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註冊時間
- 2016-1-18
- 最後登錄
- 2023-12-9
- 主題
- 查看
- 積分
- 14636
- 閱讀權限
- 130
- 文章
- 39645
- 相冊
- 0
- 日誌
- 0
狀態︰
離線
|
第十二章、家計
吳三兩口來的時候,見萱娘神色平靜,和劉姨娘在那裡說話,吳三卻不知萱娘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本以為萱娘把自己兩口叫來,定是要打罵一頓,卻沒見有家人手裡拿著棍棒,還是戰兢兢給萱娘磕了頭。
萱娘把他夫妻叫了起來,讓他們在旁邊站著,卻也不說話,只是舉著手,看自己手掌在陽光裡的影子,吳三夫妻更是不懂,大氣也不敢出,半天萱娘才放開手,看向吳三夫妻,臉上還是那副笑模樣:「吳主管,方才可看到什麼?」
吳三搖頭,萱娘又看向吳三嫂子,吳三嫂子的頭搖的比她男人還要急,萱娘起身,指著那陽光進來的地方對吳三夫妻道:「平時見不到的,還當什麼都沒有的,方才日頭一照進來,就全看到了,難不成你們都無所見?」
吳三夫妻呆呆的順著萱娘的方向看去,見陽光照到的地方,更明了不說,這 屋裡也能看到灰塵飛舞,吳三還沒反應過來,他娘子要機靈些,瞬時臉就紅到脖子那了,半天才說出一句:「奶奶靈性,奴們是跟不上的。」萱娘揮手,對他們道:「縱有靈性,也擋不住別人刻意欺瞞不是?」說話時,唇邊雖有笑意,但眼裡的光,掃到吳三夫妻那裡,他們頓時覺得衣服穿少了些許。
吳三嫂子聽了這話,事已至此,既能容了王婆子,只怕說幾句好話,也能容了自家,忙撲通跪下,見吳三還愣在那裡,也拉了他一起跪下,對萱娘道:「奶奶,這事卻是奴當家的,糊塗油蒙了心,才想出的法子,還望奶奶恕罪。」萱娘收起笑意,手隨意搭在椅邊,看著他們夫妻:「嫉妒之心,本是可怕,為了嫉妒之心,做出這種事來,更是可怕。」
吳三夫妻的臉都是紅的,只是垂著頭,不敢說話,萱娘過了一時,才歎氣道:「你雖來我陳家不長,在嚴家,卻也是老家人了,既來到我家,怕主家孤兒寡母,不好過日,辭了去,也是常事,誰知留到留了,卻在背後搬弄是非,嫉妒賢能,你說,我能容你否?」
吳三夫妻的汗,也顧不上去擦,流的滿臉,只是不敢說話,磕頭不止,萱娘重重歎了一聲:「罷,你們也不過低下人,能這樣想,不過是低下人的常心,我這裡你們留不住了,我給你存分體面,帶著你們的兒子,還有房裡的財物,再去支五兩銀子,自去吧。」
吳三夫妻見話說到這份上,那還敢再行討饒,又磕了幾個頭,滿面羞慚的出去了。
等他們夫妻走了,一直沒說話的劉姨娘才問道:「奶奶為甚留了王家的,卻要趕了吳家的?」萱娘看她一眼,輕輕一笑:「你啊,都在我房裡那麼久了,也沒學著點,這王家本是老家人,他又是極老實的,自然也會拘著婆子,況且沒逐了出去,更會賣力幹活,這吳家。」萱娘用手撐住下巴,歎氣道:「兩口可都不是好的,不趁著攆出去,還等甚麼?」
劉姨娘點頭,又想起來:「那為甚還要給他五兩銀子?」萱娘瞥她一眼,伸手拿茶過來吃:「你可知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凡事不可做絕,若真是光身趕出,這氣是出了,後患可說不準,況且他們見了他家從這裡出去,卻是都齊全的,自然他說的話,也沒幾個人信了。」
劉姨娘恍然悟了,頻頻點頭,歎道:「奶奶這等才智,別說女子,就連男兒也比不上。」萱娘樂了:「好了,別贊了,吩咐廚房做飯,折騰一天,我是又累又餓。」說完再伸個懶腰:「虧了是你,換了別人,只怕嫌我太過 能了,沾不到好處。」
劉姨娘知道她這話說的是誰,嘴裡應著,腳步動著準備出去,只是終是忍不住,又停住腳步,對萱娘道:「奶奶,那二奶奶呢?」萱娘正轉著脖子,聽了這話,停下來,沉吟道:「二嫂她,是為小人而無智。」見劉姨娘又皺眉,萱娘笑道:「罷了,時日還長,以後你慢慢學著,哪有一天就全想學到的。」
劉姨娘點頭,低頭出去,此時是六月天,院子裡的幾株花木開的也好,劉姨娘想起時日還長這句話,回頭看眼萱娘,不禁歎氣,自己不過英姐一個女兒,就算守,那貞節牌坊也落不到自己頭上。
吃過飯,掌了燈,萱娘在燈下瞧著留哥和玖哥弟兄做功課,玖哥已經在學作文了,留哥開蒙不久,只是在練寫字,寫幾個,萱娘瞧一眼,看他寫的周不周正,劉姨娘在一旁做針線,不時抬頭笑笑。
