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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都市言情] 秋李子 -【寡婦恩仇記】《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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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4 00:35:49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十章

  萱娘早已命人備好酒飯,在莊上等的眼都望穿,怕又有甚閃失,王大得了二十兩銀子,也是意外之喜,自然也在莊頭等著,遠遠見李成和幾個人趕著騾子過來,忙命人回去報了萱娘,自己迎上前去行禮。

  李成還了禮,一路到了門前,萱娘雖不能親自出來,卻還是派小喜出來迎接,小喜一口一個李爺,迎著他到了廳前,萱娘滿面春風,連施禮不迭:「勞煩兄弟了。」李成還了禮,忙親自和王大等人合力,把騾子上的銀子都搬了下來,交付萱娘,萱娘見元寶如土塊一般,壘在筐中,雖在陳家多年,卻也沒親眼見過如此多的現銀子,鎮定一下,請李成去用酒飯,自然還是教書先生相陪。

  這才和劉姨娘,小喜三人一道,把銀子搬入臥房,卻也搬的手軟腳塌,方收拾好了。

  劉姨娘直等到銀子裝好,才對萱娘道:「奶奶,奴的心,此時才跳回來。」萱娘歡喜勁過了,自己倒了杯茶在吃,聽的她這句,只是淡淡一笑,劉姨娘笑的眼睛都快彎了起來:「這做生意的利息,果然極大,要真照這樣起來,不到幾年,就是個大富戶。」

  萱娘的一口茶差點都噴了出來,剛准備取笑幾句,小喜見她們這等高興,自己自然也是高興的,不過想到另一事,不由問萱娘:「奶奶,就不知大爺二爺可還有什麼說話?」萱娘放下茶杯,冷笑一聲:「拿張紙畫個鼻子,好大一張臉,都分家單過了,可還有什麼話說?」

  小喜想想也是,不過前有王婆子之鑒,萱娘見小喜還在想,歎氣道:「我知你也是為我好,只是這張家買寶石的事,紛擾中全浙江都知道了,有心的人想打聽,自然也能打聽出來,瞞是瞞不住的,也要商議了,看怎麼再能生發。」

  小喜點頭:「奶奶,去問問李爺,那外洋缺些甚麼,好置辦起來。」萱娘衣袖輕輕一揮:「那外洋也煞作怪,只有絲綢,茶葉,各類瓷器缺了,別的也不甚缺。」

  劉姨娘聽到這裡,笑道:「奶奶,茶葉,瓷器這些也罷了,獨有這絲綢,積年看蠶的人家又不少,買幾畝桑園,看幾張蠶種,開個機坊,也不是甚難事。」

  萱娘還沒說話,小喜笑了出來:「姨娘這話說的有理,旁的不說,奴家裡就是看蠶的,奴前些日子歸家,娘還在我面前嘮叨,要看幾張蠶種。」萱娘聽她們說的熱鬧,只是不說話,自己靜靜的想。

  小喜和劉姨娘說了一會,見萱娘不說話,兩人停了口,看向萱娘,萱娘一笑:「好了,也乏了,那些事,等日後再說。」小喜她們知道萱娘的脾氣,主意沒定下是不說的,點了頭,施了禮,就退下。

  萱娘一個人在房裡,左思右想,雖說這些銀子,數目不少,卻是走外洋的利息雖大,風險也不小,這銀子可說是李成用命換來的,他雖執意不要,自己也不能一口吞了,想定了主意,這才朦朧睡去。

  這李成住了一些時,先回的劉普帶信來,稱擇定九月出海,喚他速速打點行李,信上還說了另一件事,李成瞧了信,就要去找萱娘商議。

  昭兒見爹爹又要出去,雖捨不得,也知道攔是攔不住的,暗地裡背著人流淚,面上還是笑著的,李成雖也捨不得女兒,卻是看萱娘對昭兒甚好,衣服首飾,吃穿用度,比英姐還要更好些,也和女兒說些道理,讓她乖乖聽萱娘的話,昭兒含著兩眼淚,應了爹爹的話。

  李成這才領著女兒,到得廳前,卻是不光萱娘在,還有一個媒婆打扮的,帶著兩個十來歲的小姑娘,地上還立著一對夫妻,李成也只當這是萱娘要買幾個人使,行過禮,還沒說話,萱娘就笑著對昭兒說:「昭兒,你來瞧瞧這兩個人,你可喜歡?」昭兒抬頭看看面前這兩個小姑娘,大的也才十一二歲,小的不過十歲,兩個都怯生生的,昭兒細看一看,也不說好,也不說不好,只是低著頭不說話。

  李成摸不到頭腦,那媒婆打扮的上前對萱娘道:「奶奶,瞧這樣子,這兩個丫頭也就留了。」萱娘點頭,吩咐媒婆下去,喚小喜來把昭兒牽下去,這才開口道:「我卻做了件事,沒和你商量,還望你不要推辭。」

  說著就示意那兩個人過來,那兩人過來了,給李成跪下行禮,李成慌的忙使手去拉,問萱娘道:「三嫂,這卻是怎麼說。」

  萱娘坐的端端正正,先讓那兩個人起來,開口道:「全賴兄弟大德,才得了這注錢財,雖說你執意不要,我卻不能心安。」說著從椅邊的一個匣子裡,拿出一紙文書,交付給李成李成拿在手一看,卻是兩百畝桑園,還有一所莊房,李成皺眉對萱娘道:「三嫂,你要讓我做那言而無信之人?」

  萱娘輕笑:「兄弟怎的這麼糊塗,也不看看那契約上,是誰的名字?」李成再一看,卻是寫了昭兒的名字,萱娘這才款款的道:「我知你定不要的,只是昭兒在我家,雖說衣食不缺,卻也難保有個把不長眼睛的,說什麼酸話,這才買了這注產業,寫了一房家人,還有方才那兩個丫鬟,都是給昭兒的。」

  李成不等她說完,就施禮道:「三嫂這等妥帖,實是讓小弟佩服。」萱娘擺擺手,接著說道:「昭兒既有了這份產業,日後她的吃穿用度,也就從桑園的租子上來了。」說著手指那房家人:「他們夫妻,卻是連著桑園一起過來的,打聽的素來也是勤謹的,每年就住在莊房上,取了租子來,記在賬上,旁人想也說不得什麼了。」

  李成聽到這裡,明了萱娘的心思,忙又謝過,萱娘見李成應了,這才鬆了口氣。

  李成說了幾句,想起劉普信上所說,開口道:「三嫂,卻有另一件事,還望三嫂能應了。」萱娘還當是說本錢的事情,笑道:「我知你是又要出去的,你瞧多少銀子夠,就帶多少銀子去,何必這樣?」

  李成頓一頓,皺眉道:「此事不是我來求的,卻是劉兄所求,他想求三嫂的一個人。」萱娘聽的話有蹊蹺,含笑問道:「劉爺卻是要求誰,總是通家之好,卻不知要求誰?」這時小喜正好進來,李成看一眼小喜,這才道:「劉兄信上所說,卻是求三嫂的左膀右臂。」

  萱娘聽的是要求小喜,也抬頭看一眼她,小喜聽的是求自己,雖是個爽利姑娘,遇見這樣的事情,也要羞紅臉的,欲要跑出去,卻也不好,只得低了頭,站在那裡。

  萱娘細想一想,皺眉道:「劉爺要求這丫頭,也算這丫頭右福氣,只是她雖是我的丫頭,我卻當她是我妹妹一般,劉爺家裡自有妻子,我是不會放她去做人的妾的。」

  李成見萱娘並不是不肯放小喜出去,只是要爭個名分,心已經定了,笑道:「三嫂,話卻還沒說完,劉兄有個堂弟,今年二十,從小就沒了父母,依著劉兄的,劉兄走外洋時,家裡的店鋪就由他照管,只是他是個老實頭,總是吃了點暗虧,劉兄也謀劃著,要給他尋房好妻子,幫襯著些,故此他的婚事也格外上心,只求姑娘好,不求出身如何,卻是挑來挑去,沒挑到合適的,恰見小喜姑娘說話爽利,行事老道,卻怕三嫂不放,這才來求。」

  萱娘聽的李成說完,眼都快笑瞇了,點頭道:「劉爺如此美情,我若不應,也是不好,只是這丫頭是有父母的,等我再問問她父母,捨得把她嫁去外鄉不?」小喜聽的滿臉通紅,只是不說話,李成見事已成了大半,辭了萱娘,就去自行修書給劉普。

  萱娘命人把小喜父母找來,小喜當年卻是十兩銀子的身價賣了給陳家十年,去年就滿了年份,小喜父母本想把她接回,好嫁出去換些聘禮,卻被小喜說在陳家還有工錢,時日長了,卻比聘禮錢多,小喜父母一時也沒找到合適的人家,也就由她去了。

  聽的這麼好的一門親事送上門,哪有不應的道理,連連點頭。萱娘見她父母應了,知道她父母是沒錢的,再者小喜在自己身邊多年,安排了銀子,讓人給小喜准備嫁妝,務要讓小喜風光出嫁,還怕有人說閒話,買了個十二歲的小丫頭做了小喜的賜嫁,對外只說是自己的義妹。

  擇定了好日子,那邊來迎,這邊就由李成送了過去,小喜穿了喜服,嫁妝裝到了船上,拜別了父母和萱娘,出嫁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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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4 00:36:00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十一章、求借

  辦完了小喜的喜事,萱娘一心又重新整理家務,此時除了那一千畝田外,萱娘又預備買幾張織機,打算學著看幾張蠶,織成絲綢,下年李成走外洋,就能省些本錢,孩子們還是好好上學,家裡家務有劉姨娘幫著照管,萱娘過的倒也順風順水。

  不過萱娘從外面帶的寶石,被張家買去,得了一大筆銀子,這地面風吹一吹,自然就被知道了,再則小喜出嫁,萱娘給小喜的嫁妝又豐厚,劉家來接的,帶的聘禮也是耀人眼睛,一個孤孀,有這等手段,自然有人眼紅,無風也要生浪,更何況其它?

  這日萱娘卻請了個老看蠶的,不是別人,就是小喜的娘,人叫她魏婆子的,在請教她看蠶的忌諱,魏婆子見女兒嫁的那麼誠心如意,自己得了大大一筆財禮,心裡好不快活,見萱娘命人來請,自然是一招即來。

  又聽的萱娘想看幾張蠶,這本是自己本等,難得萱娘用的上的,指手畫腳,把那看蠶的忌諱都說了出來,萱娘初聽之時,也還簡便,怎的後來就這等麻煩,眉頭不由漸漸皺了上來,魏婆子講的口渴,停一停,不管陳家的茶葉是什麼好茶,只當是自家的井水一般,拿過茶壺,就咕咕喝了。

  解了渴,抹一抹嘴,見萱娘眉頭緊鎖,笑道:「奶奶,也不是老身說話不好聽,這看蠶要起早眠遲,放葉撿蟲,都離不得人,似奶奶這般尊貴的,想也吃不了這種辛苦。」

  萱娘換只手支了下頜,點頭道:「魏嫂子,你說的也是道理,只是這生絲恁般利息,被別人做了去,總是。」 魏婆子雖是個村婦,也是有見識的,起身蹭到萱娘身邊,呵呵笑了一聲,方道:「奶奶,只怕你孤孀娘子不好出面,不然這做絲行的,又不算少。」

  這話卻也提醒了萱娘,陳家原先就是做這行生意的,自己的爹,當時不就是綢緞莊的掌櫃?只是當日分家之時,絲行的生意,就分給了大房,若自己也想著做這行生意,旁人看在眼裡,難免會說這陳家兩兄弟,不齊心。

  魏婆子說完話,見萱娘沉吟,細一想想,想起緣故,反自己訕笑道:「奶奶,也怪我多口,陳府大老爺不就是做絲行的。」話沒說完,就被萱娘打斷了:「魏嫂子,煩勞了你這些時,你家裡事忙,不多留了。」

  說著招呼新來的丫鬟:「小翠,替我送魏嫂子出去。」小翠答應著出來,萱娘又道:「昨日新收的葡萄,拿一籃給魏嫂子帶回去。」魏嫂子忙謝過了,隨小翠出去,萱娘喝口茶,細想想,眉頭皺的越來越緊,難不成這生意就放了不成?

