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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其它小說] [極至]酒不醉人[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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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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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25 11:22:23 |顯示全部樓層
抉擇
  
  我問傾子生:「你把我帶到這異族的帳子裡,是要我生還是要我死。」他身子一僵。我回頭看他,只見他嘴角微微彎起,浮出一絲苦笑來。我不忍心再刺激他,只是低著頭不語。他走過來,在我面前蹲下,輕輕說:「我軍得到密報,秦玉傾與縉王已多方接洽,如果他們合作的話,你的生死... ...」我知他說的是事實,也知他到現在都只是為著我好,可我還是想留在委遠城內,因為我想知道,二叔最終的選擇到底是什麼,我愛他,我不忍心讓他煎熬,卻不願捨棄自己的情感。明明知道他比我掙扎得更厲害些,還是有那麼一些僥倖心理,你看,當初他那麼輕易的用玉璽交換了我。而今,他又會不會再做同樣的選擇?
  
  鴻福將茶水和飯食重重的擱置在桌上,對我有些怨憤。我是能理解她的,如今,我確實是個不討喜的人。將那些吃食推到一邊,意興闌珊。傾子生站了起來,我又問:「你為什麼會為樸德遁斯做事?」他沒有回答我,只是對鴻福低低吩咐了些事,鴻福便走了出去。她臨走時重重的擱下了門簾,那層厚帆布激起了空氣的塵埃,我從窗口的光線中仔細的瞧著那些光線。正愣神,傾子生拿出一副畫像給我,我盯睛一看,竟是我自己的模樣。只是神態風流,顧盼生輝,比真人漂亮得多,心裡感歎,莫非這就是情人眼裡出西施,只是二叔,你心裡的我,又是什麼模樣。
  
  外面士兵的通報打斷了我們之間的安靜詭異氣氛。傾子生點頭示意他直說,那士兵說二叔那邊不顧秦玉襲大軍壓境,在得知我被擄的情況下,由二叔統領大多數兵力,已與樸德遁斯的軍隊正面對峙。

  我心裡一個突,媽的,這樣顧此失彼,如果秦玉襲現在突襲委遠,那簡直是大擺烏龍。二叔你昏頭了嗎?腦子裡卻有個小小的聲音,在說:「你看,他還是緊張你的。」我不禁愧疚開來,是的,我從了傾子生,一是對二叔有些動搖,二是心中那個惡魔的猜忌。我賭他的選擇,可是,如果二叔因為我失去所有,我到底是賭輸了還是賭贏了?手腳冰冷,傾子生已戰袍加身,我拖住他的身子:「現在樸德遁斯不在營中,你帶我前面。」他彆扭的轉身,避開我的手腳。我眼淚嘩啦啦的掉,說:「帶我去,求你,求你。」我這樣自私,這樣軟弱,可是傾子生嘴角的苦楚意味越來越濃,可他還是帶著我走出營帳。
  
  我坐在傾子生的馬上,望著對面那個俊俏絕美的男人。他眼中意味不明,只是微微顫動的嘴角表示他現在很生氣,李虎風在他旁邊直搓手,兩軍對峙,卻只是為兒女私情。想來他比我還煩惱吧。

  我不知怎麼面對二叔,只聽他低聲說:「過來。」如果在平常,有兩個英俊的男人為我爭風吃醋,我一定高興得直抽風。但是此刻,對大局的考慮,對未來的不確定,對命運的揣測,對情感的愧疚。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加載在我身上,使我既喘不過氣,腦子也是一團漿糊。傾子生與二叔都是帶著些親信,各自脫離軍隊在軍隊前方交涉的,所以我們離得不算遠。能夠清楚聽清對方的對話,甚至連二叔稍微允亂的呼吸我都能感覺到。

  我喚他:「二爺,你這輩子的理想是什麼?」他不答話,半隱在頭盔裡的臉色卻有些難看。我半低著頭,不敢看他的眼睛:「我知道,是天下。」沒有人反駁我,想來,所有人,都是這樣想的吧。

  我又說:「謝謝你,曾經讓我愛過你,也謝謝你,愛過我。」我是有些難過的,所以聲音才會哽咽:「我知道你在為了我一點點的改變,我本應該覺得幸福,可是我卻感覺是用你的幸福來交換的,如果你用你想要的東西,來交換我要的東西,會讓我覺得,我這一輩子都是欠你的。等到有一天你不愛我了,你覺得不值得了,你一定會在心裡怪我,這一切都是我逼你捨棄的。」斷斷續續的說著這些話,既是說給他聽,也是說給自己聽。「感情這樣的事誰也說不準,畢竟它看不見,摸不著。我愛得越深,傷得越重。如果我一直沒心沒肺的活下去,我一定會快樂很多,你說是不是?」我說了這麼多話,卻沒有任何一個人回應我,獨角戲實在難演,所以我做了總結:「趁秦玉襲還沒偷襲,你帶兵回去吧,縉王是個好的合作夥伴,兔死狐悲,他足夠聰明,一定會輔助你,你也就將就一下,娶了黎清泉,給老年人一個台階下吧。」話到此處,說不沉重是假的,可是對面的人卻沒有反應,又重複了一句:「過來。」我知道他在彆扭些什麼,可是真的,我不想你後悔,我不願意多年以後,你看著我的衰敗的面孔產生厭惡感。我這麼愛你,愛到對你始終小心翼翼,愛到連未來的憂愁,都一併受了。
  
  我把身子放鬆,靠在傾子生懷裡,嘴上說:「他不一樣,他能給我的安定,你不能給,你知道的,我貪圖安逸,我要的,你給不起。」我知道我又利用了傾子生,可是怎麼辦呢,我總是這樣,似乎已成習慣,而身後的男人,也是總縱容我,滿足我。二叔的眼神越發陰冷,隱約能看出些紅血絲,我不看再看他,轉頭哦鑽進傾子生的懷裡,能聽見有策馬過來的聲音,只是馬蹄聲緩慢,良久才停住,近在咫尺的聲音:「過來。」他說話不喜歡重複,說兩遍的時候都很少,你看,他是個多有原則的人,可是我仍然堅持的觸怒他,當我知道你來救我時,我就已經下定決心,我不要做後悔的決定,雖然拿不到它的一半,我還是希望你可以完成你的夢想,站在原本屬於你的,最高點。
  
  我轉過身,衝他大喊:「我好累,放過我吧,好不好?」這句話倒是心聲,只是它那麼微小,其實和你在一起,我並沒有多懼怕勞累。他愣住,半路停住想要撈我的手。指尖修長,美如白玉,想到今後再也握不住這雙手,心裡的眼淚就流啊流,流得我連呼吸都有些困難了。我鼓起最後的勇氣說:「你看你現在的樣子,這麼衝動魯莽,連保護我都辦不到了吧,這樣的你,我又怎麼會生死相隨。」
  
  別人說過男人的自尊是經不起挑釁的,不管他多麼愛你,不管他多麼優秀,你都不要去挑戰他的自尊心。所以我最後的話顯然起到了作用。我看他策馬回奔,捲起那麼大的塵煙,嗆得我眼淚鼻涕一起流,只是不知道為的是那塵煙,還是塵煙中離去的背影。本來,愛一個人很幸福,很快樂,很簡單。可是那都是因為淺淺的愛,等你真正愛到了深處,不得不時刻小心,時刻受傷,所以很多很多刻骨的愛情最後都慢慢的消磨成另外一種感情,畢竟,人這樣脆弱的生物,怎麼經得住那麼多這樣的折磨。
  
  眼淚是流乾了的,我怔仲的坐著,既不想吃東西,也不想說話,有些四大皆空的意味。到了深夜,也毫無睡意,傾子生倒是沉得住氣。也不說話,只是一直陪著我。我看著他的模樣,突然吐出一口氣:「你找個尼姑庵把我送了去得了。」他見我終於說話,還是這樣吊兒郎當的語氣,微微回過神,看我的眼光變得深沉。我坦然地回望他,我想他會明白,我此生此世是只愛那個人了。
  
  傾子生當然不會將我找個尼姑庵送了去,他正式對我說,如果我願意,我們找個地方安居下來,他只求每日見到我,當然,如果我願意接受他,我們還可以相守白頭,這是個不錯的提議,我沒有理由反對,我對他的大度,寵愛,容忍已經習慣,你看,對於他,得寸進尺我已成習慣。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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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25 11:22:35 |顯示全部樓層
烈火

  將傾子生的銀票收刮到自己的手裡,厚厚的一疊啊,想來樸德遁斯對他還是不錯的。傾子生的行李很簡單,我基本沒行李,這樣最好,畢竟,我們是偷偷摸摸逃跑。臨走,傾子生又將那副為我畫的畫像塞到包袱裡,我對那個美化我形象的畫卷還是很喜歡的,也就寶貝一樣的揣著。
  
  月黑風高夜,正是私奔的好時候。怎麼說傾子生這樣甩手走人都很不道德。有臨陣脫逃的嫌疑,我有些做賊心虛的四處望著,傾子生卻是很隨意的牽著他那匹大白馬。四處的士兵並沒有露出過多的關注和驚訝之色。我漸漸放開手腳,挺起小腰板,望了望天上的星星,秋風正涼,單願我可以有個好開始。
  
  四周被突然燃起的火把照亮,將隱藏在暗處,拉滿弓箭的士兵都暴露了出來。我有些慌張,這算不算捉姦在床?傾子生擋在我面前,呵斥著這些士兵。只是顯然沒了效果,因為我看見從人群正中走出一個人。

  正是我們的樸德遁斯同學。不知道為什麼,一見到他我就開始發抖。緊緊攥著傾子生的袖子。他安撫似的牽住我的手掌,將我摟在懷中。樸德遁斯冷冷看著我倆,哦,不,準確的說他是看著傾子生。

