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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寒武記]補天記[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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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0-14 17:21:36 |倒序瀏覽 | x 7
本帖最後由 火影鳴人 於 2015-12-30 22:01 編輯

補天記 作者:寒武記

【內容簡介】:

  偽蘿莉的吃肉修仙、迎戰逆襲炮灰的懸疑之旅……(是的,這素一個玄幻懸疑文)

  ——*——*——*——*——

  修仙路,很崎嶇,除了各種功法素質機緣靈根一樣不能少,還要面對各種重生穿越的砲灰女配的逆襲。

  身為主角的榮慧卿頓時感覺鴨梨山大……

  賊老天!漏洞太多了吧!——補天不要錢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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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0-14 17:22:02
第一卷 衝出重圍

第1章 落神坡

  落神坡本是大楚國西部邊陲一個不起眼的小村莊,背靠落神山,面臨綠水河,窩在山水環繞的一塊山間平地裡。村裡住著一百來戶人家,都是前朝戰亂之後,從東部內地逃來避亂的。

  如今大楚國初定,天下太平,落神坡的日子也越發安定富足。

  榮慧卿背著小背簍,說說笑笑跟著一群村裡的小夥伴從落神山上下來。背簍裡面裝滿了在山上採的山貨,撿的野果,懷裡還抱著一隻剛剛在山上撿到的花栗鼠。它當時被捕獸夾傷,小小圓胖的身子拖著一個大大的捕獸夾,一步一挪地爬到榮慧卿腳下,睜著黑漆漆的雙目,求援似地看著她。榮慧卿看著就心軟,不顧同伴的阻撓,將這隻花栗鼠從捕獸夾上救了下來。

  大牛看著榮慧卿懷裡的花栗鼠,笑著道:「這隻花栗鼠倒是太瘦了,大概只能燉一小鍋湯。」

  榮慧卿莞爾一笑,剛要說話,卻感覺到自己懷裡的花栗鼠似乎瑟縮兩下,一雙小爪子一下子緊緊抓住自己胸前的衣襟,居然像在討饒。

  「我想養著它。燉湯倒是用不著。」榮慧卿挑了挑眉,沒有說什麼,伸手輕輕拍拍懷裡的花栗鼠。

  花栗鼠終於平靜下來,小爪子放開榮慧卿胸口的衣襟,還輕輕撫了兩下,似乎在諂媚……

  榮慧卿不動聲色地跟眾人走到村口。

  落神坡村口的大榕樹下面,村裡年歲最老的白鬍子祥叔又坐在榕樹底下,唾沫橫飛地跟面前的一堆孩子講古。

  「……仙人啊,他們會騰雲駕霧,餐風飲露。有時候只要看你一眼,你就死得不能再死了。所以千萬不要惹著仙人。」

  「祥叔騙人。我爹說,這個世上沒有仙人。」一個流著鼻涕的小孩子反駁。

  祥叔瞪了他一眼,「怎麼沒有?離這裡一百多里的朵鈴山莊,那裡就有很多仙人。」

  那個流鼻涕的小孩子握著小拳頭,大聲道:「我爹說,那個朵鈴山莊不是仙人,他們是……」

  祥叔猛然打斷那小孩子的話,沖他額頭拍了一掌,怒道:「二傻,你爹懂什麼?——你是二傻,你爹是大傻!」

  「你才是大傻!」那個叫二傻的孩子憤而向榕樹下的祥叔扔出一個土疙瘩,忘了剛才自己說的話。

  「打祥叔咯!打祥叔咯!」一群孩子跟著往祥叔身上扔石塊和土疙瘩。

  祥叔只好落荒而逃,跌跌撞撞地回自己家裡奔過去。

  ……

  大牛撇了撇嘴,「擺龍門陣擺了幾十年了,也不膩味。每天被村裡的孩子追打,他倒也有臉。」

  榮慧卿笑了笑,「說不定祥叔也是跟人逗趣而已。每天閒著也是閒著,他也要打發日子啊。」

  大牛抿緊唇,轉頭看著榮慧卿。

  榮慧卿雖然只有八九歲,可是身子高挑,看上去有十二三歲的樣子。她的長相只是清秀,但是言行舉止跟村裡別的姑娘們大不一樣。她這個長相,在別的地兒也許普普通通,可是在這落神坡,她就是不折不扣的一朵花,一群半大小子看見她就臉紅。

  同樣是一襲青色土布棉襖,襟邊上就愣是比別人家姑娘穿的多了一些彎彎繞繞的繡花。穿在她身上,馬上就和別人不一樣。

  大牛今年已經十五了,他娘張羅著要給他娶親,他只看中榮慧卿。

  可是大牛他爹已經放了話,讓他死了這條心。說榮家那老頭兒,是不會願意把唯一的孫女嫁到他們家。再說,榮慧卿比他小七歲,就算榮老頭答應,也不會讓榮慧卿現在就嫁過來。大牛等不起,他們家也養不起童養媳。

  大牛不甘心,今天想找榮慧卿親自問個明白。

  「慧卿,我娘……我娘……要給我找媳婦了。」大牛吞吞吐吐地道。

  榮慧卿抬起頭,用手捋了一下被山風吹散的額髮,笑著道:「恭喜大牛哥了。以後有了大牛嫂,大牛哥家裡就更熱鬧了。」

  大牛看著榮慧卿靈動的黑眸,覺得胸口被什麼東西漲得滿滿的,有些酸,又有些甜,再也說不出話來。

  說話間,他們已經到了榮慧卿家門口。

  榮慧卿的家跟這村子裡別的屋子沒有什麼不同。院牆圍著一個大大的場院,裡面三間正房,兩邊還有廂房,都是木頭搭的,糊著黃泥,屋頂上蓋著茅草。後面是一排更低矮的小屋子,養著豬和雞鴨。

  榮慧卿推開自己家的院門,笑著跟大牛客套,「大牛哥,要不要進去喝杯薄荷水?」

  落神坡是偏僻的小山村,除了靠山吃山,沒有別的東西。山上沒有茶樹,他們也不喝茶,最多用一種薄荷葉子泡水喝。喝了口舌生津,唇齒留香。

  大牛卻忙忙地擺手道:「不用了,不用了……」說著,逃也似地離開榮家的大門口,似乎那裡有吃人的猛獸一樣,在裡面張大嘴等著吞噬他們。

  榮慧卿笑著搖搖頭,走到自家院子裡面,順手關上門。

  外面幾個偷偷躲在牆角的半大小子追上大牛,問道:「大牛哥,你怎麼不進去?」

  大牛沒好氣地道:「那個院子誰能進得去?你們以前不是試過的?」

  一個小子訕訕地撓了撓後腦勺,「大牛哥,我那次是晚上,黑咕隆咚的,興許沒有看清楚……」

  「沒有看清楚?——你明明說一進到裡面,就像進了黑天地獄,到處陰風嚎嚎,還有惡鬼要吃你。你在裡面哭了一晚上,可是第二天,你爹是在榮家外面院牆的牆根底下發現你的。你丫根本是睡著了在做夢吧?」另一個半大小子一臉不屑,「膽小鬼!」

  被罵的孩子卻是煞白了臉,張了張嘴,最後還是垂頭喪氣地低頭,一隻腳在地上蹭來蹭去。

  大牛半晌沒有說話,最後才道:「也不怪他。榮家那院子,確實有些古怪,一般人晚上真的是進不去。」

  「可是榮大娘、榮大爺,還有榮老爺子都很好,前兒還給我一塊糖吃。」一個年紀小一些的小子咽了口口水,「真好吃。比過年的時候家裡做的麥芽糖好吃多了。」

  「就知道吃!」大牛曲起手指頭,在那小子頭上敲了一下,轉身的時候,回頭忍不住張望一眼榮家的小院子,真的跟別的院子沒有什麼差別,可是就是看上去不一樣,就跟榮慧卿這個人一樣……

  破天荒頭一次,大牛心裡升起一股道不清,說不明的情緒。

  ……

  榮慧卿回到自己家的院子,伸手關上院門,揚聲叫道:「爺爺!爹!娘親—我回來了!」

  從正房裡面走出個身材中等的男人,面目平庸普通,臉上的笑容卻是十分真摯寬厚,「慧卿回來了。累了吧?家裡的東西夠吃,你不要再上山去採山貨了。大冬天的,小心凍得手上長凍瘡。」嘮嘮叨叨地說著,從榮慧卿背上取下沉甸甸的背簍拎在手裡。

  榮慧卿一手抱著花栗鼠,一手挽住那男人的胳膊,笑嘻嘻地道:「爹,我上山是去玩兒的,不累。天天關在家裡面,憋也憋死了。」說著,將懷裡的花栗鼠托起來給那男人看,「爹你看,我救了一隻花栗鼠,是不是很可愛?我給它取名叫小花。」

