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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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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丁墨]君子好囚[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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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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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24 17:38:45 |只看該作者
九、亡者之地的統治者

      天,陰沉沉的,冷熱無常。午後,刮起了陣陣寒風,程清藍只得在自己的吊帶外披了件丁一的軍裝外套。惹得丁一一直瞅著她看,明顯一副想把她撲倒的樣子。程清藍惹不起他,在強大的自控力之下,離開了他的視線範圍,跑到一個空曠的小巷,練習射擊。
  
  離紅老大偷襲丁一的基地,已經五天了。這五天,丁一仔細研究程清藍身上裝備,毫不保留的協助程清藍學會使用——左手如何在手槍、炮彈、散射彈、激光炮等之間相互轉換;如何恰如其分的使用右手利爪的力道;左右腿上的槍支都有哪些用途……
  
  幾天下來,程清藍算是基本熟練。只是槍支無力,本來就需要敏捷度、熟練度和膽量,程清藍不過摸了幾天槍,現在勉強算個火力極為強大的新手。剩下的,就需要在實戰中積累經驗了。
  
  只是兩人身體的曖昧卻越來越深。
  
  當丁一有力的雙手滑過她左右臂的裝備時,執起她的手輕輕一吻時;當丁一將她整個圈在懷中,教她如何瞄準一千米外的目標,舌頭卻不由自主舔過她的脖子時;當她控制不好腳下方向,即將一頭撞到牆卻被丁一橫伸出一隻手將她拉入懷中,低頭便是深深一吻時——
  
  她幾乎有錯覺,他們像是相戀多年的愛人;而丁一,是愛她的。
  
  丁一的身體、丁一的笑容、丁一的目光、丁一的觸碰,讓她幾乎無法拒絕。在和這個陌生的年代,空曠的廢墟,孤男寡女,他這樣親暱的對她。幾乎每天都有一個聲音在她心中勸她——就範吧放棄吧,每夜與丁一相互依偎吧;享受男歡女愛的快樂吧……
  
  可是她又本能的抗拒著。自己身上的重重疑團尚未解開;身陷危機重重的亡者之地;而且丁一,丁一,他從不說愛她。如果是兩人相處了很長時間,丁一這麼對待她,她或許會以為丁一愛她。
  
  可是每次當他抱她吻她撫摸她,當他抑制著強烈的慾望被她推開,她在他眼中看到了深深地迷戀和慾望。他是迷戀著她。只是迷戀而已。就好像好吃的蛋糕,任何人都忍不住想多吃一口,忍不住想狼吞虎嚥下肚。
  
  可是然後呢?未來在哪裡?
  
  於是,就這樣,在這段肉體和精神的親暱的曖昧關係中,她保持著最後的清醒,抗拒著。她想,說不定哪一天,她放棄了,脫光衣服躺到丁一床上,就此沉淪。
  
  拉回思緒,她拔出左腿一隻激光佩槍,瞄準小巷遠方約莫五百米開外房屋內的一盞早已熄滅的燈——
  
  「納米激光槍,不是這麼用的。」一個譏諷的陌生聲音響起。程清藍被突然冒出的聲音嚇了一跳,轉身拿槍對準了來人。
  
  卻是兩個陌生的男人。都是極高大英俊的,一個高顴骨厚唇,帶著幾分陰冷;另一個國字臉濃眉大眼,卻毫無表情。
  
  「什麼人?」程清藍左右手槍管同時對準兩人。丁一明明在基地周圍布下崗哨,這兩個男人怎麼悄無聲息到了自己身後的?程清藍只覺得一陣冷汗。
  
  高顴骨的男人像是忍不住笑了:「小姐,這麼慢的動作,如果我是你的敵人,你早死在這裡了。」話音未落,男人閃電般出手,程清藍只是眼前一花,右手一空,那男人竟已站在自己面前,手裡拿著自己佩槍,嘴角帶著譏諷的笑,看著自己。
  
  「哼!」他說如果他是自己的敵人?那表示不是敵人?程清藍嘴上亂扯,「我用得還不熟練。」
  
  「記住,程清藍小姐。」男人將槍扔還給她,由於「不熟練」,程清藍伸手卻沒接住,只得硬著皮頭從地上撿起來,丟人丟大了……
  
  「我們最強的一點,不是這一身武器裝備,而是我們的敏捷性和速度。」兩個男人同時探手向自己肚臍下方,「而程小姐,我看你恰好還沒有成功開發自己的潛能。」
  
  「喀喀喀——」熟悉的機械組裝聲音。程清藍摀住嘴看著他們身上發生著熟悉的驚人的變化。
  
  片刻後,兩個男人全副武裝完畢,與程清藍的武裝相似,但是每種武器,又是不同的,體積更大,想必火力跟強。高顴骨男人將右手一把巨大尖刀抗對準她:「程清藍,我們是同一種人。」
  
  「同一種人……」程清藍問道,「到底是什麼人?」
  
  男人笑了:「神,偏愛的人,所以才擁有如此強大的武力和敏捷的速度。」
  
  「那你知道我們這身裝備怎麼來的麼?你,是這個時代的人麼?你知道誰給我們裝了這些武器麼?」程清藍問道。
  
  「不,我出生於2203年,二十七歲時一覺醒來,便在亡者之地了。至於是誰給我們裝備改造?我不在乎。我只知道,我們現在是亡者之地最強者。」男人說道,「好了,程清藍,你願不願意回歸我們?」
  
  程清藍遲疑看著兩個男人。
  
  「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征服亡者之地?」高顴骨男人傲然道。
  
  「征服?怎麼征服?」程清藍忍不住倒退一小步。
  
  「武力征服。」高顴骨男人,「擁有這樣的能力,那麼我們,天生就注定是大陸的王者。」
  
  你瘋了。
  
  程清藍在心中說。這樣混亂的大陸,自個兒來歷不明不白,居然幻想著做王者。
  
  「我還是留在這裡好了。」程清藍道,「你也看到了,我一點都不強,我不喜歡去征服別人,我只想活下去。」
  
  「女人……」男人冷哼道,「不要急著拒絕,好好考慮一下。如果考慮清楚了,到北邊界蘭仕街找我們。我姓文。」
  
  兩個男人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消失在巷子盡頭。程清藍望著空曠的周圍,彷彿剛才一切是自己的幻覺。
  
  原來,有同類嗎?可是,卻是一群喪心病狂的征服者。
  
  ————————————————————————
  
  亡者之地是東西貫穿的狹長地帶。西邊有林淵、謝珊、周晉三支勢力;東面有紅勳、朱梓,丁一。除了丁一,其他五隻勢力,都聽葉焱的號令。葉焱就居住在亡者之地正中的一塊平原。
  
  經過兩年的混戰,亡者之地終於呈現一種另類的安穩。甚至在正中區域,還出現了小型集市——有人,就會有物物交換。
  
  錢幣,早已失去效力。人們交換的是食物、武器、動物還有女人。女人是極少的。每隔一段時間,葉焱會秘密從南城買入女人,供亡者之地的男人們分享。否則,這幫鐵血男人早炸了鍋。至於他如何買入的,卻無人知曉了。
  
  紅老大——紅勳帶著五名手下,沿著零散有人交易的大街,走到一片佔地面積超過400平米的中式平房前。這據傳是三百年前的房屋,葉焱不愛住城堡和高樓,卻住在這片老宅裡。
  
  紅勳和手下通過門口守衛盤查,沿著石板路走入院子裡,穿過走廊,最終在最大的一間房屋前停下。
  
  紅勳示意手下留下,自己站在門口。自動門徐徐打開,紅勳屏住呼吸,踏了進去。自動門在她身後關上。
  
  屋內很簡單,沒有紅外線防護網沒有消毒裝置。只有一張長桌几把椅子。如果不是桌子上一列排開的各種尖端武器,你會以為你回到了兩百年前。
  
  「老大!」紅勳今日穿著軍裝,繃著臉,嚴肅而自律。全不似往日狠辣柔媚的那個女人。
  
  站在桌前,手裡拿著把生化噴射槍的男人抬頭,看了紅勳一眼。就這一眼,卻讓殺人無數的紅勳覺得冰涼刺骨,全身一緊,她心中關於面前的男人身體的想像,都被嚇得戛然而止。
  
  面前這個男人,是亡者之地殺人最多,最不留情的男人。紅勳在心中提醒自己。
  
  「我請求給我增加人手。」紅勳說道,「最近亡者之地不太平,我想……」
  
  「我說過,不要為難丁一。」毫無感情的聲音響起,男人放下槍,緩緩走到紅勳面前,壓迫性的目光俯視著紅勳,「嗯?」
  
  「老大,我沒有為難他,是他搶走了我到手的人……還傷了怪獸。」紅勳背後一陣冷汗,他居然全知道了!如果可能,她情願自己沒有踏入過這個房間。
  
  「我也說過,不要再殺人類。」男人冰涼的手慢慢覆上紅英粗壯的脖子,「亡者之地的人類,已經少得可憐,尤其是女人。」
  
  「但是老大,那個女人來歷不明……」紅勳後半段話被卡在脖子裡,男人的右手漸漸收緊,紅勳重達兩百斤的身軀,被他輕而易舉的掐著脖子提了起來。紅勳肥胖的臉漲得通紅,漸漸發白……
  
  「報告!」一個挺拔的軍裝男人走了進來。
  
  「說。」男人並未鬆手,偏頭看向來人。
  
  「倖存者甦醒,說謀殺林淵和謝珊的兇手,是從未見過的一群人。他們全身像被改裝過,肩上是火炮,全身都是武器,右手是改裝後的金屬爪或者尖刀。目前尚無其他線索。」軍裝男人彷彿沒看到屋內奄奄一息的紅勳。
  
  掐住紅老大脖子的男人陷入沉思。手中的紅勳卻一陣手腳亂彈。男人冷哼一聲,鬆開手,一聲巨響,紅勳龐大身軀跌落在地上。
  
  「老大!老大!我知道殺林淵和謝珊的人是誰!」紅老大喘著粗氣,「就是那個女人,程清藍!她就是這樣一身裝備!右手是金屬爪,怪獸還被她抓傷了!」
  
  「程、清、藍?」默念著這個陌生的名字,男人目光,淡淡掃過剛剛進門的軍裝男人,「去告訴丁一,把這個女人交出來。」
  
  紅勳連忙道:「要是丁一不肯怎麼辦?」
  
  男人低頭看著紅勳:「丁一是聰明人,知道我的底線在哪裡。」再看向軍裝男人,「他一定會把那女人交出來。」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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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24 17:39:03 |只看該作者
十、他的陰暗

      今天,又異常的熱。已經臨近傍晚,太陽依然在頭頂吐著火舌,連猛犬們都縮在陰涼處吐著舌頭。程清藍練習了很久槍,不同種武器間轉換似乎順暢了許多,便口乾舌燥拿起瓶水狂灌下肚。想了想,又提起一瓶,走進大屋內。
  
  丁一打著赤膊,坐在長桌前。擺弄著手上的儀器。接過她手中的水,仰頭一口氣喝光。
  
  看著他的喉結滾動,精壯的身子上肌肉勻稱有力;看著他偏頭朝她笑,程清藍心中苦笑,乾脆不看他。
  
  毒藥,他真是毒藥。
  
  「這個給你。」丁一遞給她一個一條極細的鏈子,像似鉑金,卻又泛著微紅。
  
  「什麼?」她問道,卻已伸手將鏈子套在脖子上。
  
  丁一望著她白皙皮膚襯著那微紅的項鏈,笑了:「戴著這個,你到了大陸任何一個角落,我都能找到你。」
  
  程清藍正擺弄鏈子的手頓住,頭也不抬的道:「你還挺壞的,那我到哪裡豈不是都逃不出你的掌握?」
  
  丁一站起來,高大身影瞬間將她籠罩住:「你不願意?」
  
  「不。」她抬頭望著他笑,「我願意。謝謝你,丁一。」
  
  至少我現在願意,與你保持密切的關係。
  
  丁一灼灼盯著她,正要開口說什麼,忽然蹙眉,警覺抬頭望著門外。門外,巨犬們傳來此起彼伏的吠叫。而桌上,一個儀器「滴滴」作響!
  
  「有人闖入了。」丁一抓起桌上機槍,搶出門去,「速度非常快!」程清藍聞言,立刻變身裝備,快步想跟出去,卻「咚」一頭撞在門上。她呲牙摸摸頭頂,透明面罩上卻自動鎖定了一個遠處目標:
  
  「距離:2500米;
  
  身高:178厘米;
  
  體重:75公斤;
  
  是否攻擊?」
  
  她端著槍小步尾隨丁一衝到廣場邊一幢房子後,只見廣場四周,巨犬已經訓練有素的集結成衝鋒排、火箭炮排。而快速掠向廣場的數十人身後,也跟著拚命回防的十多條巨犬。
  
  「丁一,好久不見。」領頭的戰士面無表情站定,身後十來個戰士也雕像般立正。雖然被數百條猛犬包圍,他們卻看都不看一眼。
  
  程清藍望著這群陌生人,忽然覺得奇怪——她在這裡十多天來,見到的軍人雖然都勇猛強悍,卻也都是下流的、嘻嘻哈哈的,有點自暴自棄的頹廢感。而面前這幫男人,則不同。他們像真正的士兵,悄無聲息,冷酷自律,他們彷彿完全沒受到環境的影響——就像正在一個正常的國家服兵役的正常軍人,而不是被國家拋棄的流亡者。
  
  「陳楷辛,好久不見。」丁一緊盯著來人,「我好像沒有邀請你。」
  
  陳楷辛猛然抬手,敬了個標準筆直的軍禮,身後十來人也同時敬禮。陳楷辛說道:「葉老大讓我向你致歉,紅勳已經受到了處罰。」
  
  丁一卻有些厭惡道:「不必。」
  
  陳楷辛卻不在乎,目光轉向站在一旁的程清藍,這時眼神才略有些變化,將她上下打量一番,道:「程清藍?」
  
  程清藍看了丁一一眼,他沒反應,程清藍避而不答問道:「你找她有什麼事?」
  
  陳楷辛目光一寒:「抱歉,程小姐,你必須跟我走。」
  
  丁一漠然道:「憑什麼?」
  
  「我們懷疑,她跟七天前,我們兩名同伴被謀殺有關。」陳楷辛道,「葉老大有令,必須帶她回去。」
  
  「不可能。」丁一斷然回絕,「她每天跟我在一起,怎麼可能謀殺你們的人?」
  
  陳楷辛搖搖頭:「老大有令,我必須帶她回去。」
  
  「如果我說不行呢?」丁一冷笑道,「葉老大要開戰嗎?我奉陪!」
  
  陳楷辛斟酌了一下道:「我們帶她回去,是為了查清楚。現在沒有其他線索,只知道兇手跟她有一樣的特徵。」他目光停在程清藍肩上火炮和右手利爪。
  
  程清藍一下子反應過來:「我知道了!還有一群人,跟我一樣,也有這樣的裝備。一定是他們做的!你應該去找他們!而不是找我!」
  
  陳楷辛搖頭:「沒有其他線索,你是唯一的線索。我必須帶你走。放心,我們會查清楚。」
  
  丁一猛的舉槍,霍然對準陳楷辛。陳楷辛絲毫不動,身後十多人卻整齊劃一,槍口對準丁一和程清藍。一時雙方僵持,劍拔弩張。
  
  「丁一,我說最後一次,你考慮清楚。後天中午之前,務必將她送到葉老大手上。否則,我們當做,你向我們宣戰。」
  
  丁一鐵青著臉,不做聲。雙眼怒火卻是極盛。
  
  「葉老大不希望亡者之地再有人類死亡。但是如果你們執意不配合,紅勳和她的手下將承擔戰鬥任務。他們這次犯了錯。葉老大不介意用這幫亡命之徒的命,換你手下這些忠誠的戰士的命。」
  