  半晌他開口:「你忘記你這條命是我的了嗎?」傾子生愣了一下神,低下頭,算是默認。我覺得奇怪,仰頭看他,他謙和的笑了笑。只是笑容有些無奈。我越發弄不清楚,好奇戰勝恐懼,掙出半個腦袋,悶聲的問樸德遁斯:「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樸德遁斯這下才轉過頭來看我,冷冷的說:「你倒真是個禍水。」雖然被說成禍水我很開心,但是被人以這種口氣鄙視,我還是很生氣。皺眉看他,仍然追問:「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樸德遁斯這次正面回答了我的問題,他指著傾子生說:「當初你自願交換這個女人,現在你又要為她離開,那好,你們留下一條命來。」他這話像一個炸彈丟到我腦子裡。

  我仔細想著,難怪當初樸德遁斯那麼輕易的放了我,難怪我在邊城遇見了傾子生,原來,原來,並不是老天開眼,也並不是巧合,呵,是眼前這個男人,一直守護著我。我在傾子生的懷中激動起來,捶著他的胸口:「你怎麼這樣啊,我有什麼好,我有什麼好?!」我有什麼好啊,你說老天對我好,讓我半生不得安穩,你說老天對我不好,又派了傾子生這樣一個人在我生命裡,讓我的生活複雜的矛盾著。
  
  本以為眼淚是流乾了的,現在又溢了出來,我欠他太多太多,不知要欠到哪輩子去。傾子生捉住我亂動的手,好言相勸。我漸漸停了下來,直視樸德遁斯,淡淡開口:「你要一條命是吧?好,我給你。」這話普一出口,傾子生立刻擋在我身前。

  樸德遁斯拍手笑道:「你們不用爭,我這次再也不會放過你們。」接著認真的看著傾子生:「你知道軍中這樣多的秘密,既然不為我所用,那自然是死路一條。」我本是心灰意冷,什麼都不怕的,可是聽見樸德遁斯要殺傾子生,哪裡肯依,連忙開口:「我保證,我們絕不會洩露半點出去,你放過他好不好。」樸德遁斯將頭轉向一邊,周圍的士兵已是舉弓瞄準我們。
  
  再軟弱的人,一生中也有勇敢的時刻,我在以後的日子常常後悔,後悔我這日的勇敢,如果當時我像以往一般軟弱,像以往一般的理智,也許,結局可以改變的。
  
  我怎麼能讓傾子生死在我面前呢,所以我用平生的力氣推開他,直接向樸德遁斯撲去,我的目標很明確,我只是想抽他腰間的劍,趁他不防備脅迫他。以前看過的科學雜誌上說過,人的潛能是無限,所以我是有百分之一的機會可以成功的。只是。潛能畢竟不是超能。劍剛到手,就被樸德遁斯反手拿住,正面朝我刺來,那速度之快,使我完全沒有反應的時間,只能傻傻的閉上眼。
  
  滑膩膩的鮮血流到手背上,有些癢酥酥的,我卻不覺得痛,真的,一點都不痛。我睜開眼,傾子生像一隻掙斷線頭的風箏倒在了我的面前,他的後背到胸口貫穿著一把長劍。鮮血沾到我的整個右手。你看,我總是不覺得痛,因為有很多時候,這樣的疼痛都讓別人為我承受了。鮮血也是別人為我流盡。

  我傻傻的站著,連去扶他的反應都沒有,看他栽倒在地上,他是一個那樣潔淨的男子啊,為了我,倒在這混合了血泊的骯髒泥土裡。心臟好像也被那把劍戳了一個洞。我很想大聲的叫出來,只是嗓子不聽話,只能發出難聽刺耳的聲音,想是在呻吟,又像是被人揍到悶哼,也像是畜生臨死的嚎叫。

  雙腳發軟,倒在地上。我只是一邊嚎一邊慌張,忘記了怎麼哭,忘記了該怎麼辦,我難受得快要抽搐起來,右手被人握住,我才回過神來,忙扶起他的身體,嗓子終於可以發聲:「你別死啊,求你了,求你了,只要我求你,你就會答應的,你別死啊,我還要把自己的後半身托付給你的啊...。」我話說得語無倫次,懷中的人兒臉色已蒼白到極致,他使勁深處一隻手,摀住我的嘴,任我的眼淚落在他的手背上。

  我將他的腦袋抱在胸口上,他輕微的聲音傳來:「他讓你一個人在院子裡喝悶酒,我卻無時無刻都想陪在你身旁,我很久以前就想陪著你飲酒賞月」他說得斷斷續續,我剩下的反應卻只有流眼淚「我知道你不愛我,我也問過自己為什麼這樣放不下你,可是總是解釋不清楚,今日你為我流淚我是高興的,想來我終於自私了一次,讓你難過了,因為我實在無法承受你會死在我懷中,現在卻要讓你承受了。」他的鮮血汩汩的流出來,臉色蒼白到已經有些泛青。

  到後來我也聽不清他說的些什麼,只是把耳朵復在他的嘴唇上,我要記住,記住你的聲音,記住你的溫柔,記住你的愛,記住你的一切。覆上他的嘴唇,他嘴角溢出的血水和我的淚水交織在一起,說不出的苦澀,我卻全部吞嚥,你知道的,我有多後悔,多後悔,我本該愛你的,本該愛你的。
  
  傾子生的死如同一個電影的慢鏡頭,他身體的溫度在我的懷中慢慢變冷,肌肉慢慢的僵硬,我卻抱住不願放鬆。我現在能做什麼呢,我抬起頭,透過淚眼看著樸德遁斯,恨不得將他剝皮抽筋,還有,還有站在他背後的鴻福。想來你是不願我與你深愛的男子私奔的吧,可是你為什麼不正大光明的阻止我們。你為什麼要去通知樸德遁斯,為什麼要害死傾子生。仇恨和痛苦將我的心與感情扭曲著,我帶有那麼強烈的恨意,連樸德遁斯都感都有些害怕,他說:「將屍體燒了。」
  
  緊緊的抱住傾子生的身軀,周圍是燃燒的柴草,樸德遁斯早已離開,想來他也沒有興致捉拿我了。留下處理我們的士兵草草的扔下些易燃物在我們旁邊,他們也跟隨了傾子生些時間,並沒有過度為難我們。過了一會兒就離開了,我卻不想動,如果這些火焰是地獄的烈火,那就請它燃燒吧,將我這一身的罪孽都燒掉,我只想換回懷中這個人的生命,如果換不回,那就請將我一起帶走吧。溫度越來越高,意識也漸漸模糊起來,抱緊懷中的人,知道,只要有你在,一定是不會讓我痛苦的,也知道你會一直一直保護我。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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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25 11:22:47 |顯示全部樓層
前塵
  
  永葉三年,天下太平。
  
  當今聖上秦玉傾,三年前一統南北,四方歸一,國家治理有方,知人善任,新定國號為「重」。
  
  關於這個君王,市井是有許多流言的,說他建國之初,承蒙皇后相助,一路扶持,相知相守,如今天下太平,他卻未納任何姬妾嬪妃,想是與皇后相愛至深,至死不渝。另外聽說當初他征戰四方的時候,對大多數的降臣降將都予以重用,或者以禮相待,只是對於北方異族,確實狠辣獨斷,將某支大族的首領獨子捉拿後抽筋剝皮,屍體吊於城門暴曬三日之久。流言總是各種各樣的,有關於君王的,也有關於娼妓的,我聽著這些流言,笑了笑,是日頭回去吃飯了,也不知道碧桃將飯做好了沒有。
  
  我對於這個世界沒有多大的感情,我只記得我曾經生活在一個很昌明的世界,突然一覺醒來就來到了這裡,當日看到碧桃抱著我哭訴,一邊喚我小姐。我想我是穿越了,只是不知為什麼當時我滿身鮮血,旁邊還有一副染血的畫卷。我細細問她,我說什麼都不記得了,你都告訴我吧。她當時睜大眼睛看著我,一時語塞,不一會,又走過來一個青年,一副讀書人的打扮,見我的木訥反應,也是搖著扇子一副苦楚神色。罷了罷了,我準是穿到一個國破家亡的小姐身上了,還好,還帶著兩個可以奴役的人。
  
  晚飯是我傳授的火鍋,我喜歡這個圍爐而坐的熱鬧勁兒。我的日子是過得不錯的,當初我醒來,身上就有一大疊銀票,夠我海吃海喝一輩子的,於是帶著碧桃和這個窮書生孔溶買了間宅子,地處縉城,是當今皇后的家鄉。我每日就東竄西晃,聽些八卦流言,喝點小茶,聽點小曲,等到飯點就回家蹭飯,倒是與我以前的勞碌命來了個對轉。
  
  剛進門,就見到了正堂掛著的那副畫像,雖然這副畫像看起來極美,只是到底染了些血污,我並不愛多看。今日藉著陽光一看,竟有些反光,再仔細一瞄,任務髮絲和衣角線的地方竟有用炭筆勾勒的陰影線。我激動得吞下口氣。鬼叫著喚碧桃,她連忙從偏廳趕來。我激動地拉著她:「這,這個是誰畫的?」莫非是穿越來的同志,竟然懂這種西洋技法。經過這五年的廝混,我是知道現在沒人會這個的。碧桃看我激動,自己也跟著激動起來:「小姐,小姐,你都想起來了?」我拍拍她的小腦袋,想起,想起你個大頭鬼。她欲言又止:「這,這是大公子畫的。」我一聽,忙問:「那他人呢?在哪?」碧桃癟癟嘴,竟是要掉下眼淚:「大公子已經去了五年了,小姐,你要什麼時候才清醒啊。」
  