  榮慧卿掌上的花栗鼠幾不可見的抖了一抖。

  那男人眼裡的精光一閃而逝,沒有錯過花栗鼠的這絲顫抖。

  「不錯,你從小也沒有什麼玩物。這個小東西,倒是挺伶俐的,你就養著玩吧。」說著,那男人伸手摸了摸花栗鼠背上光滑的絨毛。

  花栗鼠似乎被這一摸驚到了,在榮慧卿手掌之上僵硬了一瞬,就直挺挺倒了下去,似乎是暈了。

  「爹!—您做什麼嚇唬小花!」榮慧卿大發嬌嗔,推開那男人的胳膊。

  那男人呵呵地笑,帶著榮慧卿進到屋裡。

  一個身穿同樣青色土布棉襖的女子走過來,慈愛地摟著榮慧卿的肩膀,笑道:「又跟你爹生氣了?」

  榮慧卿托著仍然是僵硬一片,直愣愣躺著的小花栗鼠,嘰嘰喳喳向娘親告狀。

  那女子似笑非笑地斜睨了男人一眼,嗔道:「你爹既然又捉弄我們慧卿,就罰你爹今兒給我們做飯。」

  榮慧卿的臉立時耷拉下來,「不要啊—爹做的飯菜哪裡能吃!」

  那女子掩袖而笑,看得那男子兩眼發直。

  榮慧卿看見爹娘交纏在一起的視線,抿嘴一笑,抱著小花栗鼠往自己屋裡去了。

  在自己屋門口回頭的時候,榮慧卿還能夠看見自己爹爹專註地看著娘親,心裡眼裡只有一個她。再看看她娘親,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山村婦人,臉上還有一塊黑黑的刀疤,從左眼下面橫貫到下頜,差一點,就能割斷脖子。

  這樣的娘親,實在算不上美女。

  可是在爹爹眼裡,天上地下的美女加起來,都沒有她娘親一個人好看。

  這種相濡以沫的感情,才是真正的夫妻之情吧。

  榮慧卿心裡暖融融的,一直到吃晚飯的時候,嘴角都帶著笑容。

  榮慧卿的爺爺榮老爺子吃著熱騰騰的山珍松菌鮮蘑鍋子,大塊朵頤之餘,不忘對榮慧卿道:「再過幾天就要過年了,暫時不要上山。等過了年之後再上山也不遲。」

  榮慧卿嘟起嘴,想要抱怨兩句。

  榮老爺子又指著趴在榮慧卿膝蓋上的花栗鼠,道:「你就在家裡照顧這個小東西吧。它傷了腿,要好好養一養。不然以後被黃鼠狼拖走了,它就虧大發了。」

  花栗鼠本來正兩眼放光看著榮慧卿碗裡的山雞湯,聞言眼前一黑,就從榮慧卿膝蓋上倒栽下去。

  榮慧卿的爹和娘相視一笑。沒過多會兒,兩人臉上的笑容又淡了下來,不約而同嘆口氣,低頭吃飯。

  榮慧卿早習慣他們時不時的抽瘋,也不在意,從地上將花栗鼠抱起來,放回自己屋裡去。

  趁榮慧卿不在,榮老爺子感慨地道:「我們慧卿雖然沒有靈根,不能修真,可是她的腦子是我見過的最聰明的孩子。舉凡算經、易術和陣法,只要教一遍,就不用再說第二遍。舉一反三是常事,經常還能給我出些算題做做。——這樣聰明的孩子,老天怎麼就忍心不給她靈根呢?」

  榮慧卿的娘忙低頭拭淚,哽咽著道:「爹,都是我不好。當時不該……」

  榮慧卿的爹急了,安慰榮慧卿的娘親,道:「娘子,這不關你的事。再說,沒有靈根更好,不用去跟那些人鬥得烏眼雞似的。咱們慧卿以後不管是做煉丹師,還是做陣法師,都是各大派搶著要的座上客。——那些修真之人,只配給她做隨從保鏢!」

  榮慧卿從自己屋子出來,聽見這番話,知道家裡的三個長輩又在給她的前途做打算,都是聽得耳朵起繭子的話,難為她娘還是一說就哭,就跟村口榕樹下經常講古的祥叔一樣樂此不疲……

  「爹、娘,爺爺,你們不要說了。我覺得現在這樣很好,為什麼要想那些虛無縹緲的事呢?——我不想修真,也不想做煉丹師,更不想做陣法師。我只想跟你們在一起,快快活活過一輩子。」榮慧卿笑著坐下吃飯。

  榮慧卿的爺爺取出一根煙管,吧唧吧唧地吸了幾口,道:「這裡的日子是不錯。可是我和你爹、你娘,都比你老。等我們去世了,你一個人要怎麼辦呢?還是學點東西,以後找個好人家嫁了。生兒育女,才是你這樣女孩子要做的事。」

  榮慧卿像無數這個年紀的女孩子一樣嬌嗔:「我才不要嫁人!—就算要嫁,我也要帶著爺爺、爹和娘一起嫁!」說得屋裡的人都哈哈笑起來。

  剛才的沉鬱一掃而空。

  吃完晚飯,榮大娘去收拾碗筷,榮大爺拿了篾片過來編竹簍。

  榮老爺子卻坐在八仙桌前,就著一盞油燈,出算術題給榮慧卿做。

  「今有物,不知其數,三三數之,剩二,五五數之,剩三,七七數之,剩二,問物幾何?」

  榮慧卿連演算都不用,一邊逗著自己膝蓋上露出小肚皮讓她抓癢的花栗鼠,一邊笑著道:「這個簡單,是二十三。」

  榮老爺子讚賞地笑了笑,又問道:「今有雉兔同籠,上有三十五頭,下有九十四足,問雉、兔各幾何?」

  榮慧卿一怔。——雞兔同籠問題啊,好久遠,想不到在這裡也能遇上……

  看見榮慧卿好像被難住了,榮老爺子哈哈大笑,「慧卿,也有你不會做的題?!」

  榮慧卿回過神,挑了挑眉,笑道:「這有何難?——有兔十二隻,雞二十三隻。」

  榮老爺子被嗆得大聲咳嗽起來,將手裡的《算經》扔到一邊,道:「換一個!—我上次教你的易術,你說給我聽。」

  榮慧卿偏頭想了想,道:「易之一道,傳承自上古聖人。聖人所言,稱『易經』。經之解讀,稱『易傳』。傳之傳傳承,稱『易學』。古之聖賢,本用『易』占筮,卜卦吉凶。易有八卦,每卦有六爻。卦下有辭,為解敘。傳言卦像為伏羲所創,周王作卦辭,後來演變為六十四卦,成為大演之術的根基。」

  榮老爺子閉目不語,只是微微點頭,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

  等榮慧卿說完了,榮老爺子才道:「我傳你易術,是為了陣法之道。能弄懂易之一道,天下所有陣法在你眼中都不值一提。無非就是『易生有兩極,兩極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定吉凶』。但是,善易者不卜,所以卜卦之道,乃是末節,不到萬不得已,不要輕易占筮。」

  頓了頓,榮老爺子別開眼,往院子里掃了一眼,若無其事地道:「陣法其實也是細枝末節。外面的人都奉陣法師為座上客,其實在我眼裡,還不如煉丹師管用。」

  榮慧卿趴在桌上咯咯地笑,「爺爺,我不過是小時候把院子裡您設的陣法略微變了變,將生門轉做死門,死門轉做生門而已。——您就怨念到現在。」

  榮老爺子有些惱羞成怒,瞪著眼睛道:「你還好意思笑!—院子的陣法……陣法能隨便改嗎?!差點將村裡的小虎困死。若是鬧出人命,我們還想好好待在這裡?」

  榮慧卿收了笑容,攤了攤手,道:「……我也不知道會出這樣的事。但是如果來的人不是村子裡的小孩子,而是外面的壞人,就算困死他們,還不是他們活該!」

  榮大爺聽見祖孫倆爭執起來,就咳嗽一聲,編好一個竹簍,放起來,又抱了一堆篾片過來,開始繼續編竹簍。

  榮大娘端了一杯薄荷水過來。

  榮大爺就著榮大娘的手喝下去,伸手拍拍自己身旁的位置,對榮大娘道:「坐下吧。你忙了一晚上了。」

  榮大娘笑著坐下,扭頭勸榮老爺子,「爹,慧卿那時候才五歲,隨手改陣法,不過是頑皮而已。小虎不是沒事了嗎?村子裡都是厚道人,他們不會想到別處去的。」

  榮大爺低著頭,手裡熟練地繞著篾片,道:「爹,娘子說得有道理。您既然想讓慧卿平平安安過一輩子,就不要教她這些東西了。——女孩子家,學那麼多東西做什麼?她又不能……還是跟村子裡的小姑娘一樣就好了。」

  榮老爺子卻有些不甘心地嘆口氣,搖頭道:「院子裡的陣法,就算是修真之人,不到一定的境界,也是進不來的。可是,我最近總是提心弔膽,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榮大爺心裡一驚,手指間的篾片在手掌上劃過,幾滴鮮血滴在篾片上,形成一個卦像一樣的符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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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0-14 17:22:59
第2章 暗夜來襲

  榮慧卿走過來,好奇地蹲在榮大爺身邊,看著那個鮮血凝就的卦像符號,沉吟道:「坤上下,是第二十三卦——剝卦。卦辭有雲,剝者,不利有攸往。爻位在六二,剝床以辨,蔑貞,凶。」抬起頭看向榮老爺子,笑道:「爺爺,我說的對不對?」

  榮老爺子心底更是一沉。鮮血滴在篾片上,還是「剝」卦,本來就是凶,又是自己兒子的血,這個凶,真是凶的不能再凶。——可是自己一家三口,早已經自斷前塵,跟往事一筆勾銷了。