  陳楷辛敬了個禮,轉身大步離開。
  
  程清藍抬頭望著丁一緊蹙的眉頭,心,漸漸沉下去。
  
  「丁一,我跟他們走吧。」程清藍說道。
  
  「你瘋了!」丁一猛然低頭,直直看著她,「你以為我怕?」
  
  程清藍搖頭:「可是,不能因為一個誤會,讓你的部隊送命!」
  
  「不,我不會答應。」丁一堅定的看著她,「大不了我們離開這裡,往北邊轉移。葉焱不會揪著我們不放的。」
  
  「可是這裡有糧食儲備庫,如果離開這裡,我們可能連食物都找不到。」程清藍冷酷的分析著,丁一之所以選擇這裡作為基地,是因為發現了這裡一個秘密的政府糧食儲備庫,裡面的食物夠他們吃好幾年。
  
  「走一步,看一步。」丁一看著廣場邊圍著自己的巨犬們,「總有解決辦法的。」
  
  ——————————————————
  
  這天夜裡,程清藍和丁一不約而同都早早進入房間,沒有像往日一樣聊天,也沒有像情人一樣依偎在一起。
  
  今夜有半個月亮,寂寥的掛在頭頂上。周圍的廢墟安安靜靜,一座死城。
  
  程清藍穿著丁一寬大的襯衣,抱著腿坐在丁一門外窗前地上,仰頭看著月亮。
  
  「丁一,我想跟你說話。你別出來,我就想這樣,跟你說話,好嗎?」程清藍淺笑,「我醒過來十多天了,每次你看到我,不是抱我就是親我,除了我見你頭兩天,我們倆很久沒有好好說話了。」
  
  屋內安安靜靜,過了一陣,聽到丁一低沉的聲音響起:「好。」那聲音如大提琴般悅耳低磁。
  
  「丁一,外星人襲擊之前,大陸是什麼樣子的?」
  
  「……還好。」
  
  「是不是特別高科技?」
  
  「還好。」
  
  「你們出門都坐什麼交通工具?你們是不是經常外太空旅行?」程清藍閉著雙眼,嘴角翹起。
  
  「出門,坐磁懸浮高鐵,或者自動導航飛行儀;我只到過火星和月球。都不能住人。」丁一聲音從房中傳來。
  
  程清藍「啊」了一聲:「好爽呀!哪像我,以前都沒出國,只在國內旅遊過幾個地方。你們太幸福了。我們出門要擠地鐵,雖然很方便,但是人超級多。那你以前有過女朋友麼?」
  
  「沒有。」丁一聲音平穩。
  
  程清藍心中慢慢蕩起歡喜,又甜又澀,軟軟的。忽然又想起什麼,苦笑道:「那你有過女人嗎?」
  
  「有過。」
  
  「多少個?」
  
  「不記得了。」
  
  「第一次什麼時候?」
  
  「你很多問題。」丁一頓了頓,「我的公主。」聲音低沉柔和。
  
  程清藍一下子想起她見到他的第一天,他雙手抱著自己後腦,好整以暇的望著自己,語氣戲謔:「自動導航模式,我的公主。」
  
  胸口一下子堵了。
  
  「丁一,謝謝你,晚安!」程清藍擦了擦眼睛,「明天見。」
  
  丁一屋內卻沒有回應。
  
  月光從窗戶灑進來,他修長身體靠在長椅中,許久,一動不動。
  
  程清藍。他在默念這個名字。
  
  丁一。他又默念自己的名字。
  
  已經十多天了,她明明眼角眉梢都是害羞都是喜悅,可為什麼還能那麼堅持的抗拒著自己呢?
  
  想不通。
  
  丁一拿起桌上薄得跟紙一樣的手掌大小液晶屏。大陸的地圖就在掌上,中間狹長亡者之地,東部,一個紅色小亮點,靜靜不動。
  
  那是程清藍。這個十多天前還是陌生的名字。如今就握在自己掌中。
  
  將液晶屏扔在一旁,他站起來,猛然一拍牆壁。像是感應一般,對面牆壁上猛然一道十字光,驟然閃現六米寬六米闊的透明液晶顯示屏,分成三乘三九個方格,顯示不同的視頻錄像畫面。
  
  他回到長椅躺下,目不轉睛盯著液晶視頻。
  
  過了很久,到了夜裡最深最黑的時間。躺在長椅上的丁一突然挑眉。門外,傳來輕微的響動。丁一雙手交叉托住下巴,偏頭望著漆黑的窗外。
  
  「丁一,我走了。」熟悉的柔軟的聲音,極輕微的響起,彷彿根本在自言自語,「不敢跟你告別,你明天醒來千萬別生氣。我惹的禍,我自己解決。晚安!你要,等我回來。我會回來的。」
  
  窗外的響起極輕微的腳步聲,漸遠,漸遠,傳來輕微的引擎聲——那是他所熟悉的,專門給她找來的一輛極電摩托。
  
  周圍,終於重回一片寂靜。
  
  丁一一直保持這個姿勢沒動。過了很久,才轉過頭來,重新將目光定格在面前巨大的液晶顯示屏上。
  
  「還是要走麼?程清藍……」他自言自語,「那就走吧。」
  
  他修長的身體肆意舒展著,雙目緊盯懸浮在空中的圖像。
  
  思緒卻飄遠——想起那天,他在磁輻射密集的黑河邊秘密研究生物腦電波;偏偏靈敏撲捉到屬於她的微弱光波;若不是他實行了大範圍生物光波搜索,觸發了她的腦電波,她可能會永遠沉睡黑河邊;他知道她一定有秘密,但是沒想到她的武器她的戰鬥潛力如此強大。如果那天他早半個小時找到她,事情應該就容易得多了吧?就像剛出生的小雞,她會將他當成唯一的依靠。而不用像現在,他要耐心的,一點一點,讓她死心塌地跟著自己。
  
  他盯著屏幕,笑了。或許以前是他錯了,更加強硬的方式,或許更能讓她安心跟著自己。
  
  他伸出長臂,輕觸半空中的屏幕——
  
  九個分屏幕上,全是一個女人:那女人穿著吊帶短褲;那女人睡覺喜歡蜷成一團;那女人不著寸縷站在淋浴頭下,驚訝的發現肚臍下方的紅色一點;那女人瞞著他,偷偷躲在空房子裡練習身上的武器裝備;那女人在空巷子裡,遇到她的同類……
  
  滿屏幕都是她,她在這裡的每一天,每一個時刻,每一個舉動。她真是笨,這裡如果沒有監控設備,他又怎麼可能放心駐紮在此地?她似乎一直有點防備著他,卻不知道根本就是徒勞。
  
  東方,漸漸露出魚肚白。今日開始,要過一段一個人的生活了,直到她回來。
  
  毫無疑問,她會回來的。他無比篤定。她離開一段才會發現,這個大陸,只有他會護著她。他還要好好訓練開發她的戰鬥力,那將是他今後一切行動的重要依仗。
  
  腦海裡卻忽然冒出不相干的畫面。那是他見到她第一天,她站在被飢渴的雄性包圍的圓台上,臉色蒼白,卻冷漠高傲得像個女王,明明身體怕得發抖,卻毫不畏懼大聲罵那群雄性:「變態……通通都是變態……」
  
  真是有趣。
  
  陰暗的屋子裡,丁一沉沉笑了,長臂一伸,在屏幕上連續翻頁、拖拽。最後,輕輕點擊,抓出九個畫面中的一個,定格、放大,瞬間佔據滿六米乘六米的屏幕。
  
  畫面中,膚白如雪的女人站在淋浴下,抬起漂亮的臉,大眼睛微瞇,睫毛輕顫,嘴角輕輕翹起。
  
  晶瑩水珠,更襯得她全身光滑水嫩得像是一隻誘人的蜜桃。
  
  丁一視線默默滑過畫面中人每一寸皮膚。右手,解開褲子,掏出。開始緩慢套弄,摩挲。
  
  當視線滑過她最隱秘的地帶時,他只覺得喉嚨發緊,小腹一陣灼熱。他左手將畫面放大,再放大;右手上套弄得更快、更快,發出連續快速的靡靡聲響。
  
  終於,他的牙關逸出今夜唯一一聲低吼;他的身體驟然緊繃弓起,右手猛然停住,緊握住自己的慾望;左手則緊抓住長椅的扶手。
  
  良久,他的身體才緩緩放鬆,他沉默的躺回長椅。
  
  而目光,緩緩上移,最終,停在她靜靜綻放的笑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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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24 17:39:16 |只看該作者
十一、被獸人看光了

      亡者之地的中部,一條大道貫穿東西,極易辨識方向。這裡曾是本島一個商業中心,陰淡的天空下,各種流線、渾圓形狀,違背力學定律的建築,組成了一片矛盾又和諧的磅礡建築群。
  
  只是這建築群如今卻是滿身傷痕,寂靜的矗立於亡者之地。
  
  道路意外的保持整潔,路上散落著三三兩兩的戰士,大多是男人,偶爾有一兩個女人,肌肉強壯、面容凶狠。有時候還能看到一兩個獸人——上半身是獸,下半身是人,跟紅老大手下的怪獸一樣,只是沒有怪獸那麼高大強壯和凶悍。有的獸人甚至還跟女戰士聊天,儼然以男人的姿態——不知它們是人獸雜交還是生化污染的產物?
  
  人們在道路上聊天,抽煙;有的拿食物、武器或者其他進行交換。比起東部,這裡的人更加安靜。
  
  一個小個子士兵靠在一堵圍牆後。他帶著扁平軍帽,帽簷壓得很低,看不清面目。一身寬大空蕩的灰白軍服,顯得他的瘦小。雖然他是這條街上出現的陌生面孔,經過的人也會忍不住回頭看他一眼。但是沒人上前搭訕。
  
  因為他懷中抱著一挺巨大的機槍,幾乎有他半個身子大。機槍上還有大片乾涸的暗紅血跡,顯示機槍的主人是個狠角色。
  
  他倚靠的圍牆背後十米不到,便是整個亡者之地的心臟所在——葉焱的住所兼指揮中心。
  
  小個子士兵半天沒有移動身體,似乎已經睡著。
  
  好吧,其實她確實是睡著了。趕了一夜的路,終於找到葉焱的住所。她實在累得不行。
  
  緊束著胸,長髮盤在帽子裡,臉上塗滿油彩和泥土,再抗一挺染血的機槍,她就是個瘦小卻玩命的戰士。
  
  猛然,背後響起汽車引擎發動的聲音,她一下氣清醒過來,警惕的看看周圍,伸手壓低帽簷,偏頭看過去。
  
  那是輛銀灰色的裝甲車,表面金屬並不給人厚重感,反而像是鍍上了一層液體,整體散發著淡淡的光芒。那幢老房子門口的列兵齊齊敬禮,站在裝甲車前的士兵則微微屈身。
  
  一個高大的男人從門口走了出來。因為被衛兵擋住視線,程清藍只看到一雙修長矯健的腿。男人略略抬手向衛兵回敬軍禮,他的軍帽也壓得很低,從程清藍的角度,只能看到一雙深不見底的黑眸一閃而過,那男人便俯身坐進了車子。裝甲車轉眼便已不見。
  
  這人,是不是葉焱?看樣子有點像。他要去哪裡?
  
  恰好,程清藍清清楚楚聽到門口兩個衛兵低聲耳語:「聽說老大上午巡視完警衛隊後,下午就會去市場接貨。」
  
  「對。聽說老大從南城買了個女人。」
  
  「棒極了!女人實在太少了。怎麼只買了一個?」
  
  「聽說南城邊防查得嚴……」
  
  程清藍縮回身子,又壓了壓帽簷。
  
  葉焱下午會去市場?這是個好機會。她扛起槍,從牆體背後無人的小巷繞行離開。
  
  跟丁一住在一起的時候,並未發覺。因為身邊只有丁一一個人,而丁一除了跟她說話,話並不多。當時只發覺自己視力似乎變得出乎意料的好。自從今早踏入人口相對繁盛的區域後,她才發現,原來她的耳力也變得異常的好。要不是現在是兩百年後,她真會以為自己是武功高手。
  
  大約是穿越帶來的基因突變?她笑笑,不去深究。
  
  昨晚離開丁一駐地,她略略思考了一下自己的對策。直接追上陳楷辛?不行!如果束手就擒,誰能保證她的安全?最好的方式,是能有一個機會,她能平等的跟葉焱說話。
  
  尤其剛才聽到士兵們議論葉焱又從南城買了女人,她只覺得鄙視。雖然不知他有什麼辦法能穿過防線買來女人。但是,販賣人口大約是為了滿足自己的□吧?真是衣冠禽獸!
  
  想到這裡,她更覺得自己沒有貿然現身是對的!
  