  你說吧,這久遠年代,平常賦詩賞景還是不錯,可是獨自到了深夜,難免有些悵惘,我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媽的,給我點夜生活啊,我都這樣過了五年,多少個日夜啊,也不知道為什麼,每日熟睡以後,我總覺得心裡焦灼難受,醒來時淚濕枕巾,卻是記不住夢裡的事情,就這樣日復一日的難受。孔溶懂些醫術,卻老說些心病要心藥醫的屁話,簡直就是庸醫!今日又是如常,我實在受不了,披衣到院子裡看那清亮的月光。現在是深冬,剛坐一會手腳就有些麻木,隔壁院子裡卻傳來絲竹之聲,那歌女聲音柔美,曲子卻熟悉得緊。我聽得一緊,竟是千千闕歌,這樣的夜晚,歌聲傳來,讓我心中的寂寞泛出來,直蕩啊蕩的,蕩到腦子都有些僵僵的了。
  
  第二日,我已打聽清楚,隔壁住的是位姓朱的富戶,前些日子購買了一名歌姬,只是這名歌姬被戰禍連累,容貌盡毀,並不得寵,好在唱出的曲子纏綿動人,才得以生存。我聽出她的境遇並不好,忙上門去討要購買。那富戶看我出得起價,又是相鄰,有意向搞好鄰里關係。嘴上答應下來,說晚上就送到我府上。付了銀子,我安心的回家等著,考慮這要不要搞個歡迎大會,說不明也是穿越來的姐妹,又在亂世中毀了容貌,到底比我還要可憐幾分。
  
  我不知道是我長得嚇人還是怎樣,眼前這位蒙著面紗的姑娘,一看見我,立刻呼吸一緊,木木開口:「是你。」我指指自己的鼻子,嘴裡念叨:「應該是我。」旁邊的碧桃和孔溶卻一副遇到熟人的表情,碧桃還過去牽起她的手問:「鴻福,是不是你?」我一笑,紅拂,好名字啊。那廂,那女子開口:「是啊,洪福齊天,是個好名字。」話語淒楚,我覺著她身世必定可憐。我卻說好,有些諷刺意味,只好住口,只是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這樣的場景似曾相似,或許是在夢中吧。
  
  歡迎大會如期舉行,我熱情的為她夾著菜,她臉色複雜,露出的半張臉,仍能見著她緊皺的眉頭。我學著江湖人的口氣說:「鴻福姑娘不知有何煩心事,說出來聽聽。」她看我的臉色更是古怪。我猜她以前可能與我熟識,只好道:「我幾年前遭逢變故,如今前塵往事已忘盡。」她似不相信,不開口。我也難得再好言相勸,只好單刀直入:「不知姑娘說唱的千千闕歌是從何而來?」她被我問得一愣神,碧桃拿不穩筷子,緊握住我的手:「小姐,你記起來了,你記得那歌了?」眼角眉梢都是激動與笑意。我不清楚她在說什麼,倒是越來越糊塗,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我這個身體的主人也是穿越人?見我又不說話,碧桃的喜悅慢慢隱去,想來已經習慣我這幾年的時好時壞。一頓飯,吃得是索然無味。
  
  飯畢,我就這桌上的燭光想事情,我為什麼這麼想找到與我相同的人呢,大抵是覺得無聊與寂寞吧,所以才想去找些瓜葛來,只是兜兜轉轉,卻都是些熟人。覺得心裡卻是悶悶的,這樣下去,可是要提前到更年期的,根據碧桃提供的數據,我現在得有二十七歲了吧,既然不年輕了,當然得找些事來做,不如活得瀟灑些,成就番小事業。打定主義,也不再覺得長夜漫漫。
  
  誰都錢最好賺,當然是女人的錢。所以呢,我在臨街的地方選了店舖,做起了女人的買賣。用許多小格子將櫃檯展覽的地方隔開,放上飾品,還有我獨家設計製作的紗衣。樣樣都是情人細心做好的,本來,我也沒打算靠這個發大財,只要求個成就感就好。可是無心插柳柳成蔭的事情就這樣發生了,開業不過短短一月。名聲已經打響縉城,貨物也是供不應求。看來,古人的消費能力也不算低啊。我坐在內堂的椅子上看帳本,鴻福和碧桃都在前廳幫忙,鴻福最近也沒有那麼彆扭了,雖然單獨面對我時仍有些尷尬,好在也把這裡當家了。近來,我有空就會纏著孔溶聊些關於我以前的事,知道了我曾經做過宰相家的媳婦,後來戰禍連連,我的夫婿也已身故,而前堂的畫像,則是他留給我的最後的東西。事情基本搞清楚了,可我總覺得心裡有某一個角落空空的,缺了什麼,填也填不滿。可是這又怎樣呢,現在我的日子既閒適又充實,這樣也不錯,也何必去牽扯那些瓜葛呢,明月當空。明日怕是要下雪了吧,瑞雪豐年,又是一個好時節吧~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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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
  
  第二日果然下了雪,大地上厚厚的銀裝,晃得人眼睛都有些睜不開,我抱著小暖爐,站在門口看雪,今日應該是沒什麼人上門了的。本來打算不開店的,只是這店開著也是閒適得緊,也就無所謂了。要到飯點的時候我讓夥計盤點一下,關門得了。從側邊突然竄出一個人,原來他家主人的夫人生辰要到了,路過縉城,聽說我店子的名聲,準備陪夫人來選購些飾品,讓我遲些關店。我本是遲些快些都不要緊,看他衣料華麗,想也是些富貴人家,不願得罪。立即就允了,讓夥計守著店子,只是自己累了,打個呵欠,先回內堂歇息一會兒。
  
  迷迷糊糊的睡著了,又被外面的聲音吵醒,我探出一個腦袋去看,外面站著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年,衣冠華麗,面容俊俏,旁邊也站著一個俏生生的姑娘。倒是一對璧人,感歎一下,古人早熟,你看,才這麼大,就娶親了。想當年,我這個時候還在讀高中,向著大學邁進。夥計見我探出了腦袋,忙上前請示,原來那姑娘見我店子裡飾品精緻,有意定做一對。可是我一般都是只做孤品的,夥計覺得為難。那姑娘也許覺得我們有錢不賺很沒有道理,呵斥了他幾句。我猜可能是夥計說不來話,惹惱了貴人,忙親自迎上去。那姑娘和少年轉頭看到我,我朝他倆露齒一笑。姑娘有些訕訕,少年卻愣住了,反應與鴻福當日見我時一模一樣。我覺得奇怪,莫非又是熟人,你看,這個葉芊重,熟人不是一般的多啊。
  
  沒有繼續在意少年的表情,我對那姑娘好言恭維了幾句,又應承了定做的業務,想來她還給我提供了個好門路。情侶飾品,以後再出個情侶裝,倒是財源滾滾。姑娘見我好說話,也沒有再生氣,恢復了可愛的性子,繼續挑選著店裡的東西。我讓夥計好好兒伺候著,準備功成身退。臨走前聽見那姑娘喚少年:「之覓,你過來看這個東西怎麼樣?」之覓,之覓。我覺著這個名字實在不錯,陪那樣的模樣,我要是再年輕幾年,說不定就春心萌動了呢。
  
  鴻福一大早就去店子裡了,孔溶陪碧桃上街購置生活用品去了。他們兩人最近總是同出同進,有貓膩!不過我也是樂見其成,碧桃只比我小兩歲,雖然我仍覺得她風華正茂,可在古代,也是過了嫁人的年齡了,想著有空了將她與孔溶送做堆得了。門外有人敲門,我從炭火邊挪動身體,這天兒冷得,不知道春天什麼時候才來。
  
  門外的少年昨日見過,我對他的來意不明所以。愣神看他,他也看著我,愣神了半晌,開口:「姐...」我驚奇往後跳了一步,我哪裡蹦出來你這麼大一個弟弟。也許我的反應太過突兀,他臉上已浮出悲嗆神色。想來這葉芊重身上實在有太多秘密,太多牽扯。我只好指指自己,安慰他:「我幾年前摔壞了腦子,記不得你了。」他認真看我,見我不似說謊,又有些出神。我看出他身份不低,想來也不是什麼歹人,這樣站在門口也冷,說:「你進來吧,我們到裡面說話。」
  
  炭火揚起白色的灰燼,我被烤得懶洋洋的,對面的少年一直坐在不說話,我都快要睡著的時候,他終於開口:「我這些年沒有總被愧疚所折磨。」我聽著他沒頭沒腦的說話,也不知怎麼接,只好打個呵欠,隨意說:「失眠啊,做了虧心事啊?」他被我說得又是一愣,我怕他又開始沉默,只好忙說:「開玩笑的,開玩笑的。」他低下頭說:「我給你講個故事吧。」我點點頭,講故事還是不錯,我就當聽書了。
  
  「以前有位權勢極高的官吏酒後亂性,姦污了自家的婢女,那官吏本就無心婢女,加上覺得對方地位卑微,也沒放在心上。後來,那位婢女十月懷胎,產下一子,那官吏既未承認血脈,也未補償婢女任何名分或者實際的東西。他的全部心思都在亡妻留下的那個不成器的獨子身上。婢女生下的孩子與那獨子生活在同一座宅院裡,生活卻是天差地別,一個是萬人手中的珍寶,一個是下人的笑料。那幼子就在這陰冷麻木的世界慢慢長大,相依為命的母親早已認命,也是活一天是一天,只是那孩子,心中卻不甘心,只想,如果自己可以出人頭地,一定將那些嘲弄他的,□個遍。」
  
  我漸漸聽出了味道,想來是兩人身份的微妙導致那小孩的心態扭曲吧。可這事情多了去了。喝口茶,聽他接著說。
  
  「後來,那官吏被戰火連累,暴屍城樓,獨子也被毒殺在大牢內,朝廷還下令,滿門抄斬。畢竟是大樹,根系複雜,府中早知消息,除了幾個主要的人物,下級僕從都是逃的逃,散的散。那幼子也聽到了消息,趁官兵前來抄家之前,與母親逃了出去。一路出京城,兩人都是身無分文,受的苦痛只是不消說,少年從小受盡人情冷暖,知道不能靠別人施捨,機會總要自己抓住。所以當他母親病死在路上的時候,當一位路過的女子向他伸出援手的時候,他緊緊的把握住了這個機會。」他說到這裡的時候頓了一下,我也聽得有些惆悵了起來,本來覺得這個故事極其普通,可總有些感同身受的觸動。

