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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其它小說] [荀草]三分春[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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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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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0 10:12:31 |顯示全部樓層
八十回

  顧元朝進入大鳴宮正殿的時候,太子與大皇子的手下們已經打得七零八落,兩位兄長一人持刀一人持劍鬥得傷痕纍纍。見得他進來,大皇子首先發愣:「你不是在雪山嗎?」轉頭,瞪得牛眼似的對太子冷笑:「好你個老六,居然至朝廷邊疆戰事不顧,讓老七臨陣脫逃回來助你奪位。」
  
  太子也驚詫,顧元朝什麼時候回皇城的,回來之後又做了什麼,他一概不知。不單作為太子的他不知曉,連對手大皇子也不知道,那麼,顧元朝是另有打算還是……一瞬間,太子想出了幾十種可能發生的陰謀,最終全部都指向一個地方——皇位。
  
  真人不露相。
  
  二十多年來一直油嘴滑舌吊兒郎當的顧元朝居然也想要那個位置,他當真是傻了嗎?
  
  太子本想譏笑幾句,大敵當前他的話又嚥了下去。不管如何,先治了大皇子的罪再說。當即也不客氣地回諷:「奪位?父皇駕崩,太子即位乃名正言順。父皇屍骨未寒,奪位的罪名應當是定康王你當之無愧吧。對父皇你不忠不孝,對兄弟你無情無義,大哥,你真想著實了『反叛』的罪名嗎?」
  
  大皇子扭曲著面容:「住口!父皇就是被你們這一對狼心狗肺的雜碎給害死的,我這是替父皇報仇。」
  
  兩人再一次交鋒。
  
  同為兄弟,自小的文武先生都無不同。太子是皇上重點培育的繼位者,大皇子是兄長,兩人從小鬥到大,誰也不肯輕易服輸,文武上的成就倒是都相差無幾。
  
  顧元朝一人站在殿門口,身後是修羅場,身前是兄弟殘殺,而他翕然一人,面帶輕笑,即不相助於太子,也不幫助大皇子,甭得詭異。
  
  對大皇子而言,顧元朝是太子的人,現在太子屈尊降貴的想要親手斬殺大皇子,顧元朝不插手自然是好。等他收拾完太子,一個小小的顧元朝不足為慮。
  
  反之,對太子而言,大皇子才是他終身的最大敵手,一個顧元朝,文不如太子,學武都是花在了戰場上,對個人的武學修為有限,殺了大皇子,顧元朝若是老實留著他替自己打江山也無礙,若是顧元朝事後發難,太子也不在乎再殺了這居心叵測的弟弟。
  
  顧元朝看著那兩位兄長身上的傷痕越來越多,周圍士兵們已經死得七七八八,而殿外的呼喊聲已經逐漸漸弱,這才慢吞吞的命令身邊的影衛:「把殿內的閒雜人等清理乾淨。」鴉九與畫影如兩條入了水的蛇,只見其影不見其身,諾大的宮殿中只能聽到兩方纏鬥的士兵與護衛們接連慘叫。不多時,整個殿內平滑的玉石地板上全被都被層層疊疊蔓延開的血水侵染,又腥又臭,讓人聞了欲嘔。
  
  寅時初,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
  
  太子的長劍,『嗤』的插入大皇子的胸腔,兩人眼望著眼,一個鎖眉,一個不可置信。太子鬆開手來,大皇子踉蹌的退後兩步,嘴角流血似乎要笑,最後彎成了苦惱的表情跌靠在大殿一人高的香爐上,搖晃幾下,再緩慢的滑落在地。
  
  太子屏著一口氣,轉向顧元朝:「你何時回來的?」
  
  顧元朝輕笑,悶不吭聲。兩兄弟都知曉,他何時回來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現在準備做什麼?
  
  太子又說:「我沒想到,最後的敵手是你。」
  
  顧元朝瞥向依然處在震驚中的大皇子,低聲道:「我也沒有想到你會真的要殺了他。記得,小時大皇兄還救過你的性命。」
  
  太子冷哼:「我更加記得,多年前也是他派人窮追不捨的要殺了我。」兩人似乎都想到了那一場策劃已久的暗殺。當初,如果沒有顧元朝和夏令涴奮不顧身地做了誘餌,那麼當今的太子根本不可能還活著。就算心如鋼鐵,太子也忍不住付出片刻柔軟:「七弟,我們一定要相爭麼?」
  
  從小到大,太子一直沒有虧待過這位弟弟。相比大皇子對老四、老五的拉攏利誘,太子與顧元朝算是一對臭味相投的難兄難弟。不說對朝廷的貢獻,就性子而言,這兩人幾乎是半斤八兩。太子冷靜自私,顧元朝小肚雞腸,太子越唯我獨尊的時候,永遠都是顧元朝沒臉沒皮地對著他潑冷水,還讓人怒其不爭沒有皇家弟子的傲氣;太子在父皇面前誇誇其談上演父慈子孝的戲碼時,永遠都是顧元朝明明才學不如人,還要與太子針鋒相對戳破他的謊話,讓太子下不了檯面。
  
  太子與大皇子是大事相爭,太子與顧元朝倒成了尋常兄弟之間的相互爭寵斤斤計較,都想要在父皇面前博得讚賞。太子會因為大皇子的一句話,面上笑嘻嘻,轉背就讓人燒了他的軒室;顧元朝扭著胳膊與太子打架,兩個人面對面的相互拆台扯皮互罵,轉頭卻可以坐在宮殿屋簷上喝酒吃肉。
  
  太子可以毫不猶豫地與大皇子舉刀相向,一時之間卻無法對顧元朝豎起最堅強的堡壘。
  
  顧元朝一點點抬起手中的銀槍,乾脆利落的舞了個槍花,淡淡的道:「六哥,有的東西憧憬了一輩子,沒有輕易放棄的道理。不管成敗,都要試試。敗了就認了,勝了……不管如何,我們都是兄弟。」
  
  太子臉色一凌,從腰帶中抽出軟劍來,直立而待。
  
  殿外倏的飄來大片的烏雲,將整個天色壓地沉甸甸。半刻,轟隆隆的雷聲響徹雲霄,雲層所到之處血味更濃,不時有利劍般的閃亮雷點劃破黑暗,噼裡啪啦的乍現在皇城的一角。
  
  殿內,嬰兒臂膀粗的蠟燭淌著淚,點點白液順著青銅的燭台落到地板上,像是綻開的淚花。
  
  『叮』地一聲,本來靜立的兩人一瞬間已經交鋒。
  
  黑暗中,只能看到兵器劃過的銀光,無風無雨的宮殿中不時聽到衣裳的破空聲,汗水飛濺的殘像。還有,被壓抑到如絲的呼吸聲。
  
  劈啪,閃電炸開殿簷的麒麟獸時,正好照亮兩兄弟面上堅忍的痛苦表情,一觸即分。閃電,再一次劈在殿前台階上,伴隨著不知誰的血珠在空中飛揚,又是瞬間分開。
  
  接二連三的,黑暗中尖利的金屬劃空聲,還有熱潮的呼吸,讓人覺得越來越悶。哪怕如此,還無一絲殺氣。
  
  不知不覺中,這一場對決已經過了半個多時辰。太子與顧元朝都是善於速戰速決的人,誰也沒有料到這場榮譽之戰會這麼艱難這麼的痛苦,偏生誰都沒有退縮,受再重的傷也沒有痛呼出聲。
  
  皇族的驕傲和自身的堅定讓他們一而再再而三的不顧生死,衝向前;多年的兄弟情義和那些相互扶持的日子,又讓他們刺傷了對方的同時不願再更進一步,一再退縮。
  
  膠著伴隨著苦悶的增加,誰的眼中再也看不到其他。
  
  汗水順著臉頰流淌下來,顧元朝再一次單膝跪地,極力忽略渾身上下連綿不絕的痛感。
  
  『噼』的大響,他人已經躍了過去,手中的長槍再也沒有多餘的招式,只取對方咽喉。太子眼簾已經被血水糊了大半,半睜半閉,模糊中只能看到那細針似的銀光在眼前逐漸放大,再放大,靠近了……
  
  嗤——咕!
  
  大皇子舉著大刀的身子再一次倒了下去,目中殘留的嗜殺逐漸被他自己的血液遮蓋,他嘴唇開合幾次,似乎想要問為什麼,又似乎在怒吼著不甘心,最終,什麼話語也沒有的倒地,發出沉重的撞擊。一大攤的血在他背後蔓延開來。
  
  太子眨眨眼,木然的轉過頭,看著那一地的血。半晌,才醒悟過來,方才顧元朝那一槍並不是指向他,而是沒有死絕的大皇子。若是沒有這一槍,死的人只能是太子。也許,沒有大皇子的那一刀,顧元朝的這一槍會刺向太子的頸脖。
  
  太——驚險,讓他後知後覺的冒出冷汗。
  
  顧元朝憋著的一口氣鬆懈下來,長槍撐地,整個人垂著頭發出野獸的低吼。似乎,要將這麼多年壓抑的不甘、憤怒和憎恨都發洩出來。
  
  他捏緊了拳頭,不得不承認,自己殺不了所有的兄弟。說不出是釋然還是失望,讓他久久不願起來。
  
  殿外,烏雲不知何時已經散去,黎明的青灰光芒逐漸從宮牆的最遠處遙遙的升騰起來。一盞茶後,那青色的灰轉成酡色的紅,越來越豔,一層層的覆蓋在人們疲憊的臉頰上,痙攣的手腕上,直立不住的雙膝上,最後覆蓋了那些鮮血和疊加的屍首上,壯觀的冷漠,絕豔的殘酷。
  
  不知道是誰,憑空大呼:「鳳弦宮走水了!」
  
  顧元朝麻木的腦袋一動,撐著地面站起來,隔著窗櫺望向後宮的方向。鳳弦宮不知何時開始冒起了濃煙,爭先恐後的從鏤空的門窗中往外竄著。
  
  鴉九一動:「皇后與淑妃在鳳弦宮。」
  
  顧元朝搖了搖頭:「娘?」
  
  空中再一次響起轟鳴聲,隔開後宮與前朝的紅牆不知道被什麼給炸開,塵土飛揚中兩個黑影交織的拔地而起,其中一個顧元朝認識,不正是負責保護夏令涴的蠻蛇朱小妝麼。
  
  他再一次望向那死亡之地的鳳弦宮,抬腳出殿。
  
  太子站在他的身後,冷靜的問:「你知道只要出了大殿,就要失去什麼嗎?」
  
  顧元朝回頭凝視著他,似乎要從自家兄長臉上看出一絲的溫情來。沒有,太子從小接受的都是君主教導,他的心目中皇位最重,皇權最重。他已經被顧元朝擊破了親情一次,他不會再犯第二次錯誤。
  
  「鳳弦宮裡,有你的母親,和我的親娘。」
  
  「女人而已。」怎麼能夠跟皇位相比。
  
  顧元朝的視線從太子的臉頰望到那孤獨的、燦爛閃耀的、最為尊貴的位置上。曾經在那個位置上的父皇,被皇后下毒暗算,被自己的兒子每日裡詛咒著早死,被大臣們尊敬又恐懼,那是一個唯吾獨尊的位置,也是世間最孤獨的地方。
  
  他的父皇孤獨的死去。現在,他顧元朝即將得到它的同時,必須捨棄為自己操碎了心、忍辱負重的親娘,還要為它拋下一生中為他苦苦守候的女子,得到它之後,說不定,自己的女兒也會憎恨他一輩子吧?
  
  他會不會如自己的父皇一樣,被愛著他也恨著他的女子給毒殺,被兒女憎恨辱罵詛咒,被臣子們為了權勢而背叛……
  
  只要他回頭,二十多年的心願得償;
  
  只要他往前,他能夠繼續保有自己的親娘、王妃和女兒,還有即將出世的兒子。
  
  天枰在他心中搖擺,是皇位還是親人?
  
  朱小妝突的大喊:「混蛋趙王,你的女人要死啦!」
  
  顧元朝一震,提著長槍頭也不回的衝了出去,留下兄長震驚中來不及興奮和惶然。
  
  太子回頭,在血泊中走向那最高的皇位,一步一個血印,而他的身後,八九皇子已經帶領著眾多的將領吼著勝利的呼號衝進來,跪拜了下去。
  
  □□□□□□□□□□□□□□□□□□□□
  
  鳳弦宮,宮內的明火已經將厚重的簾子燃燒了起來,熱氣越來越盛。到處都是亂七八糟的屍體,夏令寐倒在昏迷的淑妃身上,生死不明。
  
  夏令涴與令姝相互支撐著,仰視著面色平靜的古孫萃。對方低頭,笑問:「你們說,是太子來了,還是趙王來了?」
  
  夏令姝咳嗽著,牽動了胸膛的傷口,閉了閉眼,她苦笑道:「你覺得心有天下的男子會在乎一個女子的性命?太子殿下即將登位,三宮六院七十二妃哪一個不是貼心貼意,哪裡會來在乎我的死活。趙王更是不可能,他如今可是在雪山打戰,你扣押了姐姐根本無用。你若是要替古家報仇,找我好了,將我姐姐給放開。」
  
  古孫萃嗤笑:「你當我是傻子?趙王的行蹤我比你還清楚,他早已攻入皇宮了,我只等著他來。他不來,還有太子。只要一個人,就足夠給我們整個古家陪葬了,至於你們姐妹的腦袋,正好可以給我姐姐祭靈,讓她嚥下這幾年的怨氣,安心安意的投胎轉世。」
  
  夏令涴苦笑:「古大小姐無緣無故的怎麼可能香消玉損?古二小姐,你不要咒你姐姐。」
  
  古孫萃冷哼,一腳踩在她重傷的胸口,睥睨著她那痛苦的神情:「這時候了你還裝傻?哦,難不成你不知曉你家趙王的拈花惹草的本事?他騙了我姐姐的感情,他利用姐姐對他的愛奪了兵符,殺了我的夫君!」古孫萃咬牙切齒,「得逞之後,趙王殺了她!他辜負她,還要殺了她,他是禽獸。」
  