  很容易就向路人打聽到市場在哪裡。只是被詢問的男人緊盯著程清藍,程清藍朝他晃了晃槍,他才收回目光。
  
  所謂的市場,不過是一片廢棄的倉庫。中間是個大廣場,四面都是大倉庫。程清藍站在一個倉庫牆根後,遠遠看著廣場中心。
  
  比起剛才街道兩旁的物物交換,這裡確實要繁華許多,甚至有點像菜市場。有專門賣糧食的,有專門賣礦石的;有倒賣武器的;還有賣狗、獅子各種動物的。毀滅性的戰爭,讓社會又回到了原始形態。
  
  唯獨沒看到被販賣的女人。程清藍垂著頭,沿著倉庫一間間走過去。果然,在離廣場最遠、看不到一個人影子的東南面倉庫,她看見兩個男人站在倉庫門口。他們沒穿軍裝,嘴裡叼著煙,一個在給另一個借火。
  
  程清藍貼著倉庫一側牆壁蹲下,隱隱聽到他們交談的聲音。
  
  「老大什麼時候來?」
  
  「快了。」
  
  「你說我們順利護送她來到這裡,老大會不會獎勵我們?」
  
  「呵呵,別以為我沒看出來,你喜歡這女人吧?」
  
  「挺好的女人,怎麼就肯被賣到亡者之地來?在這裡,可是要做幾百人的老婆。」男人歎了口氣。
  
  兩人安靜下來。在他們說話的時間,程清藍抽出麻醉槍,對準他們。
  
  「嗤!」「嗤!」兩聲低不可聞的輕響,兩個男人哼都沒哼一聲,撲地倒下。程清藍收回全身裝備,快速衝到倉庫門口。她將兩個男人拖到倉庫後面的隱蔽角落,再次回到門口。她瞥見金屬門右側按鍵,摁下去,金屬門徐徐打開。
  
  這是個空無一物的倉庫。只有一個瘦小身影,縮在角落裡。見到門打開,她猛然抬頭,清秀的臉上,明亮的雙眸警惕的看著程清藍。
  
  「你別怕,我救你出去。」程清藍朝她伸手,見她依然驚恐,程清藍苦笑,見到一旁有一盆清水和幾塊餅乾,她走過去,拿清水洗掉臉上油污。
  
  「你看,我也是女人。我不會傷害你的。」她道。
  
  「我不走。」女孩搖了搖頭,「我回不去了。」
  
  「那至少離開這裡!」程清藍有點不理解。
  
  「去哪裡?聽說這裡到處是殭屍,我不想死。」女孩含淚道,「爸爸和爺爺奶奶都死了,我是自願賣過來的,才有錢給媽媽看病。」
  
  程清藍呆了一下,過了會兒到:「快,我們換衣服。」
  
  「啊?」
  
  「你穿上我的衣服,拿上我的槍,一直沿著大路往東走。大約走四個小時,你會看到一隻大狗看守著一輛極電摩托。你騎著它,去東邊找一個叫丁一的男人。他是好人,一定會保護你的。我也是被他救的。」看女孩明顯眼睛一亮,卻還咬著嘴唇,程清藍繼續道,「總好過在這裡,做幾百個男人的玩物!」
  
  「那你怎麼辦?」女孩感激的看著她。
  
  「我?」程清藍擺擺手,「我沒事!我專門來這裡找人的。扮成你搞不好會對我有幫助。攻其不備!」
  
  雖然沒太明白程清藍的意思,但是女孩還是聽話的脫下衣服,換上程清藍的軍裝外套和靴子,弄髒了臉,窩著身子,消失在倉庫後的小徑轉角。
  
  而程清藍此時脫得只剩下吊帶熱褲。她想葉焱很可能知道她的招牌穿著就是吊帶熱褲,她必須偽裝得更像被賣過來的女孩。於是,她不得不把目光移向女孩留在牆角的服裝。
  
  那大概是販賣者希望女孩換上的。紫紅色的胸罩、紫紅色的極纖細的內褲。它們被黑色垂紗連在一起,竟然柔軟得不可思議。
  
  這個時代的人,真是……惡趣味。
  
  程清藍明白,這麼重要的貨物,那個傳說中的葉焱八成會驗貨。如果到時候葉老大毫無防備的靠近,而她用手中暗藏的小刀,逼近他的頸動脈,那麼這場談話,是不是就會讓人舒服許多?
  
  苦練了多日戰鬥力的程清藍,躍躍欲試。好吧,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程清藍不敢關倉庫的門,怕看不到外面情況,探頭出去,左右無人。她放心的走回來,淡光閃過,她脫掉自己的吊帶熱褲,塞進背包中,換上那套紫紅色三點式——大小居然剛剛好。甚至連那胸罩,都剛好覆蓋住她的。
  
  只是換上後,又有點後悔,那黑色薄紗簡直襯得身體過於若隱若現,她自己都覺得太……太低俗了。
  
  有些不自在的拽拽上面,又扯扯下面。她甚至可以想像出從背後看幾乎赤裸的。
  
  算了!還是脫下來!她心念一動,正欲抬手,卻忽然頓住——眼角餘光,閃過一個黑影!
  
  一個黑影!她竟然沒有提前聽到任何聲響?!
  
  她右手迅速抓起靠在牆邊的機槍,對準倉庫門口的高大身影。她抬起頭,卻不由自主愣住了。
  
  竟然……不是人。
  
  午後寡淡的陽光撕扯著那塊空地,高大的雄性沉默著僵直的站在門口,像個雕塑。他的雙眼比她見過的所有人都要明亮漂亮。他的目光焦灼在她身上,滿滿的全是驚艷過後的失神,彷彿時間已經停滯,彷彿全世界只剩下了一個她。
  
  這獸人跟紅老大手下的怪獸完全不同。怪獸是高大、凶悍而醜陋的。而這個獸人,身材高大卻不顯莽撞;肌肉結實四肢修長;他穿著淡綠色軍裝襯衣和迷彩長褲,脖子上順滑的長毛。他的頭跟老虎頭有八成相似,不同的是額上沒有王字,卻有兩顆尖利獠牙若隱若現。他的雙眼裡是屬於人類眼神,異常黝黑明亮。
  
  這甚至是一隻很乾淨很好看的獸人。程清藍一點不覺得他難看——大約是那乾淨沉穩的氣質使然。程清藍被不同的男人注視過,卻從未被一個半獸人,以雄性的目光如此肆無忌憚的直視。他的目光中看不到令人心慌的慾望,只是簡單純粹的雄性對雌性的著迷。最要命的是,程清藍竟然被他看得心跳加速,臉微微發熱。
  
  慌什麼?他是獸人,不是男人!她在心中對自己說。
  
  程清藍端著槍慢慢靠近:「你是什麼人?你看到什麼了?」
  
  他目光一閃,剎那便有點走神,程清藍一個激靈:「你、你剛才偷看我換衣服了,是不是?」
  
  獸人沉默著,卻彷彿為了印證她的懷疑,他的目光焦灼在那晃蕩的黑紗下的膩白線條。程清藍腦海裡一片空白——她的身體,竟然被這個半獸人看光了!
  
  她端著槍,一點點靠近他,卻忽然有錯覺,他的耳朵怎麼更尖了,獠牙似乎更伸出來一些。
  
  「很好看。」獸人忽然開口,嗓音竟然低沉悅耳得像是流水潺潺。他目光一斂,方纔的驚艷和失神一掃而光,探究的目光凝視在她臉上,卻依然焦灼熾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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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24 17:39:47 |只看該作者
十二、溫柔的半獸

      「很好看。」獸人忽然開口,嗓音竟然低沉悅耳得像是流水潺潺。他目光一斂,方纔的驚艷和失神一掃而光,探究的目光凝視在她臉上,卻依然焦灼熾熱。
  
  程清藍身子一僵,單手抓起之前清秀女孩扔在地上的黑色外袍,將自己包裹起來。
  
  「放下槍。」獸人看著她被黑袍包裹得更顯曲線玲瓏,眸色更深,「我沒有武器,也沒有惡意。」他攤手。
  
  「你是來買東西的?」程清藍看到他手上端著個盒子,裡面放著幾塊不起眼的礦石。
  
  獸人點點頭,深吸一口氣道:「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嗎?」
  
  在他灼熱甚至帶點癡迷的注視下,程清藍臉熱得發燙,怎麼搞的,他不過是個獸人……
  
  可另一個聲音在心中說:但是他居然比她見過的男人都要乾淨、沉穩!她只得盯住他的胸口,卻恰好看到他古銅色肌肉微微起伏,有些不自在的道,「我在這裡有事。你趕緊離開。」
  
  獸人反而上前一步,迎向她的槍口:「你可以……叫我阿城。你有麻煩?」
  
  「我在等葉老大。他約了我談事情。」程清藍被他的逼近搞得下意識的倒退一小步,於是便看到他輕輕笑了。
  
  獸人在這個世界,是變異的卑微的存在,往往被作為奴隸僕從,被人類所鄙視。可就是這樣一個卑微的獸人,居然笑得這樣……這樣有魅力。那是屬於雄性的溫柔、沉穩的笑。
  
  「你是南城來的女人?」獸人抬手,輕輕抓住她的槍管,「放下槍,我保證不傷害你。否則,讓我去死!」
  
  看他手無武器,也不算特別強壯凶狠,假如他真有不軌之心,她相信自己可以制服他。更何況,他的話竟然讓人不由自主想要相信他。她依言放下槍,只是倒退兩步,跟他保持一個安全的距離。
  
  「阿城是吧?我不是南城來的。」她回答道,「我叫程清藍。」
  
  「程……清……藍……」獸人慢慢重複默念這個名字,「很美好。那你怎麼到這裡的?以前沒見過你?」
  
  獸人襯衣袖子半挽,長臂抱胸,修韌的身體倚靠在牆壁上,筆直長挑的雙腿交叉架著,在牆面留下賞心悅目的修長剪影。他頭上脖子上的動物長毛在陽光下極為柔順乾淨,他的目光比她見過的任何一個男人都要沉穩內斂。
  
  程清藍道:「我的來歷太複雜,說了你也不清楚。你快走吧。」
  
  「聽說葉老大要傍晚才會來。」獸人頓了頓,道,「我不走,你陪我說話。」
  
  「聽我說,阿城!你必須走,不然我不客氣!」程清藍聲音冷了幾分,再次端起槍對準了他。
  
  「不!」獸人放下手臂,雙手插進軍裝褲兜,垂眸靜靜看著她,「你殺了我吧。」
  
  程清藍頓時沒了脾氣,好吧她認輸——要她殺人,根本做不到,更何況是這樣一個無害的獸人。她放下槍,索性走到車庫最裡面,靠著牆壁坐下。
  
  車庫中沉默了一陣。程清藍有些心慌意亂。莽撞離開丁一,獨闖亡者之地最強悍的統治者的轄地。她甚至有一絲後悔。可是想到解除了丁一的困境,她又覺得值得。再想到丁一日益灼熱深沉的眼神——她必須逃跑,才不會淪陷。
  
  察覺到獸人影子一閃,他也在門口牆壁坐了下來,高大修長身軀把倉庫的門攔了一半。他似乎一點都不在意兩人的沉默,目光明亮看著程清藍,眼神有點著迷。
  
  程清藍於是臉又紅了,卻不知唇紅齒白的自己,讓獸人的心在歎息。
  
  「阿城,你是葉焱手下嗎?」她問道。
  
  「不是。」獸人阿城聲音緩而穩,讓人的心也隨著他低沉悅耳得嗓音沉淪,「我自己幹。」
  
  自己幹?做商販販賣東西嗎?那也挺好的。
  
  「你找葉老大做什麼?」阿城目光關切,「為什麼到這裡來等他,你可以直接去他家,很好找。所有人都知道在哪裡。」
  
  程清藍搖頭:「那是他的地盤,我進去了,萬一他使壞,我豈不是很被動?」
  
  「哦。」阿城的臉就在太陽的光影裡,挺拔的鼻樑下是淡淡的陰影。突然讓程清藍心中冒出了一個詞——英俊。她想自己是瘋了,居然覺得一個半獸人英俊。
  
  「其實我想葉焱應該不是壞人。」程清藍連忙岔開話題轉移自己注意力。
  
  阿城挑了挑眉。他的眉毛極濃,像墨色自然流淌,於是程清藍腦海裡又冒出一個詞:眉清目秀。一個雄性半獸人,居然同時讓人感覺沉穩、內斂、溫柔、俊朗、眉清目秀。
  
  程清藍心慌之餘,卻忽的釋然了——她的目光再不躲開他的視線,反而大刺刺的直視著他的臉。他是半獸人,卑微的半獸人,他這麼大膽的一直盯著她看,她為什麼不敢看他?
  
  阿城與她對視的目光一滯,聲音便帶了幾分成熟男人的低沉蠱惑:「程清藍,你為什麼……覺得葉老大不是壞人?」
  
  「他跟紅老大不一樣。我覺得。」程清藍只覺得他的目光如此深,「首先,他的手下看起來很自律;其次,我來到這裡,其實很多人都認出我是女人,但是都沒有對我動手;再次,其實我是有殺害他下屬的嫌疑的,但是他派來找我的人,實際上並沒有對我這麼樣。所以我覺得他應該是個治軍嚴謹,正直公正的人。」
  
  阿城目光閃過訝異:「第一次聽到有人這麼說。大家都說葉老大心狠手辣,冷酷無情。」
  
  「那你怕他麼?」程清藍笑了。阿城只覺得眼前似有光芒閃過,盯著她的笑容,剎那失去言語。
  
  程清藍察覺到他的失神,有些好笑,卻也生出被傾慕的虛榮,心裡有點慌亂害羞。她斂了笑,追問道:「你怕他麼?」
  
  阿城搖搖頭:「如果葉老大欺負你,我會保護你。」
  
  你保護我?你不過是個獸人!程清藍在心中歎息,該死的她竟然覺得跟這個獸人聊天很愉快,覺得這個獸人很迷人。
  
  程清藍假裝愁眉苦臉:「說到這裡,我是挺擔心的。雖然我覺得葉焱大概是個好軍人,但是他還從南城給自己買女人,那麼好色!我是怕他會欺負我。」話一出口,頓覺後悔,怎麼,有點撒嬌的味道……忙繃起臉掩飾,卻聽阿城沉默了一下,很認真的答道:「如果是你,誰都會忍不住想欺負一下。」
  
  他的話終是帶了幾分輕佻,程清藍徹底面紅耳赤。再一回神,發現阿城高大身軀慢慢往裡挪了挪,兩人只相隔不到一米的距離。他支起一隻膝蓋,長臂就搭在腿上。距離這麼近,她能清晰的看到他手臂胸膛上充滿雄性特徵的毛髮,為乾淨英俊的他平添了幾分野性。
  
  「阿城,你怎麼會來到亡者之地的?」程清藍好奇道。
  
  「十五歲我被父母從家裡趕出來,從那時起,就一直生活在亡者之地。」阿城平淡道。「我也是士兵,守衛著亡者之地。」
  
  程清藍呆了一下,父母……獸人的父母,是什麼概念?卻不好意思問。注意到她的表情,阿城淺笑道:「不用擔心,我的父母都是人類。只是我還是胚胎時,就被注入了變異基因。」他語氣平常不過。
  
  「實在難以置信!」程清藍道,心中卻有些可憐起這個獸人。她幾乎可以想像出,如果不是變異,他該是多麼一個英俊逼人的男人。
  
  「是真的。」阿城又往裡挪了挪身子,離她半米不到,「我不對你說假話。」
  
  程清藍同情心氾濫,覺得有必要說點什麼安慰:「其實也沒什麼。獸人也沒什麼不好。這個世界,我覺得人和獸沒什麼區別。真的!你比我在這裡見過的許多男人都要好!我在紅老大那裡見到的獸人,哎,真是個混蛋!」
  
