亦加他同平章事職銜。越年復遷都洛陽,改稱大梁為東都。命養子博王友文留守。會岐、蜀、晉三國,聯兵攻梁雍州,為梁將劉知俊所拒,不能得志。三國兵陸續引還,再擬聯結淮南,共圖大舉,偏淮南陡起內亂,也闖出弒逆大事來了。
  淮南節度使楊渥,年少襲位,性好游飲,又善擊球,居父喪時,嘗燃燭十圍,與左右擊球為樂,一燭費錢數萬。或單騎出外,竟日忘歸,連帳前親卒,都不知他的去向。左牙指揮使張顥,右牙指揮使徐溫,統是行密舊臣,面受遺命,輔渥襲爵。渥嘗襲取洪州,擄歸鎮南節度使鐘匡時,鎮南軍治洪州。兼有江西地,嗣是驕侈益甚,日夜荒淫,顥與溫入內泣諫,渥怒斥道:「汝兩人謂我不才,何不殺我,好教汝等快心?」自己討殺,真是奇聞。顥、溫失色而出。渥恐兩人為變,召入心腹將陳璠、范遇,令掌東院馬軍,為自衛計。那知顥、溫已窺透渥意,乘渥視事,親率牙兵數百人,直入庭中。渥不覺驚駭道:「汝等果欲殺我麼?」你既怕死,何必討殺。顥、溫齊聲道:「這卻未敢,但大王左右,多年挾權亂政,必須誅死數人,方可定國。」渥尚未及言,顥、溫見陳璠、范遇侍側,立麾軍士上前,把璠、遇二人曳下,雙刀並舉,兩首落地,顥、溫始降階認罪,還說是兵諫遺風,非敢無禮。渥亦無可奈何,只好強為含忍,豁免罪名。從此淮南軍政,悉歸顥、溫兩人掌握。渥日夜謀去兩人,但苦沒法。兩人亦心不自安,共謀弒渥,分據淮南土地,向梁稱臣。計亦太左。顥尤迫不及待,竟遣同黨紀祥等,夤夜入渥帳中,拔刃刺渥。渥尚未就寢,驚問何事,紀祥直言不諱,渥且驚且語道:「汝等能反殺顥、溫,我當盡授刺史。」大眾頗願應允,獨紀祥不從,把手中刀砍渥。渥無從閃避,飲刃倒地,尚有餘氣未盡,又被紀祥用繩縊頸,立刻扼死。當即出帳報顥,顥率兵馳入,從夾道及庭中堂下,令兵站著,露刃以待,然後召入將吏,厲聲問道:「嗣王暴薨,軍府當歸何人主持?」大眾都不敢對,顥接連問了三次,仍無音響,不由的暴躁起來。忽有幕僚嚴可求,緩步上前,低聲與語道:「軍府至大,四境多虞,非公將何人主持?但今日尚嫌太速。」顥問為何故?可求道:「先王舊屬,尚有劉威、陶雅、李簡、李遇等人,現均在外,公欲自立,彼等肯為公下否?不若暫立幼主,寬假時日,待他一致歸公,然後可成此事。」顥聽了這番言語,倒也未免心慌,十分怒氣,消了九分,反做了默默無言的木偶。可求料他氣沮,便麾同列趨出,共至節度使大堂,鵠立以俟,大眾也莫名其妙。但見可求趨入旁室,不到半刻,仍復出來,揚聲呼道:「太夫人有教令,請諸君靜聽!」說著,即從袖中取出一紙,長跪宣讀,諸將亦依次下跪,但聽可求朗讀道:
   先王創業艱難,中道薨逝。嗣王又不幸早世,次子隆演,依次當立,諸將多先王舊臣,應無負楊氏,善輔導之,予有厚望焉!
  讀畢乃起,大眾亦齊起立道:「既有太夫人教令,應該遵從,快迎新王嗣位便了。」張顥此時也已出來,聞可求所讀教令,詞旨明切,恰也不敢異議。乃由他主張,迎入隆演,奉為淮南留後。看官,你道果真是太夫人教令麼?行密正室史氏,本來是沒甚練達,不過渥為所出,並系行密元妃,例當奉為太夫人。可求乘亂行權,特從旁室中草草書就,詐稱為史氏教令,諸將都被瞞過,連張顥亦疑他是真,未敢作梗。楊氏一脈,賴以不亡。可求誠楊氏功臣。
  顥專權如故,默思徐溫本是同謀,此次迎立隆演,溫卻置諸不問,轉令自己孤掌難鳴。此中顯有可疑情跡,計惟調他出去,免得一患。乃入白隆演,請出溫為浙西觀察使。可求聞知消息,即潛往說溫道:「顥令公出就外藩,必把弒君罪狀,加入公身,禍且立至了!」溫大驚問計,可求道:「顥剛愎寡智,可以計誘,公能見聽,自當為公設法。」溫起謝可求。可求即轉說顥道:「公與徐溫同受顧命,令調溫外出,他人都說公奪溫衛兵,意圖加害,此事真否?」顥驚道:「我無此意。」可求道:「人言原是可畏,倘溫亦從此疑公,號召外兵,入清君側。公將何法對待呢?」三寸舌確是善掉。顥少斷多疑,聞可求言,果將原議取消,乃勸隆演任溫如舊。隆演也是個庸柔人物,一一依從。
  既而行軍副使李承嗣,知可求有附溫意,暗中告顥。顥夜遣刺客入可求室,陰刺可求,虧得可求眼明手快,用物格刀,訊明來意,刺客謂由顥所遣,可求神色不變,即對刺客道:「要死就死,但須我稟辭府主,方可受刃。」刺客允諾,執刀旁立,可求操筆為書,語語激烈,刺客頗識文字,不禁心折,便道:「公系長者,我不忍殺公,但須由公略出財帛,以便覆命。」可求任他自取,刺客掠得數物,便去覆顥,但說可求已聞風遁去,但俟異日,顥亦只得靜待。
  可求恐顥再行加害,忙向溫告變,力請先發制人,且謂左監門衛將軍鐘泰章,可與共事,溫遂使親將翟虔,邀泰章入室,與謀殺顥。泰章一力擔承,歸與壯士三十人,商定秘謀,刺臂流血,瀝酒共飲。翌晨起來,裝束停當,直入左牙都堂,正值顥升座視事,被泰章擲刀中腦,頓時倒斃。壯士一齊下手,殺死顥左右數十人。溫率右牙兵親來接應,左牙兵憚不敢動,當由溫宣言道:「張顥實行弒逆,按律當誅,今已誅死首惡,尚有餘黨未盡,無論左右牙兵,但能捕除逆黨,一概行賞!」左牙兵得此號令,踴躍而出,捕得紀祥等到來,由溫命推出市曹,處以極刑。
  一面入白史太夫人,史氏惶恐失色,向溫泣語道:「我兒年幼,不勝重任,今禍變至此,情願自率家口,返歸廬州原籍,請公放我一條生路,也是一種大德呢。」可見她實是無能。溫逡巡拜謝道:「顥為大逆,不可不誅。溫豈敢負先王厚恩,願太夫人勿再疑溫,盡可放心!」史氏方才收淚,溫乃趨退。當時淮南人士,總道徐溫是楊氏忠臣,從前弒渥實未與聞,那知溫與顥實是同謀,不過顥為傀儡,轉被溫所利用,強中更有強中手,就是這事的注腳哩。總斷數語坐實溫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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