  劉姨娘這時進來,見萱娘皺眉,上前笑道:「奶奶,那生意做不成,也有別的生意,況且那些銀子,儉省著使,一家子一輩子都花不了。」萱娘坐正身子,看向劉姨娘,笑道:「這也有理,只怪我太心急了些。」

  劉姨娘微笑,坐在一旁,和萱娘說些閒話,萱娘細看一看她身上,卻穿了件淺藍色的襖子,上面繡了兩朵薔薇,底下是條白綾灑線裙子,陽光一照進來,照在她身上,也顯得顏色正好,萱娘不由歎氣,靠在椅上,細想起來。

  劉姨娘回頭瞧見萱娘望著自己,也不說話,笑道:「奶奶,可是奴穿錯了衣裳,奶奶在笑?」萱娘搖頭道:「不是這話,只是想著,這時光似流水一般,轉眼就這樣過了。」劉姨娘正要開口,小翠進來,垂手侍立:「奶奶,老四奶奶來了。」

  萱娘知道是四嬸來了,忙起身帶著劉姨娘迎出去,剛轉過中門,就見到四嬸笑著進來,也只帶了個婆子,萱娘忙迎上前行禮,在門口拉扯著互相行了禮,這才到了廳前。

  四嬸帶了幾盒點心,萱娘收了,丫鬟奉上茶,方才坐下來好好說話。

  四嬸四處望一望,贊道:「好齊整的房子,萱娘,你真是能幹。」萱娘正待謙虛幾句,劉姨娘安排了滿滿一桌點心,和小翠搬了過來,萱娘忙站起身,親自奉給四嬸,周旋一番,這才重又坐下,萱娘笑道:「這也全賴當日四叔仗義直言,不然現時我孤兒寡母,只怕。」

  四嬸聽了這話,放了茶杯就道:「當日我家的,不過幫了一句,這也是你們的福分,不然這些東西,在嚴敗子家,不過就是被敗個精光。」聽四嬸提起嚴敗子,萱娘笑道:「我卻也聽過些風聲,說他現時越發不成個人了。」

  四嬸掏出帕子,按一按鼻子兩邊的粉,看眼廳前,見只有這麼幾個人,壓低聲音說:「去年不是才賣了這地和房子,換的兩千兩嗎?一般的人家,兩千兩怎麼也夠過個幾年了,吃酒賭錢,無所不為,城裡新來了個妓女,他看上了,花八百銀子,包了在家,日夜淫樂,我看這嚴家,真是前世造的孽。」

  萱娘聽了這話,心頭暗忖,自己的兩個兒子一定要好好教導,四嬸講了會,喝口茶又繼續道:「卻是你二伯家的兒子,源哥,和嚴敗子走的極近,不知你二嫂怎麼想的。」萱娘聽了這話,心頭一驚,坐攏些問:「怎的這般,源侄子轉過年也不過十五。」

  四嬸哼了一聲:「你二嫂只得這一個兒子,從小嬌慣,這雖是常事,卻是也嬌慣的太過,小小年紀的孩子,就讓他四處游蕩去,我瞧她怎麼收場。」萱娘歎氣,卻也不好說甚,四嬸又說了些旁的閒話,方把來意托出,說是轉過年,又是會試之期,卻要預備著四叔上京趕考,來求借盤纏的。

  萱娘自然滿口答應,托出四十兩銀子,交與四嬸去了,四嬸收了銀子,喜喜歡歡的走了。

  等她走了,劉姨娘才皺眉道:「論交情,四奶奶卻是和大奶奶交情更深,怎的這時求借盤纏,卻找上奶奶你?」萱娘搖頭道:「只怕她是有人指點,不然也不會來這裡。」

  有人指點,這下劉姨娘奇怪了,萱娘見她一副不解的樣子,拍了拍她的肩,笑道:「賣寶石的銀子,這地面誰不知道,總有人想要沾些好處,給四叔家,總好過給了其它。」說著萱娘垂下眼簾:「這四叔雖說屢屢考不中進士,萬一此次又中了呢。」

  時光是極易過的,轉眼又到了年下,萱娘在十月,收了李成一封書,說又隨海船出海去了,此次置辦的貨物,卻是更多更好,教萱娘不必掛心,小喜出嫁後,也有書回來,萱娘也少些懸望。

  大奶奶遣人送節禮來時,話裡隱隱透出,今年年成不好,明年滿了服,就該給晉哥完婚了,想問萱娘能否幫襯些許?

  萱娘聽的皺眉,旁的不知道,光這些年絲行的利息,一年也不下數千金,大奶奶張這個口,卻是什麼意思?試探,還是怎的?只是沉思不說話,來人是大奶奶的心腹夏婆子,見萱娘皺眉,歎氣道:「奶奶卻是知道我家奶奶為人的,除非到了極處,不然也不會和奶奶張口,雖說絲行利息還好,卻是家裡人口多,澆裹大,那幾房姨娘,也不是我在背後說,要了珍珠,又要寶石,我家奶奶雖竭力支撐,卻也不夠。」

  萱娘此時已想到對策,聽夏婆子話說到這裡,明了上次四嬸來時,是誰指點的了,滿面堆笑的道:「既是妯娌,就當姐妹一般,大侄子娶親,我這做嬸娘的,自然能幫就幫,卻不知大嫂預備給大侄子花多少銀子娶親?」

  夏婆子臉紅一紅:「正是呢,我家奶奶也在那裡發愁,說怎麼當日,就定下了做官人家的閨女,聘禮去的豐厚不說,只怕嫁妝也沒有些須,我家奶奶日夜謀劃,卻是辦這個喜事,頂少也要花三千兩銀,誰家沒事,也不會平白放幾千銀子在家。」

  三千兩,萱娘聽的一愣,怒氣漸漸上來了,這是獅子大張口呢,還是把自己當傻瓜了?卻只是端著茶杯,沉吟著,夏婆子見萱娘不說話,又道:「我家奶奶卻也知道這是一筆大錢,不好張的口的,只是陳家的面子總是要緊,難不成奶奶就看著我家奶奶難做?」

  萱娘聽了這話,卻是把自己逼了一個騎虎難下的地步了,不借,自然是自己沒有情義了,要借出去,這銀子可是收不回來的,左右都成了自己沒理了,這大嫂果然還是這樣難纏。

  萱娘頭一抬,對夏婆子道:「大嫂的難處,我自然是該體諒的。」夏婆子聽了萱娘這話,還當自己的話起了作用,正待開口說話,萱娘話鋒一轉:「卻是夏嫂子也知道,我家的銀子,卻也望著能夠生發,全都帶去做生意了,若說幾百兩,卻也易處,只是這多了,也就沒了。」

  夏婆子見萱娘話裡是滴水不漏,有些惱怒,她在陳家時間久了,是人都讓她三分的,不由嘴裡說出一句:「三奶奶這話說的,大捧的銀子,拿去給別人買田買屋,怎的這時自己的親侄子要娶親,就來個一毛不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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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聽了夏婆子這句,萱娘反明白了,她不怒反笑,只是笑吟吟的望著夏婆子:「夏嫂子,這話可是你應當說的嗎?」

  夏婆子沖口而出之後,也覺得自己說的實在不對,紅了臉,正準備再說,萱娘已經站了起來,變了臉:「來啊,備車,我要親自去問問大嫂。」

  這下把夏婆子嚇到了,小翠早在旁侯著的,聽了萱娘這句,忙的出去準備車子去了,夏婆子愣了一會,忙上前抓住萱娘的裙子下擺,就跪了下去:「三奶奶,怪老身來之前,吃了幾杯酒,說了些胡話,還望奶奶恕罪。」

  說著就磕頭不止,萱娘也沒動彈,只是冷笑道:「夏嫂子,照你的話說,這借銀子的話,卻不是大嫂說的,是你自己的主張?」夏婆子平日裡一張嘴,極是能說會道,到了此時,卻似被膠漆黏住,說不出話來,還在想著萱娘前一句話的意思,誰知萱娘這句話,又扯到銀子身上,正在想轍,猛可聽了這話,汗立時出了一身,只張嘴說的一句:「不是。」又覺得不對:「是。」這句卻更不對了。

  張口結舌,也不知說的是甚麼,萱娘見了她這等情形,冷笑一聲,小翠來報,車已經備好,這才對夏婆子道:「夏嫂子,且隨我走一遭來。」說著也不管她,扶了小翠的手就往外走,夏婆子此時走也不好,留也更難,只得老了臉皮,隨萱娘出去。

  上了車,萱娘坐好了,一語不發,夏婆子本是拿個小板凳,坐在車轅上的,見離城越來越近,心頭也越來越慌,牙一咬,掀起簾子就對萱娘道:「奶奶,你卻也看在我在府裡那麼多年的份上,饒了我這遭。」

  萱娘還是不理,夏婆子只得放下簾子,又重坐回去,心裡暗道,又不是沒見識過萱娘的手段,怎的貪了在大奶奶面前討好,就忘了三奶奶可是個辣手,到時大奶奶一推三不知,罪還不是自己來受,越想越愁,只是唉聲歎氣。

  萱娘在車裡聽見,心裡只是冷笑,這蠢婆子,被人賣了還甚都不知。

  一時到了大宅,夏婆子雖心裡害怕,還是要還萱娘規矩,車方停下,就對守門的小廝道:「快去通報,三奶奶來了。」自己跳到地上,安放了小板凳,小翠掀起簾子,夏婆子忙扶住萱娘下車。

  萱娘剛站到地上,門就開了,大奶奶滿臉是笑的迎了出來,萱娘剛要道下萬福,大奶奶早上前一把挽住她:「三弟妹怎的來也不說一聲?」說著看眼夏婆子,夏婆子只顧得和大奶奶努嘴,大奶奶見這般情形,心頭明白幾分,心裡暗罵一句,這不中用的,面上卻甚都看不出來,還是如沐春風般,拉著萱娘的手。

  萱娘冷眼在旁,已經都看見了,卻裝做個不知的樣子,和大奶奶說了幾句,到了廳上,各自坐下,夏婆子此時心裡急得沒法,也只得按著規矩,站在那裡伺候。

  說了幾句閒話,萱娘開門見山的道:「大嫂也別怪我不請自來,只是今日夏嫂子來送節禮,卻說了些不該說的話,做弟妹的特意來問問嫂子,家裡難不成真的這麼饑荒,連侄子娶親的錢都沒了?」

  大奶奶沒料到萱娘問的這麼明白,沉吟一下,又去看了眼夏婆子,夏婆子見萱娘說出的話,卻是一點情面也沒留,早煞白了張臉,低著頭,額上有汗流出,卻不敢去擦,更不敢出言辯白。

  大奶奶見夏婆子這樣,心中對夏婆子的怒意,又添上三分,面上更沒露出什麼,身子往萱娘坐的方向又過去一些:「三弟妹,夏家的定是又喝了幾口酒,說話沖撞了你。」說著就起身走到萱娘身邊,拍著她的肩說:「弟妹,我定當為你出氣。」

  正要揚聲喚人,萱娘微微一笑,也站了起來,瞧一眼已經嚇得跪在地上的夏婆子,對大奶奶道:「大嫂,你我妯娌之間,你房裡的下人,就當我自家的一樣,沖撞了我,倒也罷了。」大奶奶聽了這話,雖有些蹊蹺,卻還是叫過夏婆子就要讓夏婆子給萱娘賠情。

  誰知萱娘話鋒一轉,對大奶奶道:「只是大嫂,居家本以和睦為要,今日夏家的,能在你我之間挑事,保不准明日,不在別人間挑事,換做旁人,不就又起紛爭?」大奶奶見萱娘話裡的意思,卻是容不得夏婆子在家,不由皺眉,正待開口。

  夏婆子聽的萱娘話裡要叫大奶奶把自己趕出去,抖成一塊,萱娘見大奶奶又要開口說話,搶先開口道:「雖則這樣說,卻是這夏家的,在陳家日子也久,輕易趕出去,她在別人面前說些大嫂的怪話,卻也要不得,做弟妹的左思右想,卻不知怎樣才有個兩全的法子。」

  說著還歎氣,大奶奶見萱娘話裡,繞了幾個圈,只是把源頭繞到自己身上,心裡暗罵夏婆子,叫她看準了情形再說話,怎的張著嘴只是胡說,平日的聰明勁那去了?