  「謝謝。」阿城被她的語氣逗笑,繼而目光肅然,「是的,沒什麼不好。我深深為自己的基因而自豪。」
  
  程清藍看他的目光,便多了幾分敬佩。多好的心態呀。她伸出右手,真誠的望著她:「你好,我是程清藍,很高興認識你!」
  
  「程清藍,叫我『城』!」阿城毛茸茸的黝黑右手握住她纖白滑膩的手。她的手在他掌中顯得很小,他執起她的手,一低頭,溫熱的唇輕輕一碰就走,「我的榮幸!」
  
  她心裡一跳,便想用力抽回來。沒料到他的大掌把她拽得很緊,手勁極大,牢牢禁錮住她的手,放在自己雙手掌中。
  
  「哎!放手呀!」她有點慌了,「你這樣,我可要你趕走了!」
  
  「很溫暖。」他低聲道,「你的手,就像母親一樣柔軟。我已經有十二年沒有見到她。」
  
  可惡的博取女人同情心的手段!可是程清藍的手卻不掙扎了。看著他瞬間有些漠然的目光,直覺告訴她,他說的都是真的。
  
  「那你為什麼不去找她?」程清藍柔聲道。
  
  「兩年前,我聽說她變成了殭屍,死了。」阿城聲音有點飄,抬頭笑望著程清藍,目光冰涼。
  
  於是那手,就被他這麼握著,不忍心抽離。他的手毛茸茸的,卻異常溫熱有力。就像他的雙眼他的笑容,有著沉穩的令人安定的力量。莫名的,程清藍五指用力,將他的手也緊緊抓住。他神色一凜,反手將她的手抓得更緊,獸的雙眸,如黑夜般深沉。
  
  緊緊的握著,柔軟和堅韌;膩白與黝黑;光滑與獸毛;小手與大手。那交握是溫柔的,卻有細緻而綿長的酥麻,從手掌一路延伸到心臟,讓程清藍惶惶心悸。
  
  「你走吧。」她輕聲道,「葉焱就快要來了。可能會有危險!」她不想他受傷。
  
  阿城搖搖頭。
  
  「不行!」她搖搖頭,「我程清藍認你這個朋友!但是我們不過剛剛認識,彼此也不瞭解,我不願意你被我連累。更何況葉焱一定很強大,你一個普通士兵,你也幫不上什麼忙。」
  
  「可是,程清藍。」阿城清清楚楚,語氣今天頭一次有些不穩。他意有所指的看著她,「有些事情,是不是跟時間長短沒有關係?」
  
  他長著厚繭的大拇指輕輕摩挲過她光滑如玉的手背,讓她的心也隨著手背的酥麻而顫動。他沉聲道:「雖然我是半獸人,雖然我只是個普通戰士,雖然我從小被人類鄙視,被禁止踏入從小生活的南城和家。可是我二十七年來,第一次想要對一個女人再多一些瞭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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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24 17:40:12 |只看該作者
十三、葉焱來了

      看著他的沉穩不見了,反而隱隱露出期盼目光,程清藍說不出一句話,心卻忽然軟了,軟得一塌糊塗。怎麼會這麼柔軟呢?就好像海水的浪潮,陷入軟軟的沙灘。
  
  來到亡者之地,紅老大、怪獸,無疑讓她心驚膽戰許多日子。而丁一,那個有俊朗笑容,說要永遠保護她的僱傭兵,無疑是她最大的依靠。可沒來由的呵護,若有若無的秘密,讓她無法抗拒,卻心生警覺。
  
  面前這個身份和基因卑微的半獸男人,一個普通的士兵,一個才認識半天不到的傢伙,一個跟她沒有任何利益關係的傢伙,居然是這麼多天來,讓她最為心安和感動的雄性。兩個人的手緊握著,不帶絲毫慾望和企圖,只是她帶給他柔軟溫暖,他帶給他溫熱安定。就像兩個認識多年的朋友,簡單的執手,互相望著。
  
  其實她沒說出口,她也想瞭解他多一點。
  
  「好吧!」她長歎一口氣,「隨便你。」她的目光瞬間堅定,「半獸人士兵阿城,我並不像外表看起來這麼柔弱。一會兒葉焱來了,你不要出聲,我會盡我最大的能力保護你。」
  
  阿城盯著她海水般澄撤的眼睛和秀氣而倔強的微翹鼻尖,半天沒說話。最後才低低吐出一個字:「好。」
  
  她要保護他?一個女人要保護一個半獸?半獸男人放在自己身側的左手陡然無意識的握拳,再鬆開,他發現自己,竟然很想把她另一隻小手,也抓在手心。
  
  可是她卻毫不察覺,她單手從自己背包中抓出一塊肉乾,自己狠狠咬了一半,剩下一半丟給他。他只得伸手接住。
  
  「吃點東西!補充能量!」她很內行的樣子說道。
  
  「嗯。」半獸人沉默的咬著肉乾,味道不錯。抬頭卻恰好看到她嫣紅唇中,雪白的小小的牙齒咬在肉乾上,留下淺淺的牙印。
  
  該……死!
  
  手上這塊在亡者之地極為難得的肉乾,突然就寡淡無味起來。喉嚨有些發緊,盯著她。她一副「我明白了」的表情,一口咬住肉乾,探手從背包中掏出一小瓶水,含糊不清的道:「太乾了?給!」
  
  接住水瓶,半獸人自嘲的笑笑,仰頭喝光,澆熄心中的絲絲難耐。一低頭,餘光卻發現她瞪大雙眼,有點捨不得的樣子。半獸人驟然失笑:「只有一瓶?」
  
  「呃……」她擺擺手,「沒事的。」
  
  半獸人拇指輕輕摩挲她的手背,語氣柔和:「不要緊。我家裡還有一些水和食物,都給你。」
  
  「好!謝謝!」她眉頭舒展開,爽朗笑道,「如果我能順利跟葉焱解決問題的話。」
  
  吃飽喝足,在程清藍的要求下,兩人鬆開交握多時的手。暮色西沉,傍晚時分,倉庫門口竟然意外的鋪滿金黃色的落日餘暉。
  
  正對著倉庫門口的是一堵牆,屬於前一排倉庫。倉庫周圍依然靜悄悄的,然而程清藍卻聽到空氣的顫抖。她凝神靜氣,果然聽到遠遠的傳來引擎聲。仔細分辨,與上午在葉焱家門口聽見的裝甲車聲響一致。
  
  她專心致志,並沒有注意到身旁的阿城也微微蹙眉。
  
  「葉焱來了。」程清藍看向阿城,解釋道,「我耳力比一般人好,所以能聽到很遠的聲音。」見他點點頭,程清藍深吸一口氣,站了起來。阿城也立刻站了起來,比她高出一個半頭,高大的身軀安靜的矗立在她面前。
  
  「阿城,我不是這個時代的人,我來自2010年,兩百多年前。」看著他猛然挑眉,詫異望著她,她平和道,「不要問我為什麼,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一覺醒來會穿越到這裡。我也想找到答案。是不是很難讓人相信?」
  
  「不。」阿城看著她的苦笑,語氣溫和堅定,「我相信。聽說政府幾十年前研製過時光機器,曾被科學頻道報導過。但後來不了了之,有人說是騙局。」
  
  程清藍眼睛一亮,連他也聽說過,看來時光機器真的存在。耳聽著低低的引擎聲越來越近,她目光閃亮望著他:「不管是什麼原因,我一定會找到答案。前些天,我發現自己身上被人裝了東西。」見他目光一沉,她笑了:「算是好東西吧!你看著!」她掀開包裹住自己的黑袍,望著他,手卻伸向自己肚臍下方。獸人的目光,牢牢釘在她身上。
  
  「喀喀喀——」熟悉的輕響,極速的變幻,雪白的柔弱女人瞬間變成英姿颯爽的戰士。她舉起左臂,衝著他笑:「不錯吧!」
  
  「很……不錯……」半獸人像是掉了魂,目光狠狠膠著在她身上。與之前的深沉安靜不同,這一次他的雙眼,被眼前的身軀點燃熾熱的火焰,澄湛的溫柔一掃而光,取而代之的是重重的陰霾忍耐。
  
  「嗚——」半獸的喉中低低一聲吼。程清藍傻了,下意識低頭看了一眼,頓時自己被自己搞崩潰了……
  
  「啊——」尖叫一聲,她手忙腳亂摀住自己敏感部位,「你轉過去!快!」
  
  半獸看著她瞬間紅透的臉、脖子,忍不住笑了,邁著沉重的步子,依言轉過身去。
  
  程清藍只覺得丟人到家。她怎麼忘了,自己還穿著那身暴露的紫紅色三點式?原本就有些放蕩過頭,現在可好,被變身後的裝備——金屬、槍炮和皮革一包裹,從單純的暴露蠱惑裝扮,華麗的蛻變為……SM風格……
  
  「不許回頭!」她轉過身去,聽得背後那獸低低應了一聲。她急忙收回裝備,脫掉那身暴露裝,換上自己的吊帶馬甲,再重新打開裝備。
  
  「好了。」她的臉依然通紅,吶吶轉身,「你別誤會別亂想,我剛才讓你看著,不是讓你看剛才那麼暴露,是要你看我身上的裝備……」
  
  「這樣也很好。」阿城打斷她。其實,豈止是很好?她大約是太緊張了,連肩頭大腿的嫩白,都微微泛著紅光。這樣……豈止是很好?
  
  引擎聲在不遠處停住。程清藍神色一斂,想也沒想道:「半獸,你留在這裡,我出去。如果我跟他們走遠了,你就自己偷偷溜走,不要被他們發現。」
  
  「好。」阿城點點頭,他喚她的名字,「清藍,如果需要,你叫我幫忙。」他低頭看著她,「我會盡我的能力幫你。」
  
  程清藍有些感動的點點頭,矮著身子,從倉庫門邊繞了出去。
  
  阿城嘴角一彎,往前一步,站在牆邊,遠遠看著她的身軀,悄無聲息的逼近葉焱的裝甲車坐騎。
  
  她大概緊張得忘了什麼,居然脫口而出叫他「半獸」,那麼理所當然那麼流利。
  
  ————————————————————
  
  銀色裝甲車近乎一個橢圓體的金屬盒子,下面裝了扁平的履帶。在陽光下,近乎液態的裝甲車表面卻不反光,也讓人無法窺見裡面的情形。
  
  程清藍站在一座倉庫側牆後,警惕的看著右前方的裝甲車後門徐徐打開。一雙矯健的長腿邁出,皮靴有力踏在地上。身材挺拔的男人探身出來,一身利落的軍裝,帽簷壓得很低,只能看到俊朗的臉部輪廓。
  
  程清藍腳下發力,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猛撲過去——車前的男人猛然回頭,快速伸手摸向腰間佩槍,已經打開的前車門,兩個士兵快速端著槍衝出。
  
  在這千鈞一髮劍拔弩張之際,局面發展卻出乎所有人預料!只聽得「砰——」一聲巨響。
  
  男人皺眉,看著面前被撞出一個大凹坑的裝甲車,以及顫巍巍從那凹坑中直起身子的女人。
  
  偏了……程清藍只覺得羞憤難當,她原本是準備猛衝到他身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槍管對準他的頸動脈,然後再冷冷說道:「葉焱,我就是程清藍。如你所願,我來了。」
  
  誰知車廂前門突然打開,有士兵探頭出來,恰好在她右手巨爪範圍內。這巨爪幾乎是見血封喉的,為免誤傷,她下意識就側身躲開,結果由於對腳下「風火輪」使用還不熟練,她一下子失去平衡,朝著車體狠狠撞了上去!
  
  「是你?」男人聲音在她頭頂響起,她心裡一驚,左臂灰色金屬槍管快如閃電向前瞄準,而男人的冰冷槍管,幾乎同一秒鐘抵上了她的額頭。兩人瞬間同時制住對方要害!
  
  而身後,反應過來的兩個士兵,衝鋒鎗也紛紛對準了她的身體。
  
  程清藍看著面前的人,呆了呆,是他,不是葉焱?自己竟然撲了個空!
  
  面前的人,正是到丁一駐地傳話的陳楷辛。
  
  忽然,遠遠的倉庫中,傳來一聲低低模糊的笑聲。程清藍心裡一驚,果然,陳楷辛也聽到了,皺眉看著不遠處那個倉庫:「你還有幫手?誰,滾出來!」
  
  「沒有其他人!」程清藍道,「丁一沒有來,就我一個人!」
  
  然而陳楷辛顯然是不信的,只是他與程清藍的槍,互相指著對方腦門,便這樣僵持著。
  
  「你讓他出來,我不為難你們。」陳楷辛道。程清藍搖搖頭:「他只是個普通過路人,跟我沒有關係。你不是要我來找葉焱麼?我來了,你帶我走吧……啊!」
  
  程清藍的對敵經驗與陳楷辛相比,少得可憐。剛才他不過是引她說話,在她說話同時,他身體猛然一側,一隻手牢牢抓住她的槍管,另一隻手上手槍移動半寸,對準她的太陽穴。
  
  被擒住了……程清藍有些氣餒,只是忍不住眼瞟遠處倉庫,希望阿城已經溜走。笨半獸,這種關頭,怎麼會笑出聲?是看到自己太狼狽了嗎?實在太笨了!
  
  陳楷辛朝另外兩個士兵看了一眼。兩人點點頭,持起槍,小步衝向那倉庫。
  
  「葉焱怎麼沒來?」她緊盯著倉庫問道。
  
  陳楷辛沒有回答,目光也望向那倉庫。其實以他的警戒度,當程清藍偷偷靠近埋伏時,他就已經察覺有異。只是沒料到她衝出來竟然撞向了裝甲車……然而倉庫中這個男人,如果不是他笑出很小的聲音,他根本察覺不到這男人的存在。他捏了把冷汗。
  
  持槍逼近倉庫的士兵身體突然一僵,兩人不約而同放下了槍。兩排倉庫間的轉角,一雙軍裝皮靴沉穩的踏了出來。
  
  那是一個陌生的高大男人,他穿著淡綠軍裝襯衣和灰綠迷彩長褲,屬於軍人的修韌曲線,格外英挺逼人。他的右手簡潔有力掠過鬢角,向兩個僵直立正的士兵回敬軍禮。沿著地上淡黃的陽光,他一步步走近。兩個士兵肅然起敬,緊握著槍跟在他身後。他黑色短髮,古銅色皮膚。濃得像墨的冷峻眉峰下,屬於軍人的雙眼深沉堅毅。
  
  他大踏步走到程清藍和陳楷辛面前,修長雙腿站定。看都不看,抬手推開陳楷辛的槍管。
  
  「老大……」陳楷辛有些為難的低聲喚道。然而男人卻彷彿充耳未聞,低頭凝視著程清藍,修長有力的右手,快如閃電抓住她緊握槍管扳機的左手,聲音低沉悅耳得彷彿流水潺潺:「撞疼了嗎?」
  
  「半……半獸?」程清藍抬頭望著這個英俊冷峻得不可思議的男人,聽見自己的聲音微微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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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獵殺兇手(0818)

      「半……半獸?」程清藍抬頭望著這個英俊冷峻得不可思議的男人,聽見自己的聲音微微顫抖。
  
  她條件反射拚命抽回自己被他緊握的手,然而葉焱眉目不動的望著她,手上力氣大得驚人。她的反抗和他的強硬,讓陳楷辛和兩名士兵目瞪口呆。
  
  葉焱皺眉,打開車門,鬆開她的手:「上車。」
  
  程清藍沉著臉,收回裝備,坐入後排。葉焱一個矮身鑽進來,坐在她身旁。她立刻挪到最內側的座位,將兩人距離拉成最遠。陳楷辛看到這個情形,眼神示意兩個士兵,一起坐到前排。
  
  裝甲車是個封閉空間,坐在車上只能感覺到車體平穩奔馳。前排座位前,巨大的液晶圖像懸浮著,路兩側的景物急速後撤。
  
  前排三個人一動不動,根本不敢回頭。程清藍窩在角落裡,心亂如麻。原來他是葉焱,半獸,就是葉焱。可是他今天隱瞞身份跟自己相處了半天,為什麼呢?他有什麼陰謀?還是只是巧合遇到?但是當自己衝出去企圖挾持「葉焱」,他也沒表明身份!為什麼?
  