玖哥念了一會,手裡的筆握起又放下,萱娘雖在教留哥寫字,卻也在留神他這邊,眼也沒抬,手握住留哥的手,讓他寫的再直些,嘴裡道:「玖兒,你今日卻是為甚心神不寧?」
玖哥聽了娘這樣說,細想一想,這事還是要告訴娘,起身就對萱娘跪下:「娘,兒子有一事要求娘准許。」萱娘見了玖哥這架勢,不由做正身子,皺眉問道:「玖兒,你卻是有何事要求娘?」玖哥臉漲紅了半天,才開口道:「今日先生講的,孝為大道,兒子就想,父親身死異鄉,屍骨都沒還鄉,兒子已過十歲,弟弟還小,自然要學了那孝子,前去山東尋父親的屍骨。」
話還沒說完,萱娘就聽到劉姨娘嗚咽出聲,轉頭看時,劉姨娘用手緊緊捂住嘴,眼裡已全是淚光,萱娘歎氣,把玖哥拉起來,摸著他的頭道:「兒,娘知道你一片至誠之心,只是娘也要告訴你,不提那一路不易,就說現時你弟弟妹妹都小,娘和你姨娘又都是女人,出頭露面甚有不便,還望你早日長大,支撐門戶,若你這一路去了,遇到個山高水低,自己的孝心沒盡到不說,你死去的姨娘,在地下魂靈也不安的。」
玖哥見娘不允,皺眉細想後又道:「娘說的也是,只是做兒子的,怎麼忍心讓爹的屍骨拋撇異鄉,這也不是為人子的道理。」萱娘正待再講道理,已經停下寫字的留哥道:「哥哥,娘說的也是,我們現時還小,等再長大些,力氣大了,就去尋爹。」
萱娘拍拍留哥的頭,笑道:「兒,你日後可要記得這話。」留哥不好意思起來,摸摸腦袋,低下頭只是不說話。
劉姨娘感傷一會,見玖哥想是依了留哥的話,也不說去找叔洛的話了,這才起身,臉上強擠出笑容過來道:「兩個哥兒這般懂事,奶奶還發愁什麼,定還有大福。」萱娘見她臉上有些愁苦,也只得安慰道:「他們成人,不也是你的大福?」劉姨娘心下一動,卻也沒說甚,萱娘心底暗自歎氣,招來奶媽,讓她帶留哥他們下去睡覺,兩個孩子行過禮,這才下去。
萱娘招呼劉姨娘坐下,拉著她的手道:「妹妹,今日和你說句話,也別論甚嫡庶,只當姐妹一般。」劉姨娘忙起身:「奶奶要有甚麼吩咐,吩咐奴就是。」萱娘把她依舊拉了坐下:「只有我們兩個,你也無須立那些規矩,坐下說話。」
劉姨娘這才又坐了下來,萱娘沉吟一會,才道:「這話,卻是原先我也問過你的,爺的服滿後,可有別的計較?」
劉姨娘沒料到萱娘說的這般直接,心下早轉過千百個念頭,半天才垂下頭,吐出一句:「英姐還小,奴。」萱娘聽了她這話,心下明白了許多,拍了拍她的手道:「但等服滿了再說,現時夜了,你卻睡吧。」
劉姨娘起身又福一福,這才退出去。萱娘揉揉額頭,看情形,劉姨娘是不願守了,也是,她只得一個女兒,又是妾室,守也無干,況且有自己也夠了,怎還再多添一個,叔洛當日在時,夫妻情愛也不過如此,萱娘思量定了,自轉回房。
吳三夫妻被逐,收租等事,自然就落到了李成頭上,他雖是世代經商之家,從小又是在書齋裡長大的,地裡的這些事也不甚通,卻喜得肯下工夫去問農人,也不裝腔作勢,對莊戶人都禮貌如常。
秋租收完之時,莊子裡的莊戶都對李管家稱贊不已,李成也全不驕惰,只是依舊做他的本分。
萱娘看在眼裡,對他的人品更信一份。這日租子都已收齊,糧稅也已納完,李成把賬目理一理,就要來辭萱娘。
萱娘聽的他說,要回寧波重尋親戚,也好把家業重振了,微微皺眉,對李成道:「李管家,我旁的也不問你,只是想問問,當日來湖州是為甚來的?」
李成奇怪,這不是早就說過的,依舊恭敬答道:「卻是來投親的。」萱娘點頭:「那當日為何不在寧波就地尋親?」李成被萱娘問住,半日也回不上來。萱娘見他這般,招呼他坐下,瞧著他,款款的道:「李管家,我並不敢以恩情壓你,只是李管家也要為昭兒想想,她年紀幼小,又是沒娘的孩子,在這裡,衣食好歹也有人照管,若李管家帶了她回去了,卻無人照管了。」
李成不等她說完,就訥訥道:「奶奶,昭兒定不會賣到府上的。」萱娘手一擺:「我也知道,你是好人家出身,自家兒女,自然捨不得為奴為婢,我也做不出那等拆散你父女的事情。」
李成的一顆心又放了下來,聽萱娘道:「李管家,這租子收了,你也知道,種田雖是本等,這一千畝的租子,拋掉糧稅,剩下的也只夠一家人嚼裹,若遇上荒年,還要緊著些過。」李成見萱娘突然算起賬來,心裡感到奇怪,抬眼望萱娘。
萱娘頭上的銀釵上的珠子好似只輕輕一晃,順著日頭,讓李成的眼睛被刺了一下,隨即又轉去了,萱娘依舊道:「我雖是個女人,卻也想著給兒女們留點產業,免得惹人笑話。」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