  催他:「你接著說下去。」他開口:「後來,他卻度過了一段很快樂的時光,做了一段正常的少年應該做的事情,有了親人愛護的感覺,那女子還命人教他練武,說他以後就是她娘家人了。可是後來,他還是沒有戰勝心魔,他那麼渴望出人頭地,他害怕啊,害怕又回到以前那暗無天日的底層去生活,他知道有些機會必須自己牢牢抓住,所以,他背叛那個當他是親人的女子。也間接導致了那女子的死亡。而現在他也得到了自己夢想的榮華富貴。只是每日深夜,他都會睡不好,會想當初自己有沒有做錯。」
  
  如果聽到這裡我再聽不出來那個少年是他的話,就枉我看了那麼多年的電視劇。等他慢慢說完。我問他:「你想得到她的原諒嗎?」他點頭,眼神誠懇。我笑笑,有些殘忍:「如果我是她,我必不會原諒你,你不要在做了錯事之後再祈求別人的原諒,因為你並不懂那些錯事會傷害別人多深。」他垂頭,半晌才說:「我明白了。」我拍他肩膀一下:「所以你以後再也不要做這樣的事了,不被原諒就不被原諒北,做了自己該做的事,過好以後的人生不就好了。」我說的都是真心話,有些東西,失去了必定補不回來,並不是一句原諒,就可以補回那些逝去的感情。
  
  少年臨走前說:「我叫牟之覓,姐姐,你要記住我。」我點頭,他又問:「我有空可以來探望你嗎?」我再次點頭,他又問:「你忘記他了嗎?」我並不知道他說的是誰,只是前塵往事我都不記得了,想來他口中的她是我穿越之前的葉芊重吧。所以我還是習慣性的點頭。他歎口氣,問了我最後一個問題:「那你現在快樂嗎?」我快樂嗎?我問自己,然後朝他璀璨一笑,第四次點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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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25 11:23:09 |顯示全部樓層
昨日

  這日是大年夜,街亭集市都已歇業。前段時間我推出了一款帶有玫瑰的斗篷披肩,風靡了一陣子,賺了個盆滿缽盈,心情大好,還給遠在京城的之覓寄去了一套,怎麼說他也叫過了我幾聲姐姐,夫人又是我的財神之一。我自然得攏絡人心。把他和他的小妻子哄開心。
  
  孔溶把大紅的燈籠掛好,我捅捅在旁邊打小手的碧桃,問她:「你覺得好看嗎?」她點點頭,臉頰被紅光照得煞是好看,我嘻嘻一笑:「既然好看,等年過完了,我們就讓整座院子都掛滿紅燈籠得了。」她不解的轉頭看我,我又指了指孔溶,朝她曖昧一笑,這丫頭竟是輕輕唾了我一口,急忙轉身而去了。只是嘴角,仍然留在笑意。我心裡高興,你看這俗世男女,這樣充滿愛意,感覺多好。
  
  依次斟滿酒,年夜只有我們四個人,說不上冷清,也算不上熱鬧。我抿了一口那酒,微熱的感覺,順著舌頭喉嚨,滑下腹中,感覺倒是極好。本來我以為我會不習慣飲這個世界的酒水,那知一見如故,而且頗有幾分酒量。喝完酒我宣佈了個決定,我說:「碧桃,孔溶,過完年你們就成親吧,年紀都不小了,早日給我生個小侄子啊。」他倆低頭不語,想是害羞。

  我當場拍板,說就這樣定了。兩人扭捏一下,也沒拒絕。再轉向鴻福,她近來性子平和了很多,可有時候面對我還是忐忑。我想她是因為一介孤女,沒什麼傍身。便道:「等碧桃他們成親完了,我也要四處走走,去看看山山水水,到時候碧桃和孔溶可能都要陪著我去,這個店子就交給你打理吧。」鴻福嗯了一聲。

  我再說:「倒不只是打理,是想將店子盤給你,我這人懶,也不喜歡經營,到時候你不嫌棄,讓我當個設計師,混口飯吃就行。」她抬起頭來,臉上的傷疤在燈光下顯得柔和了許多,也沒那麼嚇人了。想是不相信我會將家業托付給她。我安慰幾句:「碧桃這輩子的幸福就是孔溶了,想來你也心高氣傲,暫時也難遇到良人,自己有些家底,也穩當些。」我這話說得委婉,可鴻福情緒卻很激動,半晌苦笑一下:「我哪裡還能配什麼良人。」我猜她是想起了傷心往事,也罷了,只顧著勸大家喝酒吃菜。
  
  說起辦喜事,我卻毫不懂規矩,也不懂禮節,只好花錢請了那紅牌的冰人,按著規矩置辦了嫁妝聘禮,本來我主張西式婚禮,可想來讓這兩人穿白色結婚,他倆一定會揍死我的。

  有錢的好處就是可以當甩手掌櫃,我閒來無事,就到茶樓聽八卦,不過是東家某富戶的小女被婆家休了,整個茶樓的人就可以說半天。我正聽得興起,又有人插嘴,說當今聖上三年未納過一個嬪妃,此次卻看上了一個臣子的嬌妻。我對這種名字花邊新聞特別感興趣,馬上仔細傾聽。原來前些日子過年,朝廷舉辦新年酒會,官吏都攜正妻參加。

  這聖上本來是個清心寡慾的人,登基三年以來,從未見他為任何一個女子多看一眼,此次卻盯著奧五城駐守將軍的嬌妻不放。散席之後還命人傳她入宮。不知幹了些什麼好事。後面就是那些男人的細細竊笑聲,我鄙視一下,不就是男歡女愛,石頭開花唄,沒什麼好神奇的啊,只是我對那將軍嬌妻的容貌還是頗感興趣,不知是怎樣的玉人兒。望望外面的天色,還是早些回去吧,不管別人怎樣的相愛糾纏,我這樣一縷異世界的幽魂,都是沒有資格去羨慕和擁有的。
  
  吹吹打打,鞭炮聲滿天,喜事要熱鬧,加上我拋了大把的銀子說要大辦。那送親迎親的硬是繞了大半個縉城,雖然還是繞回了葉府,喜氣就是綿長的。我喝了喜酒,飲了喜茶,接了跪拜,送了紅包,鬧了洞房。一切都極完滿。可是看著那大片大片的美麗紅色,我卻覺得心中某個缺口一點點的裂掉,好像裡面盛滿的液體要流出來一般,既讓我興奮,又讓我恐懼。賓客不多,都是些熟識的街坊和店裡的夥計,眾人的臉既親切又陌生,我隱在那廳堂的一角,只覺得手中握著的酒杯是清晰的,於是一杯接一杯,但願酒是穿腸毒藥,使我長醉不復醒。
  
  早上醒來,竟是新娘子給我喂的水,嘴裡也沒閒著,一直教訓我:「小姐啊,你怎麼這麼愛飲酒呢,而且酒品一直不好,第一次見你喝醉,你就照著二爺那絕美的臉呼啦了兩下,如今... ...。」我還沒來得及消化她的話,碧桃又馬上意識到什麼似的,閉上嘴不再嘮叨。「好啦,好啦。」我哄她:「不是你和孔溶的大喜日子嗎?我高興就多喝了幾杯。你去幫我弄點吃的嘛,我好餓哦。」碧桃歎口氣,又囑咐我不要受了風,快點起床,才出去。望著她離去的背影,我腦子裡嘀咕:「二爺?不知他和這葉芊重又是怎樣的瓜葛和牽扯。」
  
  因為是度蜜月,所以我對旅遊路線的制定還是很尊重碧桃小兩口的。沒想到兩人異口同聲的想要去北方某座小鎮,據說我在那裡還有些產業,最大的就是一間客棧。我也是有些興趣的,也就隨了他們。置辦好用度,揣好銀子,臨出門鴻福還站在門外望了我們許久,弄得十分感傷。
  
  由於不趕時間,我們行進得極其緩慢,一路上除了看風景還花了很多時間去品嚐各地美食。雖說旅途勞頓,我還是胖了一圈。至於為什麼要去那北方小城鎮,碧桃和孔溶都說當初同我還有我那逝去的夫君一起居住過,日子安穩,歲月甜美,現在十分緬懷。說實在的,我對那亡夫確實沒什麼映像,只是一提起他,我就會想起正堂前掛著的那一副畫像。畫上的我神色訕訕,嘴角微掀,眉角露些調侃的味道,眼有笑紋,確實有種別樣的美,只不過此人非彼人,想來也是我穿之前的身體主人吧。也不知道為什麼,我每次見到那副畫像,總會覺得心口悶悶的,什麼東西呼之欲出,又被壓抑住,挺難受。
  
  孔溶盛了一碗湯遞給碧桃,兩人當著我的面濃情蜜意,真真讓人又羨慕又嫉妒。我酸酸的將自己盛的湯喝得呼呼有聲,抬頭卻見碧桃他們傻傻望著門口。尋著那視線望去,好一個人間絕色,修長均勻的身體,墨綠的綢衣,長髮如墨洗,斜飛的風眼,唇紅齒白。我不由讚歎,好一個漂亮的小白臉啊!這人長得吧,確實是驚為天人,只是他那眼神,那眼神,對著我這樣一個陌生人露出這樣一個莫名心酸的表情,是不是太那啥?我有些尷尬,乾咳一聲轉過頭繼續喝湯。
  