  心中有些惱怒,眼角餘光卻見座位那頭的男人目光直視前方,堅毅沉穩像一座雕像。他的表情極為冷漠,目光淡淡的盯著前方;鼻樑極為挺拔,將他臉部線條襯托得有些凌厲;嘴微抿著,平添了幾分嚴肅。即使只是安靜的坐在這裡,都能讓人感覺到他身上懾人的威嚴氣息。如果不是一下午的交談相處,程清藍絕不敢相信,身旁這個讓人害怕的沉默男人,就是那個執著凝視著自己的半獸。
  
  可是,他竟然就是葉焱!
  
  雖然丁一不屑投靠他,可也談及他的往事:亡者之地的上萬兵力被拋棄,即將陷入崩潰的混亂之際,是這個男人毅然揭竿而起,以強力手腕和過人威望,將原本散沙般的士兵們聚集起來,形成大陸新的勢力;也是這個男人,帶著士兵們以不可摧毀的意志,生生在殭屍之地和亡者之地中間,築起十米高的圍牆,並將絕大多數殭屍驅逐出亡者之地。
  
  然而,同樣是這樣一個男人,在今天下午,在他們認識的第一天,不肯放開自己的手,認真的說道:「我二十七年來,第一次想要對一個女人,再多一些瞭解!」
  
  甚至讓她對一個半獸,產生了莫名的好感?程清藍只覺得心裡亂得像長了草,而始作俑者卻一路端坐不動。
  
  ————————————————
  
  車子終於穩穩停住。車門自動打開,葉焱探身下車。程清藍挪過去,也鑽出車子。
  
  「去準備點吃的。」葉焱朝士兵丟了一句,側頭看她一眼,抓住她的右手,牽著她就往院子裡走。門口的持槍衛兵一直被葉焱以鐵血手段訓練,此時鎮定的眼觀鼻觀心,眼角餘光卻忍不住看向兩人。
  
  「放手!」程清藍低呼,然而葉焱根本頭也不回,步伐堅定,直拉著她往裡走。穿過一條古老的走廊,幾步一哨的衛兵全部目瞪口呆。程清藍又窘又怒,偏又掙不脫,只能垂著頭,跟著他快步往裡走。這個男人竟然這麼固執,與下午相比判若兩人!
  
  到了最裡面的一間屋子,自動門徐徐打開,葉焱一把把她拉進去,鎖上門。
  
  「坐。」葉焱把她牽到椅子旁,這才鬆手。
  
  程清藍沉著臉,不說話。
  
  這屋子裡很簡單,除了防護門,其他桌椅沙發宛如回到兩百年前。葉焱在她身旁椅子,緊貼著她坐下,望著她難看的臉色,低沉的嗓音響起:「生氣了?」
  
  程清藍頭也不抬的說道:「葉焱是吧?我今天來,是跟你談一下你手下被殺的事情。」口氣極為公事公辦。
  
  葉焱沒吭聲,她繼續說道:「我把我知道的說完,說完我就走。幾天前,有幾個跟我一樣擁有裝備的男人,來找我。他們很強大,武器火力比我還要強,他們拉我入伙,說要做什麼大陸的王者,被我拒絕了。他們還說讓我考慮一下,考慮好就聯繫他們。但是我壓根兒就不會跟著他們去發瘋。所以我想,你的手下應該是他們殺的。但是具體原因,我不知道。你的手下不是我殺的。就這樣。」
  
  葉焱沉思片刻,道:「我知道,肯定不是你殺的。他們兩個身手很好,殺他們並不容易。」程清藍聽了就皺眉,卻聽葉焱又問道:「那他們有沒有說,在哪裡可以找到他們?」
  
  程清藍想了想:「北面邊界,蘭仕街。」
  
  葉焱道:「他們有多少人?」
  
  「來找我的只有兩個。但是聽他們語氣,好像不止。」程清藍回憶道,「對了,那個男人,也是穿越到這個年代的。」
  
  「亡者之地忽然出現這麼一幫擁有可怕武力的人,又偏偏不是這個時代的人……」葉焱沉吟道。
  
  「只怕,隱藏著陰謀……」程清藍接過他的話。
  
  「清藍……」他低聲喚他,程清藍心中還有氣,斷然道:「解釋完了,葉老大可以放我走了吧?」
  
  身旁男人驟然沉沉笑了,氣息猛然逼近她的臉頰旁,她被驚得抬頭,發現他的身子不知何時已經湊得很近,雙手撐在她的椅子扶手上,居高臨下望著她。
  
  「嗯?還在生氣?」男人的的身影擋住了所有的光,只是灼灼望著她,「我並非有意,我只是臨時改變行程去市場,我也不知道會在那裡遇到你!」
  
  程清藍知道他說的是實話,可是氣還是難消,便別過頭去不理他。他望著她白皙的側臉,心中一動,壓抑了一天的渴望,驅使他慢慢覆下臉。
  
  「報告!」門外忽然傳來陳楷辛毫無感情的聲音。程清藍被驚得身子一抖,葉焱猛然直起身子,看了她一眼,重新坐下。
  
  「進來。」葉焱沉聲道。
  
  陳楷辛大踏步走進來:「老大,那個逃脫的女人被抓到了,怎麼處置?」
  
  程清藍愕然抬頭看著陳楷辛。葉焱眼角餘光看到她反應,道:「帶進來。」
  
  瘦弱清秀的女孩走了進來,身後跟著持槍的士兵。她表情怯怯的,低著頭不說話。
  
  「為什麼要逃跑?」葉焱沉聲道,聽在耳中,不怒自威。
  
  女孩有些害怕的抬起頭,匆匆看了葉焱一眼便低下頭:「我……我……害怕……」
  
  「是我讓她跑的。」程清藍毅然道,「我不是什麼老好人。但是看著一個女孩即將淪為幾百個男人的玩物,我實在無法坐視不理。」
  
  女孩猛然抬頭看見是程清藍,露出感激而絕望的神色。
   
  葉焱淡淡看了程清藍一眼,目光冰冷,跟剛才低聲失笑的男人恍如兩人。他看向那女孩:「你知不知道,你回不了南城。」
  
  女孩點點頭。一旦踏入亡者之地,再回到南城,會被機器人警衛隊當成病毒消滅。
  
  「你認為留在我這裡很慘?你知不知道,離開這裡,你根本無法活命?」葉焱道,「留下,我可以保證,你衣食無憂,絕不會有生命危險。你唯一要做的,是適時滿足我的士兵的慾望。但如果任何士兵企圖傷害你,我向你保證會槍斃他。」
  
  葉焱冷冷道:「你以為這些士兵,是什麼人?他們不是惡徒,他們不是敗類。戰爭爆發時,是他們留在亡者之地,為南城擋住了殭屍的進攻。他們中不少是軍校優異的畢業生,是青年科學家。如果當時跟著大隊伍一起撤離,現在也將是前途大好。但是為了更多的人活命,他們留了下來。這裡女人太少,他們需要女人。我問你最後一次,你願意留下,還是走。如果你要走,我全軍六千人,絕不攔你。」
  
  程清藍默不作聲。女孩臉上卻是動容的決絕神色,她的身體微微顫抖著:「我願意,願意留下!」她望著葉焱俊朗的臉:「將軍,我願意獻出,自己的身體。」
  
  女孩被帶下去了,表情堅定,甚至比起程清藍剛見她時,充滿了另一種光芒。屋內重回安靜。
  
  程清藍垂著頭:「我承認,你說的有道理。」不等他答話,她說道,「如果剛才換成是我,搞不好我都會答應留下來。」
  
  「不生氣了?」葉焱聲音傳來。
  
  程清藍抬頭望著他:「可你為什麼故意變成半獸,向我隱瞞身份?還告訴我你叫阿城?」
  
  她再次念到他的乳名,聽在他耳中,極為舒暢。他凝視著她:「阿城是我的小名。除了母親,你是第二個這麼叫我的人。」
  
  程清藍呆了呆,臉熱了,心中殘留的一點生氣,卻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嘴上倔強道:「那你還變成半獸?害我以為你是卑微的半獸?還躲在一旁,看我撞到車上出醜?」
  
  她明明在不斷的質問他,可語氣明顯已經軟了許多,聽在葉焱耳中,竟似撒嬌般讓他心情愉悅。
  
  葉焱望著她,耐心道:「我的確是卑微的半獸,從出生便是。至於今天的變身,並不是我能控制的。每當我血液中苯丙多鈷含量急速上升,我就會不受控制的變身。」
  
  「那你今天為什麼急速上升?哪個苯什麼的?」程清藍疑惑道。
  
  葉焱看著她:「每當我情緒失控,或者過於壓抑自己情緒時,苯丙多鈷就會上升。我十五歲後,只發生過三次變身。一次是在北邊界,被上百隻殭屍包圍,我殺光了他們;第二次是聽到我母親的死訊;第三次,就是今天。」
  
  聽到他說前兩次,程清藍只覺得痛惜。同時,詫異道:「今天……為什麼?」
  
  她問他為什麼?
  
  葉焱黝黑雙眸忽然閃過一片迷濛燦爛的光亮……
  
  他不禁想起今天在倉庫初遇她的情形——看著她還算乾淨利落弄暈兩個士兵,又很多事的勸他買來的女人逃跑;他讓手下去抓逃跑的女人,自己卻側身站在倉庫牆邊——看究竟這個女人能有多大膽。然而他沒料到,看到的竟是這樣的春色無邊,她大概是想裝成被販賣的女人偷襲自己,就這麼脫下原本就已經緊身的小衫短褲。
  
  她站在空蕩蕩的倉庫裡,成熟女人的飽滿曲線卻有少女般的幼嫩白皙。彷彿一朵潔淨的花徐徐綻放,於是他頭一回看女人看到失神。她的表情很生動,換上那身衣服後,一臉挫敗。她轉身背對著他,他忍不住上前一步,想要看更多。
  
  於是她發覺了,而他,已經是半獸身。
  
  思緒回轉,他迎上她探究的目光,低沉的聲音緩緩道:「你說說看,為什麼,我今天,會變身?」
  
  程清藍不笨,看著他逐漸幽深的眸色,想起今天下午他癡癡站在倉庫門口的樣子,頓時只覺得臉上火辣辣。這個,明明很好色的半獸,卻讓人恨不起他!
  
  她心中便有些不忿——明明他才是佔便宜那個人,自己應該理直氣壯的,她猛然站起來,出口卻是一句:「既然說清楚了,那我走了。」
  
  左手卻被他熟練的抓住:「別走。」他站起來,側頭俯視著她,他的氣息就在她耳邊:「請你留下,跟我一起去北邊界,辨識兇手!」
  
  這個理由倒是充分得很……
  
  「好。」程清藍不敢抬頭,嘴上強硬:「那你怎麼謝我?」
  
  「任何事。」他低聲道,「你讓我做任何事,只要我能做到。」
  
  程清藍心中一軟——在這亡者之地,統治著一群亡命之徒的男人對自己說,願意為自己做任何事。不管是真是假,言語至此,總是令人動容。
  
  她順口說道:「那你帶我去南城。」話一出口卻後悔,這話大概會讓他為難吧?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好!」他乾脆答道,「等解決完北邊的事,我陪你去南城。」
  
  「可是南城……」她詫異望著他。
  
  「我能辦到。」他猛然低頭,極為快速的在她臉頰一吻,「只要你希望。」果不其然看到她臉頰頓時滲出紅來。
  
  「你別佔我便宜……」程清藍往邊上退了兩步,手卻依然被他牢牢抓住。她只覺得臉頰一陣酥麻,那感覺從臉頰到脖子到身軀,一直竄到顫慄的心尖,又深深埋入柔軟的心口中。
  
  葉焱卻不答應她的話,只是凝視著她道:「今晚好好睡一覺。明天,我處理一下手頭的事情,後天一早,我們就出發。」
  
  「好。」程清藍頓了頓問道,「你打算怎麼做?」
  
  他眸光驟冷:「我們,去獵殺那群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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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24 17:40:50 |只看該作者
十五、回去

      「呤——」刺耳的鬧鐘聲突然奔放的響徹耳際,程清藍懶洋洋伸出一隻手摸索著按下,睜開眼,望著淡藍色天花板。片刻呆滯後,猛然坐起,只覺得驚喜得眼淚都要掉下來——
  
  是夢,原來是夢!絕症是夢,穿越到200年後也是夢!
  
  踩著歡快的步子走下地鐵,一身米白套裙曲線玲瓏的程清藍步入位於國貿的大樓。一路,熟人跟她打招呼:
  
  「程姐早!」部門新來的實習生小劉靦腆點頭。
  
  「小程,今天這麼早?」技術部陳工和藹笑著。
  
  她笑得嘴角都要掉下來,只覺得二十五年來,沒這麼開心過!進到第二十三層東南角,她的獨立辦公室,窗明几淨,陽光溫煦。她緩緩在老闆椅上坐下。對了,晉陞了,她剛剛晉陞為行政部經理——公司最年輕的部門經理!
  
  一天的工作極其繁忙,無數人來找她。端午節要發放員工福利,小劉來請示額度和供應商;辦公室手冊修訂了一半,她必須指導文秘主管進行修訂;公司七月四十週年司慶,她要協調管理好所有準備工作……
  
  她忙碌著,緊張、充實,有條不紊、化繁為簡。她最擅長的,是在制度和流程規範分明的環境中,將千頭萬緒的細節和雜務整理分析,以最高效的方式整合推進。所以,她才坐上行政部經理的位置。幸好穿越,是一場夢,否則在那個連社會秩序都已經被摧毀的時代,她真是一點用都沒有!除了依靠身上的武器裝備,她就是個廢物!
  
  下了班,她心滿意足走出大廈。是了,這才是她的生活,規律、安穩,她可以按部就班的規劃、安排、推進所有事情。晚上應該要跟某個青年才俊去約會,只是名字,她怎麼也想不起來!
  