  萱娘一口氣說完,只是站在那,看著她們主僕,大奶奶定一定,笑道:「三弟妹果然想的妥帖,只是這總是老僕,攆出去卻是會被人說閒話,也罷,就打她幾板子,革她幾個月的工錢。」

  說著就喚人,萱娘見大奶奶處置了,這才重又坐下,對大奶奶問先前來的時候問的那句話:「那夏家的,方才在我那裡胡說甚麼,大侄子娶親都沒錢,叫我和二伯家都要幫襯了,這話細一想,卻是甚奇怪。」

  不等她說完,大奶奶已經恨道:「這定是我素日裡拿話哄你大伯,說要留著錢給兒子娶親,被她聽去了,就當是實情。」

  萱娘得了這句實話,含笑問道:「這等說來,大侄子娶親的錢,並不是沒有?」到了這個地步,大奶奶也只得咬牙承認:「三弟妹,你我妯娌就似姐妹般的,有了話,我也不瞞你,你大伯色上也太重了些,前個月還嚷著要給暖香閣的花魁贖身,我沒好氣,說了幾句,錢要留著給兒子娶親,他這才嚷道,娶親怕甚,有兩個叔叔家幫襯,」

  說到這大奶奶臉紅一紅,又坐向萱娘一些:「你大伯這個人,你也是知道的,還說了幾句,三房賺了錢鈔,卻拿著大塊的銀子給別人買房買地,自己侄子娶親,頂少也要拿出三千兩,才算得。夏家的當時卻是在旁邊伺候,定是聽去了,今日去送節禮,才說出這樣的話來,三弟妹莫怪,卻也是你大伯他說話不知起倒。」說著大奶奶就流下幾滴淚來,握住萱娘的手道:「別說現時家裡還有銀子,就是沒有,你孤孀娘子的錢,豈是好掙的,也不能動。」

  萱娘聽罷,雖知這不過是托辭,卻也知大奶奶能說出這樣的話,已屬不易,點頭和大奶奶互相安慰幾句,大奶奶又命人整備酒席,留萱娘吃飯,說妯娌們長時不見,連二奶奶也請了過來,二奶奶卻是去年被二爺教訓過,自己面上也覺羞慚,見了萱娘,不過寥寥幾句話。

  萱娘也只做個不知,和大奶奶說長道短,一時看起十分親熱,吃罷酒飯,挨打的夏婆子帶著羞慚來謝過萱娘,萱娘也沒甚話說,各自歸家去了。

  夏婆子挨了打,大奶奶賠了禮,經此一來,倒是堵了許多想借此撈點好處的人的路,就算再有旁的想法,卻也只是再想別的法子,不敢明著來了,萱娘也暫且放下別的思緒,安心過起日子來。

  過完了年,又到春耕時節,看蠶的人家也開始看蠶種,預備桑葉。看桑園的家人把這季的租子送來,萱娘收了,記在賬上,瞧見桑園的利息甚大,不由又把已息的想自己看蠶織絲的念頭拾起來,卻也沒個人商議,自己只在房中苦思。

  劉姨娘料理一會家務,卻要來回萱娘,見她悶悶的躺在床上,忙幾步上前:「奶奶可是身上不爽,做口湯來喝。」說著就要出去找人做湯,萱娘直起身子,喚住她:「罷了,我不過是想事情,不是不爽。」

  劉姨娘坐下來,給萱娘倒杯茶,見萱娘面有憂思,不由自責道:「奴卻怪自己不中用,不能替奶奶分憂。」說著就歎氣,萱娘見她這樣,笑道:「各人計謀不同,你又何必如此,我只是在想,那生絲恁般利息,白白為了大房而放了,有些可惜。」

  劉姨娘聽的萱娘又是為了這件事煩憂,不由也皺了眉,苦思冥想,只是不知有甚方法,想了半日,劉姨娘忽然道:「奶奶,有了,何不讓舅爺出面?」萱娘白她一眼:「李爺那邊,說的是五五分了,還讓人說閒話,若這絲行生意真要讓我哥哥出面,只怕更是有人在背後嚼舌頭。」

  劉姨娘聽了,也替萱娘歎氣,這時門簾一掀,卻是小翠進來了,只見她喜笑顏開的道:「奶奶,小喜姐姐來了,正在廳前等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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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萱娘聽了這話,微微愣了一愣,小喜嫁出在寧波,難道是歸寧湖州,來望舊主人的,心裡想著,扶了小翠的手起身,對劉姨娘道:「也去瞧瞧那丫頭去。」劉姨娘應了,跟在萱娘身後。

  快到廳前,萱娘見已是春深時節,不由觸動心事,笑著對劉姨娘到:「這個小喜,嫁出去卻也快半年了。」

  小喜是個爽快人,不耐坐在廳上等的,早在廳前站著等,恰好聽的萱娘這句話,揚聲笑道:「奶奶,這不想著奶奶,特地來瞧你嗎?」說著就迎上來了,忙的要道萬福,萱娘用手扶住她,也不讓她行禮,兩個人來到廳上,小喜還要還萱娘規矩,被萱娘說了兩句,這才分賓主坐下,重又倒上茶來吃。

  萱娘喝著茶,細細打量著小喜,見她做了婦人打扮,身上的衣服首飾甚是鮮明,再一看廳下,也有兩三個眼生的僕婦,想是小喜帶來的,小喜此時的舉動,和在自己身邊時也大不同了。

  放下杯子笑道:「這做了劉家的家主婆,忙的腳底板都打到後腦勺了,還知道來瞧瞧我?」小喜笑道:「奶奶又拿我取笑,能有今日,還不全仗了奶奶。」

  劉姨娘聽的小喜這話,又見她果然氣派,不由觸動一點點心事,心中一酸,險些滴下淚來,面上還不敢露出來。

  說了幾句閒話,小喜帶來的僕婦給萱娘行了禮,劉姨娘自去廚房整備酒席,萱娘和小喜進了內房,說些體己話。

  見沒了旁人,小喜才笑道:「奶奶,進了劉家這些時日,才曉得當家可不是好當地,想劉家不過十來個僕人,嫡親也就四口人,奶奶當日在陳家,上上下下上百口人,可是怎麼過來的?」

  萱娘拍她肩一下:「俗話說強將手下無弱兵,我雖不敢稱強將,你卻也不是弱兵,怎的嫁出去半年不過,就要叫吃不消了?」小喜洩氣,有些嬌嗔的說:「奶奶,和你說實話,你就取笑人。」萱娘用手撐著額頭,有些疲憊的說:「你嫁出去了,我還挺捨不得的。」

  小喜是個聰明人,聽話知音的,看向萱娘道:「聽的前個月,大奶奶房裡的夏婆子在奶奶面前囉嗦了幾句。」萱娘揮手道:「這不過是個小事。」說著起身走到窗下的一個小幾上,順手拿起劉姨娘放在那裡沒做完的針線,替她刺了起來。

  小喜一見她這個舉動,就知道是有心事,略想了想,笑問道:「奶奶,可是想做生絲生意,卻又犯難,怕大爺家有甚話說?」萱娘把刺了幾針的活計放下,用手搔搔眉毛,歎氣道:「強要做,也不怕人說的,只是李兄弟那邊,現時賺來的銀子已經讓人眼紅了,再做生絲生意,豈不更是要惹是非上身?」

  小喜無語,聽見萱娘繼續道:「也想過和人合本,只是哪裡能找到這合適的人。」說著看眼小喜,歎氣道:「偏你又嫁到了寧波,若是在湖州,這事就好辦了。」小喜沉吟一會,笑道:「奶奶,嫁在寧波更好,這寧波客商來湖州開絲行的,又不是少數,找個老實伙計,外頭只說姓劉的開的絲行,誰知道是誰家的?」

  萱娘聽了這話,細一思量,的確是這幾句話,心裡已經有了主意,面上還道:「有了你這家主婆的話,就不知家主應不應了。」小喜下巴一翹,笑道:「他是極老實的人,常說我有主意,都聽我的。」

  萱娘看著小喜的得意勁,指頭點她額頭一下:「瞧瞧這丫頭,是和誰學的,這訓夫的手段倒不錯。」小喜轉身笑道:「奶奶方才還說,強將手下無弱兵,我除了奶奶這裡,還能和誰學?」萱娘聽的這句話,微微歎一口氣,眼光轉為黯淡,小喜知道自己這句話錯在哪裡,輕歎一聲,上前替萱娘撫撫後背。

  萱娘止住她,笑道:「說了半日,怎的不見劉家二爺?」小喜見萱娘提自己夫婿,臉不由紅了紅,萱娘白她一眼:「在我面前,還害什麼羞?」小喜本要低下頭弄衣帶的,聽了這話,抬頭笑道:「卻是他說,奶奶家裡也沒個成年男子,哥兒還小,只讓我來了。」

  萱娘咳了一聲:「這有甚,總是通家之好,況且這做生意還要他來商量,派個人請來就是。」小喜答應了,果然出門叫自家的下人去請劉家二爺來。

  劉家二爺來的卻快,萱娘還有些奇怪,小喜笑道:「他卻是一直在外面侯著的。」萱娘聽了這話,打趣道:「想來這劉家二爺也是視妻如命的,你這丫頭,果然造化不小。」小喜低了頭,只是嘻嘻的笑,劉姨娘此時卻是來回復,酒席已備好,聽見萱娘這話,心中的酸楚,更是說不出來的,卻還是暗自收了淚,進來說話。

  萱娘此時已經攜了小喜的手,一直出到廳前,劉家二爺單名一個通字,行過禮,敘了幾句,萱娘見他好一個相貌,人看起來果然是很老實的,眼睛也不東望西望,有一句就答一句,雖不是那麼很精明,但守著家業也夠了,再加上有小喜做賢內助。

  不由望著小喜道:「你這丫頭,果然是有福氣的。」小喜只是笑著不說話,劉通聽了這話,往萱娘處打一拱,笑道:「卻是通的福氣,才得娘子陪伴。」這話一說出,廳上眾人卻都笑了,小喜見劉通當著眾人說出這樣的話,臉紅的像塊紅布一般,跺一跺腳,也不管是在別人家裡,就往裡面進去了。

  萱娘見了這樣情形,心裡更添安慰,酒飯既已備好,請出教書先生和玖哥相陪,自己就去尋小喜,房裡自然是不在的,到了後院,卻見小喜坐在一株杏花之下,手拿著枝杏花,臉上的紅霞未褪,卻不知在想什麼。

  萱娘輕拍她肩膀一下,小喜回頭見是她,臉上的紅霞又深一些,又把背轉回去,萱娘手扶住她肩,讓她轉過來,笑道:「夫妻恩愛,本是好事,你怎的這般害羞?」小喜看一眼她,又復低頭,聲音細如蚊蠅:「夫妻恩愛,也是常事,誰讓他,他當著這麼些人混說。」

  萱娘扶了她的肩,慢慢走回去,笑道:「若他不這般說,只怕你心上就不高興了。」小喜身子一扭,有些不依:「奶奶,你又拿我取笑。」萱娘看著她,目光平靜,說出的話卻有些淒涼:「小喜,少年夫妻,能這般恩愛,也是難得的,他當眾說出,也是至誠之心。」

  小喜的臉,這時方紅潮退去,聽了萱娘這幾句,知道萱娘話裡面的意思,想了又想,終究還是問出:「奶奶,當日你和三爺,聽的。」萱娘眼中,不覺有淚,用手抹一把臉,轉頭就對小喜笑道:「以他當日的出身,能對我那般,足夠了,況且。」萱娘話沒說完,只是重重歎息,小喜不好再問。