  用筷子敲敲碧桃的碗:「快喝啊,要涼了,喝完了我們上街去,我去看花燈,你們不是說今日是上元嗎?」碧桃這才回過神,只不過沒有接我的話,只是低頭喝湯,孔溶悶悶的,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我覺得奇怪,莫非門口站著的那又是葉芊重的熟人,這樣下去,我再出門就得蒙面了!正想轉過頭去再瞄一眼,不妨被人從椅子中拉起,緊緊禁錮在懷裡,他抱得那麼緊,骨頭都要被勒斷一樣,我被痛得快要掉出眼淚,只好罵粗口:「媽的,滾一邊去,少吃老娘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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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25 11:23:20 |顯示全部樓層
今晨
  
  我也不知道我現在叫做走桃花運還是走霉運,這樣一個大美人跟著我屁股後面轉悠,又讓我歡心,又讓我煩惱。看他的架勢應該與葉芊重淵源極深,只是我實在不是原主。總不能昧著良心欺騙你,與你恩愛。又怪他的美色實在炫目,再這樣跟下去,我害怕自己會把持不住。
  
  碧桃小兩口自從見到他就顯得十分緊張,說話也變得極少,讓我得不到詳細的消息。推開窗,外面一片喧鬧,剛剛為了躲他,連忙回到自己房間,竟是無法湊外面的熱鬧了。「砰」的一聲,一朵紫色的華麗煙花綻放開來,璀璨明亮著一瞬間,只讓我覺得有些寂寞,忽然想起剛剛那個突兀的男人,要是能和他在一起也是不錯的吧,只是別人的幸福,又怎能讓我去覬覦?天色還不早,我打定主意,偷偷跑出去瞧瞧得了。
  
  果然,果然,這個人立在我門前,他身旁還很誇張的站了一大群侍衛。拜託,搞得我跟個朝廷要犯似的,我嘿嘿一笑說:「早啊,諸位還沒休息啊。」真真是不倫不類。旁邊的人嘴角稍稍抽搐,只有他,好像早已習慣我這般的模樣,輕描淡寫地說:「我帶你出去轉轉吧。」
  
  單純評價一個男人的話,他絕對是極品,貌美英俊,氣質卓越,看起來也很有錢很有權。咂咂嘴,金龜婿啊。似是看出我的讚賞,他轉頭勾魂一笑:「覺得我很優秀嗎?」我鬧了一個大紅臉,乾咳一聲,問他:「碧桃他們叫你二爺,你以前認識我嗎?」他不回答,站定,深情凝望。我最受不了他這副表情,雞皮全起,趕緊扯著他的袖子:「走走,那邊去看看。」今日相逢,在我大叫非禮之後,他驚詫的放開我,然後將孔溶喚到一邊去問了半天話,直到我快要竄好房間才過來攔住我,緊咬牙跟對我說冒犯,說是故人。
  
  燈光美麗燦爛,我卻覺得十分熟識,對著他嘮叨:「你看這些花燈,明明從未見過,卻感覺好像很久以前就如同今日遊玩嬉戲,是不是很神奇?」他眼神憂鬱,回答:「是。」我越說越興起,自顧自的往人群裡沖,被人流拐得左進右出,停下來轉身時已不見他的身影。沒來由的覺得有些失落,隨著人群繼續向前,莫名焦躁,漸漸出了些細汗,見前面有著墨綠衣衫的人,忙鑽過去拉住他的手,脫口喊出:「二叔。」
  
  我認錯了人,那人也已遠去,只是我自己怔仲的站在原地,我剛剛喊了聲什麼?直覺五味雜陳,腦子裡混混僵僵,不知是不是這身體的前世記憶復甦,要將我這個靈魂趕出自己的身體,冷汗順著額頭流到頸子,涼涼得讓人驚悸。他站在我面前,手裡拿著兩個面具,我覺得好笑,你看那面具的樣子,華麗的孔雀毛,到底是人無完人,這挑面具的品位多差啊,經過剛剛的怔仲,我有些意興闌珊,只是接過面具,喃喃地說:「回去吧。」
  
  我是個軟弱貪圖安逸的人吧,自從在這個身體裡甦醒,我潛意識總是害怕想起以前的事情,因為我害怕,害怕我會因為那些記憶迷失我自己,迷失我自己的人格,也害怕痛苦,害怕掙扎,所以我拚命的,拚命地向要忘記啊。

  街上的人喜笑顏開,上元啊。只有我愁腸百結,腳步加快,那美人在後面跟著,忽然一把扯過我,在我的恍惚中,被他飛身摟著,立在一座瓦房頂上。呼呼直喘氣,平復劇烈的心跳。激動地看著他:「輕功也,輕功也!」他臉上有寵溺的笑,用另一隻手摸摸我的腦袋,態度親暱,彷彿這個動作他已經做過千百遍。

  我不自然的讓開一些,脫離他的懷抱與心跳。頭頂是煙火明月,腳下是嬉笑人群,他走過來一些,將我拉近。問我:「你記不記得那年我們在邊城的樓頂上親吻?」他的語氣那麼溫柔,目光那麼深沉,讓我頓時迷失起來,嘴上發不出聲音,只是跟著感覺,自然的偏過腦袋,接受他的親吻。

  那吻起初似清風,溫軟柔和,漸漸有些急切,像是索取,像是佔有,又像是害怕失去,讓人沉淪得無法自抑,在我快要喘不過氣的時候他才放開我,我睜眼看,才發現他眼角薄含淚光,用舌尖舔舔唇,略顯苦澀。心中有個小小的自私聲音說,和他在一起吧,去享受剛剛那種幸福感與沉溺。
  
  夜晚最是難熬,剛剛難堪的回到房間,心中滿是掙扎,你看,他是一個多迷人的尤物啊,可是,可是,瞎子也能看出,他愛的是以前的葉芊重。而我只不過是一個佔有她人身體的遊魂,到底下作了幾分。有幾次想開口告訴他實情,卻被他那滿含愛意的眼神打斷,我到底覺得寂寞,也想有人來填滿心中那個空空的,空空的位置。
  
  第二日,整妝完畢,他果然在門外,我因為昨夜的擁吻有些不好意思,紅了下臉,隨他下樓用早餐。不見碧桃他們人影,一問,才知道她與孔溶有急事要先行一步。斜眼打量對面這個說謊不變臉色的人。有急事?鬼才相信,定是被他單獨安排了,顯然是製造孤男寡女單獨相處的機會。心中忐忑,考慮怎樣對他開口,如果告訴他我是異世界的人,他會不會以為我既失憶,又變成了神經病,只好找個借口誆他,讓我對我死了心,這樣最好。
  
  清清嗓子,開口:「我有些事要對你說。」他凝目看我,一副恩准了的樣子。我有些做賊心虛,盡力想把謊言說圓滿一些:「我五年前不知為何失去記憶了,醒來之後只覺一片陌生,可是我心中一直有一個缺口,那個缺口折磨得我總是無法入眠。我想我一定是遺失了自己最重要的東西,也許是愛情。」深呼一口氣,繼續說:「也許,那愛情是關於你的,也許,那愛情是關於另外一個人的,你看,往事我都已經記不住了,我怎麼能說清?」其實這些說詞大多數都是真的,只是關於身份的問題,我做了假,因為我不是葉芊重,我也無法還他一個真的。面前的人鎖眉看我,我想起他昨夜隱約的淚意,有些心酸,偏過頭,只瞧這那枯木,心裡想,不知春天來的時候會是什麼模樣?
  
  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我本以為他會知難而退,明白昨日不可回。可他的執著超乎了我的想像,他說:「你這麼狠心,忘記我,那我也狠心一點,讓你記起我。」
  
  於是我們踏上了漫漫的記憶尋回之路,只是,我心裡暗歎,我當然不會讓你成功,前世的記憶是我活在這個世界的唯一印記,我當然不會讓你用葉芊重的記憶來抹去我的存在感,我一定會不顧一切地阻止自己,哦,不,阻止葉芊重來想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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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25 11:23:30 |顯示全部樓層
輪迴
  
  春光明媚,我在這裡美麗的湖邊眺望著遠方的景色。與他一同過了兩月,從京城走到這北方境地。他似乎很忙,每日都要在我睡後處理很多事情。有幾次我起來上茅房,都能看見他的房間露出豆子般的燭光。而且他身邊常常會蹦出一些蒙面的高手,讓我又好奇又覺得好笑。過了這麼久,我仍然沒有想起關於他的半點東西,心裡感歎,看來,看來的葉芊重並不愛他啊,要是愛的話,怎麼會捨得忘掉。
  
  他從背後抱住我。有些不適,還是沒有躲開,只是僵僵的。他開口:「以前,我們路過這個湖泊,你略飲了些燒酒,蹲在這湖邊戲水,暮色四合,餘光照著你金色的紗衣,我當日情不自禁,過來吻了你。」我有些羞酣,誠然,你的告白和陳述很感人,可是我一點都想不起來。閉上眼,神色木然。他也已經習慣我這樣的表情,整個人變得哀傷起來。我心裡微微一痛,又警告自己,不可以心軟,不可以想起,不可以迷失自己。
  
  轉過身去,看他的俊俏面目,皺眉,再次重申,太好看了。我要是現在放棄這個人,以後去哪找這樣一個男子來代替,可我要是在明知道他愛的另有其人的情況下去沉淪,那又算怎麼回事?勸他:「你放棄吧,這樣執著幹什麼?」他苦澀一笑:「我只怪自己當初沒有執著一些,你總是能很輕易地讓我動怒。」我心裡歎息,可惜你這般癡情不是為我。
  
  酒香濃郁,我眼巴巴的看著,問:「這是什麼酒?」他見我興趣盎然,也十分開懷,用酒盅沾了一下我的唇:「你嘗嘗。」入口清香,氣味悠久,我舔舔唇角讚道:「真好喝。」他面有得色,說這酒我為你釀造,叫做「相思淚。」剛聽到這個名字我只覺心口絞痛,腦子就像炸了一般,忙摀住胸口,大口喘氣。見我這種反應,他連忙將酒具扔在桌上,一把將我抱住。急切的詢問我的狀況。我痛得呼吸不暢,只能依附在他身上,低低開口:「這名字挺俗的,還有心好痛,好痛。」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我睡了一天一夜,醒來時他守在我床邊,眼有血絲,急切的看著我。我有些感動,又有些氣惱,只想,你這般那般都是為了葉芊重,讓你倆見鬼去好了。身上來氣,一把將枕著的玉枕朝他擲去。他不躲不閃,被打個正著。我有些詫異,又有些後悔,他那臉色比我好不到哪去,蒼白得緊。見我不說話,他估計我是氣消了,過來扶正我,又探探我脈搏。好像剛剛的事情沒有發生過一樣。我苦笑不得,乾脆大吼:「你滾,我不想看見你!」
  
  碧桃說:「我們一直跟著呢,只是二爺想單獨和小姐待著。」我嗯了一聲,喝下她餵我的藥水,媽的,怎麼是酸的啊。問碧桃藥是誰熬的,碧桃癟癟嘴:「相公熬了三個時辰呢,小姐你就喝了吧。」我一聽,小丫頭還護短呢,可是這孔溶愛好還真是特別,藥水裡似乎丟了兩個檸檬。再喝一口,神思卻游離開來,自從那日我吼過他之後,他就再沒出現,習慣了這些時候的慇勤陪伴,說實話,我是有那麼一點點,一點點的失望。甩甩頭,這樣也好,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不是?
  