  猛然,她聽到周圍傳來旁人的驚呼!她駭然抬頭,只見剛剛辦公的大廈,燃起熊熊大火,大廈無聲的傾塌,就在她的頭頂!
  
  她絕望的摀住自己的臉,連躲開都不能夠。然而大廈的濃煙中,卻驟然出現兩個高大英挺的身影。他們一步步朝她走近,他們肩上扛著槍,臉部輪廓越來越清晰……
  
  ……
  
  猛然睜開雙眼,望見灰白屋頂和有些陌生的房間。程清藍心裡一沉,原來剛剛才是夢。自己還在亡者之地,還在葉焱住宅中的一間屋子裡。
  
  2010,遙遠的2010,大概那才是前世的夢!夢中那句話卻不可抑制在耳邊響徹:「除了依靠身上的武器裝備,她就是個廢物!」是呀,她原本過慣了循規蹈矩的生活,她的優勢是行政事務,老天,為什麼讓她穿越過來?這裡不需要安排後勤總務。不需要文秘,不需要檔案整理,不需要舉辦大型活動呀!
  
  她搖搖頭,將繁雜思緒壓下心底。樂觀、順其自然、意志堅定,算她的優點吧?搞不好在背後安排穿越的人,就是看中她這一點?
  
  陽光從窗戶投射進來,卻帶著亡者之地獨有的陰冷和寂靜。程清藍起身,走出房門。
  
  門外,走廊上三兩個站崗的士兵全都齊齊朝她看過來。
  
  「老大的女人……」遠遠的,一個壓低聲音對另一個道。她聽得分明,臉上一熱,腦海裡突然冒出葉焱那張驟然逼近的俊臉,心狂跳。
  
  院子裡有水龍頭,極為老舊,擰開有鐵銹的氣味。她捧起水洗臉漱口,精神一振。
  
  「葉焱呢?」她朝走廊上士兵詢問。
  
  士兵們被她脫口而出的「葉焱」驚了一下,肅然立正,「啪」向她行了個標準軍禮:「報告!長官在前院晨練!」
  
  程清藍有些不好意思,朝士兵感激的笑笑,快步往士兵所指的前院走去。穿過一道圓門,又見一個約莫五十平米的院子。陽光從東面斜射過來,將西面鴉青色石板路籠上一層溫潤的金黃。
  
  男人赤裸上身在做俯臥撐。雙臂肌肉粗壯有力,背部汗水淋漓。臉部輪廓蒼勁有力,地上石板被他的汗水點點暈染。
  
  「醒了?」男人低沉的嗓音響起,猛然撐起身子,站了起來,敏捷得恰如一隻猛虎。他黑髮和臉頰滴著汗水,雙眸是看不見底的黑,低頭望著程清藍。
  
  「嗯!早!」見到他,程清藍忍不住想微笑。心情忽然就雀躍起來。
  
  「去吃早飯。」葉焱看著她忽然綻放的笑容,整個院子似乎亮堂起來。他伸手牽著她,她臉上一紅,用力一掙卻沒有掙脫。
  
  他將她帶到院子東南面一間小屋,桌上擺放著為她準備的早飯。程清藍笑著坐下:「謝謝!」
  
  一小塊肉乾、一小碗粥,還有一杯香噴噴的牛奶。程清藍看向他:「你不吃嗎?」葉焱鬆開她的手:「我已經和士兵們一起吃過了。我去洗澡,一會兒跟我出去。」
  
  程清藍點頭。她的長髮梳成一個簡單馬尾,葉焱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她柔軟的髮。程清藍偏頭看他,佯裝生氣:「哎,你手上都是汗,別摸我的秀髮!」
  
  葉焱愣了一下,收回手:「那我洗了澡再來。」她頓時說不出話來。
  
  望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口,程清藍拿起牛奶,滿足了喝了一口。牛奶異常香醇溫熱,滑膩口感從整個口中,向下一直蔓延到整個胸腔。讓她整個身體微微為之一顫;整個身體,都填充著一種叫做溫柔的東西。
  
  ——————————————————————
  
  吃完早飯,一身戎裝清爽逼人的葉焱就把程清藍擰了出來,塞進一輛普通敞篷戰車。聽說昨天被她撞壞的裝甲車需要兩天才能修理好,程清藍只能哈哈一笑,掩飾尷尬。
  
  陳楷辛和一名戰士坐在前座。戰車沿著東西向主幹道一路往西,行駛了大約半個多小時。陳楷辛一路在向葉焱報告食物儲備、礦石開發和戰士訓練的情況。除了戰士訓練情況讓葉焱滿意,其他都讓他皺起眉頭。
  
  程清藍安靜的坐在他身邊,忍不住胡思亂想——原來也有讓他頭疼的事情。
  
  「當然頭疼!」葉焱道,「後勤本來是謝珊管,她死了,一團糟!」陳楷辛沉默了一下:「是我無能。」
  
  葉焱擺手:「那不是你特長。」
  
  程清藍心中一動:「後勤,就是你們剛才說的那些事?有那麼複雜麼?」安排糧食生產、礦產開發,確保所有資源能夠維持隊伍對北面殭屍的防禦,保持強勁戰鬥力?那,不知道,是否適合她來做,好像跟她的行政工作還挺類似的。
  
  葉焱點點頭:「別擔心。我會處理的。」
  
  「嗯。」程清藍笑了笑,心裡卻打定主意把這些事情弄清楚,如果可以的話,她是不是可以找到這個時代,真正適合自己的事情,而不是去打打殺殺?
  
  這天上午,程清藍便跟著葉焱到戰後重建的農場、礦場和留守本地的戰士營地走了一遭。這一圈走下來,對葉焱卻是大為敬佩——這哪裡是亡者之地,葉焱簡直在重建一個小的王國!恢復耕地,哪怕是用最原始的方式;挖掘礦產,亡者之地本來就有被荒廢的武器生產線,並將珍稀礦產偷偷賣給南城的腐敗官員和商人,換取亡者之地需要的藥物、女人;而軍隊的實力,無疑是令人讚歎的。六千人分為三撥,輪流值守北面邊界、恢復生產和練兵。
  
  正是因為葉焱的竭盡全力,如今南城、亡者之地,才能確保安寧。
  
  這個男人,是真正的,亂世英雄。他是她第一個見到的,真正在亡者之地為積極目標而努力的人。
  
  「我回頭跟丁一說說,讓他也投靠你!」程清藍咬著柔軟的麵包說道。
  
  葉焱似乎並不在意,也不回應,只是看著她:「明天我們就要去北邊界了。你先休息,晚一點,我再看看你的裝備。」
  
  程清藍點點頭,目送他離開。這個人,每一頓都說要跟下屬一起吃,他不是對自己……卻連一頓飯也不陪自己,程清藍將麵包消滅掉,真是好吃。即使在丁一那裡,也吃不到手藝這麼好的東西……
  
  想到這裡,忽然有點起疑。她知道葉焱算是亡者之地最財大氣粗的人了。可是今天跟他在礦場,大家吃的都是壓縮餅乾而已。他不像是每頓麵包牛奶吃得這麼好的人。
  
  程清藍走出房門,拐了個彎,便看見走廊盡頭,葉焱和陳楷辛一人拿著一小塊餅乾,另一隻手端著水,站在走廊邊。
  
  程清藍呆了呆——果然……
  
  與陳楷辛交談的葉焱是面無表情的,如同他今天一天的工作狀態,沒有笑容,沒有感情起伏。只是簡短、有力的下達每一個指令。週身散發著令人生畏的沉默、威嚴的氣息。跟她面前的他,判若兩人。
  
  望著他堅毅沉默的側臉,還有大手上那一小塊餅乾,再低頭看看自己手指上殘留的麵包屑,程清藍只覺得心裡不是滋味。臭半獸,有必要搞得她這麼內疚和……心疼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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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24 17:41:04 |只看該作者
十六、戰士的愛

      夜色迷濛,月光暗淡,大宅裡安安靜靜。葉焱踏入程清藍的房間,發現她正托著臉望著窗外發呆。聽到葉焱進來,她轉頭,臉上迷茫的表情一掃而光,取而代之是微笑。
  
  葉焱在離她不到二十公分的地方站定,很熟練的找到她的左手,握在掌心。
  
  「哎,不能總牽手呀。」程清藍開玩笑,「男女授受不親!」
  
  「男女……授受不親?」葉焱重複這句陌生的諺語,卻不置可否,低頭看著她:「我們去外邊,看看你的裝備。」
  
  葉焱帶著她,重新來到他們初遇的車庫的廣場。這裡晚上空無一人,只有清洌的風徐徐吹過,地上一大一小兩個黑影。
  
  程清藍依言打開裝備。葉焱便從她的頭盔開始查看。
  
  「紅外智能防核彈頭盔……」他的手撫過她額前那塊透明罩,「真是好東西。會用嗎?」
  
  程清藍想了想:「嗯,這個是用來鎖定目標的。」見他並未否定,她接著道:「這個會自動鎖定目標,然後報出目標的基本參數。如果我這時候開槍,就算準頭不好,子彈也能追到目標身上。」
  
  葉焱點頭:「還有呢?」
  
  「還有嗎?」程清藍不明所以。
  
  「……難怪陳楷辛都可以輕而易舉的制服你,擁有這麼好的裝備,身體的條件也好得驚人,居然戰鬥力完全沒被開發。」葉焱皺眉道。
  
  「也不是!」程清藍反駁,「丁一教過我射擊準度,我槍法很準的。而且我自己也不斷練習,使用這套裝備。」
  
  葉焱不置可否,手指在她額前面罩掠過:「面罩有獨立追蹤系統,你看,你右手底部有個按鈕。如果你鎖定目標,按下第一個,那麼這個目標會被你追蹤,隔多遠,你都能找到它。」
  
  「哪裡有按鈕?」程清藍左手探入右爪地面,果然摸到一個凸起。她驚訝抬頭望著葉焱——他怎麼對這武器如此熟悉?
  
  「我曾經南城家中,有許多武器。」葉焱淡淡道,「另外,關鍵時刻,這個頭盔可以脫下來,作為爆炸裝置,威力能比得上小型微波火炮,殺傷直徑100米。不過那樣頭盔也毀了,一般情況下不要用。」
  
  程清藍努力記在心中。
  
  兩人在廣場上待了兩個多小時,直到把這身裝備未被程清藍開發的功能說了個遍。程清藍只覺得大為震撼,這身武器裝備,比她之前瞭解的,強大太多太多,讓她渾身血脈沸騰……
  
  「謝謝你,葉焱!」回到房間,程清藍對門口高大身軀道。
  
  葉焱笑了笑,他的臉在月光下有清潤光澤,英俊得令人窒息。
  
  程清藍咬咬牙:「還有,從明天開始,你吃什麼,我吃什麼。不要再搞特殊。」
  
  葉焱凝眸看著她,緩緩道:「好,明天開始,我吃什麼,你吃什麼。」
  
  同樣的話,被他這樣逐字逐句重複,便有了別樣的意味。
  
  「嗯!那我睡了,晚安!」程清藍衝他笑笑,身子往後退——
  
  手再次被他猛然抓住,他如此鍾情她的手,總喜歡握在手心,有力的掌控。「晚安!」他手上猛然用力,輕而易舉將她拽入懷中,他另一隻手摟住她的腰,他的手竟然也是顫抖的。她只覺得心驚肉跳,面前一暗,他的俊臉便覆了下來。
  
  輕輕的,在她唇上,輕輕一啄。她身子不受控制的一抖,於是他便像受到了刺激,長臂將她纖細身軀摟得更緊,男性的唇狠狠的吻她,含咬著她的唇,探入她的嘴中,四處尋覓攻擊!
  
  明明月光幽幽照射,程清藍只覺得天昏地暗。他的吻怎麼會這樣的重?讓她從嘴到胸腔到四肢,都觸電般驚慌失措。卻又有絲絲溫暖的甜,從那電流中貫穿她的胸腔。
  
  「葉焱……」她忍不住喚他的名字,雙手緊緊抓住他胸口的襯衣,說出的卻是相反的話,「放手……」
  
  「呵——」葉焱猛然鬆開她,讓她身周突然一空。
  
  「再繼續,我不能保證自己會不會變身。」葉焱低頭凝視著她,「程清藍,從北邊界回來後,做我的女人吧!」
  
  「啊!」程清藍瞪大眼,只覺得整個人都是傻掉了。
  
  葉焱灼灼的目光讓明月都暗淡失色:「做我的女人!」
  
  「可是……可是……」程清藍聽見自己聲音顫抖,沒來由的結巴,「我們才認識兩天,太快了……我不能這麼草率決定……我們還不夠瞭解彼此,我都不太瞭解你。」
  
  她是不討厭他,甚至有點喜歡他,那跟丁一帶給她的感覺是不同的。他們在一起,她不會心慌,不會懷疑,他讓她如此安定愉快。每次念起「半獸」這個稱呼,她都能聽見自己內心有個聲音偷偷在笑——雖然,他是傳說中冷酷無情的亡者之地的統治者。
  
  葉焱上前一步,將她整個人籠罩在自己影子中:「不夠瞭解我?我出生南城望族,十五歲被趕出家門,族譜上沒有我的名字。我一直在亡者之地,現在手下有兵力六千;我曾是政府軍戰鬥力最強的三個人之一;我擁有動物基因,體能比一般人強數倍;我不太喜歡說話,除了跟你;我喜歡武器、戰鬥、跑步、練兵、太空旅行,還有……你。」
  
  他逼視著她:「這就是全部的我。」他的目光如此熱烈,大概他從來沒說過這麼一大段心底話,他一貫冷漠的嗓音冷漠中卻帶了些許焦急。
  
  「為什麼?」她被他逼得倒退一小步,「為什麼喜歡我?」
  
  「沒有為什麼!」
  
  「那你喜歡我身上什麼?」程清藍搖搖頭,「我有自知之明的,我沒有那麼一見傾城。」
  
  葉焱沉默了一下:「你的身體、笑容、勇敢。」他停了一下,「還有弱小。」
  
  身體排在第一位,還真是……可是她偏偏討厭不起來。
  
  「但是還是太快了……你不能不給我時間考慮……」程清藍不知道說什麼好,他的一席話讓她如此動容,她說不出拒絕的話。可是她一向認為,感情是要慢慢培養的,不能這麼閃電這麼快……
  
  「戰士的愛不需要說兩次。」葉焱打斷他,「好,我給你時間考慮。從北邊界回來後,我希望你做我的女人,或者,我送你安全離開,以生命起誓,絕不會再糾纏你。」
  
  望著他的背影毅然離去,程清藍躺回床上,只覺得心亂如麻——他逼她!才認識第二天,他就逼她,要麼做他的女人,要麼斷了干係!這男人怎麼這樣?程清藍見過的每一個青年才俊,都明白女人要慢慢追的道理!哪有認識第二天,就乾脆的說,要麼在一起,要麼永不相見!
  