  在修真界,這樣做,就跟普通人重新投胎做人一樣。誰又會來追究你上輩子犯的事呢?哪怕是犯了彌天大罪,身死入黃泉,就連天也不會再追究。——應該不會是他們。

  榮老爺子自失地一笑,再看那篾片上鮮血凝成的卦像,似乎又有不一樣。

  因為鮮血是液體,是流動的。長長短短的血跡也在不斷順著篾片往下淌,慢慢地,卦像似乎又變了。

  榮慧卿看見爺爺的神色變了一變,又高深莫測起來,有些莫名其妙,再順著爺爺的目光低頭往篾片上看過去,發現那卦像果然又有變化。

  「咦?現在居然變成乾卦?—乾上乾下,元亨利貞!」榮慧卿驚喜地叫道。

  屋裡的三個大人心裡驟然輕鬆起來。

  乾卦,可是了不得的大吉之卦。卜之於凡人,那就是帝王之卦。

  只不過他們四個人是世外畸零之人,乾卦對他們來說,也就是一種解脫罷了。讓他們知道,雖然前途有艱難坎坷,但是一定會逢凶化吉、遇難呈祥。

  榮大娘柔聲道:「這下好了,爹可以放心了,相公也不用一直犯愁了。」

  榮老爺子看了自己的兒子榮大爺一眼。

  卻見他憨厚樸實的臉上露出有些不好意思的微笑,伸手從旁邊的桌上端起茶杯,遞給他身邊的榮大娘,「娘子,喝點水。」

  榮老爺子翻了個白眼,站起身撐了個懶腰,道:「天不早了,大家睡了吧。看這天發黃的厲害,明天會下大雪。」

  榮大爺應了一聲,放下手裡編著的竹簍,幾步搶上前,幫榮老爺子掀開往內室去的簾子,笑著道:「爹早些歇著。我明兒早上去看看房頂的稻草是不是結實。如果真下了大雪,可不能像去年一樣壓塌了。」

  榮老爺子嗯了一聲,回身對屋裡另一邊一坐一蹲的榮大娘和榮慧卿道:「你們也早些歇著。有事明天再說吧。」

  榮大娘起身福了一福。

  榮慧卿卻還是蹲在地上,看著那篾片上的卦像,喃喃地道:「爻位九二,見龍在田,利見大人。——有什麼了不起的大人物要來了嗎?」

  榮老爺子咳嗽一聲,「慧卿,別看了。血卦本來就不準。」

  榮大爺窒了窒,想說什麼,張了張嘴,卻被榮老爺子的利眼看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榮慧卿「哦」了一聲,也懶得再看,站起身抱著榮大娘的胳膊撒嬌道:「娘,我睏得很……」

  榮大娘笑著攬了榮慧卿的肩膀,送她去她自己的屋子裡歇著。

  他們走了之後,這個血卦最後凝結起來,從乾卦,變成了坤卦。

  坤者,元亨,利牝馬之貞。君子有攸往,先迷後得主,利西南得朋,東北喪朋。本是吉卦。可是這一個坤卦,爻位在上六。

  爻辭云:龍戰於野,其血玄黃。

  低矮的茅屋裡面,昏黃的燈光突然跳了兩跳,似乎有一陣風從大門底下的縫隙裡吹了進來,那篾片上的血卦像,沒過多久,就如同清晨的露珠被朝陽蒸發一樣,悄沒聲息地從篾片上消失,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

  ……

  夜已深,安靜的村莊裡,突然響起了幾聲狗吠,將村口幾戶人家都吵醒了。

  他們這個落神坡,與世隔絕地厲害。就算到最近的府城永璋城,也要翻過七座大山,淌過七條小河,走上七天七夜,才能走到人煙稠密,富庶繁榮的府城。

  這麼晚了,怎麼會有狗吠聲?

  屋裡陸續亮起油燈,似乎有人起身,來到屋前,推開了屋門,往外面張頭張腦地看了出去。

  一個男人的聲音埋怨道:「別看了,肯定是落神山上的那些野物跑下山了。最近也不知道犯什麼邪,大大小小的野物們都瘋了一樣往山下跑。隔壁張家在山上設的那些捕獸夾,一天要換好幾次,次次都是抓得各種肥的流油的山豬獾子……」嘀嘀咕咕地不肯從床上起來。

  落神坡的房子低矮狹窄。

  來到屋門口張望的女人聽見男人的埋怨,嘻嘻一笑,就將門窗掩好,吹熄油燈,回到床上睡下,對她男人嗔道:「你要眼紅,也去裝幾個捕獸夾。等開春了,咱們拿著皮毛到府城去賣,也能換幾尺紅布,給妞妞做嫁妝。」

  男人「嗯」了一聲。

  村子裡又安靜下來。

  黑暗中,一群騎著高頭大馬的黑衣人,像是從平地裡突然冒出來一樣,站在了村口前面的高地之上,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個黑寂靜的小山村。

  當先一個披著玄色貂裘的黑衣男子,從玄色風帽中抬起頭,映著瑩白的月光,露出一張面如冠玉的絕色面龐,長眉入鬢,雙眸細長,眼尾往上微微一翹,在濃密黑長的睫毛掩映之下,憑添幾分殺氣。

  他伸出一隻胳膊,指著村子裡中間的一座小房子,淡淡地道:「就是那裡,離三震二。」

  後面的黑衣人都明白那人說的是房屋的方位,有八個人翻身下馬,對那男人躬身行禮,然後一言不發,就往那座小屋的方向飛奔過去。

  那座小屋,正是榮慧卿他們的家。

  那八個黑衣人來到小屋跟前,利落地翻牆進了院子。這種事,他們不知做過多少次,當然駕輕就熟。

  那玄衣貂裘的男子騎在馬上,靜靜地眺望著小屋的方向。

  過了一刻鐘的功夫,小屋那邊還是靜悄悄的,沒有一絲吵鬧喧嘩的聲音,就連大門開啟的聲音都聽不見。

  那男子「咦」了一聲,兩隻手突然從貂裘下面伸出來,十個手指交纏,做出三種手勢,變幻莫測,口裡念道:「臨、兵、鬥,諸神散去!」話音剛落,他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上突然燃起白光,就像燭光一樣,在夜空閃耀。

  雖然只有三字真言,但是已經包括了佛門秘傳的不動明王英大金剛輪印和外獅子印,剛猛無匹,正氣凜然,可破一切邪祟。

  後面的黑衣人看見前面男子手上的光芒,眼裡都露出狂熱的崇拜之色。似乎這樣的光芒,他們也見過不是一次,可是每一次見到,他們都按捺不住心底的悸動跟崇拜。

  那男子將燃起亮光的手指,在眼前緩緩拉過。就如開了天眼,散去凡人眼光中的世俗迷霧一樣,他眼前的景象,立刻變得跟剛才不一樣。

  他看得清清楚楚,那小屋的上空,居然翻滾著黑色的雲霧,將整座小屋罩得嚴嚴實實。黑色濃霧當中,不時有各種夜叉惡鬼的頭像,在霧裡飄來盪去,發出震耳欲聾的怒吼,似乎在警告任何一個膽敢進入這座小院的人。

  而先前翻入院子裡面的那八個黑衣人,正在迷霧之中拿刀砍來砍去,以為在跟那些在他們身邊纏繞的惡鬼夜叉搏鬥。可是他們不知道,他們的每一刀,都砍在了自己人身上……

  那男子略微有些詫異,放下手指,默然半晌,輕笑一聲,「居然這裡還有九品的三轉聚魂陣。——也罷,我就親自走一遭吧。」說著,那男子一提韁繩,胯下烏騅馬一聲長嘶,向空中躍起,再一眨眼,就跟騰雲駕霧一樣,已經來到小院門前。

  烏騅馬的嘶叫,終於將安靜的小山村再次喚醒。

  村口的幾隻大黑狗已經夾著尾巴不知道躲到哪裡去了。

  那男子微微皺眉,再出手,手指的光芒再起。這一次,不再是如同燭光一樣弱小,而是如同陽光一樣炙烈。

  烈烈的白光往小院裡面的濃霧衝過去。霧裡的妖物見著白光,立刻如煙霧一樣散去,再也無法凝結成形。白光過處,在濃霧裡劃出一條長長的通道。通道的盡頭,就是小屋的大門。

  屋裡的榮家人在有黑衣人進院子的時候,就已經醒過來了。

  本來他們也沒有太當回事,就等著這些人殺累了,他們再把這些人扔出去。

  可是等到那烏騅馬的嘶叫聲響起,然後一道白光劃破院子裡的濃霧,榮老爺子心神一震,立刻向對面榮大爺和榮大娘的屋裡叫道:「和飛!讓鳳女帶著慧卿去落神山躲避!—你跟我在這裡擋著,有強敵!」

  榮大爺名叫和飛,榮大娘娘家姓管,名鳳女。

  榮老爺子一向不稱呼他們的姓名,只是「兒子」、「媳婦」地叫。

  這一次居然叫起了名字,一定是很兇險。

  榮大爺立刻應了,從床腳的櫃子裡抽出一個包袱,背在榮大娘身上,又在她面頰上親了親,道:「你帶慧卿先走,我和爹隨後就到。」

  榮大娘哽咽著道:「我等你。」說著,就衝出屋子,來到榮慧卿的屋裡。

  榮慧卿到底是個八歲的孩子,外面鬧得天翻地覆,她還在高。

  榮大娘一陣心酸,連忙將榮慧卿叫醒,七手八腳地將毛皮大襖和風帽給她套上,拉著兀自不斷打呵欠,閉著眼睛抓緊時間睡覺的女兒,匆忙從後門跌跌撞撞出去,往落神山的後山行去。

  他們的院子建得巧。在一般人看來,後院對著落神山山腳,根本就無處可去。可是只有他們家的人才知道,那裡用陣法隱藏了一條山間小道,可以隨時從後門往外逃。

  只是這條小道,需要有人在這裡維持陣法。如果大家都逃,無人維持陣法,這條小路就暴露了。

  前面那騎著烏騅馬的男子,看見院子前面一個九品的三轉聚魂陣,就已經是很出乎意料了,根本沒有想到,這裡的後院另有乾坤,還隱藏了另外一個更高深的陣法。

  榮大娘拉著榮慧卿匆匆逃往落神山的後山。

  榮慧卿被夜晚冰冷的山風終於吹得清醒過來,結結巴巴地問道:「娘,出什麼事了?我爹呢?還有爺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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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0-14 17:23:22
第3章 管鳳女

  榮大娘緊緊抓住榮慧卿的手,急步往落神山上走,沉聲道:「你爹和爺爺等一會兒就上山,讓我們先走。」

  「出什麼事了?」榮慧卿眨眨眼睛,臉上驚疑不定起來。她自懂事時候起,就一直住在這裡,從來就沒有像今晚這樣倉促過。

  娘這樣著急忙慌的樣子,明明是在逃命啊!