  夏令涴苦笑:「我真的不知道。」頓了頓,低垂著眼道:「你姐姐對趙王是真正的一往情深,你真的想要用趙王的命祭奠她的在天之靈?」
  
  「是!」
  
  夏令姝冷諷:「你這是要替夫君報仇,還是替你姐姐報仇?」她抬頭,「你敢說你不快意?夫君死了,你就不用為了兩家的繼承人發愁,古孫藍死了,你更加不用擔心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拋下你去找別的男子?」
  
  古孫萃臉色發青,滴血的長劍再一次刺入她另外一邊肩胛:「你,說,什麼?!」不過,她壓著夏令涴的腳步總算移開。
  
  夏令姝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傷勢一般:「我說什麼,你自己心裡清楚。說讓我們給你姐姐陪葬,你為何自己不去?從小到大,你一直說古孫藍是你最重要的人。她的名聲受損,是誰一而再的戳她傷疤,是誰甩她耳光說她咎由自取,是誰說她是古家的恥辱,又是誰拋下苦苦支撐的姐姐,自己轉頭嫁人。說什麼只要古孫藍一個人就夠了,在她最痛苦的時候,最無助的時候,永遠都是你最先拋下她,你根本不配做古孫藍的妹妹!」
  
  『啪』的一下,夏令姝的臉頰上已經印下了五個指印,她卻更加諷刺的火上澆油:「你根本不是為了你姐姐報仇,你是在替自己找贖罪的理由。你恨自己沒有阻止她去愛趙王,你更是恨你自己不敢在外人面前替她出頭,保護她,你更加恨你明明將她看得重於性命卻任由她自己飛蛾撲火。她到底是為了什麼而執迷不悟的想要權勢,又是為何要你嫁給不愛的男子,你有沒有想過?」
  
  答案只差一張紙的距離,就要呼之慾出。
  
  同樣都是妹妹,她們都有為了自己而不惜性命的姐姐,可結局卻是大大的不同。
  
  古孫萃退怯了,她不敢去找尋那個答案,也不敢承認那個答案。
  
  正在這時,宮殿的大門被人一腳踹開,顧元朝拖著長槍的身影出現在眾人面前。古孫萃深深吸入一口氣,站在三人中間,一甩長劍上的血珠:「我姐姐的屍首呢?」
  
  顧元朝抖了抖肩膀,長槍而立:「勝了我,就告訴你。」
  
  古孫萃譏笑,反手用劍指著夏令涴的脖子:「告訴我,我就不殺她。」
  
  顧元朝遙望著夏令涴勉力支撐的身子,雙手牢牢的護著腹中的孩子,見到他之時,隱隱透出的生機笑容還有看到他傷勢之時的擔憂鎖眉,任何一點表情所代表的深情都讓他心裡暖暖的,讓他明白,自己來對了。
  
  再一次抬頭,顧元朝已經恢復成懶懶散散的模樣,將長槍一丟,攤手道:「告訴你不難,不如我直接帶你去,如何?」
  
  古孫萃愣了愣,轉而笑道:「趙王,你果然善於忽悠人。我不去,你將我姐姐的屍首抱過來。她的身子不該在你的地盤上任人糟蹋了。」
  
  顧元朝往前一步,笑得十分的淫穢:「你怎麼知道我糟蹋了古孫藍?」
  
  「你……」
  
  他再往前:「你想要在大庭廣眾之下,讓所有的人都看到古孫藍被糟蹋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樣貌?嘖,這樣的你該是如何的憎恨古孫藍啊,讓她死後也顏面無存,夠狠的。」
  
  「住口!」
  
  「說說看,看到古孫藍的屍體之後,你準備怎麼做?」
  
  「我,」古孫萃哽咽,瞋目道:「我要殺了你替我姐姐報仇,割了夏令涴的腦袋慰籍她在天之靈。」
  
  顧元朝的笑臉倏的消逝,換上了一對厲目:「然後?」
  
  古孫萃上前,與他面對面,發出嘶嘶的低吼:「我要你們給她陪葬!」長劍一揮,就朝著顧元朝的心口刺去。可惜,兩人靠得太近,劍刃堪堪從顧元朝的手掌中滑過,被他死死的握住。顧元朝單腿一踢,古孫萃整個人往後倒翻幾個跟頭,一腳在鼎上借力,整個人飛往夏令涴那處。
  
  「不——!」
  
  銀輝過處,一股熱血在眾人的眼前綻放,飛揚,漫天墜落……
  
  夏令涴極力的睜大了眼眸,心口一抽抽的奔騰著,只能看著那一顆人頭上憎恨至極的眼眸瞪著她,然後,掉落在她的懷中。
  
  「令涴,令涴……」肩膀被人狠狠的搖晃。
  
  夏令涴遲鈍的張望,眼前的人正對著她,身後的朝陽從城牆上爬起來,一縷強光刺到他的背脊,將他整個人鍍上金色的光。
  
  那人丟開她懷中沉重的頭顱,擁抱著她,用著冰冷的唇瓣吻著她的頸脖、臉頰,激得她發抖。那大手撫摸著她的髮絲,聲聲道:「我活著,令涴,你我都活著。」
  
  她雙手揪著對方的手臂,恨不得將自己的血肉融入對方的體內,淚盈於框,埋首,任自己的脆弱一點點洩漏出來。
  
  夏令姝跌跌撞撞的爬起來,看著那驕陽晴天,耳中只聽到不遠處三呼萬歲的震天響聲。
  
  明明已經天明,明明已經成了這天下最高貴的女子,可她為何會覺得殿外是無邊無際的冷呢?

  □□□□□□□□□□□□□□□□□□□□      正文完  □□□□□□□□□□□□□□□□□□□□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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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門萬戶樂昇平,歡醉閒情   番外  緣起緣滅第一回

  不知不覺中天已經明了,等到再一眨眼,日頭又不知不覺中落了下去。
  
  夏令寐從皇宮裡面出來之時,已經全身無力,臉上身上流著的不知道是汗水還是血水,她也顧不上。看著夏令涴被顧元朝抱著潛行出宮時還不覺得什麼,可當她站在宮門口,遙遙地望著或茫然或痛苦或欣喜的女子們,在戰場上陪伴在家人身邊之時,突然覺得自己翕然一身,說不出的孤寂。
  
  心裡,瞬間就涼了下去。
  
  隨著她出來的死士死了大半,還有一小部分亦步亦縐地跟在身後,像是死也不會離去一樣,忠誠得到了頑固不化地地步。
  
  她回頭望著,只能看到一張張疲憊且興奮的臉,目光炯炯的凝視著她。其中一人上前一步,低聲道:「二小姐,我們護送你回汪家。」
  
  夏令寐搖了搖頭:「跟著我已經無事可做,你們先去夏家給大伯匯報下所有的事情,然後大家該歇息的歇息,該休假的休假,留下一部分人待命就是。三日後,你們再來找我,論功行賞的銀子我汪家還是出得起,不會虧待了大家。」
  
  那人繼續道:「我護送小姐回汪家,其他人回夏家。」
  
  夏令寐知道他們不放心,擺擺手,留下了四人跟著,其他人一陣風似的消失在長街的盡頭。
  
  汪雲鋒一夜沒有出門。他知道短短的一日,整個皇城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知道自己無力改變什麼。御史汪家歷來不屬於任何一個派系,孤傲的如高三雪蓮,不屑與凡人同流合污。所以,他根本懶得出去,一個人呆在了花園小樓上,一壺酒,一卷書,相伴到天明。
  
  沒有絲竹亂耳,也沒有案牘之勞,更沒有糾纏了十多年地愛恨糾葛,他顯得十分的平靜。平靜到慢慢的覺得焦躁。
  
  總是覺得身邊似乎少了什麼!他百思不得其解,一頁書翻來覆去地看來看去,沒讀清楚一個字。
  
  最終,等到街道上再也沒有了兵器爭鳴聲時,他才迷迷糊糊的倒下。這一醒來,就看到大門口慢悠悠的晃進來一匹白馬,馬上匍匐著一身血紅的女子,是夏令寐。
  
  隔得一個花園,他都能夠嗅到那隱隱的血腥氣。眉頭挑了挑,最終下樓,挪步回書房。
  
  自從夏令寐嫁進來,她住在正院,汪雲鋒就搬到書房所在的獨立偏院。還沒走到院門的時候,就看到夏令寐站在了門口,目光清冷,淡淡地問:「汪大人今日可得閒,我有東西給你,順帶交代些東西。」
  
  汪雲鋒瞥著她。也不知道這個女人整夜去了哪裡,更是不知道她為何落得了這般狼狽,不過他歷來不過問對方的去處,說話也不多。她這麼主動來尋他,也是難得。不知為何,這一次他已經掛不住冷淡的神情,只問她:「何事?」
  
  夏令寐已經無心再去關注對方的情緒。這麼多年,她對他的一絲一毫喜怒哀樂都心驚膽顫,如今,心死了,雖然還會暗暗的看不得他皺眉,可到底心有餘而力不足,再也分不出多餘的關心去自取其辱。
  
  她捏緊了手中的殷紅長鞭,經過了一日一夜的奮戰,手心已經磨出了泡,隱隱的發痛:「我等會兒將汪家的帳薄還有所有的地契房契交給你……」
  
  汪雲鋒衣袖動了動,聽她繼續說:「我要走了,這些東西交代清楚比較好。趁著空閒,希望我等下來之時,能夠收到你的休書。緣由隨你寫,七出之錯我也認了,權當對這些年的姻緣留個紀念。」
  
  汪雲鋒覺得喉嚨乾澀,半晌才道:「你爹爹知曉麼?」
  
  夏令寐突的一笑,在落日的餘暉中這抹笑容也透出一股荒涼和無奈:「這是我的事情,你不用管了。」說罷,再也不願意逗留會兒,自顧自的蹣跚的走了。
  
  滿地沙土中,沉凝的腳印上,一步一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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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令寐將主院中的丫鬟們都遣散了開,自己一人拐了十幾道彎去了最小的偏院中,那裡有一口井。這幾年中,太過於痛苦之時她就一人呆在狹小的院子裡,一桶桶的提了井水將自己澆個透心涼,每一次陪伴她的永遠都是那一棵幾百年的銀杏樹。
  
  六月的風,在樹葉中橫衝直撞,就好像她這麼些年的勇氣,一往無前,誰也阻攔不了。
  
  現在,沒人阻攔的時候,她卻懶懶地放棄。
  
  徹骨的井水從頭灌到腳,先衝去了血氣,再衝走了汗漬,第三桶之時她也不知道眼角流下來的是淚水還是汗水。
  
  她哽咽兩聲,抹了一把臉,將髮髻上的金簪給拔了下來,隨意丟棄在井邊。褪了早已千瘡百孔的短衫,解開綁縛的腰帶,將早已被血塊給糊得看不出本色的相間長裙給扯掉,只著單薄的褻裙發著抖的淋下冰冷的水。
  
  淚水早已盈滿了眼眶,明明是那麼的愛他,可還是要離開他;明明是自己說放手,可還是她一人哭哭啼啼,一點都不乾脆,優柔寡斷的讓人覺得可恥。
  
  汪雲鋒站在遠處,看著那個堅強到讓他憎恨的女子,一邊哭一邊自殘著,就如看到這些年持續折磨的自己。不可原諒的自欺欺人,癡癡妄想的堅持到底,那麼的相似,連痛苦都像是從一個心口蔓延出來一樣,讓他窒息。
  
  她的腳底流淌的血水,一路流淌,直到他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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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雲鋒忍不住又開始喝酒,一杯杯,強硬的灌下去。腹中從昨夜一直到現在,除了酒水還是酒水,他都覺得自己已經分不清今夕何夕。
  
  夏令寐拿著一疊半人高的帳薄進來之時,忍了半晌,才勸道:「喝酒傷身,以後節制些好。」
  
  汪雲鋒嗤笑:「我都要休了你了,你還憑什麼管我。」
  
  夏令寐抿著唇,索性招了帳房與管事來,讓人將帳薄一字排開,拿著算盤開始一筆筆的算帳。她這樣子,倒不是作偽,是真正的要離開汪家了。
  
  汪雲鋒越發煩躁,喝得太多又吐了。夏令寐這些年見過他借酒澆愁,喝得狠了的時候也勸過,勸不過了才奪下酒杯。今日被他堵了一回,想要無視,左右坐立難安,索性眼不見為淨,自己縮到偏廳臥榻上,就著小眯片刻。
  
  實在太累,跑動跑西的奔波了一日一夜,身子早就累得沒了直覺。方才被冷水沖擊之下才覺得頭腦清醒些,這會子面對沉悶的汪雲鋒才感覺乏味。他那樣的男子,當初到底是哪一點吸引了她,讓她苦求不得唸唸不忘呢?
  