  這個要命的半獸……她在心中罵道。
  
  他其實是個驕傲的男人罷。所以要麼愛,要麼就是陌路。他不能忍受拒絕。可是誰又忍心拒絕他?程清藍,你要怎麼辦?
  
  還沒搞清楚自己的來歷,可是他說,你的願望,我都努力為你實現;才認識第二天,可是他說過,有些事情,跟時間長短無關。
  
  半獸,氣人的半獸。腦海裡猛然掠過丁一的笑容——心中一驚,丁一似乎並不喜歡葉焱,如果丁一知道,會生氣嗎?
  
  程清藍,想不到你在愛情中是這樣的人!丁一的愛護和親密,你拒絕不了,在孤男寡女相處的日子裡,你卑鄙的依靠著他,卻不願意相信他;可為什麼到了葉焱這裡,才兩天時間,甚至比跟丁一相處的時間還短,你怎麼就這麼相信他的每一句話?相信他會幫你,實現願望?
  
  腦海裡猛然閃過昨天,高大的半獸站在倉庫門口,沉黑的獸眸中,全是驚艷過後的呆滯失神。於是亡者之地冷酷無情的統治者,那個沉默而孤獨的男人,就這麼傻傻的望著她,無法抑制的變身為半獸。
  
  她忽然有點想要落淚。
  
  於是輾轉反側,半宿。
  
  ————————————————
  
  第二天清晨,程清藍起了個大早,果然見到葉焱在前院舉起巨石練習臂力。程清藍笑笑,趴下做俯臥撐。她的臂力確實比以前大了許多,之前因為遇到的都是丁一、葉焱這種戰鬥力極強的人,所以沒發覺。如今一口氣做五十個俯臥撐,驚喜的站了起來。
  
  卻發現葉焱早已站在一旁,抄手看著她。望著他寬闊赤裸的胸膛和粗壯的臂膀,偏偏腰又修韌有力,程清藍訕訕移開目光:「怎麼樣,我還是挺厲害的吧?」
  
  葉焱忍不住搖搖頭,直接打擊了她脆弱的自尊心。她咬咬牙,走向葉焱放在地上的巨石,偏頭,發現葉焱眸色深深望著她。她伸出雙臂,努力抱住……
  
  巨石,艱難的挪動了半寸。「啊——」她大喊一聲,大石竟然離地而起,這下連葉焱都挑了挑眉。然而雖然體能素質已經很強,但揠苗助長的方式無疑讓程清藍覺得腰腹一陣疼痛,大石剛剛離地不到一尺,程清藍的身子便歪了,尖叫一聲,大石脫手而出,眼看便要砸向自己的腳……
  
  當然是砸不中的,葉焱一把把她撈入懷中,長腿一伸踩住滾動的巨石,氣息噴在她耳邊:「沒事……」
  
  院子隔壁走廊的衛兵聞訊立刻探出頭來,望見葉老大將女人抓住懷中,姿態親暱,冰寒的目光同時射了過來,衛兵肅然立正、噤聲,悄無聲息的退了出來。
  
  葉焱放下她:「去吃飯。」走了兩步,看她還呆立在原地,面紅耳赤,葉焱沉默了一下道:「放心,在你答覆之前,我不會再碰你。」
  
  哎!看著他邁著堅定步伐轉身離開,程清藍不知說什麼好。她並不是那個意思,她只是……下意識裡蠻享受被他保護的感覺,一時沒來得及做出反應……
  
  好吧,程清藍,收心養性!她伸手拍拍自己臉頰。通過昨晚的思考,她已經想好解決方法,就是——順其自然。既然還要處理北邊兇手的問題,還不知道會遇到什麼艱難險阻,她就先不要想了。趁這段時間,認真瞭解他,同時努力提高自己的戰鬥力。
  
  真有需要抉擇的一天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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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24 17:41:22 |只看該作者
十七、搏殺

      天空,依然是一如既往的青灰色,淡淡的雲層籠罩在太陽周圍,被暈成淺淺的紅。沿著一路荒蕪廢墟,灰白色的微電坦克安靜的行駛。因為地勢崎嶇,加之路上各種倒塌的廢棄物經常阻了路,坦克中運行速度最高的微電坦克,一百五十公里的路居然走了將近四個小時。
  
  由於早上起得太早還略傷了筋骨,加之葉焱一路沉默專心開車,無聊的程清藍一不小心便睡著了。等她猛然睜眼醒過來時,葉焱告訴她已經快到達北邊界部隊駐地指揮所。
  
  「大約還有十分鐘就到。」葉焱說道。路面漸漸開闊起來,隔五百米已經開始出現站崗的士兵。看到軍隊最高統治者常用坐騎,士兵都紛紛肅然敬禮。
  
  「對了葉焱。」程清藍說道,「我以前是做行政經理的,你明白吧,就是會管一堆雜事。你部隊不是缺管後勤的嗎?你可以考慮考慮我?」
  
  看葉焱面無表情看她一眼,程清藍繼續道:「你別小瞧我呀。我以前可厲害了!昨天我跟你去看了你的農場礦場,我覺得是生產分工沒太組織好;跟部隊需求也沒特別好的銜接。而且,你現在那兩個小工廠有富裕產能,如果給我安排,我覺得可以給士兵們生產更加豐富的軍品出來……」
  
  「好了。」葉焱打斷她,「我從不懷疑你說的話。」他直視前方:「不過,你是否應該先考慮我的需求,再考慮我的士兵的需求?」
  
  「在考慮在考慮……」程清藍忽然覺得他一旦不笑,還真是挺可怕的。
  
  說是北邊界防衛指揮所,不過是個兩層小樓。因為曾受到殭屍的攻擊,曾經的固若金湯的軍部指揮所只剩一個殼子。指揮所的官兵們見到葉焱都特別高興,再見到葉焱身旁帶了女人,都訕訕不說話。
  
  下午,葉焱跟指揮所的隊長駕車巡視附近的防護牆和守衛部隊。微電坦克沿著十米高的巨石、金屬板鑄成的圍牆緩緩行駛,葉焱跟隊長坐在前排,仔細詢問兵力分佈情況,頗為讚許。
  
  到了一處較大的營地,三人下車。負責本處的小隊長快步小跑過來,是個二十出頭的濃眉大眼的年輕人。
  
  「安池,好久不見!」葉焱迎上去,跟年輕人握手擁抱。年輕人「啪」一聲立正說道:「長官好!歡迎您來檢查!」
  
  葉焱點點頭,跟著安池往前走。走了兩步,停住,轉頭道:「跟著。」一直站在邊上禮貌微笑的程清藍安靜的點點頭,安池忍不住回頭,看到是這麼個看似文靜的女人,明白過來,麻利的喊道:「嫂子好!」
  
  程清藍臉一下子熱了,原想反駁的,可恰好看到葉焱回頭看著她,看著他的目光,便說不出口。
  
  葉焱頓了頓,沉著臉對安池道:「胡鬧。」安池頓時愣住,以為自己弄巧成拙了,訕訕的準備要跟程清藍道歉,卻聽一向惜字如金的葉焱老大補充:「現在還不是。」
  
  於是安池等人恍然大悟,笑望著她。她又好氣又好笑,心中,卻是軟軟的。
  
  這綿延數公里,高達十米的牆,被當地守軍稱為「殭屍牆」。名字驚悚點,卻也是貼切的——因為牆那邊,便是殭屍之地。
  
  「這麼高的牆,當年怎麼修建的?」程清藍疑惑道,那樣膠著的戰況,他是怎麼辦到的。
  
  「用當時還未毀滅的巨型機器人設備。」葉焱耐心解釋,「並不困難,每分鐘可以自動搭建一米。」
  
  程清藍點點頭,但即使有高科技協助,為了確保殭屍牆修建完成,不斷驅逐大量侵入的殭屍,也是很艱巨的任務!
  
  她隨著葉焱登上高達十米的哨位台,哨位台約莫三平方米,建在鋼鐵高架上。每隔五百米,就有這樣一個哨位台,24小時保持對殭屍牆外的監視。
  
  站在高處,程清藍幾乎可以想像當年激烈戰況:還是這樣青灰色的天,曾在電影中看到的大片大片麻木行進的殭屍,士兵們拿著武器與他們對抗,巨大的機器人則加快修築圍牆——她彷彿看到葉焱持槍衝鋒陷入殭屍的包圍,那一霎那他怒吼一聲開槍掃射,自己也無可抑制的變身為獸……
  
  「要看殭屍嗎?」葉焱在她耳邊低語,打斷她的思緒,她抬起頭望著他英俊冷毅的臉,笑了:「好!」葉焱目光一滯,幾乎控制不住想低頭輕啄她的笑容。而一旁的安池等人看到葉焱如此耐心當這個女人的嚮導,早已目瞪口呆,認定了她就將是長官的女人。
  
  葉焱揮手,讓站在機槍口的哨兵讓開,擁著程清藍站在機槍口前,他則站在她身後:「從瞄準鏡看出去。」
  
  她依言趴上機槍,右眼對準瞄準鏡——
  
  「啊——」她低呼一聲,背後一陣冷汗,身後,葉焱不知何時已經輕摟住她的腰:「別怕。」
  
  她點點頭,深呼吸平復,再次望出去——
  
  如果亡者之地的建築物還可以稱之為廢墟,那瞄準鏡視野中的景象,簡直可以被稱為地獄!高樓大廈早已滿目全非,大片大片乾涸的血跡將那些建築渲染得陰暗可怖。程清藍無法想像,那是多少人的鮮血,才能形成如此鋪天蓋地的慘淡?
  
  一些大樓已經破損空洞的窗口,趴著些黑點,仔細一看,竟然是人的完整或不完整的屍體!一動不動在那裡,彷彿已經成百上千年。
  
  而最恐怖的,莫過於視野的正前方,約莫有五六十個人一動不動矗立在原地。他們全身衣衫襤褸,有的甚至全身赤裸;他們就像是被血污侵蝕過的蠟像,又或者,只像普通人站在街上發呆。猛的,視野右側一陣騷動,程清藍隱隱只能看到屬於女人的兩條雪白大腿在空中亂彈掙扎,周圍全是人朝她猛撲過去,漸漸將她圍攏,再看不到一點雪白。
  
  程清藍雙眼猛然離開瞄準鏡,轉身面對葉焱,艱難道:「殭屍之地,應該沒有人類了吧?」
  
  葉焱沉默了一下,說道:「不排除還有倖存者。但是我們沒有辦法。」
  
  「我們下去吧。我看夠了。」程清藍道,「葉焱,我想真誠的說,你們做的是一件偉大的事情,我真的,非常敬佩你們!」
  
  葉焱深深看她一眼,沒有說話。
  
  ————————————————
  
  這天晚上,葉焱和程清藍出發前往距離指揮所二十公里外的蘭仕街——也就是曾經找過程清藍的神秘男人告知的地方。葉焱讓安池率五十個精壯士兵,開著兩輛坦克和一些重武器,跟在1公里外的身後。
  
  出動這樣的兵力去逼近幾個男人,可見葉焱對對手的重視。程清藍已經打開全副武裝,葉焱也手持激光衝鋒鎗,身上背滿彈藥,兩人在接近目的地5公里的地方,開始以極快速度在黑夜中穿行。
  
  今夜天公特別配合,從殭屍之地刮來陣陣大風,掩飾了兩人的腳步聲。而葉焱專門在行動前,略略指導了一下程清藍氣息、腳步的配合,使她能夠更輕盈快速,不被人發現。
  
  蘭仕街曾經是當地著名的高檔購物街,也是女人們最愛的地方。如今只餘一條陰暗的大街,和兩側破寂的建築,死氣沉沉。地面上還有被丟棄的女人的高跟鞋、破爛的綢緞隨風飛揚。整條街都是沉寂的,只有一幢建築物的底層,隱隱有微光,彷彿鬼火,在風中搖曳。
  
  葉焱和程清藍就埋伏在離建築物不到500米的牆後,側耳傾聽,果然有隱約的人聲傳來,只是隔得太遠,聽不清晰。葉焱看了看表,估計安池的兵力已經在2公里外到位,兩人對視一眼,持槍躡行逼近那建築。
  
  這原來大概是一家家居店。五個高大的男人分坐在大廳幾排寬大的皮絨沙發上,程清藍認出其中兩個正是那天來找自己的人。
  
  只聽其中男人說道:「老三他們幾個哪天回來?」
  
  程清藍皺眉——原來他們還不止五個人。
  
  另一個身材壯實的男人答道:「就這兩天了。」
  
  之前男人又道:「葉焱的手下夠愚蠢的,寧願死也不肯跟我合作。希望南城邊防上尉不會讓我們失望。」
  
  葉焱臉色驟沉。程清藍也覺得非常不妙,這幫居心叵測的男人,為什麼要跟南城搭上線?
  