  桃花迷人,我看著這滿牆滿院的美景十分滿意,碧桃說這是我在京城的宅邸,看來這個葉芊重還是個很不錯的姑娘,至少,為我留了這麼多的遺產不是。一路上碧桃和孔溶都想跟我談些關於那人的話題,只是被我及時組織和躲避,我不願意聽他與葉芊重的種種情事,自私也好,嫉妒也好,我總要讓自己開心些不是?前些日子覺得旅途勞累,準備在京城小住段時間,鴻福為我們寄來了不少生活用品,包括正堂的畫像,我將它掛在偏廳,實在不想看,畫中那悲嗆的意味實在是太腐蝕心情了。單單讓人不爽。
  
  這日我正對著桃花感歎,桃花依舊笑春風,人面不知何處尋,孔溶急吼吼的跑來,滿臉笑意擋也擋不住,他說我要當爹了,我要當爹。我一聽,也是一喜,連忙跑出看碧桃,她正滿臉喜色的坐在一旁,孔溶小心的走過去握住她的手,兩人都是如沐春風的感覺。忽然覺得有些酸酸的,尋思,要不,我也結個婚,生個孩子得了,不然這浮世,我活著還有什麼樂趣而言,只是婚姻,沒有愛情的話,過著倒是生不如死。看看外面絢爛的桃花,乾脆,找個人來個□得了。恩恩!
  
  上哪去找個孩子爹呢,這個問題值得深思,要知道,基因很重要。我迎著大街上明晃晃的陽光走啊走啊,不小心撞到一個人。還沒反應過來,脖子就遭了一悶棍。媽的,帶不帶這樣倒霉,昏迷前一刻我還在想,反正都是昏迷,不如讓我沾一滴那相思淚。
  
  面前的人衣著華麗,美男啊,比那二爺多了些頹唐之氣,好在瑕不掩瑜,要是素不相識,拿來做情人倒是上佳人選。這人瞇著眼看我,我納悶,以他的容貌找姑娘容易啊,加上這房屋衣著,也不缺錢罷,何苦再大街上劫了我這半老徐娘。我眨眨眼,朝他嫣然一笑:「公子找我何事?」他像在審視我,在我身邊繞來繞去,我摸摸後頸,還是疼痛萬分,憤恨他手下得重,你看,你這樣的相貌,與我好說,春風一度我還是可以許你的。
  
  「芊重?」他開口叫我,聲音有些遲疑,我覺得煩悶,搞半天又是葉芊重的熟人,奶奶的,你有多少桃花債啊,麻煩一起滾出來。我氣呼呼的直視他:「你認錯人了,鬼才叫葉芊重。」「哦?」他揚眉,有些變態的微笑,要不是相貌英俊,我真想叫他一聲:「怪叔叔。」面前的怪叔叔說:「既然你不是芊重,那從今日開始,你就做我元京侯的第十一房夫人吧。」我一驚,十一房,兄台你很兇猛啊,小心未老先衰。
  
  被禁錮在這大房子裡,我才明白當初跟著那二爺有多自由,也有多受寵,昨日這個奇怪的元京侯吻我,我小小的掙扎了一下,被他扇了一個大耳光子,差點爬不起來,今日我是順從了,要是無法逃出升天,到時候眼一閉,牙一咬等他完事得了。只是這人真真變態得很,也不急著與我親熱,只是一再的撩撥我,可你想,我對那絕色美人都把持住了,何況你呢?這日他派人通知我,說十日後大婚,他會為我宴請整個京城的達官貴人,到時候可能當今聖上也會參加。我愕然,娶我,還大張旗鼓。只能盼望那有些勸勢的二叔到時候聽到風聲,能將我救出去,如果要成仁的話,他顯然是個更好的對象。
  
  大紅的喜衣穿到身上,有什麼呼之欲出,彷彿,我又輪迴了一世,只是這個秘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解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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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25 11:23:54 |顯示全部樓層
死地
  
  嗩吶聲響,我不用從其他地方娶進門,也免去了這「遊街示眾」的刑罰,腦子裡奇奇怪怪。只覺得這嫁衣我是穿過的,而當時嫁的又是什麼人呢。有些害怕,又想去揭示那個秘密,只是一細想,那股心痛的滋味又襲來,頗讓人吃力。丫頭婆子見我緊捂胸口,以為我是故意拿捏,也不管那麼多,只是將那大紅蓋頭披在我頭上,推推嚷嚷的把我往前廳裡擠。我只覺得腳步虛浮,冷汗一顆顆的冒上來,周圍人們的哄笑聲,道喜聲,全部匯成一堵悶悶的牆,將我那顆本就跳得急切的心壓制住。我只能緊咬著藥,想來,堅持一下,堅持一下,等在一會掀蓋頭,如果能見到熟人,到時候就有被救的機會了。
  
  拜天地,拜父母,夫妻對拜,我卻不願意彎這個腰,只覺得有什麼東西需要我守住,後面的喜婆看出我的遲疑,一使勁,將我的腰往下壓,我本就站不穩,被她一使勁,整個人向前倒去,摔在地上。紅紅的蓋頭掉落開來,看見怪叔叔的臉,想著,完了,一會兒他一定會下狠手揍我。忽見人群一陣寂靜,外面有宦官的聲音:「皇上皇后駕到!」眾人皆跪拜,我本來就半跪在地上,此刻也懶得起來,而我面前的怪叔叔雖然跪著,卻眼神陰狠,嘴角都是不甘,單單折損了他的美貌。
  
  我一直在發呆,所以聽到平身二字才起身。只是那聲音那麼熟悉,我轉過頭去看,那人紫色便衣,頭戴紫金冠,貴氣逼人,旁邊的美婦也是一臉矜貴,鳳釵羅裙。反應過來,又有些不可置信,這二爺竟是當今聖上秦玉傾,身體乏力。怪叔叔卻攙起我,上前請安,我看那二爺嘴角微抖,我眼中求救意味明顯,只是,當著這全天下,卻不知他願不願意背上罵名,出手救我。顯然我的擔心是多餘的,因為他很用力的甩開了怪叔叔擱在我身上的爪子,打橫將我抱起大步而去。群眾都顫顫巍巍的跪下來,我在他懷中,突然很感懷,要是你愛的是我,那該多好?那該多好?
  
  望著金碧輝煌的幔帳,我有些怯生生地問他:「你是皇帝啊?」他點點頭,小心地為我脖子上的腫塊敷藥,離得這樣近,我又只著單衣,讓我有點臉紅。不怕死的繼續說:「我聽過好多關於你的傳聞。」「哦?!」他挑眉:「說來聽聽。」想來他說的話就是聖旨,我很狗腿的開始說:「據說你今生只愛皇后一個人,為了她三宮六院全部取消。」他皺眉,沒說話,我繼續:「又聽說你年初見到一位貌美的臣妻,將她單獨召入宮中。」

  他還是沒說話,我歎口氣:「今日你一救我,明日不知又有何八卦傳出,一定說你強取豪奪,我還是女主角,哈哈哈哈。」見我笑得開心,他緩緩將我抱在懷中。用下巴摩擦我的頭頂。喃喃說:「你怎麼這樣不會照顧自己,當初我留秦玉襲一命,他竟用你向我示威,明日我定讓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他這話本是哄我,卻將我嚇了一跳,立刻乖乖的噤聲,窩在他懷中,早知道他來頭這樣大,打死我也不敢朝他扔枕頭啊。

  看出我的反應,頭頂上的人難得發出笑聲:「你呀,還是這看起來軟弱的性子?」什麼叫看起來軟弱啊,我心中嘀咕,小小的不滿,身後的人又將我反轉過來,抬起我的下巴,輕吻了我的唇。

  比起怪叔叔,他的味道果然好了許多。等他離開,我輕輕開口:「我只要一記起以往,就會心口痛,控制不住。」垂下眼:「不要逼我再想起來好不好?」他驚愕,又抱住我,在耳邊重複說:「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我以為你只是恨我當日沒有堅持,才故意忘記我,對不起,對不起。」他說得誠懇,我也不好責怪,只是想,如果是逼不得已,我就用葉芊重的身份去愛他好不好?只要稍稍放棄一點我作為女人的自尊就行,好吧,就當作你逼我的,讓我去愛你。
  
  半夜醒來,冷汗浸身,我到底是怎麼了,被他摟在懷中,我本來很安穩的睡著了,難道是葉芊重責怪我,責怪我擁有了她的幸福?心口的絞痛卻在幸福感中強烈起來,好像有人告訴我,不可以,不可以擁有這樣的幸福。本想忍住的,還是悶哼出聲,枕邊的人醒來,攬住我,急切的詢問。咬牙告訴他:「老毛病了。」他忙喚人點亮燭光,又傳訊御醫,可我卻在全消的睡意中漸漸好了起來,等到那鬍子都白了的御醫趕來,我已經又是一條好漢了。
  
  我說:「你以後不要陪我睡覺了吧。」話一出口,又覺得有些不對,見他皺眉,忙解釋:「我知道你不會對我做什麼,也沒有覺得不舒服,只是,只是,就是感覺太好了,我心絞痛又會發生。既吵了你,我自己也休息不好。」他看了我良久,歎口氣:「芊重,你什麼時候才可以原諒你自己?」我見他話說得沒頭沒腦,也沒有在意,只是眼巴巴的看他,他摸摸我的腦袋:「我會讓他們在外間準備一個床榻的。」我很滿意,繼續詢問:「你要不要去皇后那裡啊?」這話顯然說得不對,這位從未生過氣的美人,一甩袖,走了!
  