  萱娘已經攜了她的手,笑道:「說那些做甚,快些吃飯去吧,吃了飯,還要和劉二爺商量怎麼合本做生絲生意呢。」說著就拉著她,腳步匆匆的走了。

  用過酒飯,萱娘又把劉通請來,說了欲合本做生絲生意的事情,劉通早得了劉普的叮囑,說陳三奶奶是個極爽利有見識得女人,若能合伙做生意,最好不過,自然是滿口應承,商量好了該怎麼做,一家出多少本,要派甚麼人來,一一定了,劉通夫妻這才別了,回轉魏家。

  劉通也是個急性子,商量好了,第二日就親自去城裡看鋪子,找伙計,這湖州緊靠著太湖,離城五裡,有個施澤鎮,鎮上就有無數織戶,自然也有無數絲行,劉通打聽清楚了,火速寫一封書,從寧波喚來個老成的管家,引他見了萱娘。

  這管家卻是從父親時候起,就隨著劉普的父親四處做生意的,姓錢,人都喚他小錢管家,萱娘和他說過幾句,見他說話時候,滴水不露,考慮問題時,又比劉通想的周到,內心贊許,說了幾句勉勵的話,就讓他先把架子搭起來。

  卻是劉家和萱娘,各出了五百銀子,在施澤鎮找了個鋪子,前面是估量絲綢的,後面就是倉庫和伙計們住的地方,門面雖不大,卻也是各項都全的,萱娘趁無人時,也去瞧過,讓工匠著實把住的地方粉刷好了,鋪陳的乾淨,擇個吉日,也就開張了。

  這邊絲行的生意開了張,萱娘心裡一塊石頭落了地,看著快到六月了,怎的李成還不見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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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噩耗

  萱娘心裡雖著急,卻也知道這行商沒有個定數,也只得耐下性子,一心料理家務。轉眼間六月一過,收了稻穀,佃戶把租子送來,自李成出去,這收租子的外務就落到王大頭上,王大也心知這一年的吃穿都在這些租子上,竭力去辦的,只是他老實有餘,才幹不足,去年就吃了點暗虧,今年雖也小心防範,卻也還是有些不足。

  王大滿面羞慚把收來的租子交與萱娘,萱娘看著租子,吩咐收到倉房裡面,也沒說甚,王大憋不住,說出一句:「要是李兄弟在,就好些了。」萱娘聽了這話,又添憂思,卻還是笑道:「行商之人,回來的路,沒個定數,也是常事。」

  王大應了聲是,又道:「卻是老奴也知道,老奴短於才幹,卻不知何時,再得一個能幹的管家?」萱娘歎道:「這些事,卻是可遇不可求的,再等等罷。」

  王大回了幾句家常,對萱娘道:「奶奶,玖哥眼看著十三了,何不讓他出來歷練歷練?」玖哥,萱娘皺眉,在自己心裡,玖哥還一直是個孩子家,還是當日那個從宋氏房裡抱到自己懷裡的小小嬰兒。

  見萱娘皺眉,王大垂首道:「想來也是老奴多嘴,不該說這些事。」萱娘笑道:「這也是你想著為我分憂,只是玖兒,怎的就這麼大了?」王大見萱娘並不斥責他,跟上一步,笑道:「俗話說的,只愁不生,怎愁不長?」

  萱娘點頭,揮手道:「你先下去。」王大行一禮,正欲走時,萱娘又叫住他:「回來,玖兒十三了,他定下的親事,媳婦也十一了,只是那年,公公沒了時,有一封書來,以後就沒音信了,也該去打聽打聽,這總是至親。」

  王大垂首道:「是,老奴這就下去,尋人打聽。」萱娘嗯了一聲,用手支頤,細想起來,這時光似流水,當年自己初進陳家,宋氏當時還懷著四個月的身孕,現在那個當初在肚子裡的孩子,已經十三了,想到這,萱娘唇邊露出微笑。

  玖哥卻是個懂事的,有些像他娘,只是想起他娘,萱娘深深歎氣,那麼好的姑娘,死成這樣不說,還被她那個不要臉的兄長,借著死因鬧了幾次。

  一點燭光亮起,卻是劉姨娘的聲音響起:「奶奶,天都夜了。」萱娘直起身子,笑道:「方才東想西想,卻是忘了天都黑了。」劉姨娘身後的丫鬟忙把飯菜擺上,劉姨娘布好菜方笑道:「奶奶,快來用吧。」

  萱娘坐到桌子前,舉起筷子,對劉姨娘笑道:「都是我平時愛吃的,孩子們呢?」劉姨娘在側邊坐下,手裡又開始做針線,見萱娘胃口好,抿著嘴笑:「哥兒們下了學,聽的今天是收租子的時候,玖哥說你一定忙,就帶著弟弟妹妹們用了飯,各自往自己房裡去了。」

  萱娘停了筷子,笑道:「玖哥卻是越來越能主事了。」劉姨娘點頭,趁萱娘喝湯的時候,笑著說:「自從玖哥說要磨礪磨礪,果然是睡草藉,喝涼水,平日下了學,無事之時,也去柴房劈柴火,連留哥也有樣學樣,比起大房二房家的幾個哥兒,這兩個,可真是不一樣。」

  萱娘聽的劉姨娘贊他們兩個,用帕子蘸一蘸嘴,笑道:「這也是李兄弟的榜樣,不然他們兩個,不過就是一般的富家子弟,和那幾個,也沒甚懸殊。」劉姨娘正待說話,小翠匆忙進來,氣喘吁吁:「奶奶,劉家派人來,說有急事尋你。」

  萱娘站起身,卻有何急事,絲行的生意,開張半年以來,小錢管家卻是極謹慎的,從不招惹什麼是非,難道是李成他們出了甚事,一想到這裡,萱娘的心直跳起來,那顆心在腔子裡越跳越快,好似要跳出心口。

  看著眼前巴巴等著的劉姨娘她們,萱娘鎮定一下,她是一家之主,不能慌亂,對小翠道:「在前引路。」也不及和劉姨娘打甚招呼,匆匆走了。

  劉家來的人不是別人,卻是劉普本人,萱娘見是劉普親自來了,卻不見李成的身影,心裡更加著急,卻還道:「怎的不請劉爺坐下,茶也不上。」說著親自請劉普坐下,奉上了茶。

  劉普卻一沒坐下,二沒接茶,只對萱娘道:「三嫂是個爽快人,我也就不多說了,李兄弟,李兄弟他。」說著就說不下去,只是跺腳歎氣,萱娘見他這個樣子,心裡料到了七八分,卻咬一咬唇,強自鎮定道:「劉爺,有甚話,還請坐下說,這樣站著,也不似講話的樣子。」

  劉普坐下,發了半天的愣,才對萱娘道:「三嫂,李兄弟他,此時是生死未知。」生死未知,萱娘頭頂似一個霹靂打過,愣愣看向劉普,劉普本講不出來的,卻見萱娘眼光裡,沒有淚水,只有探究之情,這才把話全講出來。

  原來這趟出海,所得甚豐,除了換回寶石,還有些和紅毛國人換來的稀奇玩意,什麼玻璃鏡等,不一而足,劉普和眾人,見這趟又大有賺頭,自然是十分高興,回程路上,歡聲笑語,只盼著早日來到。

  誰知方來到崖州近邊,一陣風吹過,卻失了航道,等到扯住帆,才見已到了從沒到過的去處,這行海之人,此事也是常事,自然取了羅盤,慢慢的又尋航道走。

  正行之時,前面湧出一簇船來,這些都是常走路的,一看就知,定是那海上的盜賊,忙的掛滿了帆,就要快行,那些做海上沒本生意的,船輕人快,這邊的船卻苦了貨物沉重,哪消兩頓飯時,就被趕上,連人帶船,被捉到了那海盜的老巢。

  講到這裡時,劉普停下歎氣,萱娘忙命丫鬟把茶送上,劉普喝了兩口,萱娘雖心裡越發著急,也有個疑問,怎的這劉普全身而退了?

  劉普喝過茶,又繼續往下講,到了那海盜的老巢,海盜們自去喝酒慶賀,把他們都似一串粽子般,送入那島上的牢裡,一沒捆,二沒打,外面只得兩個看守得。原來這群客商裡面,卻有兩個祖上做過這行生意的,念雖來錢甚多,卻是刀口上添血的,更愁犯下殺孽,日後子孫不得好報,故此洗手不幹,只教導兒孫們走走海,賺些老實錢鈔。

  這兩個趁著時機,腰裡帶的有藥,瞅猛子灑在看守的海盜臉上,讓眾人不要喊叫,這些人雖則害怕,卻總是見過些市面的,見他們動作,自然也一個個屏聲靜氣,悄悄的跟著他們出了那牢門。

  卻喜得那牢離海極近,拐個彎就到了停船之所,眾人上了船,解開纜繩,正欲開船時,那海盜頭子不放心,遣個人出來瞧瞧,見兩個看守的倒在地上,牢裡空蕩蕩的,喊叫起來。立時那島上火把晃動,眾海盜都傾巢而出。

  卻也是死怪,人越心急,那纜繩越解不掉,眼看見海盜的聲音越來越近,這一船人只怕又陷在這裡,李成見狀,跳下船,拿起刀就砍纜繩,等到纜繩砍斷,卻無法跳上船來,劉普急得在船上大喊:「李兄弟,快上來。」李成見追不上船了,後面的海盜早圍攏上來,李成心一橫,叫道:「你們速走,這裡我抵擋著。」劉普急得在船上捶地:「李兄弟,李兄弟。」卻也只能看著船開的越來越快。

  劉普在船上只看的那邊火把攢動,海盜的叫聲不絕於耳,心似刀割一般,這夜雖沒有月亮,風卻甚大,那消一會功夫,那海盜的老巢就看不見了,眾人這才回過神來,細細點了東西,卻是各人的貨物都在,連李成的貨物都分毫未動,各自慶幸之時,劉普卻捶地大哭起來。

  哭的一個個男兒也心酸,哭了半時,有個領頭的道:「李兄弟此次,想必也是沒了性命,他卻全為了我們,不若這樣,這次出海的利息,一人拿出一半來,交予劉兄,讓他交予李兄弟的父母,以做養老之資。」

  劉普哭了半響,聽見這話,又抹抹眼淚,把李成身世說出,內中有兩個聽的李成只有一個女兒的,你強我賽,就要定他女兒為媳,爭嚷了半響,最後還是議定,各自拿出一半的利息,交予劉普,由劉普轉交給昭兒,做她日後的嫁妝。

  萱娘聽的這片話,心頭似被刀割了一般,卻是在別人面前,不好流淚,抬頭見小翠他們都滿眼是淚,定一定,聲音嘶啞道:「都聽好了,李兄弟的事,一個字也不許露給昭兒知道,她若問起,只說往遠方去了,過幾年才回來。」

  聲音說到後來,卻含了哭音,小翠等忙應了,劉普聽的萱娘這話,收一收淚,謝萱娘道:「三嫂果然極周到。」萱娘此時的淚,再也忍不住了,含著淚說:「昭兒年紀還小,這樣事體,怎好直告訴她,能瞞幾時,就瞞幾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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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4 00:36:44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十五章、哀傷

  劉普歎氣不止,只是怪自己當日過於貪心,若早走一日,也不會遇上海盜,萱娘心裡酸楚,見劉普自責太甚,卻反過來安慰他,略略說的幾句,見劉普一路奔波,此時更顯疲憊,忙吩咐下人打掃客房,安置劉普。

  劉普又擦一擦淚,雙手從包裡取出一包東西,歎氣道:「這卻是此次出海,李兄弟用貨物換的東西。」萱娘命小翠接過,打一看時,卻又是一包寶石,比上次拿回的,更大更好,想起李成為了這些東西,喪了性命,不由眼裡重又噙淚,劉普見萱娘收了,歎氣道:「本等該替三嫂貨賣了的,只是沒見了主人,也不敢自作主張,故此原包帶回。」

  萱娘聽了,心裡更添苦楚,只恨不得離了這裡,尋個地方,痛快哭了一場,卻還是道:「多承劉爺費心,虧得劉爺是個好人,若是旁人。」劉普舉起一根手指:「三嫂說什麼話,這些事情,卻是誰都經的,走海的人,要是就是這份公道,不然,在漫漫海上,再有甚非分之想,海神爺也不饒的。」