  「是不是有壞人來了?——娘,我們應該回去幫爹和爺爺……」榮慧卿企圖掙脫榮大娘的手,往山下跑。

  榮大娘回過頭,厲聲道:「你回去有什麼用?回去也是添亂!再說,你爹和爺爺……也有幾分本事,一般人都奈何不了他們。你跟著我上山,好好躲起來,才不枉你爹……」話音未落,榮大娘突然覺得心裡像是被誰拿刀砍了一把,一股劇痛由內到外,一時忍不住,哇地一聲,就在山道上吐了一口血。

  榮慧卿扶著榮大娘,快要哭出來了,「娘!娘!您沒事吧?」

  「我……我沒事……」榮大娘站在半山腰上,凄然回頭看了一樣山腳的小院子。

  那一記撕心裂肺的疼痛,標誌著她的丈夫,那位憨厚樸實的漢子已經隕落了。

  這一次的強敵,看來真是非同小可。

  榮大娘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拉著榮慧卿上山的。茫然中,她只有一個信念,自己的丈夫不在了,自己一定要保住丈夫在這個世上最後一滴血脈!

  榮慧卿的手被榮大娘攥得生疼,可是她不敢吭聲,連走帶爬地跟著榮大娘往山頂行去。

  離山頂一步之遙的地方,榮大娘突地停住腳步,她駭然回頭,清清楚楚看見,一簇白光在小院上空劃過,自己一家人住了八年之久的小院子立刻熊熊燃燒起來。村子裡有人看見火光,已經敲鑼打鼓,叫醒了沉睡中的村民,組織大家過來救火。

  那個院子有陣法,現在被一把火燒了,只有一個可能,就是榮老爺子,也隕落了。

  榮大娘的兩眼模糊起來,拉著榮慧卿一起跪下,道:「慧卿,快給你爹和你爺爺磕兩個頭,讓他們在天之靈,保佑你這一輩子逢凶化吉、遇難呈祥!」

  榮慧卿大驚,抓著榮大娘的衣袖叫道:「娘!娘!—爹和爺爺不會的!他們不會有事的!他們是最有本事的人,他們不會有事的!」

  榮大娘攬住榮慧卿的頭,默默地流淚。可憐的孩子,一直長在這個偏僻的小山村。她不知道,在外面的修士看來,他們這些普通人,命同螻蟻。只是,修士不敢直接為難他們,可是修士手下的打手,卻可以隨意欺凌他們……

  「慧卿,你聽我說……」榮大娘正要說話,突然耳朵一動,似乎聽到什麼聲響。

  「過來,趕快躲到大石頭後面來!」榮大娘急聲道,伸手將榮慧卿推到山路旁邊的一塊大石頭後面。

  榮慧卿從大石頭後面探出頭來,往山路上瞧去,卻什麼都沒有看見,不由狐疑道:「娘,您聽見什麼了?」

  榮大娘沒有時間跟她說話,只是從地上匆忙撿了些草棍和石塊,在大石頭周圍擺了起來。

  榮慧卿回頭,看見榮大娘的舉動,詫異道:「娘,原來您也會陣法?」

  榮大娘手腳利落,很快就佈好陣,山路對面的馬蹄聲此時也清晰可聞。

  榮慧卿忙把頭縮回來,躲在大石頭後面。

  她知道,榮大娘倉促之間,佈了一個石隱陣。外面的人看過來,只能看見一片大大小小的石頭,看不見人。

  這個陣法雖然簡單,卻極精妙,不是一般的陣師能佈的出來的。

  榮慧卿仔細打量著各個草棍和石塊的方位,在心底默默計算,沉浸在陣法的世界裡,就沒有注意到她娘已經走到路對面的石頭後面躲起來。

  榮大娘在對面的石頭那裡也佈置了一個簡易陣法。

  山路上的馬蹄聲越來越近,逐漸向她們這邊走過來。

  榮大娘的陣法起了作用。

  那騎馬的人從她們身邊掠過,向前面奔去,然後又跑回來,在山路上來回好幾趟。

  榮慧卿被馬蹄聲從陣法的世界裡驚醒過來,聽見有人在說話。

  「王爺,這裡沒人。我們找了好幾趟,都沒人。」

  榮慧卿從大石頭後面偷偷探出頭,看了一眼。

  只見一個面如冠玉,俊美無匹,身披斗篷的男子,坐在一匹烏騅馬上,就站在離她們不遠的地方,在聽另外幾個黑衣人說話。

  那些黑衣人都叫這個男人「王爺」。

  榮慧卿抿緊了唇。難道就是這個王爺,殺死了她的爹和爺爺?

  她的小手握得死緊,用盡全身的力氣,才遏制住自己想衝出去跟這個殺人兇手同歸於盡的復仇慾望。

  那烏騅馬上的男子雙眸銳利,若有若無地向她們這邊掃了過來。

  榮慧卿趕緊低下頭,背靠大石躲了起來。

  「管鳳女,我知道你在這裡。——出來吧。你若是不出來,我放火燒山。燒到你的心肝寶貝,你可別後悔!」那男子唇含微笑,徐徐說道。

  管鳳女便是榮慧卿的娘親榮大娘的閨名。

  榮慧卿的嘴一下子張得大大的。這這這……這個男子居然是想抓自己的娘親?!

  不!不行!—自己已經沒有爹和爺爺了,一定不能沒有娘!

  榮慧卿大怒,就要從石頭後面爬出來,打算跟對方鬥一鬥。

  可是沒等她站起來,那男子又道:「管鳳女,自從那天在集市驚鴻一瞥,我就對你念念不忘。上天憐我一片痴心,終於讓我尋到你的住處。你跟我回去,我立刻請旨,封你做王妃!」

  榮慧卿聽見這話,就從無比憤怒,一下子變得無比呆滯。她抬頭看看天,好像跟往日沒什麼不同,依然昏黃厚重,似乎一場大雪迫在眉睫。而自己的娘親,榮慧卿看向對面的那個大石頭,她記得清清楚楚,娘親臉上一塊長長的黑色刀疤,縱貫左臉,絕對稱不上是美貌之人。——娘到底是做了什麼,如何能讓這個俊美毒辣的王爺念念不忘?

  榮慧卿很想衝出去,大力搖著那個王爺的肩膀怒吼:「你丫認錯人了!—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你受死吧!」

  可是沒容榮慧卿繼續想下去,那個王爺又道:「還不出來?我這人沒什麼耐性的。——不過是幾個陣法,你以為我破不了?」說著,那男子舉起右手,對準了榮大娘管鳳女所在的那塊大石頭。

  管鳳女眼看那王爺識破了自己的障眼法,為了榮慧卿不被王爺發現,只好緩緩從自己藏身的石頭後面走了出來。

  那王爺看見管鳳女終於現身,一時百感交集,似喜似悲地看著她,夢囈似地道:「……鳳女,我終於又見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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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0-14 17:46:53
第4章 天道法則

  榮慧卿木木呆呆地蹲坐在大石頭後面,腦子已經完全僵硬,不能思考。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一個身份高貴,而且明顯不缺女人的王爺,居然跑到他們這個偏僻的小山村,還殺了自己的爺爺和爹爹,就為了自己的娘親?

  到底是王爺腦殘,還是自己瞎了眼?

  自己的娘親,什麼時候跟王爺有過一面之緣?

  像是知道榮慧卿在想什麼,管鳳女的聲音從山路上飄了過來,「民婦不記得見過閣下。閣下一定是認錯人了。」

  那王爺默然半晌,才感慨地道:「你那日去集市趕集,我正好心血來潮,去南市微服私訪,就看見你在和你男人賣山貨。——當日一別,夙夜思之,今日終於能一解相思之苦。」

  榮慧卿用手捂住嘴,默默地流下淚。

  原來如此。太陽底下無新事。

  這個狗王爺,不過是仗勢欺人,強搶民女罷了!

  榮慧卿再次從大石頭後面探出頭來,緊張地看向這邊,暗暗祈禱這王爺,是認錯了人,這樣自己的娘親還能逃過一劫。可是不管是不是認錯人,他們的梁子算是結下了。殺父殺祖父之仇,不共戴天!

  她想報仇,可不是現在。她如今才八歲,除了會陣法,別的什麼都不會,怎麼跟人鬥?