  皇后站在我面前,氣勢很足,不過我有當今聖上的特赦令,見到誰都可以不跪,所以我也懶得起身,半臥在榻上用眼睛瞄她。看了一會,腦子裡蹦出一個想法,這兩人要是生個小孩兒,不知道好看成什麼樣子。也許是我一臉的奸笑很討人厭,所以眼前的冰美人看著我的笑容,嘴角已經很不愉快的繃緊了。

  她說:「葉芊重,你倒真是夠下賤,害死了傾子生,現在又來玩花樣。」我摸不著頭腦,想來她恨的也是以往的靈魂,與我並不相干,所以翻個身,想趁著這美好的陽光睡個午覺。那矜貴的皇后卻沒有放過我,走過來扯住我的頭髮,竟是潑婦的架勢,你看,這個世界上不管多高貴的女人,只要為愛瘋狂,仍是這般作踐自己。

  「放手拉。」我大呼,用這麼大勁兒,你他媽想把我變尼姑啊。皇后還沒放手,已經被人推到在地,來人恨聲的說:「黎清泉,你自知一些,當日我娶你,不過是合作關係,保你黎氏一族盛世平安,你不要逾越了自己的身份,如果你敢動芊重一根毫毛,不要怪我背信棄義!」你看,他放狠話了,而且氣勢十足,連我都隱有懼意,何苦當事人?皇后從地上爬起來,然後拍了拍身上的塵埃,很體面的轉身走了,只是臨走前那眼神,確實讓我不寒而慄。
  
  我問面前的人:「如果你有天不愛我了,或者發現我根本不是葉芊重,你會不會也那樣薄情對我?」他用一副你想多了的表情忽視我,我不甘心卻不想繼續追問,有些東西,不是追問就會有結果的,我又何必那樣執著。
  
  今夜他有事,這個時辰還沒回來,我不願在宮中走動,只好早早休息,吹熄蠟燭,心中感概,不知我這渾渾噩噩的日子還要過多久,明明想去愛,卻不敢去愛,難道真的是他說的那樣?是我自己折磨我自己?正思索,忽覺濃煙滾滾,起身朝窗外一看,紅艷艷的一片,竟是大火,開口呼救,卻是滿嘴的濃煙,剛想從窗口往外爬,卻忽然被人從外面死死扣住。

  心中明白過來,大抵是誰想要我死,又急又氣,濃煙更盛,那火勢也大了起來,整個封閉的屋子溫度漸漸灼人起來。努力尋找屋子的水源,竟被人斷得乾乾淨淨,看來,是居心已久啊。呆坐在床邊,任那火舌漸漸向我的身邊靠來,腦子卻突然清明起來,好像不久之前,我也承受過這樣灼熱的炙烤,那時是什麼樣的感覺呢,錐心之痛?床帳已燃燒起來,帶有一些恐懼,一些解脫,一些遺憾的汗水打濕我的額頭,閉上眼睛等待死亡。
  
  門被人撞開,洶湧的火舌舔舐這他的衣角,你看,他進來的這樣急躁,尋覓得這樣瘋狂,全然不顧這灼熱煙塵,全然不顧這姓名之虞。嗓子已被濃煙嗆啞,我已開不了口喚他,告訴我在這裡,只好往他的方向挪步,如果我可以活下去,我希望可以夜夜在你懷裡安睡,管他的心絞痛。如果可以,請你修復我心中那個傷口,讓我有後悔的機會。火勢這樣大,門窗聚裂,他終於看到我,大步朝我走來,我高興的一鬆力,羅裙染上大火,雙手撲騰,碰到已被燒掉幾個支腳的書櫃,眼睜睜的看它朝我倒過來,卻不想被人推開,替我掩埋在火舌中。
  
  「不要啊~」原來,烈火焚心是這種感受,我呆站在中央,一動不能動,我想起來了,原來,在烈火中絕望是這種滋味,老天,你待我真是不薄,竟讓我再受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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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25 11:24:04 |顯示全部樓層
花明


  床上的人兒還沒醒,他的後腦被熱物撞擊,很有可能一輩子失去意識。也就是我們常常說的植物人,抬頭望他,他即使是一株植物,仍然是賞心悅目的繁花啊。你看他多優秀,躺在病床上生死未卜,朝中依然穩定,他的那些羽翼將這個國家打理得井井有條,他真是會識人用人啊,只是他為何偏偏遇到我這樣一個災星。
  
  強忍眼淚,如果一個原諒要用另一個幸福的結局來交換,我到底是錯了沒有?是的,我都想起了,我想起他最開始的吻,最開始的鄙夷,到後來的呵護,到後來的擁有,到後來的心心相印。我也想起了另外一個為我而死的男人,想起當日的痛苦,想起自己恨不得從未在這個世界活過。也明白了為什麼當初我一記起往事,一覺得幸福就會痛苦,原來幸福和往事都那麼經不起揣測。
  
  日頭西落,端來藥水餵入他口中,你看,這生命多神奇,不過是一個又一個輪迴,當日你折磨別人多久,今日總是要還回來的。品筆是老熟人了,他告訴我,那日我激得二叔回了委遠,他第二日又反悔,想著潛入異軍去帶回我。

  可探子就傳來了我已死的消息。他口吐鮮血,昏迷了幾日,醒來了之後只想著為我報仇,俗世不關,與縉王聯手,每日隱忍,只為了將那害我之人手刃。

  兩年後,他終於做到了。只是每日都不快樂,夜夜在院子裡飲酒,還笑著對他說,這酒是怎麼都喝不醉。又這樣過了三年。直到那日,他從牟之覓妻子身上看到我喜歡用於衣物的裝飾,立刻猛然驚醒,宣她單獨晉見。

  按她提供的線索又找到縉城,可是只摸根到了鴻福身上。可是他沒有死心,竟放下國事,一路追查,直到,直到見到你。品筆還想說下去,我阻止他,問:「你想我後悔嗎?這些日子沒有好好對他」他咬牙不語。我又說:「我後悔有什麼用呢?我從來就是一個軟弱的人,承受不住了,只會一甩手轉身離開?你想我離開他嗎?」
  
  被我的話怔住,眼前的人沒有說話,我淒然笑笑:「你出去吧,我要為他沐浴更衣。」
  
  白玉的池子,溫吞的水溫,我將他扶到邊沿坐著,如果不是臉色過於蒼白的話,他看起來就像睡著了一樣吧,一點點的擦拭,無關乎情(欲),他的每一寸我都愛極,從手指到嘴唇,一邊擦拭,一邊親吻,為什麼呢,為什麼你們都不給我一個後悔的機會,明明知道,我從來都是一個愛反悔的人。

  在他耳邊嘮叨:「第一次見你,就被你的美貌所驚艷。第二次見你,就被你的風姿所傾倒。第三次見你,就對你的一切有所覬覦。想來,我從一開始,就是對你有企圖的吧。」面前的人自然沒有反應,為他束好寢衣,繼續在他耳邊說:「第一次與你歡愛,雖說是下了藥,到底是半推半就,心甘情願的,只是害怕你覺得我水性楊花,不敢說明。」將他扶到床榻,按摩他的身體,不過不適當運動,肌肉會萎縮的:「其實我知道,你是個很臭屁的人,卻又裝得不食人間煙火,真真讓人又愛又恨。」我不斷的回憶往事,神思慌亂,心裡卻是舒坦的,給我一個機會吧,讓我對著最愛的人,將心中那些掩藏得起了塵埃的話,都說出來。你看,人總是這樣可悲,糾纏於心中情事,卻總是在對的時候做錯的事。
  
  扶他坐在園裡,夏夜繁星,微風拂面,用手指為他整理鬢角的發,對著他軟言傾訴,一個月了,我真不知道我還能堅持多久。傾子生死的時候,我只想著一切都是我的錯,只想是逃開。可是現在輪到你,我卻天涯海角都不想放棄,這也許就是愛和佔有的區別吧。有句歌不是說嗎?愛是近乎幻想的真理。可真理,堅持起來是這樣難受,我回憶得越多,越覺得悲苦,朝你笑,我一滴眼淚也沒流過,不是不痛楚,只是害怕一流淚,雙眼瞎掉也止不住,我怎麼捨得換別人來照顧你。
  
  將他安置好,自己也在身邊躺下來,這幾日我越來越愛睡覺了,只是因為在夢中,他還會責怪我,會朝我笑,會擁抱我,會親吻,我沉溺於這種虛幻的快感,簡直到了無法自拔的地步。緊握住他的手,如果今生我們只能在夢中相見,那也不錯,只是害怕,某日連夢都沒了,我該怎麼辦?側過身去親吻他,嘴角苦澀,竟是自己不小心滑落的眼淚,呵,你看,一個真正的吻竟是這樣的滋味。擁他入夢。
  