  「那個僱傭兵丁一怎麼辦?」有人問道。
  
  男人乾脆的道:「殺了。」
  
  程清藍呼吸驟然加重,屋內男人們全都一頓,葉焱一挑眉,伸手快如閃電抱著她往一側撲倒。
  
  「砰砰砰——」槍聲掃射而過,側牆倒了一片,屋內五個男人全部變身打開所有裝備,端著槍一步步逼近地上破損的廢墟。
  
  「是我。」一個清脆的女聲傳來,男人們都是一愣。
  
  程清藍從廢墟中爬出來,灰頭土臉,掛著不屑的笑容:「你們就是這麼歡迎別人的麼?虧你們還是男人!」她的聲音諷刺中又帶著軟綿綿的慵懶勁,男人們倒是頓住了。
  
  「程清藍,你終於想通了?」領頭的男人笑了。
  
  「不。」程清藍搖頭,男人色變,她繼續道,「我只是想告訴你,不要再亂殺人了,你知不知道你們殺的人,結果葉焱算在我頭上,到處追殺我?」
  
  男人哈哈大笑,猛然頓住:「你,終究跟我們是同類,終有一天,你會成為我們的一份子。」
  
  程清藍咬咬下唇:「你們為什麼要殺丁一?」
  
  男人冷哼一聲:「怎麼,你心疼了?他不肯把他的兵力交給我,我只能殺他。但是你放心,我不會殺你。即使是動物,也不會殺同類。你是安全的。」
  
  男人話音未落,卻只見一個身影,以閃電般的速度從背後猛撲向他!男人反應也算奇快,霍然轉身,正面迎上那影子。只聽「喀喀喀」幾聲快響,兩人身手如電,幾次拔槍對準對方腦門心口,卻都被對方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躲過。
  
  其他人看得眼花,因為隔得太近,不敢開槍協助。一個男人反應過來,猛然端起槍尋找程清藍,卻發現她的身影已經不見。
  
  而深黑的街道,密集急促的腳步聲響起。響徹這建築的四面八方。
  
  終於,只聽「砰」一聲槍響,纏鬥的兩人猛然分開,各自摔出去十多米外的地面。藏身於黑暗中的程清藍猛然撲出,將右邊地上那人拽住急速倒退,而身後的牆轟然倒塌,刺眼的燈光驟然亮起。戰鬥坦克緩緩駛入,持槍的士兵亦步亦趨。
  
  葉焱右肩被對方手上尖刀劃出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血肉模糊;程清藍從褲兜中抓出一顆解毒丸就往他嘴裡塞。他皺眉吞下解毒丸,立刻甩開程清藍的手,抓起槍對著大廳中瞄準。
  
  而大廳中,身中葉焱一槍的男人頭領慢慢從地上爬起,右腿上赫然一個血洞。其他四個男人站在他身後,全部端起左臂上的槍管,對準四個方向的包圍圈。
  
  「卡!」「卡!」「卡!」這個一層大廳四個方向,極為刺眼的超強軍用探照燈同時打開,將整個大廳照射得恍如白晝。沉默的士兵們持槍或蹲或立在坦克和車輛旁邊,只需長官一個手勢,他們就可以把大廳中的五個男人射成刺蝟。
  
  局面一觸即發,廳內死一般寂靜。程清藍被葉焱護在身後,緊張得話也說不出來。只是望著葉焱高大寬厚的背和肩頭那道深深血痕,心中升起無法名狀的感動和酸澀。她什麼也不能做,只能緩緩移動到一旁,倚在坦克邊,左手槍管對準場中領頭的那個男人。
  
  受傷的男人頭領忽然笑了:「葉焱?想不到你可以跟我打成平手!不愧是亡者之地的統治者。可是,你以為,只是這樣,只是幾十個士兵,就能抓住我們嗎?」
  
  他以驚人的速度抬起左臂,隔著數米遠的距離,遙遠卻精準的鎖定葉焱的頭部:「你還真不愛惜手下士兵的性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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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怒殺

      他以驚人的速度抬起左臂,隔著數米遠的距離,遙遠卻精準的對上葉焱的頭部:「你還真不愛惜手下士兵的性命呀!」
  
  他的頭盔和程清藍的一樣,都有自動制導鎖定目標功能。也就是說,只要他開槍,葉焱的腦袋必定開花。但是他並沒有開槍,因為程清藍早在前一刻已經鎖定了他的腦袋——頭盔的報警系統提示了他。
  
  局面僵持。他和葉焱都心知肚明。
  
  「放我們走!」他揚聲道。葉焱搖頭:「不可能。」
  
  「你就不怕死?」他威脅道,再次晃了晃手中的槍。
  
  葉焱冷冷道:「對著我的槍只有五把。對著你的槍好像有三十多把。投降吧!」
  
  男人的臉色在高強度探射燈下顯得異常蒼白,他繃著臉,怒吼:「葉焱,我們單挑!如果我贏了,你放我們走!並且不准再追殺我們!」
  
  葉焱沉默了一下,竟然點點頭。程清藍焦急看著他流血的背影,他卻紋絲不動。
  
  男人道:「我數一、二、三,除了我和程清藍,所有人放下槍。」葉焱立刻道:「按他說的做!」
  
  男人身後手下猶豫道:「老大,真要單挑?」男人回瞪手下一眼,其他四人立刻噤聲。
  
  「我相信亡者之地統治者的信譽!」男人看著葉焱,「一、二、三!」
  
  包圍大廳的士兵「塔塔」兩聲,原本端起的槍瞬間同時收回、垂直、槍口朝下。男人身後四個手下也放下了左臂。雙方都沒有違規。
  
  男人滿意點頭:「葉焱,你果然言而有信!」葉焱恨恨:「我要親手殺了你,才能替我的人報仇!不過你的人,至少應該把裝備收起來!」
  
  男人看了一眼周圍:「那你的人必須扔掉槍。」
  
  「沒問題。」葉焱數道,「一、二、三!」話音剛落,圍住大廳的士兵齊刷刷蹲下,手上機槍重重放在地上,發出清脆的撞擊聲。包圍圈中的男人嘴角彎起,他身後的人雖然手指伸向肚臍下方,實際卻並未按下。
  
  「射擊!」他興奮的張嘴——
  
  然而在他剛剛要喊出第一個字的時候,一陣密集如疾雨的槍聲驟然響起,瞬間已至身前,他駭然大驚,憑借超人的反應力和意志力,他猛然翻身,向後連翻數個跟頭,雙足踏在沙發上,一個倒翻,已經躍到大廳巨大的吊頂上,望著大廳情形,簡直怒不可遏!
  
  原來包圍大廳的士兵是三十多個,但他們身後還有十多個士兵隱藏在黑暗中。當葉焱下令扔掉槍時,前排士兵蹲下,後排抬槍便射!男人以為自己藏了陰招,實際上卻被葉焱算計!而葉焱的指令,便隱藏在那句三十多個裡,他帶來的人明明是五十個,不是三十個。安池不愧是跟了葉焱多年的戰士,配合極為默契。
  
  「呼呼」兩聲,另外兩個他的手下也躍上吊頂,然後另外兩個,卻渾身是血躺在大廳中央,身中數彈,儼然氣絕。
  
  領頭的男人自甦醒以來,自恃強大武力裝備所向無敵,他手下一共不過十幾人,今天便折損了兩個,心痛不已。
  
  盛怒之下,他急速舉槍對準站在士兵身後的葉焱,手指扣動扳機!不管葉焱多麼厲害,此時暴露於他的槍管下,一旦他鎖定了葉焱,制導子彈射出,葉焱不死也要賠上半條命!
  
  警報!他的耳邊驟然響起急促至極的警報!那是致命的警報、死亡的預警!自他甦醒以來從未鳴響過!是誰?是誰在向他射擊?
  
  然而他的反應也是快得出奇,幾乎在同一瞬間,他還未扣下的扳機猛然停滯。倉皇回顧間,只見數米外,一雙眼睛帶著陌生的冰冷看著自己,而一道白色火光正朝自己掃射過來!竟然是她!她什麼時候鎖定了他?她竟然開槍速度比他還快!
  
  男人反應也是奇快!他猛然偏移槍口,對準程清藍抬手便射——
  
  「彭——」一聲巨響,火光驟然成團,在半空中發出爆裂般的聲響——那是男人和程清藍互相鎖定對方射出的子彈在,在空中撞擊爆炸。
  
  原本被男人機槍鎖定的葉焱警醒的發覺那男人槍口偏離了方向,他原打算也是開槍與男人對射,讓子彈在空中爆炸,否則制導子彈會貫穿自己的腦袋——而此時,是誰救了自己?他眼角餘光瞥見身後那人全神貫注端槍凝視,嬌小身軀卻在微微顫抖。
  
  她竟然救了自己……
  
  「啊!」站得較近的幾個士兵掩面倒下——
  
  「炸彈!」
  
  「射擊!」
  
  領頭男人和葉焱同時反應過來,同時怒喝發出指令。只見五六道坦克射出的黃色火光只撲向大廳吊頂,然而在黃光中更為閃耀的,是三道強烈的白光,從相反方向猛然射三個方向的士兵們!
  
  「掩護!」葉焱大喝一聲,驚天的火光在吊頂和大廳四周同時炸起,葉焱和程清藍都極有默契的往後倒退數米,葉焱還一手提了個來不及撤離的士兵。
  
  「葉焱,我們走著瞧!」領頭男人瞬間已至數米外的街角,隱隱只能看到三個黑影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消失在轉角。然而葉焱的士兵們,站在或倒在大廈外的只有二十多個,還有一半已經被炸彈消滅,或者被困在大廈裡!
  
  被強烈火力攻擊的大廈還是搖晃,隱隱有轟鳴聲從頭頂傳來。程清藍看著身旁的葉焱驟然色變,像一隻離弦的箭猛衝向那火光裡。
  
  「葉焱!」她疾呼一聲,心頓時提到嗓子眼,那裡面那麼危險,葉焱居然就這麼衝了進去。她想也沒想,腳下猛然發力,低頭便學葉焱往大廈中疾衝——
  
  身子突然騰空,一股極強的力量猛然拽住她的衣服,生生阻住她的奔勢,將她在空中平行拉回來兩三米。她只覺得後背發涼,明明聽到領頭男人已經遠去了!是誰阻住了她的路?她憤怒的抬槍便要往身後射——
  
  「要向我射擊麼?我的公主!」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溫熱的氣息就噴在她的頸項上,身後那人長臂一環,便將她整個抱在懷中,慢慢扳過她的肩頭。
  
  程清藍原本緊繃預備發力的四肢驟然放鬆,她抬起頭,望著幾日不見的那張熟悉的臉,驚喜道:「丁一!你怎麼來了?」
  
  丁一那俊朗的臉在黯淡的夜色中,平添了幾分柔和的味道。他還是一身灰綠迷彩,背上背了兩挺機槍,腰間兩把手槍和十多個手榴彈。
  
  他嘴角揚起笑容:「我來接你。」說完,他俯下身子,試圖親吻程清藍的臉。程清藍條件反射偏頭躲過。丁一慢慢直起身子,嘴角笑容還在:「才四天不見,你的反應速度就快了很多。」
  
  程清藍沒心思跟他調侃:「先不說這個,葉焱在裡面,我們去救他和他的士兵!快!」
  
  她轉身便要再次撲進去,然而在他禁錮的懷裡卻根本無法完成轉身的動作!
  
  「不去!」他淡淡道:「葉焱不會死。跟我也沒關係。」
  
  「你!」程清藍瞪大雙眼,「你不去我去!」
  
  「你也不准去!」丁一猛然厲聲道,突然伸手從她腋窩下膝蓋下穿過,一下子將她打橫抱起,足下發力,以極快的速度狂奔!
  
  「你放我下來,不然我開槍了!」程清藍在他懷裡試圖掙扎,卻被他摟得死緊。
  
  「那你就開槍吧。」丁一眉也不皺的道。
  
  「你怎麼回事?」程清藍身子被他很巧妙的制住,根本用不上勁。而不受控制的左手右手又不敢真的朝他開槍或攻擊,只能強扭過頭,眼睜睜看著冒著硝煙的大廈離他們越來越遠。
  
  在被丁一丟入戰車後廂的一剎那,程清藍隱約看見一個高大敏捷身影從那硝煙中鑽出,如離弦的箭一般往這邊飛奔而來,而他的身後,大廈猛然垮塌,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響!
  
  巨大的煙塵和火光瞬間籠罩了整個街區,丁一以從未有過的驚人速度駕車飛馳,猛然拐彎轉入一片黑暗,而身後,再看不到那大廈和葉焱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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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陽在灰暗的土地灑下慘淡的黃,從路的盡頭,一直延伸到腳下。亡者之地一如既往的荒寂沉默。
  
  戰車在廣場前驟然停住,車門彈開,程清藍前腳下車,丁一後腳就跟出來,一把拉住她的手臂,阻住她埋頭往屋子裡走。
  
  「還在生氣?」丁一將她的手臂抓得緊緊的。
  
  程清藍不吭聲。
  
  丁一湊到她耳邊:「你看,你這一路,把我撓的、咬的!」他將另一隻手伸到她面前,挽起半截袖子——麥色的手臂上,幾道紅痕,程清藍眼角餘光瞥見,「哼」了一聲。
  
  「背上還有。」丁一說道,強迫她轉身面向自己,忍不住笑了,「怎麼這麼大火?再生氣,我就親你了!」
  
  以往這個時候他這麼說,程清藍往往面紅耳赤顧左右而言他躲開,躲不過,只會軟在他懷裡,帶著顫抖徒勞抗拒。可如今眼前的程清藍,身體明顯一僵,不發一言。
  
  丁一沒出聲,鬆開手。程清藍轉身便走。丁一輕聲道:「收拾一下東西,我們離開一段時間。」
  
  程清藍站定:「為什麼?」
  
  丁一慢慢說道:「我不喜歡葉焱總纏著你。」
  
  程清藍心裡一抖,又是這樣,丁一,你又是這樣,說著莫名其妙曖昧的話,做著曖昧的事情!可是自己怎麼,偏偏無法相信他,相信他的關心毫無目的,相信他的深情款款有幾分真情在裡面?
  
  程清藍頭也不回,慢慢道:「可是我喜歡。」說完,大步衝進自己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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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清藍坐在床上,腦子裡有些亂。
  
  非常掛念葉焱的情況,她只來得及看到一個酷似他的身影從即將倒塌的大樓衝出來,那是他嗎?大樓倒塌後,他有沒有危險?
  
  還有丁一,固執的將她帶走的丁一。她身上有他送的鏈子,當然輕而易舉能找到她。可是丁一明顯對葉焱有敵意!
  
  幾天前,她偷偷從丁一身邊溜走,一是為了解除丁一的危機;二也是有點想逃避跟丁一之間剪不斷理還亂的曖昧。丁一愛她麼?她不知道,大約是有興趣的吧,大約是當成自己的所有物愛護著吧?
  
  其實女人都不傻。真愛她的男人看她的眼神,和那些眼神中還有別的東西的男人,任何女人,都分辨得清。只是有人願意裝傻,有人能忍下心拒絕離開。程清藍屬於後者。所以前一段時間,哪怕丁一多麼溫柔風度,哪怕兩人孤男寡女無論是感情還是肉體的互相依賴都越來越深;哪怕在亡者之地陰冷空曠無助的夜裡,丁一擁著她吻著她的感覺有多麼讓人想就此沉淪,她就緊咬牙關,邊淪陷邊抗拒。
  
  直到紅老大和陳楷辛相繼來襲,他竟然肯為她犧牲自己,她開始覺得他的爽朗笑容和灼熱親吻中,開始帶了幾分不同的味道。她就覺得不行了,她必須離開。
  
  而葉焱,似乎是不一樣的。從一開始就不一樣。哪裡不一樣卻說不出來。只是想到那天,明明很浪漫很烏龍的相遇,他看到她的身體,冷酷嚴肅的他,傻傻的變身為獸;想到他這些天,每一個凝視每一個冷漠的側臉,都讓她眼淚都要掉下來。
  
  究竟,是溫柔的百般呵護、情不自禁的互相依賴是愛情,還是那酸楚得想要落淚的感覺是愛情?
  
  門外光影一閃,已經從內反鎖的自動門忽然徐徐打開。程清藍慢慢抬頭,看到空曠的房間另一頭,那個熟悉的高大身影站在陽光的陰影中。
  
  「你別進來,讓我一個人靜一靜。」程清藍說道。
  
  那人的身軀高大而陰暗,赤著上半身,露出肌肉結實的麥色胸膛。他的身形依然是完美的讓人面紅心跳的男人身形。然而他沉默著,於是因為沉默,往日爽朗親暱的臉,平添了陰霾冷酷的氣質。此時此地,他於程清藍眼中,變得陌生而不可猜度。
  
  那人彷彿未聽到程清藍的話,緩緩走入屋內。門在他身後,徐徐關上、從外面反鎖住。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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