  管鳳女聽完那王爺的話,卻凄然一笑,道:「民婦只有一句話,王爺認錯人了。民婦有夫君,一女不事二夫。今天梁子已經結下,王爺雖然是貴人,可也不能草菅人命。——我夫君,還有我公公的命,都命喪王爺之手,民婦也不想活了。今日我們全家斃命於此!」說著,從懷裡掏出一根明晃晃的簪子,就向那王爺撲過去。

  那王爺右手一抬,面前立刻如同豎起一道堅硬的盾牌,將舉著簪子的管鳳女擋在面前一尺之地。

  「王爺是修真之人,難道也敢親自對民婦動手?你就不怕天道輪迴,讓你這一輩子的修為再也不能更進一步?!」管鳳女舉著簪子立在那裡,冷冷地道。雖然荊釵布裙,卻有了幾分風姿綽約之態。和她臉上的刀疤對照起來,顯得極不和諧。

  榮慧卿在大石頭後面聽得心裡一動,想起了以前爺爺經常跟她說的話。

  據說是從遠古創世神那裡傳下的規矩,修真之人,不能殺戮毫無修為的凡人。修真之人只能親自對付有修為的人。如果親手打死凡人,修真之人就違反天道,會被打入六道輪迴,修為會永遠停滯,壽元也無法增長,最後會和凡人一樣身死入黃泉。

  從某種角度來說,創世神也算是煞費苦心,為了平衡世上的力量規則,不讓修真之人太過目中無人,草菅人命,才有了這個天道法則。

  不過世上的事,都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修真之人不能直接殺死凡人,但是修真之人可以豢養很多俗世打手。如果跟凡人有過節,直接派打手出動就可以了,根本不需要自己親自動手,就可以避開這個天道法則。

  再者俗世政權向來有修真之人在後面撐腰,對付平民老百姓,也用不著修真之人手上沾血。

  而這個追到他們村裡來的王爺,明顯是有修為的修真之人。他殺了自己的爺爺和爹爹,不用自己親自報仇,老天爺都會幫自己收拾他!

  榮慧卿剛鬆了一口氣,就聽那王爺朗聲一笑,「管鳳女,你丈夫和你公公,可不是我下的手,你別恨錯了人。——至於你嗎,若是你執意不從,我有的是法子,讓你乖乖聽話。只要不殺你,上天就不會把這樁因果歸結到我身上。」

  管鳳女一驚,握住簪子的手臂哆嗦兩下,回手就往自己脖子處扎了下去,恨聲道:「我就算是死,也不會讓你如願以償!」

  那王爺沒料到管鳳女如此烈性,慌忙將身前的防護撤下,卻已經晚了一步,管鳳女的簪子已經扎在她的咽喉處,汩汩的鮮血往外開始流淌。

  「鳳女!」那王爺長嘯一聲,身影閃動,衝到管鳳女身邊,及時抱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出指如風,在她頸邊傷口處連點幾下,止住了噴湧而出的鮮血。

  那些黑衣人看見這一幕,不由得面面相覷。——王爺的口味也太重了吧?為了這樣一個醜婦,也值得這樣大費周折?!可是不管怎樣,既然王爺看上了這婦人,他們也只管聽命行事了,忙上前將身上帶著的上好金創藥遞上去。

  那王爺嫌惡地看了一眼那黑糊糊的金創藥,搖搖頭,「不用了。我這裡有上好的。」說著,手掌一翻,一個白玉小瓶就出現在他的掌心。

  一股清涼的綠汁從小瓶裡面流出來,滴到管鳳女脖子上的傷口。

  鮮血褪去,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癒合。

  管鳳女面色慘白,被那王爺摟在懷裡,略施手段,她就動彈不得。

  現在這種情形,是生也由不得她,死也由不得她。

  管鳳女心裡大急,生怕榮慧卿會一時忍耐不住,從大石頭後面跳出來。——她不惜用簪子行刺,然後再扎傷自己,就是希望這個王爺不會想到他們家還有別人。

  以這個王爺的心性,肯定不是心慈手軟的大善人。榮慧卿是他們榮家最後一條血脈,一定不能落入這個王爺手裡!

  「王爺,天色不早了。我們是不是該回去了?」一個黑衣人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問道。

  山下的村民已經聚集在榮慧卿他們家的周圍,救火的救火,救人的救人,甚至已經有人順著榮家小院後面那條曾經用陣法隱藏的小路,往他們這邊過來了。

  這些村民雖然不看在黑衣人眼裡,可是螞蟻多了,大象也愁。——還是能不打,就不打吧。

  那王爺看了看山下的那條小道,又抬頭看了看天,目光若有若無地從榮慧卿藏身的大石頭處掠過,再低頭看向懷裡的管鳳女,沉吟半晌,另一隻手緩緩抬起,往管鳳女的面頰上輕撫過去。

  就如同變魔術一樣,王爺的手掌過處,管鳳女的面容開始變化。和以前的樣子慢慢有了分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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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0-14 17:56:05
第5章 前事盡忘

  隨著那王爺的手掌過處,管鳳女左臉上黑色的刀疤逐漸消失,她的膚色慢慢變得白膩,鼻樑變得更加高直,雙眸的眸色更是從棕色,逐漸加深,深的發藍,如上佳的藍寶石一樣讓人沉醉。她的唇瓣不再乾枯龜裂,而是變得潤澤豐滿,如鮮花綻放,自然嫣紅。髮色黝黑,身高腿長,就算是青色粗布衣裳,也難掩她的國色天香。

  那王爺緊緊盯著管鳳女的臉,輕聲道:「世人痴迷的,是你無雙的美貌。只有我,看重的,是你聖潔的靈魂。」

  榮慧卿從大石頭後面探出頭來,捂住自己無聲的哽咽,瞪大眼睛,如做夢一樣,看著這一幕神奇的景象。

  自己的娘親,突然從一個醜陋的農婦,變成一個風華絕代的大美人,饒是榮慧卿這樣心理素質非常過硬的人,也被震撼得不輕。她看得很清楚,娘親眉眼的大致輪廓和以前差不多,但是更加深邃,更加精緻。

  榮慧卿不知不覺想起以前背過的一段話:「……東家之子,增之一分則太長,減之一分則太短;著粉則太白,施朱則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齒如含貝;嫣然一笑,惑陽城,迷下蔡……」。(注:引自《登徒子好色賦》)

  那些黑衣人也看得目不轉睛。陸續有刀槍落到地上的聲音,似乎有人看得失了神,忘記自己手上還拿著武器。

  這些人都想起了曾經聽過的一個傳說,言道海西有國名臘,曾有絕世美女海倫出世。兩個國家為了爭奪她的歸屬,打了十年的仗,死傷無數……

  現在看見王爺懷裡這個美人的樣子,所有人都在心裡大叫:為了這樣一個傾國傾城的大美人,就算是發動戰爭,讓無數生靈塗炭,也是值得的!

  管鳳女閉上眼睛,眼簾之下瞳仁微微轉動,再不願睜開。

  那王爺微微一笑,一隻手握住管鳳女的下頜輕輕一捏。管鳳女被迫張開嘴,一顆瑩白的藥丸被彈入她嘴裡。再放開她的下頜,那藥丸就順著她的咽喉滑了下去。

  榮慧卿睜大眼睛,看著這一幕,心裡的不安更加嚴重。

  「王爺……快走吧……那邊真的來人了。」一個黑衣人惴惴不安地催促道。

  「等一等。慌什麼。」那王爺目不轉睛地盯著管鳳女的反應,似乎一點都不擔心。

  榮慧卿抬眼往山路上看過去,發現一個熟悉的身影正蹣跚著往這邊爬過來。——好像是大牛?

  沒過多久,管鳳女睜開眼睛,像是從沉睡中醒來,一雙眸子如嬰兒般瑩澈無暇,似乎以前的事情,都忘得乾乾淨淨,整個人跟白紙一樣純潔,只等人上去描畫。

  「你是誰?——你為什麼抱著我?」管鳳女眉尖輕蹙,輕輕推了推自己身前的男人。

  那王爺眼裡閃過一陣狂喜,手臂更緊了緊,道:「我是你的夫君,你不記得了?」

  管鳳女的眉尖蹙得更緊,疑惑地打量著面前的男人,「你真是我的夫君?」

  那王爺忙點頭,「當然。」說著,將管鳳女圈在懷裡,轉身魚躍上馬,將管鳳女放在胸前,回頭的時候,又若有若無地掃了一眼榮慧卿藏身的那塊大石頭。

  管鳳女拉了拉那王爺的衣領,好奇地問道:「你在看什麼?」又垮下臉道:「我餓了,我要回家。」

  看著管鳳女的輕嗔薄怒,那王爺欣喜若狂,伸手一抖韁繩,道:「我這就帶你回家!」說著,驅馬向山下狂奔而去。

  那些黑衣人也紛紛上馬,跟著前面王爺的烏騅馬後頭,向山道下方奔過去。

  走到半山路上的大牛眼看有馬匹衝過來,忙一個側滾,躲到山路旁邊的大樹後頭。

  數匹駿馬飛馳而下,大牛躲在樹後一動不動,生怕被這些人發現。

  來到山腳的村子下面,一群村民擋在他們出村的路口,手裡拿著棍棒,對這些黑衣人怒吼道:「是不是你們殺了榮家的男人,燒了榮家的房子!」

  那王爺吁地一聲勒緊韁繩,面色陰沉地看著眼前這些憤怒的村民,沉聲道:「孤乃大楚國敕封一字並肩王!—你們想造反不成!」

  那些村民聽說這人是王爺,還是大名鼎鼎,戰功赫赫的一字並肩王,都是一愣。

  「你騙人!你說是王爺,就是王爺?!—一字並肩王在京城,無詔不得離京,你當我們是傻子?!」村裡的白鬍子祥叔也跟著過來湊熱鬧,聽說這人自稱是「一字並肩王」,忍不住賣弄自己的學識。

  那王爺利眼一掃,接著便瞇起雙眸,嗤笑一聲道:「想不到這裡也有懂行的。」說著,就對身後的黑衣人道:「一個不留!」便往自己的烏錐馬後背抽了一鞭。那馬狂嘶一聲,騰空而起,從村民頭上躍過,一瞬間就消失了蹤影。