  萱娘聽了這話,擦一擦淚,對劉普道:「這是我婦人見識,劉爺莫怪。」劉普歎道:「三嫂心急之中,有這想法,也屬常事。」說了幾句,交代完了貨物,劉普又拿一包東西出來,打開給萱娘道:「這是我們幾個得了命的,共湊得謝禮,那兩個救我們的,分了一份去,還有一份,卻是給昭兒的。」

  萱娘就著劉普的手一瞧,卻也是包寶石,數目比方才那包多了不說,成色分明更好,寶石上面,還有兩把精巧的鏡子,一些女孩子喜歡的玩意,萱娘不由矚目。

  劉普見萱娘矚目那些小玩意,歎道:「昭兒侄女沒了爹,我們做叔伯的,總要疼她,這些小東西,卻是挑來送與她的。」萱娘接過包,摸著包裡的寶石,沉甸甸的,心越發沉了,劉普又道:「這包子,雖不能抵了李兄弟,卻是等到昭兒成人之時,當做嫁妝,一世的吃穿也不愁了。」

  萱娘收一收淚,對劉普道:「你放心,昭兒我會看做親生,絕不讓她受半點委屈。」劉普點頭:「本應讓她隨我前去,只是輕易動不得,再則三嫂也看顧了她這幾年。」話沒說完,萱娘已道:「劉爺,看顧昭兒本是我的本份,怎能再得意謝字。」劉普默了一會,萱娘見他更添勞頓,寫了個領字,給了劉普,此時夜已極深,大事完了,萱娘只覺得疲憊異常,請劉普自去安置,自己這才回房。

  回到房內,萱娘喝了幾口茶,小翠把床鋪好,請萱娘安置,萱娘揮手讓她自去,自己坐到床上,月華如水,雖沒了燭光,卻照的屋內如白日一般,萱娘身子是困倦的,卻睡不著,想到苦處,不由淚似斷線珍珠般落下來,欲要高聲哭一哭,卻怕驚了院子裡的其他人,只敢把被塞到口中,狠命的嚼,不讓哭聲傳出去。

  一傷自己,諸般能事,偏不是男兒身,二傷昭兒,可憐她先失母來又失父,三傷李成,凶多吉少惹人愁,諸般思緒交集在一起,讓萱娘越想越悲,越哭越傷心,口裡的被越咬越緊,漸漸的口裡有了鹹味,萱娘知的定是血出了,怕再哭了,驚醒外屋睡著的小翠,勉強起身,借著月光,披了件外裳,倒杯已冷的茶喝了下去。

  悲傷已去,萱娘慢慢細想起來,瞞住昭兒,雖能瞞住一時,總不能瞞的一世,只是告訴了她,她小小年紀,平日的處事,已經極謹慎了,若知了實情,只怕更加謹慎,她方七歲,正是天真爛漫之時,再添這一重,對她不好,傷心倒在其次了,人變的悶悶地,不是孩子家應所為的,還是瞞住了,等她再長大些,緩緩告訴。

  這出海的生意,看來是不能做了,現時家裡,也就只有生絲生意了,只是這初上手,也不能著急賺錢,還是等等再說,左思右想,不由外面雞鳴聲起,東方漸有魚肚白上來,萱娘直起身子,原來又是一夜已過,偶然看眼鏡子,卻見自己雙眼紅腫,發都篷亂了,身上的衣服,卻是夜裡哭來時,揉搓的不成樣子,萱娘忙拿起梳子梳一梳頭,眼睛是無法了,正在想轍的時候,小翠掀起簾子進來。

  見萱娘在照鏡子,只披了件外裳,愣了一下,剛准備開口說話,萱娘已經開口了:「去打盆水來。」小翠忙放下簾子,端水進來,萱娘用熱手巾按住眼睛,小翠收拾床鋪時,見枕頭邊全是淚,被上也有牙印,回頭見萱娘只是拿熱手巾蓋住眼睛,小翠想了想,終還是忍不住道:「奶奶,李爺是個有福之人,自有天佑,若真有個山高水低的,卻也是他命中該得的,奶奶千萬要保重身子,這一大家子人,可還等著奶奶調停。」

  萱娘放下手巾,順手拿過面小鏡子照照,見眼裡的紅絲消了許多,這才淡淡開口:「這我知道,只是可憐昭兒她年幼。」小翠整理好了床鋪,把水端出去,折回身來道:「奶奶,昭兒姑娘,你看做親生,日後嫁出去時,嫁妝多多加厚,也能少盡分心。」

  萱娘只是笑了一聲,沒說旁的,這些事,難道自己不認得,卻還是沒有心情和小翠說什麼,起身道:「我去瞧瞧昭兒,昨日那幾個,你可都要再三再四囑咐了,不許說出去。」小翠應道:「奶奶,你放心吧。」

  萱娘見她說話舉動,有些像小喜,露出一絲笑容,拍拍她肩道:「你和小喜學的倒好。」小翠一笑,也沒說話,上前替萱娘換衣裳,卻見萱娘衣領處,也有淚痕,再看眼萱娘臉上,雖洗的乾淨,卻有些發腫的眼皮,張一張嘴,想說甚,卻終究沒說,只是伺候她換好衣服,萱娘也不要她跟隨,自己掀了簾子出去尋昭兒。

  昭兒卻是和英姐同住的,就在廂房,外間是劉姨娘住的,兩小姑娘,就住在裡間,萱娘進去時,劉姨娘方起來,正在梳妝,瞧見開門處,是萱娘進來,劉姨娘顧不上梳了一半的頭,站起身道:「奶奶今日好早,奴卻方起來,還沒到跟前伺候。」

  萱娘揮手,只道:「你忙你的,我是來瞧瞧她們的。」說著也不等丫鬟動手,就進了裡間,一張小巧填漆床上,罩著白紗帳,兩小姑娘,頭挨頭睡的正香,萱娘也沒掀開帳子,只是在帳外看著她們。

  都是黑黑的頭發,粉紅的小臉,像兩朵鮮花開在枕上,穿著一式的白色中衣,英姐大些,還伸出一只手摟住昭兒的脖子。萱娘看得半響,劉姨娘進來,悄聲道:「奶奶,她們兩個倒要好,似親姐妹一般。」

  萱娘見了她,想起李成的事,她還不知情,捏一捏她的手,讓她跟自己出去,在院子角落,把這話說了,囑咐不許告訴昭兒知道,孩子們那也不許露一點口風,劉姨娘乍聽的這話,驚得拿帕子捂住嘴,只是說不出話,淚就掉了出來,半天才說的一句:「可憐昭兒了。」

  萱娘拉一拉她的手:「妹妹,這事重大,可千萬不能說出了。」劉姨娘點頭:「奶奶,我省的。」這時傳來兩個孩子的聲音:「娘,怎的你不叫我起來。」循聲望去,卻是英姐只穿了中衣,笑嘻嘻的和萱娘說話,昭兒也跟在後面,好歹還披了件外裳,兩個丫鬟,急得沒法:「快回去穿了衣服,這樣早晨,小心著涼。」

  英姐卻早已跑到了萱娘跟前,張臂讓萱娘抱,萱娘接住她,笑道:「你這孩子,怎的這樣就跑出來了。」說著就用另只手拉住昭兒,對英姐:「瞧你,還是做姐姐的,怎的沒有妹妹乖巧。」兩個丫鬟對萱娘行一禮,結巴的說:「奶奶,卻是奴們拉不住。」

  萱娘抬頭,舉止間又是當家主母的做派:「好了,怪不得你們,英姐淘氣。」說著一手拉住一個,讓她們往屋裡走:「快換了衣裳,吃了早飯,你們上學去。」

  吃飯時候,萱娘沉吟一會,對昭兒道:「昭兒,你爹他有信回來,說是做生意忙,還有幾年的工夫才回來,叫你乖乖聽話。」昭兒初聽的爹爹有信,卻已放下筷子在聽,誰知爹爹卻還有幾年才得回來,眼裡的失望時藏不住的,卻還是點頭應了。

  萱娘心裡只當不知,招呼小翠把那幾件女孩喜歡的東西拿來,笑道:「這卻是昨日,你劉叔叔來,說是你爹捎回來的,拿去玩吧。」昭兒雖得了東西,卻也不甚喜歡,反是英姐,在那包裡面撿來撿去,萱娘心裡,更是滿腔愁緒,不知和誰人說,卻還是重新拿起筷子,招呼大家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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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吃罷早飯,英姐她們自去上學,萱娘交代劉姨娘理了會家務,正欲出來前面,小翠來報,劉普就來辭行了。

  萱娘忙到廳前,兩廂都說了些客氣話,見劉普欲言又止,萱娘歎道:「劉爺可是想見昭兒?」劉普也沒應,只是點一點頭,萱娘沉吟一會,吩咐小翠去把昭兒叫來,坐正身子對劉普道:「劉爺要見,也是正理,只是劉爺萬萬記得。」

  劉普想起李成,不由心又如刀割一般,聽了萱娘這話,也只得含悲點頭,敘了幾句,昭兒已被叫到堂前,見了劉普,雖知道他是爹爹的朋友,當著萱娘的面,還是先給萱娘行了禮,就乖巧的在一旁站著,眼睛忽閃忽閃的,只是想去問李成的事情。

  萱娘見她這般摸樣,忍住悲,把她拉到身邊,摸摸她的頭道:「昭兒,這劉大叔,就是你爹爹的朋友,你爹爹的信,就是他帶來的,你去給他行個禮。」昭兒不等萱娘說完,就站到劉普跟前行下禮來,劉普一把攙住她,細瞧一瞧,見她穿著齊整,容色滋潤,想來萱娘對她是極好的,問了幾句昭兒的起居,昭兒也乖乖答了,萱娘見話說的差不多了,讓小翠帶昭兒下去,對劉普道:「卻是還要讀書去。」

  昭兒出門之時,轉頭對劉普又福一福,脆生生的道:「劉大叔,我爹爹在外面,還望大叔多多照應。」也不等劉普答應,起身跟著小翠走了,童音清脆,卻也差點又把萱娘的淚催下來,她吸吸鼻子,臉上重又露出笑容,正欲說話,劉普歎道:「昭兒可是著人疼的,三嫂這般對她,弟走的也放心些。」

  說著就起身告辭,萱娘站起來,小翠已經轉來,萱娘親自把備好的禮送上,不過是些土產,劉普也不推辭,把禮物收了,拱手告辭,萱娘只送到階下,就由王大送他出去。

  李成的事情,雖知凶多吉少,萱娘還是存個萬一的念頭,拿了錢鈔,命王大去那各處的寺廟,找那有德的高僧,為李成念平安經卷,在佛像面前,點了長明燈,只願他能平安歸來,做完這些,萱娘雖知這也不過是自欺欺人的話,心裡也覺得安靜一些。

  轉眼又是年底,陳老爺的孝期滿了,因是滿服之期,陳大爺是個長兄,父親的三周年自然要大辦,請了六十四位僧,在家建了道場,念了七天七夜,其它兩房也各自送去些銀子,萱娘不等大房開口,就命王大送去一百兩銀子,表一表心意。

  到了日子,萱娘帶了眾人進城,在靈前披麻戴孝,盡那晚輩的孝心,一連去了幾日,就住在大宅。不知是銀子送去,遂了他們的心願,還是下人們知道萱娘現在的銀子,也不算少,不去說大奶奶對他們的親熱,連下人們對他們服侍的也是格外盡心,要茶就茶,要飯就飯,萱娘雖和親戚們周旋,卻還是時時留心,怕玖哥留哥他們被人拉去,玩野了心。

  二奶奶見萱娘時時讓孩子不離自己眼前,冷笑一聲道:「三弟妹在那鄉下住的久了,越發小家子氣,孩子們在一起玩耍,也是常事,怎的就要時時把他們喚過來,這兄弟也不親熱了。」萱娘聽的她發作,皺眉欲要排揎她兩句,卻又轉念一想,何苦來哉,聽的她這兩年,卻不知是容顏老去,還是源哥不爭氣,和二爺之間也常有吵鬧,成日家只是拿著下人們出氣,鬧的源哥更有理由在外浪蕩,二爺也是成日不著家的。