  半醒半睡間她就這麼迷迷糊糊的沉睡了過去。
  
  汪雲鋒被人伺候著喝了醒酒茶,靠在椅背上看著帳房們核對了帳薄,自己收好了地契房契,等到人都走了這才長長的呼出一口氣。
  
  這些年,他早已學會如何壓抑自己的奢望。
  
  沒有夏令涴他也過了過來,父母早已化成了灰塵也沒指望的,沒了夏令寐……也沒什麼大不了。
  
  頂多,以後沒有人再默默的站在背後叮囑他要小心身子,沒有人在他想要荒唐的時候厲聲指責,也沒有人在他輾轉難眠的時候點上一支安神香。
  
  真的……沒什麼,他一個人習慣了。
  
  她只不過是一個影子,有誰會對影子有什麼留戀的,丟了就丟了,沒什麼稀奇,也不用在意。反正,虧了的是她的青春,毀了的是她的名節,刻在她心口上的痛苦是他一刀刀劃下的,沒有人可以抹滅。
  
  夏令涴拋下他,他折磨自己,她看著他的痛而痛。
  
  現在,夏令涴是徹徹底底的成了陌生人,他的自我折磨沒有了意義,夏令寐走了之後,也沒有人再會因為他的疼痛而愁悶。
  
  苦笑一聲,汪雲鋒搖搖晃晃的站起,再也不願意呆在這被黑暗包裹的屋子。
  
  長廊有風,花園有香,隔著百鳥圖的翠屏之後,有一個熟悉的身影。汪雲鋒的腳步頓了頓,還是拐了進去。清涼的月色落在石板地上,將榻上之人的手臂襯托得光滑如緞,髮絲披散著還未乾透,長長的裙襬拖曳了一半在地面,露出小截腳背來。
  
  汪雲鋒的視線從那些之末細節爬到她的膝蓋,再到未繫腰帶的腹部,然後是起伏的胸口,清瘦的鎖骨,最後是安寧的睡顏。
  
  曾經很久以前,他見過一次夏令寐累極而臥的姿容,不像如今這般毫無牽掛的坦然。那時候的夏令寐是強勢的,不容反抗的,咄咄逼人的,哪裡會有現在這等恬靜嫻雅的模樣。
  
  汪雲鋒不知不覺中就這麼靠了過去,指尖在她眉骨隔空劃拉著,想像著她怒目而視的樣子。非常奇怪,居然毫無印象。不知何時,她已經對他沒了任何的脾氣。未成親之前對他一切的嬌怒,成親後的恨鐵不成鋼都早已在她臉上消失殆盡。
  
  他隱約中有點恐慌,若是連她的眼中都留不下自己的殘影,那麼,誰還會記得他?
  
  不!
  
  內心有個聲音在狂吼:他不容許那樣的事情發生,他必須有個人陪著他,看著他,守著他!
  
  那雙手緩慢的從她的額頭落到鼻樑,再到蒼白的唇瓣上,點了點,然後再往下是下頜、頸項、鎖骨和被掩蓋在衣襟下的光潔胸口。
  
  得到她,困住她,鎖死了她!
  
  汪雲鋒的眼眸越睜越大,一手沿著榻邊爬上她的肩胛,一手已經解開那繫著的緞帶,稍微一用力,短衫就被解開,露出貼身的皎白襦裙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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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0 10:13:50 |顯示全部樓層
番外  緣起緣滅第二回

  也許是睡夢中感覺到難受,夏令寐小小的翻了一個身,方才解開的衣襟被夾在了雙臂之間,拉扯不出來。

  汪雲鋒一驚,整個人像是被什麼給驚醒,倒退了兩步,呆呆地望著對方不知所措。

  這個女子不是夏令涴,不是他愛入骨髓的那個人,他怎麼能夠碰觸除了令涴之外的其他女子?理智不停地控制著他的行動,可內心還是有著魔鬼在大喊:夏令涴不是你的人,一輩子都不會是;夏令寐也要走了,你什麼都留不住,你是懦夫!

  他捧著腦袋,翻騰的思想在腦海中呼嘯,一會兒要將礁石給砸得粉碎,一會兒要捲起龍捲風吸乾所有的波濤。

  他再一次地衝出了黑暗。

  月色皎潔,餘暉籠罩在他的身上,冰冷的讓他發抖。

  佔地廣闊的汪家,屋舍連綿中,只有他孤單單的一個人,從今往後也只留下他一個人,守著空蕩蕩的屋子,看著日月的光芒來了又去。然後,他會生出白髮,佝僂著身軀,無父無母無妻無子的境遇中,溘然長逝。

  沒有人記得他,沒有人祭拜他,甚至於長眠的那一瞬,也沒有人會為他淌下一滴淚。

  夏令寐在睡夢中覺得身子沉甸甸的,鼻翼裡有股異香,勉力睜開眼來,看到的都是五彩斑斕的奇異景象。一雙發抖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臂,喚她名字:「令寐。」

  她嗯了聲,搖搖頭想要看清楚面前的人,半晌才道:「雲鋒?」不,應該是汪大人。

  「令寐,」汪雲鋒挨在她的榻前,低聲說:「別走,留下來陪我。」

  夏令寐苦澀,覺得那股異香是從對方身上帶來的,聳了聳鼻子,一時之間不知道是夢裡還是夢外:「別說玩笑話了,你不愛我,我還留著做什麼。」

  汪雲鋒急切道:「以前我也不愛你,你也沒走。」

  夏令寐想要掙脫對方的箝制,掰了幾次手指都覺得自己用盡了全力還是無法移動他分毫。這裡果然是夢境吧?也只有夢中,那個男子才會說出捨不得她的話,可惜,夢遲早會醒來。她早已過了想要靠夢來尋找勇氣的年歲了。

  「晚了。」她說。吐露這兩個字的時候,心裡都忍不住絞痛。她不願意承認自己永遠晚了一步,可事實總是無情的打擊了她所有的信心。她不得不在殘酷現實中承認,自己錯了,一開始就錯了。

  「如果,我沒有愛上你,多好。」

  「不!」

  「放我走吧。」

  「不,你是我的,我不准你走,你要留下來陪我一輩子。」

  夏令寐極力想要睜大眼眸。若是在清醒的時候,聽到對方這句話該有多高興?可是,高興之後呢,又是無窮盡的傷害,和再一次的承認對方的假情假意。就算有,他能夠分給自己的那一點點情意根本不是愛情,而是對孤獨的恐懼。

  他們兩個人都寂寞了太久,若是沒有同行的人,遲早會跌落塵埃。

  「我累了。」她說,真的累了,已經沒有陪他走下去的力氣了。話音剛落,唇瓣一痛,汪雲鋒已經不顧一切的吻了上來,夏令寐一震,下意識的就要推開她。她可不會傻到以為對方是真的愛她才吻她,說不定,對方醉酒之後將她當作了夏令涴也不一定。

  一想到汪雲鋒曾經對令涴用強,她都覺得作嘔。這個男子,根本不是夏令寐愛著的汪雲鋒。

  她伸手去推他,用盡了全力依然沒法撼動他分毫,手刀砍在對方脖子上像是撓癢癢,用腳去踹,也沒法移動他哪怕一毫釐的距離。

  汪雲鋒略顯僵硬地咬著她的唇瓣,想要將對方當作夏令涴,可心裡一萬個聲音在大喊:她不是,她是夏令寐。

  他抬起頭來,看著對方已經泛紅的眼眸。是,她是夏令寐!他要得到的人是令寐,不是令涴。腦中這麼想著的時候,他再一次俯下身去,毫不猶豫的撬開她的貝齒,長驅直入地勾著她的唇舌,一手捏著她的下頜逼著她張開唇瓣,一手已經急切的撕開那些礙事的衣裳。

  夏令寐驚恐的掙扎,那些個力氣早就被汪雲鋒點著的異香給消融,他壓著她,恨不得讓對方的丁舌隨著自己起舞。就是這張嘴,總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戳破他的妄想,讓他看到自己的軟弱和無能。現在,它在他的唇中,沒法說出惡毒的話。

  親吻中,汪雲鋒只覺得一陣快意。隨著興奮同時冒頭的還有身下開始振奮的欲望。

  夏令寐劇烈的喘息著,覺得自己肺腑的氣息都被他給吞噬,腦中一片糨糊。撕拉一聲,整個襦裙已經被分成幾條碎布,這樣暴力的汪雲鋒她還是第一次見。

  「你……給我吃了什麼?」就剛剛,好像有什麼順著她的喉管吞入了肚子。

  「催情的藥物。」他說,「我不准你走。」

  夏令寐大喊:「你瘋了。」

  「是。」他也覺得自己瘋了。為什麼聽到她的拒絕他就忍不住的暴怒,聽到她要離開他就忍不住焦躁,看到她全力掙扎地想要擺脫他而不行之時,他會有想要佔有對方的慾望。原來,夏令寐也不是最強勢的,他才是;原來,她也可以被人征服,被他征服!

  汪雲鋒覺得快意,順著她的頸脖啃咬著肌膚,留下一個個印章,代表著這個女子是他的所有物。她跑不掉的,她必須呆在他身邊一生一世。

  夏令寐掙開一手,『啪』的一下甩在了他的臉頰上。聲音不大,她力氣不足,體內燃燒的熱火讓她難耐。汪雲鋒居高臨下地瞪視著她,笑道:「再用力點,打醒我!」

  夏令寐氣息一瞬,抬腳朝著他的肚子踹了過去。就算被下了藥,她的武功招式還在,真正要反抗的時候也還是有兩分勝算。

  以前,她覺得自己可以替代夏令涴,現在,她憎恨自己被他看成夏令涴。不愛她,並不代表可以侮辱她。

  那一腳並不重,踢完了之後她就撐起身子想要跑出去,腳下一頓,剛剛起身就被對方抓住了腳踝,一拖,她整個人就跌在榻上一直被拖到了他的身邊。

  汪雲鋒被激出了血氣,連她最後裹體的肚兜和褻褲扯得扯了,扯不掉的撕了,布帛在空蕩蕩的屋子裡發出最後的嘶鳴。汪雲鋒眼角通紅,不知道是氣的還是被慾望給逼的,大手順著夏令寐爬走的姿勢,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臀部,下手之重立馬顯露出五個鮮紅的指印來。

  夏令寐只覺得渾身在發抖,剛剛吞下的藥物已經發作,在這一巴掌下她甚至察覺身子在激動的叫囂著。夏令寐是高傲的,她不容許自己屈服在藥物之下變成一個只能服從男子的柔弱女子。手到處亂摸,不時撿到靠枕砸在對方身上,鞋子、書籍,還有茶杯。已經冷透了的茶水順著他的手臂一路流淌下來,滴在她的心口,兩個人互相瞪著,喘著粗氣。

  「禽獸,你放開我!」

  汪雲鋒掌心緊了又鬆開,視線從她的臉上落到袒露的胸膛,然後是因為練武而有力的腰肢,小小的肚臍往下三指的桃花源。被茶水冷透的肌膚再一次升騰,他輕輕的將手順著她的膝蓋往上,在大腿上緩慢而輕柔的撫摸著,夏令寐一個激靈,喉嚨深處溢出奇怪的聲音,像是歡樂又像是拒絕。

  兩人目光再一次交接,夏令寐只覺得異常的可恥,咬著唇瓣閉上眼,她討厭這樣的自己。期待了那麼久的洞房花燭夜,不應該在藥物的刺激下來進行,更不該在她已經要放棄的時候才姍姍來遲的提醒他們是夫妻。

  委屈和害怕,羞澀和心痛來來回回的交織著,她用手臂攔著眼,哭道:「給我休書,讓我走。」

  汪雲鋒唇瓣開合幾次,最終俯下身去,拉開她的手臂,親吻著她的淚水:「給我該得的,我就放你走。一次交易,很公平。」

  夏令寐哭喊:「這麼多年了,我從來沒有跟你要過公平。」

  汪雲鋒笑道:「那是你蠢,你自己不要,我自然不給。」

  夏令寐氣結。洞房花燭夜的白事誤了她的一生,他好意思說她不要。她就算要,他又會給麼?給她的時候,是講她當作夏令涴,還是夏令寐?她不會自欺欺人到愚蒙的地步,她不會那麼賤。

  汪雲鋒已經不等她的回答,他只是再一次含著她的唇瓣,啃咬著,用舌尖撬開貝齒,尋覓著她的丁舌,交換著生的氣息。脫掉自己的衣衫,覆蓋在同樣被藥物折騰得火熱的軀體上,不做任何預備的,直接提著自己的龍身刺入那桃花源中,一鼓作氣——猛扎了進去。

  夏令寐被那撕裂的疼痛給激得悶哼出聲,雙手平坦在身子兩邊,閉著眼,感覺那人退出去了些,還沒緩過一口氣,那火熱的鐵器再扎了進來,比前一次更加深。她咬著唇,哽咽和淚水都壓抑在心口,吐也吐不出。

  這是一場沒有任何體貼和愛意的交歡。汪雲鋒僵直的一次次將自己的龍身刺入她的體內,任由那柔滑的內壁包裹著它,每一次出去都讓他捨不得,每一次進入更讓他全身的毛孔都在舒展的大喊大叫。偶爾,他會觀察夏令寐的神色,她鎖眉的時候,他的動作就越發大力,她舒展的時候,他就掐著她的渾圓,讓她痛哼。他在她的身上咬下一個個紅得發紫的牙印,逼著她與他親吻。

  第一次很快,床單上的斑斑血跡讓他覺得快意。看,再強勢的女子都只能被他壓著,吃乾抹淨。

  她是他的,以為休妻了就能逃脫他的手掌,就能拋棄他?沒門,她死了都是汪雲鋒的人。

  怒火讓他的情緒高漲,第二次龍身抬頭的時候,他將她放過背去,逼著她擺出屈辱的姿勢,從後面進入了她。前一次的熱液順著縫隙滴答在床單上,暈成一塊塊的,就像女子不屈的淚。他掐著她的腰肢,頂著她與自己動作。靠近時越發深入,離開時藕斷絲連。他吻著她的背,隔著腋下揉捏著她的渾圓,逗弄著小小的紅豆,看著那墨一樣的髮絲如水似的卷在脖子手臂上,他索性整個人覆蓋了上去,咬著她的肩胛骨,大腿貼著大腿,撐開她到極致,持續的進犯。

  夏令寐已經痛得麻木,淚早就流盡了,哭也哭不出。身子內有火在燒,她分不清是自己的憤怒多些還是藥物刺激的淫慾多些,心裡憋著一口氣,不肯就範,不肯認輸。

  汪雲鋒似乎對她的身子很滿意,第二次遲遲沒有結束,他索性再翻過她的身子,看著那不知是淚還是汗的水漬,伸手抹了抹,又舔了舔,捏開她下頜,在她的口內翻攪著。對方的木訥和冷漠讓他覺得有些無趣。

  「我好像忘了,你根本不懂男女之歡的樂趣所在。」他輕蔑的笑了笑,伸手探入桃花源中,隨著龍身的動作也開始進進出出,連最後一絲的縫隙都給堵住了。指尖在甬道內摸索掛撓,看著夏令寐全身泛起了粉紅,頭高高的揚起,貝齒要將唇瓣都給咬碎了。