  站在路口的村民都傻了眼,舉著手裡的棍棒手足無措起來。

  黑衣人的頭目怪笑一聲,將大朴刀握在左手,又從腰間抽出一根長鞭,指著這些拿著棍棒的村民道:「要怪,就怪你們那位白鬍子老頭亂說話。——你們今天的命,都算在他頭上吧!弟兄們,上啊!」說著,驅馬沖入村民當中,朴刀過處,一個個頭顱飛上天空,長鞭舞動,將一個個村民捲入空中,又重重地摔下來。

  這些黑衣人雖然不是修士,可是武力非凡,對付這些村民,直如砍瓜切菜一般,很快就將所有聚集在村口的村民砍殺殆盡。

  聚集在村口的村民,都是落神坡裡精壯的男丁。

  這些人一死,有些在遠處觀望的女子就哭喊著跑了過來。

  「怎麼辦?頭兒?」有些黑衣人看見那些老弱婦孺往這邊湧了過來,有些手軟腳軟。

  「怕個鳥!—咱們一不做,二不休,全做了!屠村,然後燒屋子!這裡的人跟我們朝過相,一個不留!」黑衣人的頭兒吩咐道。

  底下的黑衣人齊聲唱一聲喏,便舉著刀,往各家各戶院子裡衝過去……

  大牛躲在樹後,看見山下村子裡的每一處屋子都起了大火,濃濃的黑煙直衝雲霄,嚇得從樹後頭繞出來,要往山下跑。

  可是他剛跑到山路上,就看見一個陌生的少女從山路的另一端爬上來,氣喘吁吁地叫住他:「大牛!—你是不是曾大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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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0-14 17:56:22
第6章 近水樓台

  大牛聽見有人叫他的名字,瞪大眼睛往前方看過去。

  只見那個少女和榮慧卿差不多年紀,但是容顏嬌媚,眼波流轉,身姿妖嬈,居然比榮慧卿還要好看……

  大牛愣了愣,忙甩了甩頭,暗罵自己胡思亂想。

  那少女氣喘吁吁地跑到大牛面前,一臉崇拜地看著他。

  大牛對這種目光很不自在,皺著眉頭反問道:「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那個少女忙欣喜地道:「這裡是落神坡吧?你是曾大牛。我是百卉,慕名……哦,不,我是聽我遠房姑媽的鄰居的外甥女說,你是住在這裡,我就專程來找你。」

  大牛更加莫名其妙,道:「慕名?我有什麼名氣?你認錯人了。」

  百卉張口結舌,窒了一會兒,才悻悻地道:「是我說錯話了……」

  「好了,天色不早,我要下山了。我家裡好像著了火。」大牛說著,轉身就要往山下走。

  百卉一聽大急,連忙撲了上去,抓住大牛的胳膊,急切地道:「大牛,你不能下去!—你們的村子已經毀了,所有的人都死了,你現在回去,就是自投羅網,也會被人殺死的!你可不能死啊!」

  大牛一聽這話,更加下死力要往山下奔過去,「不行!我爹、我娘、還有我的弟弟妹妹都在村子裡,我要去救他們……」

  百卉死死拉住大牛的胳膊,大驚失色,「大牛,你打不過那些人的!你現在衝出去,就是送死!」

  大牛渾身一震,停住腳步,似乎把百卉的話聽了進去。

  「爹、娘、弟弟、妹妹!—大牛不孝!」大牛哭著在山道上跪下,對著山下的村子磕起頭來。

  百卉見大牛不再掙扎著要下山,才鬆了一口氣,在旁邊暗忖道,這曾大牛,著實看不出以後會成為新一代裡面最厲害的大修士。難怪當初很多人都看走了眼。自己若不是……也撈不著這樣近水樓台的機會了。

  如果她記得不錯,這些日子,就是曾大牛有奇遇的日子。可是他的機緣到底在哪裡呢?

  百卉皺著眉頭思考起來。

  她的體質特殊,乃是全陰的水靈根,是天生的爐鼎。只是這一次,暫時還沒有人發現她奇特的體質。她現在要做的,就是抓緊一切上天賜予的機會,趕緊給自己找個有潛力的靠山就行了。

  眼前的曾大牛,就是最好的人選。

  上一世,曾大牛對於她這種人來說,是需要仰望的大修士,不可能有任何交集。就算做侍妾,自己都不夠格。

  可是這一世,自己捷足先登,在曾大牛成為大修士之前,就跟他搭上關係。這種患難之交,對修真的人來說,是最牢靠的關係。以後自己就算要雙修,跟著曾大牛,比跟著別人要強百倍……

  大牛不知道百卉在想些什麼,只是呆呆地看著山下熊熊燃燒的大火,死死捏著拳頭,咬牙切齒地道:「若是讓我知道是誰幹的,我一定不會放過他!」

  百卉在旁邊聽見大牛的話,嘆息著暗暗搖頭。她倒知道是誰幹的,可是那個人,以後是比曾大牛還要厲害的大修士,是大楚國一千年來唯一一個達到化神期的大修士。曾大牛後來還得到那位大修士莫大的恩惠,不然他也不會不到百歲就結嬰了。

  想到這裡,百卉輕聲勸道:「這都是他們的命,跟別人不相干的。興許他們這一次投胎,能圖遙比在這個窮山溝要好多了。」

  大牛用手抹了一把眼淚,哽咽著道:「我……我……我如果有能力,一定會報仇的!」

  百卉連連點頭,「那是自然。來,我們去山上躲一躲吧,免得有人發現山上有人,追上來滅口就不好了。」

  這句話提醒了大牛。他一拍腦袋,叫道:「慧卿和她娘應該是上了山的,我怎麼沒有找到她們呢?」

  「慧卿?」百卉聽著像是個女人的名字,心裡有些咯應,「慧卿是誰?」

  大牛喃喃地道:「就是山下榮家的姑娘。他們家的院子,是最先出事的。她爹和她爺爺都死了,她和她娘逃到了山上……」

  「你上山是來找那位慧卿姑娘,和她娘的?——啊,不對,榮家,她的娘叫什麼名字?」百卉急切地問道。

  大牛歪著頭想了半天,「不知道,好像她娘家姓管。很奇怪的姓。」

  「管鳳女!—沒錯,一定是管鳳女!那位大修士,就是在這裡擄走的管鳳女!」百卉在心裡大叫,「可是管鳳女明明沒有女兒啊!她怎麼會有女兒?!」

  「你說,我是上山躲一躲,還是去找慧卿她們呢?」不知不覺中,大牛把百卉當成了一個可以商量的朋友。

  百卉不動聲色地道:「天色太晚了,我們還是找個山洞住一夜,明天再去找慧卿和她娘吧?」

  大牛看了一眼山下的熊熊大火,再看了看山上黑的夜空,毫無主意地點點頭,「我知道這附近有個山洞。」說著,就轉身帶著百卉往山洞那邊奔過去。

  ……

  落神坡七座大山之外的府城永璋的王府別院裡,一字並肩王魏楠心剛安頓好管鳳女,從內室走出來,問身邊的護衛道:「那些人都回來沒有?」

  那護衛搖搖頭,笑著諂媚道:「還沒有。王爺先走了,他們沒那麼大本事這麼快回來。」

  魏楠心沉吟半晌,低聲問道:「榮家是不是還有個女兒?管鳳女的女兒?」

  那護衛點點頭,「都在王爺的卷宗裡。屬下記得是有一女。」

  魏楠心面色一沉,「斬草不除根,後患無窮。」說著,急匆匆走進內室,從自己的乾坤袋裡取出一面鏡子,坐到床前,看著沉睡的管鳳女,輕輕將她的右手拉過來,另一隻手拿出一根銀針,在她的食指扎了一針。

  一滴晶瑩的血珠滴落在鏡面之上。

  很快鏡面之上就如同水面泛起漣漪,蕩起一陣波紋,將那滴鮮血捲入到鏡子裡面。

  魏楠心雙手對舉,對著鏡子連做幾個手勢,輕喝一聲:「流光鏡開,引故人來!」

  鏡子裡面倏地向外透出一陣白光,很快白光褪盡,鏡子裡顯出一個七八歲小姑娘的樣子,躲在一塊大石頭後面,瑟縮著發抖。

  正是榮慧卿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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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0-14 20:14:37
第7章 斬草除根

  魏楠心皺著眉頭看向手裡的流光鏡,搖頭道:「生得一點都不像鳳女,跟她那死鬼爹倒是長得一個模樣。」對榮慧卿一點都不感興趣。

  看完之後,將鏡子放回腰間的乾坤袋,魏楠心拿出一個紙鶴,對著紙鶴說了幾句話,就將手指一彈。那紙鶴似乎活了過來,在空中伸了伸脖子,舒展翅膀,慢慢揮動兩下,轉瞬就衝出屋子,往落神坡那邊的夜空飛過去。

  ……

  落神坡村口的要道之上,魏楠心帶去的一群黑衣人手下正在清理自己的戰果。

  「頭兒,這裡的人都死光了。連房屋帶屍首都燒得一乾二淨,我敢保證,就是神仙來了,也不知道到底是誰幹的。」一個手下諂笑著恭維領頭的黑衣人。

  「嗯,都清點乾淨了?——王爺說了,要一個不留,就要真正的一個不留!」那頭兒威嚴地說道,抬頭看向落神坡後面的山路。他好像記得,他們下山的時候,貌似看見有一個人正在上山……

  他們要不要上山再去搜一通呢?