  想到這,萱娘只是輕輕一笑,再沒說旁的,品了一口杯中的茶,對大奶奶道:「這茶味道卻輕浮,不知是什麼水泡的?」大奶奶用帕子蘸蘸唇角,笑道:「卻是方親家來家裡說的,說京裡那風雅的,用雨水泡茶,我學著收了,給妯娌們嘗嘗鮮。」

  方親家,就是晉哥的丈人家了,做過一任知縣,升過一個通判,因和堂官有些不和氣,告老還鄉的,陳老爺在時,和方家老太爺甚交好,襁褓中就把晉哥和方家女兒訂了親,不過方老爺做了兩任官回來,手裡有些錢鈔是不用說的,方奶奶隨著丈夫做了兩任官,見過些市面,眼孔撐的比天還大,時時抱怨公爹在日,把自家女兒訂的太早,不然自己如花似玉,又大方出眾的女兒,定能做個一品夫人。

  雖則抱怨,卻還是想著,陳家有錢,女兒過去做當家主母,也還不錯,故此時不時來陳家走動,有意也好,無意也罷,說些自家的吃穿用度,讓陳家照著學了,好等到日後女兒嫁過來,才好習慣。

  這些話,萱娘往日是深知的,卻見大奶奶果然照著方府裡的規矩做些事情,心裡又好氣又好笑,大嫂娘家,也是世代經商之家,怎的會這般?轉念又一想,自己大嫂,時時指望著兒子讀書爭氣,不過晉哥卻無讀書的才能,這樣一個做官的親家,也難免大嫂會逢迎了。

  二奶奶不知萱娘肚裡在想些甚,卻只見大奶奶和她兩人,談的熱絡,自己插不進話去,只得坐在一旁,靠著椅背,尋思著拿誰出一出氣,偏偏此時,自己房裡一個小丫鬟,上前來請她回去,說是源哥回家來了,二奶奶一腔氣,全撒在這小丫鬟身上,劈手就是一個耳光打的小丫鬟臉偏向一邊,嘴裡還在罵道:「沒看見這裡忙著嗎?不叫那個忤逆子滾來見我,還讓我回去見他。」

  口裡雖在罵,卻還是站起身來,往自家去了,小丫鬟捂著臉,小跑步上前扶她進去,萱娘見了這樣情形,搖頭道:「二嫂真是薑桂之性。」大奶奶點頭道:「確是如此。」說著就往萱娘這邊湊一些,裝作無意的道:「二弟妹的性子,再不改,只怕這裡也住不安穩。」

  萱娘聽了這話,有些吃驚,正要開口問詳情,卻又轉念一想,大宅的事情,與自家無干,用旁的話岔過去了,大奶奶見萱娘更加滴水不漏,暗自咬牙,罷,只怕這些圖謀,都是白搭,既如此,乾脆籠絡住了萱娘,日後還能圖些好處,想到這,和萱娘越發親熱起來。

  七日道場一完,萱娘帶著眾人回了莊上,不多幾天就過年了,除了預備過年的一應東西,萱娘卻也喚了裁縫來,給合家大小都做了新衣裳,好在大年初一這天,全家脫孝穿紅。

  英姐和昭兒是不消說的,兩人都是一式的大紅襖子繡花,灑線紅裙子,銀鼠皮的披風,還各給她們打了一對小金鐲,只是鞋子不同,英姐的是紅底紅繡花的繡鞋,昭兒的卻是藍底沒繡花的鞋,面上說的是要區分開來好看,卻是萱娘含了個意思在裡面,也好讓昭兒給李成帶孝,自然實話是不能說的。

  到了大年初一,全家大小起來,都穿了新衣,萱娘見劉姨娘穿了新衣,頭上戴了幾朵小金折花,插了金簪,臉上施了脂粉,後面一看,卻是裊裊婷婷,也能充的二八佳人,前面一看,面皮也還白淨,神態十分溫柔,一雙眼也是水汪汪的,萱娘心裡贊了一句,對劉姨娘笑道:「許久沒見你穿新衣裳了,這樣一打扮,卻是極好看的。」

  英姐擠了過來,對萱娘道:「娘,姨娘這樣打扮,卻比去年見過的新娘子,還漂亮三分。」劉姨娘不由臉紅,抱過英姐,往她額頭上點一點:「你啊,淨瞎說。」英姐不依,過去拉了昭兒的手:「昭兒,你說是不是,姨娘比去年見得新娘子還漂亮?」

  昭兒只是不說話,臉上神色,卻是同意了英姐的話,英姐正要說話,萱娘已經拉過她,替她挽一挽袖子,笑道:「好了,你還做姐姐的,一點都不穩重,出去玩吧。」英姐紅了臉,規矩的行了禮,就拉著昭兒走了。

  萱娘把劉姨娘拉過來,瞧了她半響,歎氣道:「等過了年,找個好人,嫁了吧。」劉姨娘面如紅潮,只說的句:「奶奶,奴。」就被萱娘止住:「罷了,你才二十六,正當年華,沒得還守得理。」

  劉姨娘此時雖滿心要嫁,卻還是要說幾句場面話,低了頭,對萱娘道:「奴實在是。」萱娘拍拍她:「好了,這事有我做主,這次,定要挑個好的。」劉姨娘面上更紅,半天才道:「謝奶奶。」就沒了言語,萱娘心中,卻不知是喜是愁。

  等過了十五,萱娘果然找了幾個媒婆,要替劉姨娘尋人家,這劉姨娘要嫁人的話,傳了出去,有那等刻薄的,不由在罵萱娘,沒見過這樣吃醋捻酸的女人,一個妾,也不礙著你甚麼,這漢子沒了才三年,就急哄哄把她嫁出去,定是還念著漢子在日,分了自己恩愛的事情。

  也有一等書讀多的書蟲,只是搖頭道,這妾要守,也是美事一樁,況且要嫁,定是丈夫剛死不久就要嫁人,怎的這都過了三年了,冷不丁要嫁人,定是正室容不下她,把她趕出來的,各種議論,稀奇古怪的都有,那些媒婆也來說起幾句,萱娘只當沒聽到,著意挑選不止。

  尋了半個月,萱娘卻挑的一家姓吳的徽州客人,在湖州做生意的,沒了妻子,要討個好些的,萱娘也不和他爭什麼財禮,兩邊一說合,就定下來了,事情本是進行的順當,誰知這日方起來,前面的門,被打成一片,別說守門的,連萱娘在裡面都聽到了,剛開了門,就見幾個人沖了進來,也不管王大的攔阻,衝到裡面,萱娘剛到二門,見他們勢頭不好,喝道:「這青天白日,卻是甚人來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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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搶親

  領頭的止住眾人,上前對笑嘻嘻行個禮,對萱娘道:「三嬸子,你要嫁小嬸子,卻也要告知了侄兒一聲,好來替小嬸子尋個好人家,怎的悄不出聲,就把小嬸子要嫁出了?」

  萱娘聽了這話,抬眼看看,原來是二房的侄子源哥,冷笑道:「這是哪門子的道理,嬸子要嫁,怎麼侄子有話說?」

  源哥呵呵一笑,大拇指往後一指:「三嬸子這話說的,侄兒怎麼說,也比三嬸子人頭熟,挑來的人,比三嬸自家挑的要好些,我有位朋友,家私巨富,缺個掌家娘子,特意來求親的。」萱娘舉目往他身後一看,一個僕人模樣的,忙上前給萱娘行禮,道:「家主聽的宅中姨娘要嫁,特命小的隨著來,求回去做個掌家娘子。」

  萱娘聽這人說話,也有些會說,再細一看,卻見他一雙眼睛,只是咕嚕嚕到處亂轉,身後還跟的幾個家人模樣的,瞧來也不是甚好人,煞是可厭,僕人如此,想來主人也不是甚好人,冷笑一聲,往源哥臉上啐了一口:「呸,你一個做侄子的,上輩人的事情,和你何干,還不給我哪裡來的哪裡去。」

  源哥聽了這話,也不在意,嘻嘻笑著,又要開口,一個頭邊插朵花,臉上擦的似猴屁股般的婆子一扭一扭上來,對萱娘道:「哎呀奶奶,這話說的,來求親是好事,怎的奶奶連杯茶都不讓我們進去吃。」

  萱娘聽了這話,臉上似笑非笑對那婆子道:「好生來求親,自然要好好相待,若似這般」說著笑道:「別說茶,甚都沒有。」說著也不再多費什麼口舌,欲要喚過王大,卻不見王大的影子。

  源哥聽了這話,卻有些急了,他欠了那人銀子,怕娘囉嗦,也不去找娘尋銀子,聽的萱娘要嫁劉姨娘,卻去和人說,要把劉姨娘說合給他,這人也聽的劉姨娘雖年紀有些大了,在陳家多年,房臥想必不會少,再者萱娘又是個寡婦,聽說手中也有些錢鈔,把劉姨娘娶了進來,到時常來往,挨個光,慢慢和萱娘打的火熱了,也不愁自己沒有好處,主意打定,免了源哥的銀子不說,還說要是成事,再送五兩謝媒錢。

  源哥得了這句,如蒙恩赦一般,恬著臉,尋個媒婆,和她商量定了,也不管甚麼,就自帶著人往莊子上來,一路上的主意卻是,萱娘能應最好,不能應,搶也要把劉姨娘搶去。故此一敲開門就直往裡闖,此時見萱娘全不把他放在眼裡,忙攔住萱娘的去路,依舊笑嘻嘻道:「嬸子,小嬸子要嫁誰,還不是你一句話,我那朋友,年紀又輕,家事又好,小嬸子嫁過去,卻是比嫁那姓吳的強。」

  萱娘聽他話裡,卻是定要自己把劉姨娘嫁給那人,不怒反笑,對源哥道:「源侄子,你過來,我問你句話。」源哥把耳朵湊近一些,萱娘抬起手,一巴掌打在他臉上,嘴裡道:「我替二嫂教訓教訓你,一個大男人家,不知道學好,只會東家逛,西家闖,傳出去,也是丟了陳家的臉。」

  源哥沒料到萱娘竟動手打他,捂著臉道:「嬸子,你?」萱娘拍拍手,拍掉本沒有的灰塵,對那幾個人道:「我不管你們今天是來求親,還是來做甚,家裡兒子們還小,只有我一個女人,都請給我出去。」

  萱娘尋不到王大,就喚過兩個小廝,讓他們送他們出去,自己就要進二門,源哥這時回過神來,聽了這話,攔住萱娘的去路,笑道:「嬸子,家裡弟弟還小,我這個侄子做主,也是行的,就請嬸子立了婚書,好讓小嬸子出嫁。」

  萱娘聽的這等無恥言語,只恨自己剛才那巴掌打的輕了,抬手又要打,源哥躲過,笑嘻嘻依舊道:「嬸子,弟弟沒小,我一個侄子,替你拿主意,也是好意,怎的嬸子反要發火。」說著對媒婆使個眼色,媒婆早上前,明是來勸萱娘息怒,暗地卻是把萱娘手死死按住:「奶奶,源哥說的,也是實情,奶奶的兒子還小,一個侄子替你拿主意,是他的好意,奶奶何不聽了。」

  萱娘正欲說話,源哥就從懷裡取出一張紙來,笑呵呵的道:「嬸子,這是婚書,嬸子還是在這裡按個手印,應了這門親,今日就是好日,把小嬸子請出來,好去那家成親。」說著就走上前,要拉萱娘的手去按手印,萱娘卻被那媒婆下死的抱住,猛力的掙不開,那幾個如狼似虎的家人,又攔住她的去路,萱娘急得沒法,聽到源哥這樣說,一口吐沫又吐到他臉上,源哥也不著惱,只是要拉萱娘的手。