  「你逃不走的,你是我的。」汪雲鋒一遍遍說,手指抽出來捏著桃源中的珍珠,聽到她悶哼就暗笑,再抬高了雙腿,將自己勃發的龍身猛的扎了進去。夏令寐叫出聲來,接而咬住了軟墊,不看他,不理他,不回應他。

  都給了他,這一次,她是真的死心了。

  清晨的露水墜落到土地中的時候,汪雲鋒才從最深的夢境中清醒過來。

  敞開的窗櫺外,可以看到夏花朵朵綻放,高大的樹木上鳥雀嘰嘰喳喳鬧騰個不停。

  他坐起身來,掀開身上的薄毯,低頭一看,下半身黏糊一片,再之下,是早已乾涸的血跡,蔓延了整個床單。這一夜遲來的洞房花燭夜,像沙場,而夏令寐留下的血是唯一的屍體。

  風吹薄簾,放在桌上的那一張休書已經早已沒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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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0 10:14:23 |顯示全部樓層
番外  三分春.色(上回)

  七月,凌霄花在一夜綻放,紅粉橙色點綴在鋪天蓋地的碧綠之間,越發顯得嬌嫩。
  
  夏令涴懷著身孕,好像肚子裡面揣著一個小火爐,不管呆在哪裡都熱。趙王早已潛行回了雪族的戰場,王府的影衛在重整,她不願意大家太操心,自己攜家帶口的來了夏家。
  
  這一次大皇子逼宮,世家的勢力重新整合瓜分,夏家佔了大頭。遣送出去的子弟們有的願意回來,有的直接在外面重新開始,審視個人能力。
  
  宮裡亂糟糟的,夏令姝被新皇送去了離宮暫住,美其名曰保胎,實際上是要清掃她在後宮中的棋子。一個皇帝,前朝還沒穩定,內廷又哪裡能夠一時半會兒折騰得清楚呢!更何況,諾大的一個後宮,沒有一個人是真正乾淨的,也沒有一個人是翕然一身無牽無掛。棋子今天可能是世家的,明天可能成了官家的,再經過一兩件事又可能成了後宮新貴的暗棋。從來只有利用殆盡沒有全體掃蕩的道理,夏令姝不急,夏家更加不急。
  
  僕人,世家從來沒缺過。
  
  四叔的女兒令晚與公主顧元晴年紀相當,兩人每日裡在夏家大大小小的園子裡面鑽進鑽出的抓昆蟲玩。夏黎氏看不過,纖手一揮,派人送去了書院,不到過年過節是不准回來了。
  
  這日,夏令涴正在給肚子裡的娃娃繡衣裳的花樣子,看針腳看得久了,頭眼昏花,嚇得連翹不停的給她擦藥酒,又讓大夫來瞧過。
  
  夏黎氏正從外面走來,跟她說了一會兒閒話,即拐入正題道:「衛翎故去了。」
  
  「啊?」夏令涴以為自己沒聽清,「逼宮與衛家無關呀!」
  
  夏黎氏嘆息:「他們家就一個女兒,橫豎是敗了,跟逼宮自然扯不上關係。她是自己上吊,自殺了。」
  
  夏令涴倒吸一口冷氣:「怎麼回事,什麼時候來的消息?」
  
  「就前兩日,那時候夏家的死士們都還在整頓,對皇城各家各戶的消息不是很靈活,今日我才從你大伯母處知曉的消息。可憐了好好的人,一轉眼就沒了。」
  
  夏令涴嘴皮子抖了兩下,眼珠子在眼眶內亂晃,夏黎氏掐著她虎口道:「去了就去了吧,你也犯不著為她哭,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連翹看夏令涴說不出話來,趕緊問:「這自殺總得有個緣故啊。」
  
  夏黎氏再三歎氣,連翹狗腿子似的給她老人家盛了一碗冰鎮青梅。青梅子是早就摘下醃製的,冰花上灑著蜂蜜,夏令涴懷著孩子,口味最為刁鑽吃這個是剛剛好。夏黎氏自己吃了一口,酸得老牙都要掉了,瞪了連翹一眼:「去,給我泡一杯花茶來。」
  
  那頭龍芽應了聲,嘚嘚地跑出去了。連翹與夏黎氏大眼瞪小眼,倒惹得夏令涴乾笑起來。整了整面色,這才問:「是為了她家姑爺的事情?」
  
  既然開了口,那股子氣也就順了過去。夏黎氏就是等著她自己能夠冷靜下來,作為一家之母就必須有能夠承受變故的定力,現在看來,經過這次逼宮,夏令涴已經成長了不少。
  
  「她那姑爺是個扶不上牆的阿斗,衛家替他找了差事,他就兩天打漁三天曬網,沒了多久就躲著衛翎在外面養了人。偶爾不歸家都說是朝廷差事繁重,他歇在了辦事的地方,隔三差五的來這麼一回。前些日子衛翎曾經來找過你,就因為這事。」
  
  夏令涴想了想,那段時日好像她是病了還是怎麼著,身邊的人怕她多操心,將來探病的人都避開了去,衛翎顯然就是那段時日苦尋她不著,這才想岔了。
  
  夏令涴隱隱有點愧疚。在白鷺書院中她的密友本來就不多,長久的更是少,衛翎是稍有的粗心性子,倒是與她一直相處到現在,什麼話都可以敞開說。沒想到,隔了才幾個月就天人永隔,真是世事無常。
  
  「她原本是想求了你,讓夏家或者趙王幫忙把那姑爺給調一個位置,離那狐媚女子遠些。之後自己親自上門查看,發現那女子居然早已替她夫君生了兒子,她夫君趕了過去,趁機就說要將那狐媚子帶回家做妾。兩人鬧得不可開交,最後報了官,做主入了碟。」
  
  夏令涴道:「衛翎肯定不會讓那女子好過。」
  
  「是。妾侍的兒子自然也是正室的兒子,衛翎將那孩子帶在了身邊,開始還由著夫君與那妾侍每日裡如膠似漆。沒想到再過了些時日,那狐媚子居然勾引了她的爹爹,做出醜事來。」
  
  夏令涴瞠目結舌,只覺匪夷所思。妾室偷人的她見過,大多男子不是府裡的先生就是壯丁,或者是外面的漢子,可偷長輩……
  
  「也難怪衛翎活不下去。」她咬著梅子肉,將那果核在舌尖上滾來滾去:「之後呢?」
  
  「衛大人安葬了女兒,也羞於見人,將那狐媚子給賣了人。要趕著姑爺出門,結果這事才鬧開。」
  
  夏令涴咬牙切齒:「真是奇男子。」
  
  夏黎氏搖頭,喝著連翹送來的花茶,一手已經開始接過夏令涴未繡完的刺繡開始穿針引線。
  
  夏令涴吃飽了覺得肚子裡面脹鼓鼓的難受,心裡也不舒坦,讓連翹扶著她去園子裡走了一圈。正巧看到夏令寐與金鋪的老闆在嘀咕著什麼,遠遠的瞧了半晌,只看見令寐將一個三層的妝奩遞給那老闆,打開一看,裡面大概有不少的金器,大半天的都閃了人的眼。
  
  夏令涴一驚,急急忙忙的喚人:「堂姐,是不是有新花樣的金器了,也讓我挑兩隻。」
  
  夏令寐轉頭看見是她,自動的站起來扶著夏令涴小心地坐在了主位上,又塞了兩個靠墊壓在背後腰部,讓人奉了茶。金鋪老闆是認得夏令涴的,說起當初令涴嫁人之時的十里紅妝,真真是羨煞人了。說笑了一會兒,夏令涴就已經抽開那妝奩挑了一隻金簪來,怎麼看著都熟悉。
  
  她自然知道夏令寐不是買金飾品,而是賣東西。可好好的簪子,花樣也奇特,做工精細,也無殘缺破損,賣了做什麼?
  
  夏令寐偷偷窺視她的臉色,發現只有疑惑和猜測,沒有絲毫懷戀的神色,心裡不覺鬆口氣,將那抽屜給關上,把簪子重新塞了進去:「我要走了,這些金飾帶在身邊不好,換成銀票不招人忌。」
  
  夏令涴笑道:「堂姐要去哪裡?」
  
  夏令寐道:「四處走走看看。我這些年盡顧著持家,虧待了自己,趁著現在走得動,加上一身武藝,去傳說中的江湖看看。」
  
  「堂姐要做女俠?」
  
  「嗯,只是我這女俠只喜歡劫別人的富濟我自己的貧,可上不了檯面。」
  
  夏令涴想起她那條赤紅的鞭子,腦中轉悠著夏令寐用鞭子抽打貪官的樣子只覺得好笑,當即道:「王爺的娘家有位親戚是江湖上走動的,我給他去一封信,到時候留個信物,你有麻煩儘管去找他。」
  
  夏令寐握著她的手心,點頭:「好。」
  
  沒了幾日,夏令寐果然收拾包袱,獨自一人一馬,毫不留戀的走了。
  
  某日夏令涴設計新髮飾的花樣,又想起夏令寐那個盒子裡面的飾品,恍然醒悟那些個東西都是積年累月中,汪雲鋒送給夏令寐的生辰賀禮。當時那隻簪子還是汪雲鋒送給了夏令涴,之後被夏令寐強行要去的那一隻。
  
  她執著毛筆,看著那墨汁在紙張上勻染開來,只覺得世事無常,人心不古。誰能夠想到過去溫文爾雅的汪雲鋒會變成如今的模樣。聽得令乾說,汪家經由汪雲鋒之手,一夜之間重新得到皇上的重用,新皇的登基還在準備之時,即將被參奏的貪官奏摺已經堆積在了皇上的桌案上。
  
  御史汪家,真正的鋼筋鐵骨,不容忍忽視。汪雲鋒在家空妻離的情況下,已經了無牽掛,用著鐵腕的手段殺入朝局。他的生死,已經橫在了即將新組的黨派刀刃上,一個不小心,隨時會屍骨無存。
  
  夏令涴不知道那兩人發生了什麼,夫妻之間的事情實在容不得外人插手,她更是如此,只是將朝廷的最近變化捲成了消息,讓小白隼送去了雪族的戰場。
  
  顧元朝非常乾脆的回答她:男子,天生都是戰鬥雞!
  
  夏令涴當即一口茶都噴了出來,斟酌一會兒,再送去一條消息,提到了令姝被禁足的事情。
  
  令姝是因為他們的謀劃不當而與太子鬧翻,作為姐姐,無論如何也要擔下一部分干係。夏令涴捨不得妹妹受苦,可顧元朝現在自身也是麻煩纏身,一時半會兒顧不上來。她實在忍不住,想要問一下顧元朝可為令姝做好了其他的打算。
  
  哪知,等到她再一次從顧尚錦的懷裡揪出了小白隼之時,只看到『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男子多得是。你給她暗中送幾位男寵過去,包管六哥不出三日就接人回宮』。
  
  氣得夏令涴跳腳。他這是出主意嘛?這是整人呢!
  
  她叫來令乾,兩姐弟估摸著,這也是試探太子對夏家看法的一個機會。夏家在,夏令姝這位皇后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被替下,夏令姝活著就絕對不會讓夏令涴出事。故而,借此試探出夏令姝在太子心目中的地位,也可以讓他們早想對策。
  
  於是,在某個夜黑風高夜,挺著小肚子的夏令涴帶著三名『小白臉』偷偷摸摸的去了離宮,探望另外一位大肚婆夏令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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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0 10:14:47 |顯示全部樓層
番外  三分春.色(下回)

  離宮又稱邯春苑,是大雁朝開國皇帝為了瑤瓊娘娘避暑特意建造的宮殿。
  
  七月的天氣,暑熱正當頭,夏令姝就愛坐在淺梵池上的水榭看書品茗,經常一呆就是整日。池中的醉芙蓉正開得熱鬧,越發清香怡人。
  
  夏令涴半遮半掩的帶著三名『小白臉』一字排開給夏令姝瞧,宮女們在一旁掩嘴輕笑,兩姐妹說了一會兒話,讓那三名男子唱戲的唱戲,舞劍的舞劍,彈琴的彈琴,好不熱鬧。
  
  到了晌午,即將登基的顧雙弦就狀是無聊的來離宮吹風,遠遠地瞧見水榭裡一片熱鬧。同樣即將上任的皇后夏令姝壓根沒有注意到自家夫君的到來,正由著舞劍的男子藉著舞蹈的呈上一串葡萄,一顆顆剝開親自餵到她的嘴邊。
  
  氣煞了的皇帝,頭冒青筋,抬腳就將匯報的太監給踹下了池塘,一聲不吭地走了。
  
  夏令涴看著那太監在池塘裡撲騰兩下沉了下去,也不讓人去救,只與妹妹調笑:「這會子,皇上定然將我給恨極了。」
  
  夏令姝吐了葡萄籽:「管他,橫豎現在他沒法動我們夏家。禁軍的兵權雖然交給了九王爺顧元釩,只要參加了那一次宮變的將士,哪一人不知曉真正救駕的是趙王而不是定唐王。」
  
  夏令涴嘆氣:「怎麼說也是王爺先脫離了邊疆戰場,只要有御史參奏他就自身難保。這救駕的功勞別人不知道,幾位當事人哪有不明白的,只怕皇上安定了朝局就要秋後算賬。」
  
  夏令姝沉凝一會兒,再一次拈了顆葡萄吃了:「幾個月後,世家的勢力早已重新分派,夏家風頭無兩。別的皇族心思我是不知曉,皇上的我倒是知道些。他的目的不在趙王,而是更大的君主集權。」她頓了頓,揮手讓外人都退了下去,這才解釋:「皇上,是想要將所有的世家的權利全部歸攏到皇族的手上,徹底取締世家對朝廷的掌控。」
  
  「你的意思是,夏家比王爺更加危險?」
  
  夏令姝悶笑:「姐姐,你要知道,新官上任三把火,作為皇帝,他雖然也有火要燒,可也得掂量下自己的份量。大雁朝的開國皇帝就是靠著世家的力量才推翻了前朝,世家對於這片土地的霸權比大雁朝的皇帝更加強悍,他們怎麼會輕易被一個剛剛上任的皇帝給掰倒。你講過一雙手掰斷上百根筷子的麼?皇帝就算有一雙通天的手,也沒法一次性折斷所有的筷子。」她收斂了笑容,輕聲道:「我只希望他能夠看清楚形勢,別冒進,得罪了世家,到時候鬥個魚死網破後還是他吃虧。皇帝只有一個,世家子弟可是千千萬萬。」說罷,忍不住嘆氣。
  