  正猶豫間,他們的頭頂傳來一聲清脆的鶴鳴。

  黑衣人一齊抬頭看向天空,就看見一隻碩大的白鶴正從雲霄直衝下來,目標正是站在中間的領隊。

  周圍的黑衣人發一聲喊,連忙抱頭蹲下。

  中間站著的黑衣人領隊叫苦不迭,只覺得被一陣威壓罩住,動彈不得,想躲都躲不了。

  那白鶴越沖越近,眼看快要撲到那站著的黑衣人領隊身上的時候,突然將身一變,化作一隻小小的紙鶴,飄飄蕩蕩的落了下來,正好停在黑衣人領隊的肩頭。

  那黑衣人領隊就聽見王爺魏楠心的聲音清晰地傳進他的腦子裡,「管鳳女之女藏於對面大石之後。將紙鶴拋之,可破陣法。殺榮女,除後患……」

  「原來還少了一人!」那黑衣人領隊暗道,想起山道之上後來往上跑的那個少年,覺得反正要上山搜尋,正好一道手將他們兩人同時解決。

  「王爺有令!—跟我上山!」那領隊大手一揮,驅馬又往山道上衝過去。

  王爺說是管鳳女的女兒藏身在對面大石後面,那就應該是剛才他們找到管鳳女的那個地方。黑衣人領隊當時在那條山道上來回奔跑了很多遍,記得很清楚,那裡的山道兩邊各有一塊大石頭。管鳳女是從右面的大石頭後面出來的,她的女兒,應該就是藏在左面的大石頭後面。

  「這裡的人分成兩撥,一撥去找那個穿著土黃色衣裳的少年,就是咱們先前下山的時候,在山道上撞見的那個人。你們記不記得他長什麼樣子?」黑衣人領隊停在半山腰,勒馬問道。

  有兩個黑衣人站出來道:「屬下記得。」

  「那好。你們倆做頭兒,帶著這八個人去搜山。——剩下的人跟我來!」黑衣人領隊回手往馬背上抽了一鞭子,繼續驅馬往山上跑。

  這一行人騎著馬來回奔突,聲勢浩大。若是在以往,肯定會驚得山上夜宿的飛禽走獸四處奔逃。

  可是今天晚上,山上卻安靜得出奇。

  除了他們的馬蹄聲,笑罵聲,和呼喝聲,聽不到任何別的聲音,就連飛鳥,似乎都從這個山林裡絕跡了。

  搜山的黑衣人喊累了,一時住了嘴,突然發現山上靜的滲人。

  這些人本是習慣夜晚出來行動的,此時卻覺得有些不對勁。

  這個夜晚,實在是太安靜了。

  ……

  大牛和百卉躲在離這些人不遠的山洞裡面,屏住呼吸,一動不動。

  百卉緊緊地靠在大牛身後,死死拉住他,不許他探頭出去。

  這個山洞門口被百卉使了個障眼法,暫時封住了洞口。可惜她年紀還小,還只是練氣期一級,剛剛入門而已,不能使出別的法術,不然的話,光她一個人就能輕而易舉地收拾這些黑衣人。——不能殺了他們,但是把他們趕走是沒有問題的。

  可惜現在他們什麼都做不了,只能像老鼠一樣躲在這個山洞裡面。

  外面搜山的黑衣人的聲音逐漸遠去。

  大牛低聲問道:「他們在找誰?是不是在找慧卿?」

  百卉忙捂住他的嘴,聲音壓得更低:「別管他們找誰,我們只要躲過今晚,就萬事大吉了。」

  大牛有些不安,「不如我們還是出去,把慧卿找回來,一起躲起來,不好嗎?」

  百卉斜著眼睛打量大牛,暗忖這個慧卿到底在他心裡到底是什麼地位,酸溜溜地道:「你真的想去找榮慧卿?就算你會因此送了命也在所不惜?」

  大牛瞪圓了眼睛,「這些人會要了慧卿的命?!—不行,我一定要去救她!」說著,推開百卉的手,拔腿就往山洞外面衝去。

  百卉沒法子,只好跟在大牛身後沖了出去,心裡一時酸甜苦辣咸嘗了個遍。

  這個大牛,這樣重情重義,自己真是沒有看錯他。至於那個榮慧卿……

  百卉一時拿不定主意,不知道到底要把榮慧卿怎樣。

  ……

  榮慧卿一個人靠在大石頭後面,抱頭坐在地上,茫然無措。

  一夜之間,滄海桑田,她就從一個有父有母的幸福孩子,變成家破人亡的孤女。

  她的心痛得要死,她想報仇,想去把娘救回來!—可是她也知道,她娘不惜犧牲自己,也是要保全自己這個女兒。

  而且她也知道,那個什麼王爺,給娘吃了藥,將娘弄得前事盡忘。自己就算站到娘跟前,娘也未必記得自己是誰。

  這到底是個什麼世道?!—這種事為什麼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榮慧卿低低地啜泣,正想起身離開這裡,突然聽到山道上又傳來一陣馬蹄聲。

  榮慧卿一驚,忙站起來,趴在大石頭上探頭看過去。

  只見剛才已經離開的黑衣人又回來了。

  那黑衣人的領隊帶著剩下的人手來到山上的那兩塊大石頭旁邊,左右瞧了瞧,瞇著眼問道:「你們記不記得,管鳳女是從那塊石頭後面出來的?」

  一個手下指了指右面的石頭,道:「屬下記得是從這邊出來的。」

  黑衣人領隊怪笑一聲,點頭道:「沒錯!那管鳳女的女兒,就是在對面的那塊石頭後面了!」說著,一個人走過去,繞著左面的大石頭來來回回走了兩圈,都看不到大石頭後面有人躲在那裡。

  「看來真的是有陣法。」就將那隻紙鶴掏出來,往左面的那塊大石頭扔了過去。

  紙鶴輕飄飄地飛過去,快到對面那塊大石頭上空的時候,突然像是撞到一堵無形的牆上,在空中有一瞬間的停滯,很快那紙鶴身上泛起一陣紅光,接著一聲轟響,對面那堵無形的牆似乎被紙鶴撞開一個洞,很快就全面坍塌。

  榮慧卿驚駭的小臉從大石頭後面顯現出來,展現在這些黑衣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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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0-14 20:14:52
第8章 小杜門陣

  「出來了!出來了!」

  這群黑衣人欣喜若狂,舉著大朴刀就往石頭後面撲,直直地往榮慧卿的頭砍過去。

  榮慧卿從記事以來,就在落神坡這個純樸的小山村住著,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陣仗。好在先前看見這群人在山下殺人放火,又將她娘強行擄走,心裡倒是早有準備。

  見黑衣人揮著大朴刀呼嘯而來,榮慧卿將手裡捏的一把小石子迅速撒出,將先前她娘管鳳女匆忙之間設的石隱陣略加變幻,也彌補了剛才被那紙鶴啄開的漏洞。

  凡是到她身前三尺之地,都入了她的小杜門陣。

  榮慧卿得祖父榮老爺子親傳奇門遁甲之術,造詣本就不凡,而且她生來聰慧,對陣法一道更是無師自通,隨意變幻,就連榮老爺子都破不了陣。

  奇門遁甲,其實是由三部分組成,便是奇、門和遁甲之術。

  奇代表著天干三數「乙、丙、丁」三奇。

  門則是休門、生門、傷門、杜門、景門、死門、驚門、開門八大門,代表不同的方位。

  遁甲又分遁和甲兩道,由天干之數和地支之數配合,在天干十數當中最為尊貴,也最難參透。

  榮慧卿初學陣法,就領悟了陣法的奧妙,知道最強大的陣法,在於充分利用天時、地利和人和,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她的小杜門陣,就是她根據落神坡後山的地形,還有此時的時辰,以及對方的人數,瞬間設計出來的一個逃生局。

  杜門,是奇門八門裡面的第四門,雖然是凶門,但對人不對己,利出行,利見貴人,更有利於躲避藏身。杜門也是閑塞阻滯的意思。杜門之神為木神,而這落神坡後山,參天大樹比比皆是,更讓她的小杜門陣如魚得水。

  看天象,現在應該是子時。子時是黑白交界的時刻,萬物生長的開端。

  小杜門陣在子時發動,更是有生生不息,源源不絕的意思。

  凡是在這個時辰進到她的「小杜門陣」裡面的敵人,只要她不解陣,這輩子都出不去,會在裡面被活活困死。

  就算那個狗王爺這個時候過來,也解不開她的小杜門陣。

  可惜這個陣法得以成形,需要的外界因素太多,無論是天時、地利,還是人和,都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擺出來的。

  榮慧卿能在短短時間內創出這個陣法,也是被逼出來的,因為她不想不明不白的死在這些黑衣人手下。

  她還有大仇未報,她的性命很寶貴。

  想到自己家裡今晚的遭遇,榮慧卿心裡一片慘痛。他們不是完全鬥不過這個王爺。他們不過是沒有想到,會有個有修為的修士來到這個偏僻的小山村,為了搶榮慧卿的娘親,不惜用上佛門禁咒,強行破陣。

  榮慧卿站在小杜門陣的陣眼之地,冷冷地盯著衝進來的那些黑衣人。

  她身周三尺之地,看上去還不到一刀之長,可是進到裡面的人,揮刀亂舞,卻刀刀落空,完全看不到榮慧卿在哪裡。

  他們面對的,不再是落神坡的後山,而是一個空曠的原野。明明剛剛還是半夜,夜色漆黑。可是進到這裡,發現已經到了白天。原野上天幕低垂,到處都是灰色的薄霧飄來盪去。他們能看見彼此的身影,可是伸手出去,對方卻像是鏡花水月一樣,觸不到,摸不著,甚至連彼此說話的聲音都聽不見。