  這時源哥頭上突然著了一下,源哥惱了:「這是什麼人,敢打小爺。」回頭看時,卻是一個標緻的丫鬟,手拿掃地的大笤帚,嘴裡還道:「放開我家奶奶。」

  萱娘見是小翠,心上才添安慰,那幾個家人沒料到這個小丫頭,竟敢動手打人,愣了下,有一個要上前去搶小翠手裡的東西,陳家的兩個小廝,見小翠動手,愣了一下,也上前去拉那媒婆的手,媒婆抱住萱娘,只是不放,卻被一個小廝狠命咬住手,媒婆吃疼放手。

  萱娘趁機出來,她拿過旁邊的一根棒子,沒頭沒腦就對源哥打下去,邊打還邊數落,源哥被打,怒從心頭起,找個空,招呼那幾個家人道:「休要纏鬥,擁進裡面,把姨娘尋出來再說。」

  說著推開萱娘,那幾個家人聽了,不管小廝們和小翠,推開他們就要進門,小翠急忙過來擋住了門,萱娘手裡的棒子,也顧不得什麼,就往這些人身上招呼,小廝們雖也能幫上忙,卻終究是孩子家,眼看擋不住他們。

  旁邊傳來一聲吼:「是甚人,敢來我家搶姨娘。」說話的卻是玖哥,手裡持了根大棒,雄赳赳的過來,身後還跟著留哥,也拿了小小棒子,源哥初還一愣,卻見是他們兄弟,全不在意的說:「你們娃娃家,知道甚麼好歹,不過是要把小嬸子嫁去。」

  說著就依舊要進門,萱娘心裡,此時只恨當初避人口舌,成年的男僕不多,這幾個小廝,現時濟的甚麼用,玖哥聽了這話,漲紅了臉,卻要舉起棒子打,那幾個家人,哪把他放在心上,只是輕輕一推,他就連人帶棒,都跌了下去。

  源哥呵呵一笑,對欲上前的留哥道:「兄弟,你那點拳棒,還是我教你的,哪能濟的什麼用。」留哥瞧見玖哥被推倒,聽了源哥的話,手裡的棒子放下來一些,這時教書先生也已趕到,聽了源哥這話,氣得鬍子一抖一抖的:「真禽獸不如,真禽獸不如。」

  源哥才不理他,推開小翠,還順勢在她臉上摸一把:「妞,我總是這家的侄子,瞧你這小模樣,也還成個樣子,等小爺了了這邊的事,就拿你做個通房。」萱娘氣的垂淚,自己這邊,孤兒寡母,不是女人,就是孩子,誰料到他竟敢當眾搶人,見小翠被推到一邊,自己又被那幾個家人攔住,兩個孩子,都被攔在一旁。

  源哥得意洋洋,正欲推門進去,突然從外面發一聲喊:「是何等狂徒,來我陳家打搶。」卻見從外面來了若干男女,手裡都拿些掃帚,鋤頭等物,領頭的卻是王大,原來王大見勢頭不好,忙的出去尋人,偏田又離得有些遠,一路上只是心急如焚,連跌了幾跤,也顧不上拍拍灰,趕到田裡,和那些佃戶說了,佃戶聽的有人來田主家打搶,忙都收拾了家伙,急急的來,王大見前面沒人,趕到二門處,見主母和小主人都被推到一邊,教書先生只在旁邊罵,忙大吼一聲。

  萱娘見了他們來,一顆心此時方放進肚裡,源哥愣一愣,卻自己總是侄子,施施然,裝出主人模樣:「你們知道些甚,我是這家的侄子,難道侄子來不得嬸子家裡?」萱娘被小翠扶住,理一理衣裳,上前啐他一口:「侄子?沒的這樣做強盜的侄子。」

  說著對那些佃戶道:「給我把這群人都哄出去,有事,我擔著。」佃戶們得了萱娘這句,齊擁上前,把源哥和源哥帶來的這些人,你推我搡,推出大門外,那幾個家人,雖也有些手段,卻又是,四手難敵眾拳,最是那媒婆著急,本以為這注錢是穩穩地得了,誰知卻這等棘手,嘴裡嚷道:「我不是來搶的,是來做媒的。」

  哪有人聽,不消一會,就被推出大門外,趕出了莊子。有個領頭的,回轉來報與萱娘,此時萱娘已經重新收拾好了,坐在堂前,見他來了,溫言謝過幾句,吩咐王大拿十兩銀子,表散眾人,自己就往後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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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還在門外,就聽到房裡傳出劉姨娘的哭聲,間或還有她丫鬟勸她的聲音,萱娘閉一閉眼,停一停,還是扶著小翠的手進去。

  丫鬟見萱娘進來,忙上前行禮道:「奶奶,你快來勸勸姨娘,奴實在勸不住。」萱娘揮手命她和小翠都下去,就坐到劉姨娘身旁,劉姨娘用帕子拭一拭淚,起身要還萱娘規矩,萱娘按住了她,也不等她開口,就道:「哭甚麼,這事卻不是你惹出來的。」
劉姨娘聽了這話,本來已經止了的哭聲又大了起來,抽抽噎噎的道:「奶奶,你何必寬我的心。」

  萱娘感覺頭有些疼痛,劉姨娘甚都好,就是有些軟弱,拉了她手,款款的道:「妹妹,這些事情,就算沒有你,他們也會找別的法子,你現時是要去做人家主母,雖是填房,卻也是正室,凡事都要立起主母的樣子來,你在我身邊,也十來年了,我平時所為,你也能看到。」

  劉姨娘聽了萱娘這番話,低頭道:「奴依了奶奶的教訓就是。」萱娘替她理一理亂發,歎氣:「你嫁去,英姐我定會把她當親生女兒一般。」劉姨娘連連搖頭:「奶奶,不是這些話,奴只想到嫁,卻沒想到奶奶的清譽。」接著劉姨娘低頭道:「不然,奴不嫁了。」

  萱娘聽了這話,皺一皺眉,起身道:「要嫁,怎能不嫁?」接著看著劉姨娘道:「還要風光的嫁。」劉姨娘聽了萱娘這話,臉上的神色變幻來去,一下喜,一下憂,萱娘見她這般,重又坐回她身邊笑道:「世人一張嘴,由他們去說,過好自己的日子是正經。」劉姨娘聽了這話,神色才漸漸定了,萱娘又和她說些旁的,一直說到天黑,各自收拾歇下。

  萱娘過了幾日,命人把劉姨娘的家人找來,讓他們把劉姨娘領回家,從新嫁到吳家,劉姨娘的父母已亡,兄嫂聽了萱娘這話,雖知這是萱娘給自家貼面子的事情,卻還道:「奶奶好意,我們領了,只是這事,在理上,稍欠缺了一些。」

  萱娘笑道:「有我做主,還怕什麼理上欠缺嗎?」劉姨娘的哥哥,喚個劉大郎,弓身道:「奶奶,前幾日聽的有別人有話說。」萱娘怎能不明白,哼了一聲:「妾的終身,主人不在了,就是主母做主,我主張了,還有誰能有旁的話講?」劉大嫂是個機靈人,也知道萱娘是個有主意的人,這等給自家臉面的事情,當然要應下了,拉了劉大郎一把,雙雙跪下道:「小的們感激奶奶不盡。」這個禮,萱娘也恬然受了,他們兩口磕頭起來,說了多少謝萱娘的話。

  劉姨娘此時已穿了孝,在叔洛靈位前上了香,大哭了一場,換了色服,帶了早就收拾好的房中東西,萱娘又讓她貼身服侍的丫鬟跟了去,還另備了百來金的東西,劉大郎夫妻見劉姨娘行李沉重,想來自家是不消備的什麼了,忙的又給萱娘磕了頭,喚了車來。

  劉姨娘又重新給萱娘磕頭,丫鬟抱過英姐來,英姐雖知生母要嫁,卻是有萱娘這個嫡母在,也不甚難過,劉姨娘抱住英姐,流淚叮囑她好生聽萱娘的話,英姐點頭應了,萱娘上前牽住英姐的手,劉姨娘收了淚,和劉大嫂出門上車而去。

  萱娘看著劉姨娘走的時候,回頭看了幾眼英姐,英姐也只是揮一揮手,彎腰對英姐道:「等會就把你和昭兒搬到我房裡來。」英姐點頭,又抬頭問萱娘:「娘,姨娘以後還會回來嗎?」這話把萱娘問住了,這改嫁的妾,來往也是很少的,再者吳家雖現時在這做生意,難保不會回轉徽州。

  這些話也不好說出來,只是摸了英姐的頭笑道:「好英兒,有娘,有你哥哥他們,還有昭兒妹妹,這麼多人陪你呢。」英姐似懂非懂的哦了一聲,半天才說:「姨娘不回來的話,還挺想她的。」說著小人也似大人般的歎了口氣,萱娘黯然,只是摸摸她的頭,甚話也沒說。

  過了兩日,就是劉姨娘出嫁的吉日,萱娘雖沒去,卻也派了小翠去瞧瞧,小翠回來報,吳家見劉家這邊做事大方,自然他那邊也很莊重,劉姨娘也算落了好處。萱娘得了這信,心也放了下來,總不妄和她姐妹一場。

  且說那日源哥帶人來鬧過,萱娘雖命人把他們趕了出去,心裡也還提防著,怕二房有甚話說,再者還要合計,怎的找幾個人來,住在莊子周邊,省的這家裡,不是婦女,就是孩子,壯年男子又少,到時若再遇上不講理的人進來,可沒這麼好運了。

  主意定了,喚過王大,吩咐他趕在雨水來臨之前,在這莊子外面,修上一院房子,招一些租客來住,又命他去瞧瞧,可有合適的惡犬,買兩只來,好守護莊子,王大一一聽了,喚了工匠,拿了銀子就去做這些事。

  萱娘見房子慢慢起來,惡犬也買了回來,找兩個機靈點的小廝,到了夜裡,就把惡犬放出來,心裡這才定了些。

  一有事情,日子就過的極快,不覺又到了四月,這日萱娘正在理著家務,小翠進來報,二奶奶來了,萱娘皺眉,怎的事情都過了兩月有餘,這二奶奶才來,本不想見她的,那句擋駕的話已經說出來了,又覺得不妥,起身理理衣服,正欲出去。

  外面已經傳來二奶奶的聲音:「三弟妹好逍遙,外面的房子,是造給誰呢,兩個侄子,也不到娶親的時候。」說著簾子被挑起,二奶奶已經進到屋內。

  萱娘急忙上前,兩人互行了禮,丫鬟奉了茶,萱娘才笑道:「今日卻不知吹的什麼風,勞二嫂玉趾下降?」二奶奶接茶在手,卻不喝茶,只是瞧著萱娘道:「三弟妹,這幾年分了家,來往的少了,誰知三弟妹連情分都不講了。」

  萱娘聽了這話,卻是來興師問罪的,看著二奶奶,只是淡淡問道:「二嫂這話,做弟妹的卻不明白了,甚時候連情分都不講了?」二奶奶把茶杯放下,眼睛直盯著萱娘:「三弟妹,那日源兒來問三弟妹句話,不知衝撞了弟妹甚麼,弟妹怎的讓人打了他出來,這怎能算的有情意?」

  萱娘聽的原來是這話,手本是攏在袖子裡的,這時也拿了出來,細擦一擦本沒有甚灰塵的桌面,看著二奶奶道:「怎的二嫂也不去問問源侄子,這頓打,他受的該不該?」

  這個,二奶奶一怔,她本也知道,這事是自己兒子不對,卻是從小嬌養的,自己都捨不得呵口氣的兒子,那日臉上帶些青腫回來,心疼的她立時就要來找萱娘拼命,卻被二爺攔住,兩口嚷了一大場,驚動的秦家都來了人,秦大嫂聽了前因,也委婉說了自己,不該太放著兒子不管,這等事情,怎是富人家的子弟能行的,不過是市井中的光棍一流所為。

  二奶奶吃了眾人的苦勸,才按下了性子,卻是源哥在家養傷時候,又對她百般撒嬌,她越發覺得自己兒子不過是小孩子家,不懂事所行的,在心裡對萱娘罵個不絕,孩子家做錯事情,也是有的,你做嬸子的,好好說說罷了,怎的就使棒子打了出去,打也打輕些,做個樣子就罷,居然打的自己嬌兒臉上身上都帶傷,在家將息,難道要把他打死了,好讓自家斷了香火嗎?