  夏令涴對朝局的動向歷來沒有令姝那麼通透,聽了個迷迷糊糊就只知道皇帝野心很大,暫時沒法動任何人,否則會朝局不穩。
  
  只這一點也就足夠了。
  
  「對了,皇上頒發了聖旨,尊淑妃為靜淑太后,已故的皇后為靜安太后。」
  
  「嗯,我知道。」夏令姝道,「他這是為了安撫趙王的那批將士,也算是給趙王一個回答。」只聽說當時兩兄弟打了一戰,勝負不知。之後,趙王趕來救人,太子顧雙弦去了前朝接收將士們的朝拜,天下大定。
  
  裡面的彎彎繞繞太多,是是非非更是說也說不清。皇上對趙王如何想的,別人不知曉,全部都只能從最近頒發的聖旨中揣摩一二。
  
  「姐姐。」
  
  「嗯?」
  
  「等新皇登基,你就勸趙王去封地吧!這是唯一可以保全你們的法子。」
  
  夏令涴的眼眸眨了眨,專心一意的給葡萄剝皮,剝了半天,連葡萄肉都給揉成了一灘淺綠色的肉沫,汁水橫流。
  
  池塘邊的柳葉在水面打著圈,一圈又一圈,逐漸蕩漾開來。
  
  夏令涴的喃喃像是囈語:「我們都走了,你怎麼辦?皇上不會放過背叛過他的你。」
  
  夏令姝笑道:「我背叛了他什麼?」
  
  「你,」夏令涴頓住,思忖一會兒:「你與皇后……不,與靜安太后的死有關,他肯定會猜到。」
  
  「猜到又沒有證據,當時在一旁的人只有我與靜淑太后。再說了,當初可是靜安太后要殺我們,姐姐忘了我是如何中了毒,如何獨自掙扎在東宮無人救護的事情了麼?」
  
  夏令姝怔怔:「你恨他?」
  
  「不。」夏令姝半躺在靠墊上,「在這皇宮裡,你只能認命,不能恨。恨了就亂了心智,失去了冷靜,那樣的話,如何生存?姐姐,我與你不同。你學的是如何做好一位王妃,而我,在白鹿書院之時就隨著嚴姑姑學習如何在皇族中活得如魚得水。」
  
  夏令涴驚詫:「嚴姑姑?你什麼時候與她學過哪些?我還以為你在宮裡都是靠著夏家的人脈才能……」
  
  「姐姐。」夏令姝捧著一碗冰鎮銀耳蓮子羹慢慢的喝著,「你到現在還沒明白,這天底下,除了自己的家人,其他人都靠不住。」她遙遙的望著遠處,似乎還能看到那人沒有遠去的身影:「伴君如伴虎,家族太弱他想要我死,家族太強他更加想要我死。夏家在這次宮變之中固然出力不少,可那是對朝廷而言,對我的生死卻是作用不大。皇上若是死了,我的作用就用盡了;他若活著,我就必須守在他身邊一輩子。」
  
  「那樣,多辛苦。」
  
  「辛苦也認了。」她倏的一笑,「所以,我要守住自己,不能愛太深,也不能恨入骨。這樣才能保得下家族,保得下你我。驕不躁,敗不餒,才是皇族真正的存活之道。」
  
  夏令姝的感情太複雜,夏令涴不懂。
  
  回府之後她就給了顧元朝去了信,唧唧歪歪寫了不少,最後說到封地的事情。
  
  她預想過很多種皇帝對付趙王和夏家的法子,可沒有任何一種能夠讓他們全身而退。也許是她太過於悲觀,也許是她對家族和趙王的能力知曉得不夠全面,在等待回信的日子她都忐忑難安。
  
  夏黎氏悶不吭聲開始籌備夏三爺的喪事。三房的大院整個都空了出來擺靈柩,屋裡屋外擺滿了冰塊,人進去就瑟瑟發抖。
  
  夏令涴懷了身孕不能祭拜,只能讓令乾獨自一人守靈。還未弱冠的少年挺直著腰板跪在大堂中央,一身素白,來一人上香他就磕三個頭。三天未進一粒米,喝了餓了都是喝水,眼下的疲憊怎麼也掩蓋不住。
  
  汪雲鋒來的意外,正巧二房的長子夏令暉也在幫忙,見到他的第一眼就撇過頭去。汪雲鋒祭拜了靈位,行到夏令涴的面前,只問:「令寐在哪裡?」
  
  夏令暉飛箭似的竄到兩人中間,怒道:「姐姐已經被你休了,她的去處沒有必要告知於你。」
  
  「休書是假的。」
  
  「什麼?」
  
  汪雲鋒再強調了一遍:「休書上我的落款少了筆劃,她沒有看清楚就拿走了。官府玉蝶上的登記做不得數,我已經讓人修正。名義上,夏令寐還是我的娘子。」
  
  在此的夏家眾人不覺瞠目結舌。汪雲鋒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對著夏令涴一點頭,自顧自的走了。
  
  沒多久,令墨從書院過來,就說:「汪大人騎馬被發癲的瘋牛給撞了,肋骨都折了一根。」
  
  夏令涴左右張望,沒看到夏令暉的影子,知曉這是二房的長子替姐姐出氣。她也不吱聲,只讓令墨以柳家的名義送去了一些膏藥,並讓人請了宮裡的御醫過去看治。末了,三姐弟都忍不住長吁短嘆,覺得造化弄人。
  
  八月,大雁朝大勝雪族,簽署了停戰協定。顧元朝凱旋歸朝,皇上率領百官出宮迎接,當場,顧元朝就辭去將軍頭銜,請求回封地抱娘子生娃,勢要成為大雁朝皇族中生兒子最多的王爺。
  
  兵權皇帝自然是收了回來,對此次出兵的將領大肆褒獎,加官進爵。至於趙王的獎賞卻是隻字不提。皇帝不急,趙王更加不急,進城到了半路就一甩馬頭拋下眾人回家抱娘子和女兒,呆在了夏家蹭吃蹭喝,大門不邁了。
  
  這讓本來準備偷偷圈禁他的皇帝裝模作樣耗費了大半日的功夫,連他的人都沒有圍堵到,那個氣憤可想而知。可惜,趙王愛美人的名聲在外,出戰的將領與他同生共死多次,暗中早已同一條心,否則也不會任由他派了替身在邊疆打戰,自己偷偷回了皇城而不聞不問。將領們升了官,見到老大沒有賞賜自然心裡有些忐忑,見得趙王這番表現也就紛紛取笑趙王愛美人不愛江山,有意化解皇帝與趙王的矛盾。
  
  在不知情的官員和士兵們看來,這是皇帝與趙王兄弟情深,不計小節。在皇帝顧雙弦心中卻是被人當面刷了一耳光,痛得他麻麻的。
  
  太囂張,太目中無人,太罔顧皇權了。
  
  不管皇帝心中如何著想,用盡了法子想要引著趙王出夏府,顧元朝都發揮了色狼本性,呆在了美人窩裡一動不動哪裡也不去。夏令涴也就趁機被他拖著過起了豬的日子。
  
  將領們輪番登門,喝酒他一概奉陪,說起朝局就一問三不知,打足了太極拳。
  
  九月,新皇登基。顧元朝作為當初太子手下的強將必須參加登基大典,當夜,兩兄弟再一次在大殿裡面大打出手。顧元朝回府之後,直接丟給了夏令涴一張聖旨,上面寫明在一個月之內,趙王必須攜家帶口地離開皇城,去大雁朝的南方做一位逍遙王爺,沒有聖旨不得入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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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路遙知『熊』力

  趙王的封地在大雁朝靠南,從北定城出發過襄州、朗州、昭州,最後在萬郾城落地生根。這一路上風景秀麗,人流熙攘,倒也不寂寞。

  顧元朝帶著親兵五百,禁軍三千,暗中加上影衛若干,浩浩蕩蕩的邊走邊玩邊殺山寨土匪,更是熱熱鬧鬧沒有一刻得閒。

  夏令涴心裡明白,皇上說是讓禁軍護送他們回封地,其實是想要在適當的時候直接讓他們永遠留在荒山野嶺中,別說北定城,就連萬郾城都進不去。顧元朝也不怕,見神殺神,見鬼斬鬼,硬是平平安安地進入了自己的封地。到此,禁軍已經不剩八百,親兵剩下三百多,影衛損失最小,那群從來不露面的黑衣人從來都是暗箭傷人,殺人如同切菜。不管你是真的山賊還是假的土匪,更或者是渾水摸魚在禁軍中想要暗殺趙王的人,一律殺無赦。

  因為靜安太后已故,原來送給趙王的那些個小妾都遣送給了夏令姝,夏令姝對靜安太后恨之入骨,見著這些個狐媚子哪有手軟的,沒了兩日,連她們的骨頭都沒瞧見了。

  現在偌大的馬車裡,大部分時辰都只有夏令涴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呆在裡面。顧元朝藉著保護的理由到處打獵玩耍兼殺人,顧尚錦第一次出遠門無論如何也不肯呆在馬車裡吃了睡睡了吃,每日跟在爹爹的屁股後面騎馬摘野花野草野果子,見到的血雨腥風場面也不少,膽子越來越大,性子越來越野,與大家閨秀的教習揮了揮手,不帶走一片雲彩,氣得夏令涴七竅生煙,逮住顧元朝就要抱怨:「以後嫁不出怎麼辦?」

  顧元朝扶著女兒站在馬背上,不時的從馬鞍前面走到馬鞍後面,偶爾還整個人巴在馬的側面,要掉不掉,嚇得人心肝膽顫。聞言笑嘻嘻地道:「我趙王的女兒,嫁什麼嫁,嫁不出去我們給她招幾個上門女婿,養在後院裡,隨便她怎麼玩。」

  夏令涴語調都變了:「你瘋了。」

  顧元朝見得她臉色刷得蒼白,知道自己開玩笑過分,隨即抱著女兒上得馬車,一邊給她順氣一邊道:「別急別急,她這不是還小麼,你要教導她還早著呢。就算是我們那時候,也是五歲才入了白鷺書院學習,十歲才開始接受正統的皇族教育。大不了等她到了十歲,送過去給皇后娘娘教也是。」

  夏令涴自己被名聲所累,雖然過了一個猴子樣無憂無慮的童年,可她不想讓女兒也被人亂嚼舌根,至少在外人面前還是要掩蓋一二不被人小瞧了去。

  之後的路途,夏令涴不顧顧尚錦的吵鬧硬是將她留在了馬車裡開始教導名門閨秀的規矩。顧尚錦隨著爹爹瘋慣了,突然再回到拘謹的殼子裡怎麼也不舒坦,想盡了法子折騰娘親。夏令涴如今無事可做,終日清閒,多的是耐心一點點糾正她,兩母女漸漸的也就扛上了。馬車裡不是要上演小猴子打滾、尖叫,甚至是全武行的打砸,夏令涴被折騰得筋疲力盡。

  她本就懷著身孕,性子脾氣都與以往大不相同。有時候好脾氣到了好好先生的地步,有時候婆婆媽媽堪比八大神婆,有時候倔強來了一聲不吭兩日都可以不搭理人。今日裡顧尚錦已經到了極限,三歲小娃兒玩花了心死活不肯收回來,再遇到娘親可勁兒的教訓,一時氣岔了,看得夏令涴在她眼前晃動的手,抓住,猛的咬了一口。夏令涴沒想到她這般倔,初時嚇了一跳,也不掙脫任她發了脾氣就好。顧尚錦見娘親無動於衷,以為自己咬輕了就使出了吃奶的盡頭,咬到舌尖感覺到腥氣,鬆開嘴來,白皙溫滑的手背上清晰的一排牙印滲出了血。

  顧尚錦這些日子見多了殘肢斷臂,也不覺得有啥,看著娘親的面孔不溫不火,心裡還琢磨著自己的牙齒是不是真的不夠力,下次還要咬得更加重一些。

  馬車雖寬敞,到底只有兩個人,平日裡都是夏令涴說,顧尚錦聽著,如今夏令涴一旦不開口了,顧尚錦就覺得渾身不舒坦。扭捏了兩下,揚起小拳頭道:「我不學,我也不嫁人,我要嫁給爹爹,才不要別的臭人。」哼哼兩聲,自顧自的下了馬車去了。

  夏令涴瞧著自己手心手背的血跡心裡一時五味雜陳,她可以想像到當初爹爹帶她回到夏家,到底有多操心。可如今爹爹不在了,娘親必須守著夏令乾,她獨自一人隨著顧元朝去那陌生的封地,從此,身邊沒有夏家人給她撐腰,也沒有姐妹們給她出頭,更加沒有無所不在的夏家死士圍著她打轉,孤零零的一個人。顧尚錦說到底,是姓顧,一個不順意拿著娘親出氣最正常不過。

  嚴父慈母,越是慈愛的人,其實越是容易被人所欺。小孩子不懂這個道理,可是她會觀察會試探,久而久之也就爬到了你的頭上,作威作福。作為娘親,她自然捨不得打女兒,這一咬又斷了她再教女兒的興致,一個人悶在車廂裡,自己拿著帕子擦乾淨了血跡,喚了連翹進來上了藥,晚飯也沒有吃倒頭就睡了。

  顧尚錦下了馬車就尋了爹爹陪她騎馬,也沒有說咬了娘親的事情,顧元朝以為夏令涴給女兒放風了,自然願意帶著她去玩。兩人在山野裡馳騁,射中了兩隻兔子,顧元朝還在路過的山澗裡抓了兩條魚,想著最近都是吃的地上跑的東西,煮一條魚給夏令涴熬湯喝最好,哪裡知道湯水都要熬高了夏令涴都不下馬車來,問了連翹說是睡了。