  這些黑衣人大急,舉著朴刀就往身旁的那些薄霧砍過去,試圖和同伴匯合起來。

  可是那些薄霧比流水還要無形無質,一刀砍去,薄霧分開,又合攏,似乎衍生出更多的薄霧,眼看身邊的霧色越來越濃,連同伴的身影似乎都看不清楚了。

  他們十幾個人,漸漸散落在這片無邊無際的原野之上,聽不見聲音,看不見人影,如太古初生的世界,無聲無息。

  榮慧卿在自己的小杜門陣裡穿行,腳踏九宮八卦方位,如閒庭信步一樣,繞行一圈,確定那些黑衣人都被困在小杜門陣裡面,才雙手合什,左手慈悲,右手智慧,十個手指併攏彎曲向內,默念金剛普賢法身咒,能解一切困厄,同時化解小杜門陣的反噬之力,緩緩從陣法裡面脫身而出。

  來到山道之上,榮慧卿回頭看了一眼她剛才藏身的大石頭後面的空地,她的小杜門陣,就設在那裡。

  現在她這個陣法師成功脫困而出,這個陣法便立地生根,永遠留在那塊空地之上。

  沒有人再能看見陣法之內的那十幾個黑衣人,也沒有人能夠解救他們。——他們這一輩子,都要被困在小杜門陣裡面,直到他們筋疲力盡,直到他們力竭而亡。

  就算神仙也不能。

  因為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就這麼簡單。

  她融匯天時、地利、人和首創的小杜門陣,同時將自己的一滴指尖血留在陣內。那一滴指尖血,就是她的憤怒和不甘,是她給這個陣法設立的天道天劫。——這些黑衣人殺了人,就要償命。如果有人要施展大神通救這些人,就要接受天道天劫的懲罰。

  她記得爺爺說過,這個世上,老天爺最大,沒人能逃得過天劫的懲罰。修士能渡的,是自己的劫。別人的劫,他們是不能渡,也渡不了。

  「爺爺、爹、娘,落神坡的大爺、大娘、大叔、大嬸,各位哥哥、姐姐、弟弟、妹妹,我榮慧卿在此發誓,有生之年,必為你們報仇雪恨,手刃此獠!」榮慧卿跪在落神坡的後山之上,對著山下被摧毀地乾乾淨淨的落神坡立下血誓。

  山下的黑煙漸盡,一股皮肉燒焦的味道從山下順著山風飄到山上。

  榮慧卿捂著嘴,死死壓抑著自己的哭聲,跪在山坡之上,全身顫抖。

  天大地大,哪裡才是她的容身之地?!

  對方位高權重,她要如何才能報仇雪恨?!

  像是聽見榮慧卿痛苦的心聲,平靜的夜空裡,一股霹靂閃電如一柄利劍一樣劃破長空,照亮了落神坡的後山。那閃電的光芒如此明亮,榮慧卿甚至驚奇地看見自己的小杜門陣有一剎那,在後山顯露了陣型。

  電光很快過去,一道響亮的驚雷在榮慧卿頭頂上響起。

  「慧卿在那邊!看,慧卿在那邊!」大牛驚喜的聲音從旁邊的山道上傳過來,驚動了榮慧卿,也驚動了剛才在山道之上搜尋大牛的另外一群黑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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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0-14 20:15:08
第9章 人不為己

  天空中的雷聲漸漸停歇下來,大牛的聲音越發響亮清晰。

  百卉在後面大急,快跑幾步,追上大牛,低聲道:「你小聲點兒!那些人在找我們呢,你難道要把那些人都叫過來?」

  大牛急得滿頭是汗,著急地指著那邊山道上跪著的一個小小身影道:「慧卿就在那邊!我不叫一聲,她怎麼知道我來了?」

  百卉正要說話,突然耳朵一動,已經聽見有人叫囂著往這邊過來了,忙死拽著大牛躲到山路裡面的大樹後面,輕聲道:「……等那些人過去,我們再上前。你現在出去,他們不會放過你的。」

  大牛一凜,下意識點點頭,語聲沉沉:「你說得也對,我們就等一等吧。」說著,也蹲了下來,將高大的身軀隱藏起來,趴在地面上一動不動。

  百卉粲然一笑。——這樣的大牛,才有大修士的潛質嗎!

  在修真界,只有一個真理,就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凡是自私自利,趨利避害的,最後都晉級成功了。

  凡是古道熱腸,頂著困難上的,最後都成了別人的墊腳石。

  百卉見得多了,當然不會讓大牛重蹈那些傻帽的覆轍。

  再說別人也就罷了,若是大牛的爹娘親戚,她肯定不會阻止大牛去救人。

  可是榮慧卿這個女子,百卉想一想就心裡不舒服。似乎有些什麼東西脫離了軌道一樣,讓她很不自在。

  上一世,她只能眼睜睜看著別人呼風喚雨,在修真界大顯神通。自己就是一個旁觀的路人甲,還被人最後吸乾修為而死。

  這一世,她佔了先機,又得大牛這個未來大修士的相助,以前欺侮過她的,都要給她還回來!

  誰敢阻擋她這一世的通天之路,人擋殺人,神擋殺神!

  百卉悄悄探頭出去,看見那群搜山的黑衣人似乎往他們這邊過來了,心裡一急,一隻手悄悄伸出,將幾粒石子往榮慧卿那個方向彈過去。

  搜山的黑衣人剛才聽見大牛的聲音,循聲而來,轉瞬間卻丟失了大牛和另外一個小姑娘的身影,七八個人正在疑惑,就聽見有小石子破空而來的聲音,指向他們前面不遠的地方。

  這些黑衣人聽見響動,以為是大牛他們在前面逃跑,便舉起大朴刀往榮慧卿的方向沖了過去。

  榮慧卿在山道上乍一聽見大牛的聲音,心頭頓時一熱。她原以為這個落神坡村子裡的人都死光了,卻原來還有人活著!

  她跟大牛最熟悉,她也知道大牛對她有些心思,但是她只把大牛當做一個好的同伴,從來就沒有想過要嫁給他。

  再說她只有八歲,就算要嫁人,也不是現在。

  不過現在落神坡已毀,整個村子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他們更應該互相扶持,以後才好為家人朋友報仇。

  榮慧卿振奮起來,從山道上站起來,招手道:「大牛!大牛!—是不是你?我在這裡!」

  結果從山道之上衝過來的,不是大牛,依然是一群黑衣人!—和剛才那群被她困在小杜門陣裡面的黑衣人的打扮一模一樣!

  榮慧卿臉色大變,頓時知道自己輕敵了。

  對方居然不止一撥人!

  這到底是最後的一撥,還是第二撥?那個狗王爺到底帶了多少人手過來?!

  「咦?怎麼是這個小娘們兒?——剛才那個小子呢?還有老大呢?老大不是帶著人過抓她嗎?」黑衣人一邊往前跑,一邊互相之間嘀嘀咕咕。

  榮慧卿看著這群人跑得飛快,她還沒有來得及去再找東西布陣,就已經可以清晰地看見這些黑衣人的面容,和他們手上明晃晃的大朴刀。

  來不及了。

  剛才她躲在大石頭後面,以逸待勞,早就在盤算要改掉她娘設的陣法,所以她能在短時間內,藉助天時地利人和,設下小杜門陣。

  現在她在山道之上,被人面對面追擊,哪還有時間讓她去深思熟慮,從容布陣?

  榮慧卿只有轉頭就跑。

  山道之上的夜風漸大,呼嘯著從她耳邊飄過,榮慧卿的面頰被山風扇得生疼。

  慌亂之間,她企圖跑到山路旁邊的樹叢裡面,不過很快發現,在那裡寸步難行,還不如在山路上跑得快。

  除非她是想躲起來。可是她被七八個大男人緊緊追在後頭,十六隻眼睛盯著她,無論她躲在哪裡,他們都能很快把她找出來。

  奔跑的時候,更找不到機會去布陣。

  有一瞬間,榮慧卿真的希望大牛能馬上趕上來,只要拖住那群黑衣人一會兒的功夫,讓她能揀幾個石子兒,尋個合適的地方佈個陣法就好了。

  可是大牛不知道是不是沒有追上來,到現在都不見蹤影。

  後面的人越追越近,榮慧卿也越跑越快。她在這個山上長大,對山路十分熟悉。可惜越往上,山路越陡峭,兩旁的樹木也越加稀少。

  不知不覺,榮慧卿跑到落神山頂,站在一塊不大的空地上。

  前面,是一道狹窄蜿蜒的山道,她剛剛從那個山道上跑過來。

  後面,就是落神山的後山。

  後山下面常年瘴氣,他們以前採山貨的時候,下去玩過一次,回來就病了一常因為被瘴氣所傷,得了急病。——除此以外,那裡並沒有什麼別的危險,比山上別的地方還要安全些。

  到了現在這個關頭,她也顧不得這麼多了,趕緊逃命要緊。

  榮慧卿摸了摸身上被娘綁得死死的包袱,一咬牙,剛一轉身抓住後山山坡上的荒草想滑下去,就聽見背後傳來一個男人狂叫的聲音,「找到了!在這裡!—去死吧!」接著一刀刀光閃過,榮慧卿覺得後背一陣劇痛,整個人從山頂滾落下去。

  落神山是一座細長陡峭的山峰。

  後山山谷積累了成千上萬年腐朽的落葉、爛泥,還有誤入此地,窒息而死的小動物的屍體,形成厚厚的瘴氣,常年不見天日。

  榮慧卿從後山斜坡之上翻滾著落入山谷。

  山谷裡的瘴氣被她小小的身子撞開一個洞,將她容納進去,然後很快就合攏到一起,擋住了山上那些黑衣人的視線。

  「你怎麼就把她踹下去了?!—王爺說要斬草除根,你怎麼確定她已經死了?」一個黑衣人埋怨道。

  那個動刀砍人的黑衣人怒道:「我一刀砍得她的身子都快成兩半了,怎麼會死不了?——不信我砍你一刀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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