  種種念頭只在心裡轉,每看一次源哥的傷,就罵一次萱娘,只是被二爺教訓過了,也不敢罵的太高聲,源哥的傷,本不算重,卻怕有人來尋他拿銀子,躲在家裡,足足躲了兩月,見沒人尋上門來,這才大著膽子,出去逛去。

  二奶奶見兒子的傷好了,心中對萱娘的恨又湧上來,想了半日,這源哥的傷,卻是去萱娘那被打的,怎麼萱娘也全不照管,就去和大奶奶商量。

  大奶奶聽的二奶奶不識機,又要去惹萱娘,心裡暗笑,面上反道,萱娘這做嬸子的,下手也狠了些,侄子們有了錯,教訓下也是當的,就算打幾下,事後也該差個人來瞧瞧,拿些傷藥來,哪有這樣不聞不問的,只當甚事都沒發生,全沒有做妯娌的情意。

  二奶奶得了大奶奶的這幾句,如奉了聖旨一般,還怕二爺知道,又攔住自己,只說是去廟裡燒香祈福,帶了從人,就直接到了莊上。

  進了莊,見旁邊的空地上在做房子,莊房裡收拾的更是齊整,知道萱娘並沒把這事放在心上,心裡怒氣更甚,開口就帶了怒氣,卻還望著萱娘先賠個不是,誰知萱娘反問自己,源哥該不該受打,不由想不出話來答。

  該還是不該,這話怎麼說,答不該,卻是萱娘是個長輩,答該,那自己兒子這頓打也是白挨了,二奶奶思索了半響,對萱娘道:「那頓打,想來也是你教訓他的,只是你不看別的,也要看在我的面上,遣個人去問問,好寬寬我們的心?」

  萱娘見她還在糾纏,本不想答,卻也還念她有個憐子之心,只是為人太糊塗了些,歎氣道:「二嫂子,這都過了兩月了,二嫂子仍在氣頭上,若但是真差了個人去,不就是去挨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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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2-4 00:37:29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十九章、破滅

  二奶奶這下可拿住短處了,哼了一聲:「三弟妹,人人說你是個伶俐人,怎的這時就糊塗了,連禮信都不管了?」

  萱娘實在不想和她再糾纏,見她挑起自己的禮來,身子往椅子上靠了靠,手扶額道:「那我倒想問問二嫂,源侄子帶人闖進我家,要把他小嬸子強嫁了,這事,難道就合禮信?」

  「這,」二奶奶沒料到萱娘會當面說出,還在想轍,萱娘已經直起身子對她道:「二嫂子,源侄子因何被打,各人心知肚明,不是我不說,就當我是死人般,甚都不知。」說著就起身:「二嫂子閒了時,還是好好給源哥尋門親事,別只挑別人的禮。」說完這幾句,萱娘招呼小翠:「替我送二奶奶出去。」

  說著就掀簾子,手放在簾子上,轉身對臉氣得鐵青的二奶奶道:「二嫂子,做弟妹的還有句話,凡事也該看著些行,眼看就要做婆婆的人了,不要被人笑話。」說著不管臉色已經煞白的二奶奶,自己就出去了。

  二奶奶沒料到萱娘會這麼不留情面,只是站了起身,小翠已經走了過來,行禮道:「請二奶奶隨奴出去。」說著起身站在一旁,垂手侍立,二奶奶氣的手腳發冷,抬眼看見小翠,萱娘自己打不得,這小翠是丫鬟,自己可是教訓得的,舉手就要給小翠臉上一掌。

  小翠早已避開,垂著頭,雙手放的筆直,對二奶奶道:「二奶奶息怒,這教訓下人,雖說是上人應當的,只是賞罰也要分明,別給旁人落下甚話柄。」二奶奶被小翠這句話噎的差點沒背過氣去,扶住了椅子才勉強沒讓身體倒下。

  小翠見狀,上前攙住她道:「二奶奶,還是奴服侍你出去。」二奶奶欲待再打,卻怕小翠更說出什麼不好聽的來,只是咬了牙,捏緊手裡的帕子,和小翠出去。

  小翠送了轉來,在後院尋到正在看花的萱娘,和萱娘說了,萱娘歎道:「這二嫂子,每日不惹出事來就不高興。」小翠低著頭,只是不語,萱娘默了半響,這小翠來自己身邊日子短,比不得小喜,還能說的心事,只是扶著她的手,又去料理別的事情。

  二奶奶碰了一鼻子灰回來,心裡對萱娘的怨氣,別提有多深了,她也沒有別的人可說,只有大奶奶一個近些的,不免和大奶奶發了些怨氣,大奶奶面上,自然也要跟著說萱娘的不是,心裡卻把二奶奶笑了個夠。

  過的幾日,卻是端午將到,大奶奶派個人來送節禮,自然不是那夏婆子,來到時,萱娘正和羅大嫂說些家常,那婆子進來,先給她們施了禮,把節禮送上,禮數齊全,笑容滿面,說過幾句家常,又道選了七月十七的吉日,給晉哥辦喜事,還請萱娘早到,絕口不提其它。

  等她走了,羅大嫂笑道:「你大嫂房裡的婆子,和你二嫂房裡的總是不同,瞧這臉上笑的,跟吃了兩斤蜜似的。」

  萱娘手裡拿著個水蜜桃在剝,聽了大嫂這幾句話,抬頭笑道:「那些事,卻不好說。」羅大嫂坐近一些,拉著她的手道:「小姑,卻是前幾日,我聽的人說,那日你當眾給了你二嫂沒臉,現時她卻是滿世界說,說你全不知尊卑,還挑唆的房裡的丫鬟,眼睛裡也沒有上人。」

  萱娘聽了這話,拿過小刀來,把水蜜桃分成了兩半,遞一半給羅大嫂道:「旁人的閒話,我原先還能在意,現時覺得無味的很。」羅大嫂接過桃子,也不放到口裡,半天才道:「小姑,苦了你了。」

  萱娘鼻子又有些酸,卻又止住了,笑道:「有甚苦,有衣有食有子有指望,總好過那些無衣無食無子要守的。」羅大嫂聽了這話,把桃子放到嘴裡,嚼了幾下,卻覺得沒味,索性把桃子吐到一邊,歎道:「可歎那李兄弟又不知生死,不然有他幫你籌劃,也還好些。」

  萱娘聽的這句,滿腔思緒卻不知怎麼和羅大嫂敘,半日才輕輕的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說著抬眼看羅大嫂:「我只心疼昭兒,她這等可人疼的。」羅大嫂坐近一些:「小姑,卻是我做嫂子的,再開句口,把昭兒求去做我兒媳婦,到時李兄弟的事瞞不住了,昭兒在這裡住,也好有個名分,不然到時有人說起來,卻不好處置。」

  萱娘聽了這話,垂下眼,扯過手巾,擦著手,也不說話,羅大嫂見她這樣,手撫在她手背上:「我也知道,你侄子,配昭兒有些不登對,卻也總好過把她配給別人。」

  萱娘把手巾團在一起,胡亂扔下道:「大嫂,這事,卻還是要等等,萬一李兄弟還活著呢?」羅大嫂聽了,知道萱娘心裡已經軟了,收回手,點頭道:「也是這話。」接著歎道:「只是小姑,那強盜窩裡,又惹上那群惱羞成怒的強盜,就算能活,也逃不出來。」

  萱娘又怎不明白這個道理,卻是心裡還存著萬一,抬頭笑道:「也還有個萬一。」羅大嫂正要答話,就聽到外面傳來小翠的聲音:「英姐,昭兒,你們怎的在這,卻不進去?」萱娘聽的這聲,大驚失色,忙的掀簾子出來瞧。

  卻是昭兒和英姐站在外面,也不知站了多少時候,昭兒已經滿眼是淚,瞧見萱娘,喉頭只是哽咽,卻說不出話,英姐見了萱娘出來,不及行禮,就皺眉問萱娘:「娘,方才你和舅母說的,李大叔陷在強盜窩裡,出不來了,可是真的?」萱娘瞧著英姐,又抬頭見昭兒的淚,已是落得滿臉都是,一時不知該怎麼回答,羅大嫂搶上一步,開的一句:「英姐,卻是我和你娘說話耍子。」

  萱娘此時,心中轉過幾個念頭,終還是定了,抬起只手,讓羅大嫂不要再說,拉過昭兒,摸著她頭道:「昭兒,那不是頑話,你爹他,確是去年陷在強盜窩了。」說出這幾句,萱娘只覺得壓在身上的千斤重擔,少了許多,昭兒聽完萱娘說的話,卻不哭了,眼淚也不流了,只是呆在那裡。

  萱娘瞧見她這副模樣,更加心疼,抱住她道:「昭兒,你放心,我做伯母的,定會把你看成親生女兒一般。」昭兒只是瞧著外面,甚話也不說,羅大嫂滴了兩滴淚,見昭兒似呆怔一般,上前拉了一把萱娘,萱娘見在這屋外,也不成個樣子,抱住昭兒就回了房,羅大嫂牽著英姐,跟在後面進去。

  到了房裡,萱娘坐下,把昭兒抱在懷裡,輕輕的拍著,昭兒這時方哭了出來,英姐和她歷來好的,聽見她哭,也跟著哭了起來,這兩個孩子一哭,萱娘和羅大嫂也覺得鼻酸,也都哭了出來,哭夠多時,萱娘正待收淚說話,就見簾子被掀起,玖哥急匆匆進來,對著萱娘跪下道:「娘,兒子只怨自己還小,不能替娘分憂。」

  留哥卻也跟著進來,聽的玖哥這句,也跟著跪下,萱娘咬一咬唇,把他們兩都拉起來,道:「娘有了你們這樣的兩個好兒子,娘就是吃苦受累,心也是甜的。」說著把昭兒拉過來,對他們道:「昭兒從今天起,就是你們妹妹。」玖哥和留哥連連點頭,萱娘又抬頭,對小翠道:「都給我看好了,若是誰怠慢了昭兒,不必來回我,立時逐出。」

  小翠忙應是,羅大嫂在旁聽見這話,知道要昭兒為媳婦的念頭,只怕也要打消了,留哥平素和昭兒最好,聽見娘這話,已經拍胸脯道:「娘,你放心,昭兒自然是我妹妹一般,誰敢欺負她,我就去打他。」

  英姐聽見哥哥這話,撅著唇道:「二哥別只說大話,前幾個月,源哥哥來家裡,你還怕了他。」留哥見英姐說出自己的醜事,臉羞得似紅布一般,低著頭,手捏著衣角,小聲的對萱娘道:「娘,那日卻是我不好,才讓娘受欺負。」

  萱娘見昭兒已不哭了,心裡歎息,昭兒實在是太乖巧了些,又聽留哥說這話,英姐出言羞他,摸摸他的頭道:「好兒子,娘知道你這片心。」說著溫言對他們道:「娘只要你們記得,那年過年,娘說的話,就行了。」

  玖哥留哥齊聲道:「娘,兒子記住了。」英姐拉了昭兒的手道:「娘,女兒以後有好東西先給妹妹玩,好吃的先給妹妹吃,這才是當姐姐的樣。」萱娘見孩子們都這麼乖巧,這才笑開懷,抬頭對羅大嫂道:「嫂子,見了這麼好的幾個孩子,我再苦也不算苦。」

  羅大嫂點頭,昭兒已經悄的進去裡間,把身上的大紅襖子換了,換了件黑色襖子,月白的裙,頭上應節插得石榴花也摘下了,萱娘和羅大嫂見她這樣乖巧,互看一眼,卻也沒有旁的話說。

  這話既已瞞不住了,過了端午,萱娘就帶了昭兒,去寺廟給李成做了個道場,又在桑園的莊子上,給李成立了靈位,做了墳,裡面葬的,不過是李成的幾件舊衣裳罷了,諸事完畢,昭兒就從此日起,給李成服喪持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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