  夏令涴如今有了身孕快七個月了,最是要補的時候,一日幾餐下來都說餓,哪裡會這麼早歇息。顧元朝雖然每日裡玩樂,心思卻是最多的,看著連翹瞥都不瞥顧尚錦一眼,就覺得有問題。

  當即問顧尚錦下午與娘親做了什麼,顧尚錦癟著嘴發了一頓牢騷,說娘親不疼她不愛她就會讓她學這學那,她不喜歡,然後才交代了咬了夏令涴一口的事情。

  連翹冷不丁的補一句:「我已經給王妃上了藥,不勞兩位掛心了。郡主既然嫌王妃煩悶,以後也就換輛馬車乘坐,再不濟呆在馬背上更順了你的意。」

  顧元朝皺眉,顧尚錦賭氣道:「我還不想坐馬車呢,以後也不坐。」

  連翹道:「那最好。」她是自小伺候夏令涴的,比別的家僕更貼令涴的心,就算是顧尚錦也抵不過王妃在她心目中的重量。而且,這些日子夏令涴口裡不說,其實心裡極度捨不得夏家家人。別人也就罷了,這兩父女卻是真的開開心心一路玩耍,渾然沒有顧及到夏令涴的心情,就連龍芽都忍不住開始想念夏家的那些八卦,更加別說夏令涴。顧尚錦貼心顧元朝,咬了夏令涴,更是讓夏家陪嫁的人恍然大悟。這郡主說到底不是夏家的人,是顧家的,沒法跟夏令涴一條心。

  顧元朝面上不動,稍一思索也就知道了癥結所在,當即對顧尚錦道:「騎馬也好,在到萬郾城之前,尚錦就坐也坐在馬上,睡也睡在馬上好了。爹爹去陪娘親去了。」說罷,揚起一抹賊笑,端著魚湯和食盤就進了馬車。

  一看,夏令涴還真的睡著了,估計是氣得糊塗又太悶,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顧元朝鎖了車門,已經十月,外面的風已經涼了,他又掛上了厚實的車簾。幽昏的夜明珠的光暈中,夏令涴像只蠶蛹似的卷在矮榻上,皺著眉,癟著嘴,一副委委屈屈的小一號顧尚錦的模樣,看得顧元朝就忍不住去捏她的臉頰。

  夏令涴睡得不是特別沉,只知道有人進來她也懶得動,臉頰上的溫熱更是懶得搭理。顧元朝捏不醒她,索性用舌尖去舔她的臉頰,好像小狗給主人洗臉似的,舌頭上還殘留著酒氣,熏得夏令涴不停地聳鼻子。

  她翻過身背對著某人,顧元朝揉著她的耳廓,輕聲道:「猴子,吃飯了。」

  夏令涴抖抖腿,繼續睡。

  顧元朝繞道她腳邊,大手順著小腿往上摸去,不時的念叨『又肥了,可以宰了吃了』,或是『肉嘟嘟地,真想吃葷啊』,更多的是『猴子起床,跟狗熊玩親親啦』,弄地夏令涴不知道是哭還是笑好。

  睜開眼等著下首的男子:「找你女兒玩去,別騷擾我。」

  顧元朝腆著臉道:「有很多事情,只能大人一起玩,小娃兒不懂。」

  夏令涴歪著頭,懶得跟他閒扯。顧元朝乾脆鑽入她的襦裙裡面,熙熙梭梭的爬到肚腹之上,隔著褻衣親吻那火熱的肚皮。夏令涴踹了踹他:「別鬧。」

  顧元朝將臉頰貼在那肚子上不停的磨蹭著,不時感受裡面的孩子在翻滾的動靜,笑了笑,鑽出來,吻了吻她的嘴角:「不鬧,我們吃飯。」

  「不想吃。」

  「那給我兒子吃。」

  夏令涴鄙視他:「說不定又是一個女兒。如今先皇故去,再生女兒的話就混不到什麼郡主封號了。」

  顧元朝嗤笑:「我女兒的封號要別人給作甚,我們自己封。」

  夏令涴瞪他,這個人真是越來越瘋癲,她已經沒了跟他講規矩的樂趣。顧元朝打開食盒,裡面一疊青菜,一疊野菜,一盤子兔子肉,然後加上野果子配上的糕點,剩下的就是魚湯。因為在山路間行走,士兵們都是吃乾糧,大部分時間打獵吃葷,廚子手上的乾曬貨不夠補,故而只能就地取材耗費了不少心思的換著花樣給王妃做菜,看著也是色香味俱全。

  顧元朝一邊給她布菜,一邊笑道:「你跟女兒計較什麼,她要玩也就這些個時日了。等到了萬郾城,見到了當地的世家富豪她自然而然的會回想到過去的規矩。一個郡主若是被人笑話,她自己也會聽見,受了傷了也就懂了教訓,自然而然的會去學。這會子,是無論如何收不了心。」

  夏令涴知道他說的是實話,也懶得反駁,一點點的夾菜開始吃飯。氣消了,吃得也多。顧元朝坐在她旁邊,偶爾被她餵兩口,另一隻手摟著她的腰肢就開始不規矩,含著酒給她度過去,含含糊糊的道:「我們很久沒有交歡了,今晚試試。」

  夏令涴推他:「這是馬車上,周圍都是高強的影衛,你也不怕丟臉。」

  顧元朝道:「我的臉皮厚著呢,上面還一圈的黑毛,怕什麼。」說著就解開了她襦裙的衣帶,順著胸口給扯了下來,裡面的褻衣被他方才揉亂了些,索性伸手鑽了進去,在肚皮上摸了摸,又親了親,然後就著她吃飯的功夫,將腦袋從腋下鑽過去咬她的渾圓。口腔是溫熱的,酒液是冰涼的,貼在火熱的肌膚上冷了又燙,夏令涴頓時覺得這飯吃得太不順。到底是她吃飯呢,還是他『吃飯』?

  懷了身孕,渾圓上那紅豆比平日更加大一些,鼓脹的豎起,咬著咬著,恨不得將那豆豆給整個吞下去,連著另一邊也不停的搓揉。夏令涴被他折騰得不行,筷子都拿不穩,他就索性推倒她,解開褻衣,褪下褻褲,急切且溫柔的上下吻著,不時又勾著她的唇舌一頓翻攪。

  兩人出了北定城一個月,顧元朝護著家人緊繃了神經,一直到進入封地地界這才開始放鬆下來,這是也情動得如烈火狂燒。伸手在她桃花源中試了試,熱燙且潤滑,當下將她側轉,抬起一條腿,將自己的小狗熊給送了進去。

  夏令涴拍著他:「輕些,別傷著了孩子。」

  顧元朝早就如餓狼撲食,忍耐著緩緩推進,才沒根而入,兩個人就忍不住打起了激靈。顧元朝嘗試著動了動,就察覺裡面的熱潮一股股湧來,他笑道:「你可別大聲,等會被影衛聽見了,你可沒法見人。」

  夏令涴恨得牙癢癢,腳踝都被他捉住了踹也踹不得,只能咬牙忍著。顧元朝也頑劣,最喜歡逗弄得她左右難受的樣子,提著小狗熊在裡面衝刺,看她舒展了眉頭似乎得趣了的時候自己就忍耐著慢下來,等到夏令涴覺得沒滋味了他又左衝右轉,挑撥得她內裡麻癢難當,渾身的毛孔都舒展著要歡愉。

  顧元朝低下頭去吻她的頸脖,順著氣管舔舐著,大手不停的撫摸著肚腹,讓裡面的孩子隨著他一起舞動。進得深了,夏令涴的鼻息就突的一重,整個頭往後仰著露出難耐的表情,顧元朝不停的打圈似的揉著她的肚皮,張口咬住渾圓吸吮,夏令涴越來越難受,手抓著他的腰想要借力,對方又退開來。另一手就去捏她桃源中的珍珠,看著她眸色越來越暗,咬著的貝齒逐漸鬆開,大腿內側繃緊隨時會要登入極樂一般。

  「啊——」終於呻吟出聲,她覺得有光芒在靠近,再靠近,顧元朝動作一停,摟著她的後腦奪走她的呼吸,硬是將她脫離了幻境重新回到人間。夏令涴忍不住催他:「混蛋。」

  顧元朝嘿嘿的笑:「今晚還很長,我們慢慢來。」說罷,又轉過她的身子,給她背後墊下眾多的靠墊,折起另外一條腿,面對面的緩慢進入。赤紅的龍身,粉色的桃花源,都一一展現在兩人眼前。夏令涴從未見過那東西進出的情景,乍然看著只覺得心跳都疾速了起來,雙手緊緊的被他握在掌心,目光明明想要移開又遲遲不動。顧元朝笑道:「我要用力了。」環著她,就像攻入城池的將軍,揮舞著長劍長驅直入馬不停蹄,夏令涴在他的動作下只覺得自己被捲入了狂風驟雨之間,風大了她的旗子就展開著吹得呼啦啦地響,風小了旗幟就卷在旗桿上簌簌發抖,偶爾來一場細雨將她澆透之時,整個人的身子都忍不住發抖,感覺所有的毛髮都立了起來,瘋狂的叫囂著要更多。

  狂亂中她只記得護住孩子,張開唇瓣大口的吸氣,眼中腦中有著無數的春花不停的綻放、飛揚,然後再被一隻黑毛皮的臭狗熊給兜住,掙脫不得,放蕩不開。

  最後一次的深深的撞擊,她感覺自己都被對方頂得升騰了起來,在雲霧中不知今夕何夕,久久無法回神。

  顧元朝摟著已經昏迷了過去的夏令涴,輕輕的放在榻上,再整理好褻衣,蓋上薄毯,拉開車窗簾子透氣,一邊喝酒一邊暗自得意。

  果然,床頭吵架床尾和,這句俗話不是沒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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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休夫風波(一)

  趙王疼小郡主那是真的疼,沒有多久整個萬郾城的人都知道了,不單萬郾城,就連隔壁幾十里外的金梁城的商賈們也都知曉。
  
  金梁城那個地方,其實不屬於趙王管轄的封地,是他皇叔的地盤。這一位皇叔也是奇人,沒有別的愛好,就是喜歡經商,不單自己經商還娶了一位商女做王妃,氣得當年的太上皇口吐狗血。而後,已故的靜安太后把持後宮,做主給皇叔送去了兩名佳麗,做了側妃。妃子還沒送到封地呢,皇叔就帶著王妃去大雁朝的萬里山河巡遊產地,三年後回來再貌美如花地牡丹也成了醃過的黃花菜,翻不出風浪來。
  
  金梁城的地盤佔地好,屬於四通八達之地,商業繁盛,人種複雜,什麼鳥都有。江湖門派、商賈文人,還有一層層比狗皮膏藥還要難纏的芝麻西瓜大的貪官,儼然是個活力四射的城鎮。這個城鎮往南就是萬郾城,萬郾城再往南就靠海了,南海沿線一直到東海都是夏家五爺夏祥民的地盤,那是一位比海盜還海盜的人,這裡不提。
  
  自從先皇給趙王指了這麼一塊封地,趙王的娘家韓家早就在萬郾城方圓百里建立了不少的分舵,與周圍大大小小的武林派系混成了酒肉朋友,沒事喜歡惹事,惹了事還不愛擦屁股,沒少給皇叔找麻煩。這會子趙王一來,皇叔就勤快地串門子哭訴。他老人家官商勾結那是頂呱呱的,可要收拾人就是焉巴巴地,等著趙王出主意。來得多了,金梁城的商賈們也就知曉了趙王這號人物,順藤摸瓜的就開始奉承小郡主。
  
  夏令涴等待著顧尚錦成為名門閨秀的願望,被這群殺千刀的商賈給破壞殆盡。顧尚錦不但沒有近朱者赤的與名門淑媛們成為好姐妹,反而與官商公子們成了萬郾城的地頭蛇,那個囂張,那個霸道,那個不可一世。
  
  她丫的完全忘記了自己是一位郡主,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是王爺世子,揮刀砍人就如切菜一樣的順暢。
  
  夏令涴隨著趙王入了萬郾城,呆了幾個月,好不容易將府裡上上下下打理妥帖,回頭一看女兒,已經是倔驢子,死拽都拽不回來了。心裡那個氣,有心找趙王商討一下,那混蛋也是開閘的狗熊,撒開蹄子一天到晚去跟官商們『聯絡感情』,氣得夏令涴夠嗆。
  
  「其實,一個女子本就不該圍著夫君和兒女打轉。」說這話的是金梁城出了名的河東獅吼——蜀玉。
  
  這個女子是一朵奇葩,心腸之狠,性子之冷,在全大雁朝都找不到第二位。無它,她狠的時候可以把自己夫君和兒子的性命都當兒戲,從而千萬不要隨便招惹她,特別是她生病的時候。
  
  夏令涴最近見到的商賈之妻多了,這蜀玉就是其中最為特別的一位,兩人當即成了無話不談的閨友。聽了她這話,夏令涴就疑惑了:「為人妻子,出嫁從夫,不圍著他們打轉又圍著誰?」
  
  「當然是自己。沒有人比自己更加只得信賴。」
  
  夏令涴張口結舌:「那家人呢?家人也應該是很重要的人。」
  
  「那也比不過自己。女子對自己好,才是對家人最好的報答。」
  
  這話真正太匪夷所思,太憤世嫉俗,太……大逆不道了。不過,夏令涴喜歡。
  
  兩個女子一合計之下,在趙王喝花酒沒有回府,安郡主外出狩獵沒有歸家的某個夕陽沉落的日子,夏令涴隨著蜀玉——私奔鳥!
  
  私奔的目的地,自然是金梁城唐家,蜀玉的夫家的地盤。
  
  說起這位唐老爺,那也是一位堪比小強的人物,怎麼死都死不了,死了都要爬回來給她娘子熬藥的人物。蜀玉連夜帶著夏令涴到了唐家,二話不說,直接將自己夫君給轟出了主院,美其名曰:「本夫人要修養,才能身心更康健。所以,這一段時日,你去睡懸樑或者長廊或者屋頂吧。」唐老爺果然二話不說直接提著酒壺去了屋頂納涼。
  
  臘月初八地屋頂,忒涼快了。
  
  顧元朝這個人有時候對權勢太過於執著,雖然放棄了皇位,可他還是喜歡權利在手中的感覺。到了萬郾城的這些時日,他硬是勵精圖治的休整兵馬,對外軟硬皆施的搞定了周圍一千多里封地上上下下不聽話的雜碎,雷厲風行的作風贏得了官家們的懼怕和商賈們的讚賞。人事情一多,見識也就多了。他上面沒有皇帝老子壓著,下面沒有皮笑肉不笑跟他對著幹的老對手,行事作風越發肆無忌憚無法無天。花酒是連日連夜,好在也不在外過夜,凌晨多的時候爬回府又怕打擾夏令涴休息,故而大部分時日都歇在書房,偶爾去女兒的院子,一大一小,父女兩人抵足而眠,等想到夏令涴之時,已經是幾日之後了。
  
  如今影衛大部分都在軍中,一小部分派出去辦事,朱小妝任務完成早就不知所終,夏令涴身邊只有夏家的幾個死士守護著,夏令涴不見了,府裡的人硬是問不出個究竟來。顧元朝也不急,這裡是自己的地盤,早已不是北定城那虎狼之地,他倒也不擔心夏令涴會出事,只當她去了應了某些官家內眷的邀請去外面的莊子暫住,沒兩日就會回來。派了府裡的僕從一戶戶官家去詢問,都只搖頭。顧尚錦性子早已野得沒了邊際,沒了娘親管束更是無所忌憚,早上在她爹爹前腳出門去府衙辦事,她後腳跟著就呼朋引伴的逗貓遛狗,狐假虎威的結果就是徹底的被萬郾城的名門閨秀們給疏遠,隔離了開。
  
  名聲,早已丟到了臭水溝,萬人捂鼻了。
  
  金梁城離萬郾城有點距離,什麼流言蜚語都慢了一些時日,加上蜀玉有意隔離趙王府的消息,夏令涴只當家人壓根沒有想起她這人,心寒之下索性也就丟去了一旁。蜀玉的人脈廣,三教九流地人都有接觸,玩法也多,知道夏令涴身子不便,就帶著她去了別莊居住。每日裡請得名門千金們上門來小坐,賞花彈琴品茗,吟詩作對附庸風雅的事情偶爾為之,大部分時日是去了龔家的煙裊樓看盡世間百態。
  
  夏令涴見多的都是百年世家的女子,白鷺書院雖然有寒門子弟,到底地位相差太大,她很少接觸。如今坐在煙裊樓,聽得說書的八卦,還有來來往往的客商說的世間新奇事,這才體會到自己的孤陋寡聞。
  
  再看蜀玉,雖然身子骨弱,卻是一個喜歡到處溜躂的人。不單常與官家商家的後院走動,也愛聚集了千金夫人們一起喝茶聊天,偶爾還能看到高來高去的武林人士來她這裡嘮叨著借銀子,真正沒有一天空閒。相比之下,夏令涴這幾月在趙王府的日子過得就沉悶且寂寞。偶爾得見唐家主人,看著外表只以為是面冷心冷的嗜血人士,哪知對蜀玉是一舉一動都操心的人。蜀玉說著往東,他就絕對不會往西;蜀玉要金子,他就絕對不給銀子。他們的兒子唐瑾和女兒唐糖更是每日裡早晚定省,噓寒問暖一件不納,唯恐哪件事情做得不夠妥當了惹得蜀玉生氣。
  
  夏令涴在旁邊安靜地瞧著,一邊感慨他們家人的細緻,一邊對趙王與顧尚錦地無法無天感到寒心。每日裡撫著快九個月大的肚子沉默不語,甚少真心開懷。
  
  轉眼快到了新年,往常這時候是夏令涴忙得腳不沾地的日子,各家各戶開始張羅著送禮送帖子。趙王府沒了夏令涴,也沒有妾室,府裡上下沒有個張羅的人,無法,他只好請得梅管家和帳房展先生打理。對於男子而言,這等事情是王妃才能做的,他們只用聽差遣就好,現在王妃一出門就十多日都不會來,太沒有規矩了,不由得也有些惱火。趙王安撫了眾人,一問影衛王妃的行蹤,卻是吱吱唔唔沒個准信。他琢磨著是有人刻意阻攔影衛們的查探,沒兩日,修書一封送去了金梁城龔家,韓家那邊卻是不敢說話。世家的消息都是相互有牽連的,若是被夏家人知曉夏令涴才來萬郾城兩個月就不知不覺的失蹤了,那還了得。不說北定城那麼遠的,就是南海的夏五爺的拳頭也夠趙王受的了。
  
  龔家是江湖人,那龔忘的娘子佘嬌嬌是一位狠辣的毒人,最是得罪不得,趙王輕易不敢找她。好在,上一次的交易兩方都很滿意,故而這交情就延續了下來。趙王書信剛剛過去,連夜那邊就回了信。
  
  夏令涴,在金梁城唐家。
  
  唐家在金梁城有什麼地位,趙王早已聽皇叔告知過,這時也來了興致,借此機會乾脆就騎著快馬一路狂奔準備一箭雙鵰。
  
  而此時的夏令涴倏得肚腹劇痛,沒多久整個唐家別莊就開始燈火通明,去請大夫的人正與趙王的快馬擦肩而過。
  
  佘嬌嬌跨入門檻的時候忍不住抱怨:「怎麼又是生娃,我是用毒的,不是用醫的,更加不是穩婆。幹嘛接生這等事情都喚得我來。」
  
  蜀玉親手拉著她入內,笑道:「我這不是怕出意外麼。王妃是第二胎,我看那胎位不太正,怕出事,只有你在我才安心。」
  
  佘嬌嬌對蜀玉那是言聽計從從不反口,聽了話也不反駁,自己進去瞧了瞧,轉瞬又出來了,問:「她夫君呢?」
  
  唐老爺唐烆在一邊正準備說話,蜀玉冷不丁地丟一句:「休了。」
  
  佘嬌嬌點頭道:「休了好。不疼娘子的夫君,要了不如不要。生了娃,再去找個貼心地再嫁。」
  
  隨後進來的龔忘忍不住皺眉:「這又是哪一位得罪了你們兩位夫人哪,說出來,為夫們替你們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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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0 10:16:32 |顯示全部樓層
番外  休夫風波(二)

  蜀玉道:「還有誰,不就是那新來的趙王。強龍壓服了周圍的地頭蛇,最後連自己的窩都不回了,直接成了蛇頭。」
  
  「其實吧,」佘嬌嬌揚揚袖口,一條白鱗紅眼的小蛇從裡面鑽出來,她親暱的在蛇的腦袋上蹭蹭:「不管是龍,還是蛇,都跟蚯蚓沒差別,必要的時候丟了餵雞鴨都好。」
  
  龔忘苦笑的搖搖頭:「趙王就要來了,你們想要如何?」
  
  佘嬌嬌道:「孩子給他,王妃給我。」
  
  龔忘低聲:「胡鬧。」
  
  佘嬌嬌癟嘴:「我哪裡胡鬧了。那狗屁皇帝捨不得皇后,我用皇后的姐姐來與我做伴也沒差。我們這金梁城可沒有拋妻棄子的夫君,趙王他是咎由自取。」
  
  唐烆問:「你們還真的想要留下趙王妃?若是她自己不同意怎麼辦。」
  
  蜀玉自信地笑道:「那就讓她同意。」
  
  龔忘再問:「孩子……」
  
  蜀玉繼續笑道:「趙王有了小郡主,這一胎不管是世子還是郡主都留給王妃好了。」她思忖了番,繼而道:「聽說夏家算得上是大雁朝數一數二的世家,我們替他們照顧王妃,想來也能夠從夏家得到不少好處。不知道嬌嬌的毒藥生意能不能做到北定城去。在我看來,官家缺醫少毒的人也不少。」
  
  佘嬌嬌立馬附和:「我們一手賣毒藥,一手賣解藥,多好。」兩個女子越說越來勁頭,恨不得掏出金算盤噼裡啪啦的打算一番。
  
  那頭,穩婆已經在讓人準備熱水剪子等物,龔忘左右看了看,招了一名屬下來:「去找幾個身子骨好,沒病痛的奶媽來。」
  
  三個人都有了計較,唐烆悶在一邊只用以少服多的隨波逐流。沒了多久,蜀玉就讓人去找帳房,佘嬌嬌入了內廂房去防備接生的意外。唐烆提著酒壺坐在一旁喝酒,不時應對蜀玉的特殊要求。門房有人來匯報,說是趙王來了,龔忘左右看看,只好自己迎了出去。
  
  快大年三十,這些日子總是下雪,趙王進來的時候,皮裘上沾滿了雪花還沒有來得及融化。他是見過龔忘的,兩人打了招呼各自坐在主位兩旁,喝茶說閒話。
  
  趙王一方面想要試探龔家山的江湖底細,一方面想要接夏令涴回府。出來太久了,她不在府裡實在是覺得到處都冰冷冷沒有人氣。可龔忘是個善於察言觀色的人,跟趙王打了半個多時辰的太極,對江湖事只是拉扯邊角八卦來說,對夏令涴的近況卻是一字不提。
  
  唐家這處別莊不大,前後只有五個小院,前庭一字排開地三個主屋,中間有穿花長廊通往後院。趙王是貴客,自然是在最大的主屋坐著,隔著三門,隱約可以聽到後院人聲鼎沸,穩婆們大聲招呼著丫鬟們端盆送水。他與龔忘能說的話都說了七七八八,如今聽了動靜,頓時緊張起來,就問:「可是府上有要事?若是有的話,本王即刻帶著內人回府,以免打擾。」
  
  龔忘笑意瑩然,攤手:「好走不送。」
  
  嘎!趙王蒙了。對方是真傻還是裝傻呢,聽不懂他的話,他趙王的意思是你們有事你們忙,把我王妃還給我就成。可對方這坦誠的態度,明顯的就是讓他多少人來的,就多少人走。
  
  不知不覺中,堂堂趙王居然被一個江湖人士給耍了。
  
  趙王揎拳捋袖:「留步。」他還真的就這麼施施然的走了。這一下,龔忘也愣了。哎呀,這趙王難道是紙老虎?皇城裡的那一場宮變多多少少還是傳到了金梁城,他們在趙王來之前,就從那皇叔嘴裡東敲西打的弄了點真相出來,也不多,只知道這趙王是個城府極深的人,手段毒辣,是先帝眾多皇子中最心思叵測的一位。
  
  龔忘一直送人到門外,看著對方騎上馬,帶上跟著來的兩名隨從快馬地上了官道,這才返身。
  
  進屋之後,怎麼也覺得不妥,讓人去請了唐烆和蜀玉來,只說:「趙王可能還有後招,也許,我們招惹了不該招惹的人。」
  
  蜀玉笑道:「強龍壓不過地頭蛇,趙王能夠耐我們如何。再說了,本就是他錯事在先,難不成我看著王妃即將臨盆還身邊沒有一個人看顧?到時候她一人在王府生產,周邊都不是貼心貼意的,出了事情,趙王更加難辭其咎。」
  
  唐烆知道蜀玉是最心疼為娘的女子,也最恨男子拋下髮妻只顧著自己忙活。男子做大事她可以忍讓,可完全為了『大事』而刻意捨棄家人不聞不問,對她來說是碰了底線,不讓男子吃點苦頭,也就不是蜀玉了。
  
  他也不多話,只一個呼哨,莊子裡只聽到樹影搖動,不知道從那些黑糊糊的地方突然冒出一群黑不溜秋的人。頭巾、衣裳,包括露在外面的手掌和脖子也都塗滿了黑膠。他將人分成三隊,一對去探聽路上趙王的消息,一對守在門口,一對保護內院。
  
  相比邪教唐王,真正的地頭蛇龔家人手更加充足些,有人已經去本家調家兵家將去了。
  
  好好的新年,為了夏令涴一人,整個金梁城都沒有了安穩夜,不少男子丟下碗筷提著刀劍從四面八方趕到了龔家山,再齊聚別莊,將小小的莊子圍了裡三層外三層。
  
  夏令涴在內院生孩子,痛得咬牙切齒,佘嬌嬌給她下了針,痛感小了些,腹部的墜感倒是越來越重。穩婆們接連大喊「吸氣,呼氣」,個個滿頭大汗。
  
  在這熱火朝天的時候,不負龔忘所望的,趙王帶著兵馬來了。
  
  趙王這個人不在皇城底下討生活,就快像那脫韁的野馬,哪裡險峻多就往哪裡撒開蹄子跑。他跑進別人的地盤,也不跟主人皇叔打招呼,直接帶著三千兵士千馬奔騰的直接一路開到了金梁城唐家的別莊,一聲令下,圍了個水洩不通。
  
  龔忘就算是龔家山的當家人,也不敢為了別人的家務事把整個龔家山給葬送在這裡,手上加上唐家的也就五百人。
  
  空中的火棍燒得旺盛,吱吱的發出油條入鍋的聲響,趙王的王旗和龔家的旗幟在熱火中呼啦啦的吹著,兩軍對壘,殺氣騰騰的如同上了戰場。
  
  趙王一馬躍出,對著門口的龔忘一甩長槍:「所謂清官難斷家務事,本王這還是第一次知曉龔家山的人能夠代替皇叔,斷我趙王的家事。給你兩個選擇,要麼做個硬漢子,跟本王拼一場;要麼,將本王的王妃給完完整整的抬出來。」
  
  身後將士吼聲震天,連屋頂都要掀開了。
  
  佘嬌嬌在內院聽到聲音,撩了衣擺就要往外衝,路過堂屋,正看到蜀玉也要出去,趕緊拉住了:「你身子不好,別去。凡事有我們呢!」
  
  蜀玉道:「這事是我招惹的,當然由我去跟趙王對峙。」
  
  佘嬌嬌道:「你一個弱女子跟他們大老爺們有什麼好說的,用銀子說話啊?嘁,我來。他們不是有兵器嘛,我有毒,還怕毒不死他們。」
  
  蜀玉斟酌了下,當即道:「別鬧得太僵,我本意是讓趙王多替王妃想想。王妃隻身隨著他遠來他鄉,本就苦了,可身子這麼重的時候,身邊一個看視的人都沒有。娘家在外鞭長莫及,我實在是……」
  
  佘嬌嬌拍拍她的肩膀,扶著她坐了,這才道:「我明白。當年,你懷著唐瑾,唐烆為了邪教置你與不顧,給你的傷害太深,你看著王妃就好像看到了過去的自己一般。」她忍不住嘆息,「爹娘再好,孩子可是夫家的延續,是夫家的繼承人。女子臨產本就九死一生,他們還不陪在身邊,尤其可惡。大事雖然重要,可有人命重要嗎?能夠比得過自己的孩子和妻子嗎?任何事情丟了一回,還可以再撿回更大的來,可是妻兒沒了,去哪裡找?天底下本就沒有後悔藥吃。我們就是要讓他明白這個道理。」
  
  再不多話,囑咐了人看好蜀玉,佘嬌嬌大步而出的去了。
  
  她也不走正門,直接借力從樹上躍到了屋頂。從隨身攜帶包囊裡面抓出一把褐色的粉末,沿著屋簷走了一圈。
  
  寒冬臘月的,有風,有月,有小雪。
  
  佘嬌嬌站在正門屋簷上,雙手揷腰的指著趙王開罵:「你說說你是不是一個好夫君,一個好爹親。髮妻身懷六甲有九個月,隨時都要生產了,拋下她一人呆在諾大的王府,孤孤零零的守家。你倒好,每日裡花天酒地,跟著那群廢物官員吃喝打屁口吐蓮花左擁右抱,徹夜不歸。妻子被我們接來了半個多月,你才知曉人丟了,你還是不是人?你配做什麼夫君,做什麼父親!若是我們不管,你是不是等她身子發作了,一個人撐著指揮穩婆丫鬟們給她接生?然後十天半個月之後,你歸了家,大手一揮『打賞』就算是對她仁至義盡?
  
  沒有娘家人在身邊已經夠孤苦了,還攤上你這麼一個朝三暮四夜不歸宿沒心沒肺的夫君,沒氣得吐血算是好的,若是有個三長兩短,你就等著一屍兩命給她收屍了,再領取美人嬌娘填補後院?
  
  反正她娘家人不在嘛,反正她是難產而死的嘛,反正她已經生下了孩子嘛,還留著人老色衰的她做什麼?憑端的給你掃興,丟了臉面,不如二八少女出得廳堂下得廚房,每日裡陪你出門與人喝酒調笑,被人看了摸了大不了送人,你還後院清靜無人鬧事,多好!」她朝著空中啐了一口,「沒情沒義的東西,算什麼王爺,算什麼夫君,算什麼爹親!等王妃她生了,你也別修理她,直接一封休書休了她不落得自在,絕對沒人挑剔你的不是。」
  
  一迭聲叫罵,震得整個屋院鴉雀無聲。
  
  夏令涴就在這義正嚴詞的罵聲中,心急火燎,大痛大叫,穩婆倏的驚喊:「出來了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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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0 10:17:05 |顯示全部樓層
番外  休夫風波(三)
                           
  夏令涴只來得及問一聲:「是世子還是……」
  
  穩婆喜笑顏開:「王妃,是小世子。」
  
  夏令涴心滿意足的累癱了下去,沒多久就昏睡了。分離了這麼久,她已經習慣了自己一個人,都快忘了自己還有夫君,還有女兒,還有一個家。
  
  離家的遊子,雖然羨慕別人,可早已忘了自家的味道。
  
  這一覺就足足睡了三天,期間佘嬌嬌來看過幾次,重新下了針,也餵了藥。夏令涴半睡半醒只知道懷裡一直有個溫暖的熱源貼著,讓她感覺不到冷。迷迷糊糊的想,也許這樣也好。
  
  她實在太累,根本不願意去想其他的人,也不願意去想以後的事。把這小小的院子當作自己的避風港,不去看外面的風景,也不過問外面的人。
  
  顧元朝聽到小世子已經出生,死活要打進來帶著王妃和小世子走。一夥人打打鬧鬧的都鬧到了後院,冷不丁的被一個女子堵住。顧元朝認識蜀玉,對這個女子的傳言也聽聞些,他並不怕一個商賈之女,可是他要顧及對方的夫君。邪教的唐王,可不是那麼好招惹的人物。
  
  蜀玉身子弱,整個人立在大堂裡,背後的燭光襯得她的臉色忽明忽暗,像是地獄中飄出來的遊魂。她說:「接了王妃回去又如何呢?讓嬤嬤照顧她,讓丫鬟們守著她,然後每日裡呆在後院等著王爺歸家,等著你的臨幸?還要替女兒收拾爛攤子,聽人嘲諷她離了娘家就沒了地位,只能孤苦無依的獨吞苦果。看著王爺本來只是在外風流不下流,接而與風塵女子春風一度,度著度著就有了感情,贖了身,要麼養在外宅,要麼接回王府,用著三從四德壓在王妃的頭上,要她大度,要她賢淑,要她明白你只是愛著她的,其他女子都是過客。」
  
  顧元朝怒道:「本王並不是三心二意之人。」
  
  蜀玉嗤笑:「你的確不是。不過,沒人信你而已。」她再一次攔住對方,繼續道:「王妃若是信了你,她也就不會身懷六甲之時還跑出了王府;你若是真的還愛著她,也不會隔了這麼久才來接她。王爺,捫心自問,你真的將夏令涴當作了你的髮妻麼?還是,」她稍側過身,露出一絲似笑非笑的譏諷:「你只是將她當作你爭位的助力而已。如今,你的權勢到手了,這驢子也該卸下了。」
  
  顧元朝幾番被阻,火氣已經越積越大,手中長槍一甩,人就朝著蜀玉身後攻了過去,『嗆』的一聲,居然就與憑空出現的唐烆過了幾十招。
  
  蜀玉在一旁冷笑:「現在才急,做給誰看呢!王妃已經歇息了,你就算在這裡鬥個你死我活她也不會知曉。」話音一落,房樑上有黑影攢動,龔忘袖中暗器一抖,人也竄了上去,原來是王爺的貼身護衛鴉九和畫影。
  
  蜀玉繼續諷刺道:「這兩名侍衛也真是護主。想當然了,都是男子,自然不讚成王爺只有王妃一人,對吧!作為萬郾城當之無愧的主人,後院怎麼著也要一宮二院十八妃的,每個女子再替王爺生下一子半女,讓整個趙王府熱熱鬧鬧的,人丁興旺。到了那時,王妃娘家勢力再如何龐大,也無法影響王爺的大業。」眼眸咕嚕嚕一轉,又笑道:「對了,那時候你們的兒子也能夠混個一官半職的,不至於因為王妃一人掌權而壞了你們的好事。這差事一多,你們私下授受的賞錢也越多,這中飽私囊嘛……」
  
  蜀玉這個人一張說得死人的嘴皮子,黑的成白的,白的也能嚼成黑的,硬是將品性老實的男子說成了猥褻奸詐的狗奴才。龔忘與唐烆的武功都是上上等,又都是遊走江湖,一年四季在刀口舔血的人物,對付這些個朝廷中人是綽綽有餘,硬是等到蜀玉罵夠了,坐在一旁開始喝茶的時候,這才一人一腳將顧元朝一夥人給打了出去。
  
  末了,蜀玉對著顧元朝道:「王爺若真的想將王妃帶回去,也請你拿出自己的誠意來。你這麼硬闖,頂多是讓我們這些外人看了笑話,跟英雄救美可扯不上半點關係。」『啪』的大響,整個別莊的大門都關閉了起來,將堂堂趙王給轟在外面,不聞不問。
  
  至於那幾千兵馬,誰怕他們。
  
  夏令涴醒來後聽了佘嬌嬌的轉敘,終究只是嘆了口氣,什麼也沒說。
  
  沒了幾日,唐瑾出門去拜年,回來之後說起了安郡主。
  
  「是個魔女,比當年乾娘的惡名都厲害。哎喲,乾娘,我的耳朵,饒命啊,瑾兒說的是實話。」
  
  蜀玉給兒子遞過去一個手爐,問道:「安郡主不是在萬郾城麼,怎麼跑到我們金梁來了?」
  
  唐瑾道:「不止安郡主,連趙王也來了,住在了寶祿王的府邸,說是來拜年的。這幾日連續辦了幾場筵席,把城裡的大大小小官員都請了一遍,鬧騰了好久。那安郡主潑辣的緊,第一日就將寶祿王最小的世子給打趴下了,成了金梁城新一代霸王。嘖嘖,還好我比她大了十來歲,否則我這小胳膊小腿的也只能被她給收拾了。」說得夏令涴笑了起來,只道:「尚錦是被她爹給慣壞了,在皇城的時候全然不是如此。」垂下眼,趙王在皇城之時也跟現在不同,只有她還是在原地。
  
  蜀玉拍了拍她的手,笑道:「其實都是你寵的,等著,我給你拿主意。」
  
  蜀玉是個說做就做的性子,果然,過了沒兩日就聽到唐瑾捧腹大笑的跑了進來,笑道:「安郡主哭了。」
  
  夏令涴急道:「為何?」
  
  唐瑾正色道:「因為她沒有娘親。」
  
  夏令涴抱著小世子準備反駁,似乎想到了什麼,又閉了嘴。蜀玉示意自己兒子繼續八卦。
  
  「其實就是小娃兒們的玩鬧。安郡主到底是有品級,尋常人家的孩子比不上,就連寶祿王的世子也是不敢招惹她半分,這在官家和商賈中行得通,可對江湖人來說,那些個東西沒用。」唐瑾捧著娘親給他泡得熱茶,呼嚕嚕的吸了好大一口,這才道:「大過年的,尋常的江湖門派也會相互走動,不管是名門正派還是邪教暗幫,來來往往很多人,頑童也多,身懷武藝的那是比比皆是。江湖人不管官家規矩,只認自己的本事。正巧,安郡主帶著一大串的名門子弟去街上耍,跟人扛上了,一群小娃娃狐假虎威的大打出手。」
  
  夏令涴急問:「她傷著了?」
  
  「沒有。有人保護著,哪裡能傷了。不過,回了寶祿王府之後,正巧遇見女眷們帶著千金小姐們賞花。安郡主的大名在金梁城早就家喻戶曉,於是,那些個小姐們嫌棄安郡主野孩子似的,沒得教養。兩方對罵了起來,小娃兒們罵著罵著又開打了,都滾得成泥猴似的。後來,大家去勸架,有人說了一句『跟沒娘的孩子計較個什麼勁』,就這一句話,眾人就哄笑了起來,安郡主發了傻,架也不打了,罵也不罵了。回去之後,聽得人說,她對趙王發了脾氣,哭說自己成了沒娘的娃。」
  
  夏令涴聽得心酸,幾次開口想要提出回去見見孩子,可瞧著蜀玉那別有深意的笑容,最終都嚥了下去。
  
  蜀玉道:「別急。你那一家子都是要給點顏色瞧瞧的人,等著,我們還有招沒出呢。」
  
  期間,趙王親自來了幾趟,蜀玉都以王妃坐月子,不易見外人為由拒絕了。趙王反駁她:「本王哪裡成了外人?」
  
  蜀玉笑道:「在這唐家的院子裡,趙王的的確確是外人。你要見我屋子裡的人,就得經過我同意,再不濟也要王妃同意。當然,你要見小世子,那也得小世子同意。」隨即派人去問,果然王妃一句話都沒有說。小世子說撒?他沒大哭大鬧就不錯了。
  
  而後,安郡主被趙王帶著來尋娘親,正巧遇到了蜀玉的小女兒唐糖。唐糖這孩子有點母親的精怪,只說帶著安郡主去見王妃,硬是牽著她圍著別莊兜了不下十來個圈子,兜得安郡主腿腳發軟,跌坐在地上哭也沒人搭理,罵也沒人側目,嬌郡主脾氣對唐家的人渾然沒有一點作用。最後哭哭啼啼的撲向了趙王,嚎著嗓子說娘親不見她。
  
  蜀玉趁機說:「這是誰家的娃,忒沒教養,大哭大鬧如孫悟空似的,沒規矩。真有娘親的話,也不會認這樣的女兒。」唬得安郡主聲音也沒了,只站在一角猛掉眼淚。唐糖在一旁給蜀玉對帳薄,清點府裡的禮單,隨即道:「我們還沒給趙王送禮呢。」
  
  蜀玉瞥了那對父女一眼,笑道:「既然趙王府裡沒了女主人,不如,小婦人做主,給王爺送幾位佳麗過去?包管是黃花閨女,知情懂趣,琴棋書畫樣樣皆通。上得廳堂,下得廚房,做得後娘。」
  
  安郡主頓時大叫一聲,對著趙王就拳打腳踢,只吼著:「我要娘親,不要後娘。」
  
  蜀玉冷笑:「這事可輪不到你一個女兒做主。美人是送給趙王暖床為主,做後娘那是兼差。在後院掌多大的權,就管多大的事。等到生下了王爺的種,這趙王世襲的王位說不定也有了著落。至於安郡主,十二歲就可以安排嫁人了,早潑出去早得安寧。」
  
  安郡主似懂非懂的望著她,蜀玉『哦』了聲,解釋道:「你爹有了其他的女子,再生下兒子女兒,郡主你就可以走了。」
  
  安郡主喉嚨裡哽出幼獸的吼叫,對著趙王的手背就咬了下去,痛得顧元朝猛抽氣,瞪著蜀玉硬是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來。
  
  蜀玉笑道:「難不成小婦人還說錯了?好吧,我錯了。」當下起身,對著安郡主作揖賠禮道歉,總算哄得安郡主靜了下來。蜀玉接著道:「再過一些時日,小世子就滿月了,滿月酒之時王妃會出院子,不知道趙王……」
  
  顧元朝深吸一口氣,沉聲道:「本王會親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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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作已經久未更新番外,並且番外並非正文,是否寫亦隨作者高興,故可視為文章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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