  他伸出自己的手,那手光潔如玉,在晨光中熠熠生輝,我忐忑望他。他嘴角微微:「芊重,嫁我。」我將自己的手擱置於上,任他牢牢握住,如果幸福,一刻也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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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25 11:24:24 |顯示全部樓層
番外

  他說好好好,將手中的毛筆擱置在桌上轉身出去了。背影是朗朗清輝,卻是掩飾不住的怒意。我坐在桌遠,哭笑不得,哎,你看.他總是這樣難以將就。

  秦玉襲有些憤然,我則在他面前悠閑的來回踱步,讓他看得出來,我是刻意讓他覺得焦躁。媽的,敢挑撥我們夫妻感情,那我定要好好招待你。到底是秦家人,有個優良的基因,所以他即使帶著煩悶,還是非常英俊.只是怎樣也比不過我家那位的。

  清清嗓子,我開口問她:“我和你以前真的有段前緣? ”他好似等待了許久,做好了充分的准備回答問題,臉上也做戲的帶著悵惘的姿態:“那個時候你還是禮部小姐,二八年華,娉婷美麗,一頜首都是水一祥的溫柔。”

  “所以呢? 我們就勾搭上了?”我急著問結果,等不及他細細回憶過往,顯然那是跟真正的葉芊重之間的過往。我想是我用詞太過庸俗讓這昔日的君王皺起了眉頭。他一偏頭,滿臉不屑:“我當初也是瞎了眼。”我對他的態度十分滿意,離開他的囚所,走之前不忘告訴他:“下次再挑撥我們的時候說些激情的阿,我是重口味哦。"

  御書房掛著湖木顏色的簾子,讓人覺得頗清爽,當然這都是我的功勞。他坐在梨木的雕花的包金椅子上,身上著便裝,玉蘭色的長衫和同祥的髮冠,黑髮靜靜地垂在耳后,哪個角度都是一副畫,這麼久了,我看著仍是流口水。汕汕地圍著他轉了兩圈,隨手拿著他桌上的奏折翻看,他卻是一動不動,也不出聲,連眼珠子都沒有轉動一下。真真讓人氣憤,故意弄出大的動靜,他還是無語,只是微微轉了方向,像是我妨礙了他的光線一樣。

  用手肘碰碰他,他抿了下嘴角。我覺得他這別扭的模樣極可愛,忍不住開心起來,也忘了和他鬧脾氣 ,索性一屁股坐在他的懷里,伸手摟住他的脖子。這個動作早己熱練,做起來自是毫不費力。

  他半舉著手上的公案,摟我也不是,推開也不是。我將腦袋埋進他的懷里,嘴上肉麻的喊他:“二叔。”他終是破了功,扔掉手中的東西,將我提溜得更近了些,佯裝怒意:“叫的什么?”我當然乖乖的改口:“爺”。

  他果然開了顏,伸出手指彈了彈我的腦袋:“我說過不讓你去見他的。”我連忙在嘴上抹蜜:“他哪里有你英俊。”二叔無奈,摸摸我的腦袋,低頭,我卻偏了過去,不願碰他的唇。

  他汕汕鬆開我的手。我也爬起來,嘴里嘟嚷:“我再去瞧瞧黎清泉得了。”他愣了一下。恩了一聲。

  夏日風光自是滿池荷花。二叔醒來那天我腦子里全是空白,雖是滿心滿意的歡喜,又開始計算得失。我還是害怕,他會離我而去,我從來都不是一個能想得開的人。看著滿屋子的人為他忙前忙后。我倒是鬆了一口氣,索性離開去睡了了昏天黑地。夢中全是這些日子的相處,起初是辛酸,卻有隱隱透著種甜蜜。

  女人的心思就是這樣,如果愛的人太過優秀就會有一股子不安全的感覺,好似要完全擁有一個人才是夠的。或許是被那些過往弄得怕了,才會這樣。再醒來時卻是躺在他的懷抱裡,望著他睜著的雙眼說不出話來。

  而他呢,清醒過後又是恢復原來的模樣,雖然我知道他對我的明顯的好。他將黎清泉關了起來,黎清泉曾經助他打得江山,從做人的角度來說是不能殺害的,我能理解,卻不能壓制住心頭的不快。面對清醒過後的他,我也再說不出那些情話來。偶爾放縱自己享受他的溫暖,也是點到既止,害怕沉溺。

  過往的宮女和閹人都對我有明顯的敬畏,雖然我們有任何身份,卻是因為他的縱容而得到比皇后更祟高的地位,從這個方面來說,我也有些欣欣然。

  黎清泉在院子里侍弄花草,雖然是過氣的皇后,只是樣貌端莊,舉止高雅還在那裡放著。站在繁花中也是惑人。她看著我,滿臉的恨意,我同樣也沒有好的表情,慢憬踱到她的身邊,望著那嬌豔的牡丹撇嘴。她一副我不懂欣賞的表情。我也就咳嗽兩聲,“這滿院子的花草還真是不稱人。太俗氣 ,不配你。”她也不接我的話,高傲地回轉而回,我知道她不是不氣,而是極力忍受,就心中暗喜。果然這高牆之內,能將人的心理壓抑到變態的程度,也難怪秦玉襲成那樣的一個怪胎。

  我說黎清泉過得不錯,她院子里的花開得也好。二叔哦了一聲,見我百般無聊,“那給你的院子也種上?”我搖搖頭,“我想改變一下宮中格局,給她的院子都種上韭菜大蔥好不好?”他寵溺的笑了笑,放下一卷奏折:“隨你。”“你不覺得我幼稚嗎?" “有些。” 

  “媽的,你怎麼不罵我啊? ”我站在他面前,雙手插腰,實在討厭現在這種不鹹不淡的日子。見我不高興,他又嘆口氣,走過來,長長的身影剛好蓋過我的頭頂,他摟住我:“芊重,只要你想得到的,我都會滿足你。”

  我被他的深情噎得一陣雞皮疙瘩,這怎樣也不是我們以前的相處方式阿。我是挺樂意他有空就呵斥呵斥我的,而不是現在這樣,相處得小心翼翼,只要我不願意,他就會規矩地站到一邊。轉過頭去,我與他之間到底是有些沒有攤開來的隔閡,就像他明明想知道我以前與秦玉襲到底有沒有什麼,卻是不問我,只是自己生著悶氣。推開他的懷抱:“我去宮外找之覓。”他定在原處恩了一聲,見我還沒邁步,又追同了一句:“去幹嘛?"“喊他找個美男給我疏解一下怨氣,”成功地看著他烏雲蓋頂的模樣。我終於開心了一回。

  之覓搶下我手中的酒杯:“姐,別喝了,皇上說了,你酒品不好。”我用筷子敲敲他的腦袋,一直覺得他少年老成,相處久了,卻也和我沒大沒小,不過也好,我確實需要一個相文的朋友,“宮中悶阿,他又忙,我除了做些傻事去惹他生氣,實在不知道幹什麼好,”我訴著苦,眼前的人卻不領情,“你可以和他生個小孩兒啊,你看你弟媳,己經是第二個了。”

  我望著他得意地臉生氣:“我也想啊,可是我有時候假裝矜持他就立馬打住。搞得我很是鬱悶。”之覓一臉賊笑:“哦,原來你是欲求不滿阿。”這回我倒是真的怒了,拿手掐他的脖子。他一邊掙扎一也使勁說我惱羞成怒。

  與他鬧得累了,也就回房間洗漱,之覓輕輕地在後面說:“姐,你可以輕易的原諒別人,也不要太苛貴自己。”我覺得他說得十分肉麻,能趕上二叔的級別,也就誇他有前途,轉身走了。

  我睜開眼正好對著他漂亮的眼睛,明明是妖媚的鳳眼,放在他的臉上偏有多了幾分英俊之氣,“你怎麼來了?”我有幾分醉意,問他的時候也沒了平常那股子尖刻之意,嘟嘟嚷嚷的。他沒有像平常一樣回答我,而是摸摸我的臉頰:“你喝酒了?”我嗯了一聲,表示他回答正確。

  二叔卻不高興了:“你不知值自己酒品不好嗎?喝醉了怎麼辦?”我本來有些清明,卻為了氣他故意亂答:“醉了就找個人親親。”二叔臉上怒氣漸重:“哦?找誰?" “誰都可以,”不怕死已成習慣,何況我知道他不會真的生氣,這次卻是猜錯了。

  他突然將我鬆開,口中淡淡說道:“我先回宮了。”知道玩過火,我也不敢再囂張,怯怯地問:“不帶我哦。"他整理了一下衣服:“你玩夠了再回來吧。”轉身要走。我也顧不得再裝傻,三兩下爬起來,從後面摟住他的腰:"喂,要不要這樣小氣!"他也不說話,站著不動,我卻是徹底破了功:“我這樣活色生香地擺在你面前你好意思轉身就走哦,你不會操勞過度導致不舉吧?”抱住得身體瞬間僵硬,胸腹卻在輕微顫抖,我知道他一定是在憋住笑,更是趁著酒意耍起無賴:“不要走,我想你抱著我睡,我想你吻我,我想你占有我…"這些話平常說來自是肉麻,此刻夜深人靜,卻是能當作有趣。

  你看,我明明喜歡他,好不容易和他在一起,卻因為以前的傷害,彼此相處如履薄冰,這樣的日子我過夠了,也不願再過了。我想要真真切切的幸福,真真切切的擁抱,如果有一天,我們不再相愛了,我至少還擁有現在這樣的日子,而不是後悔。

  他的擁抱十分用力,與平常不同,平常他抱得太小心,讓人感受不到溫度,此刻卻是兩人互相擁著對方,只想力度大到連靈魂都烙上烙印。他沒有回答我的話,只是用身體給我答案。火熱的唇瓣,溫潤燙人的舌頭,互相交纏著,帶著我們全部的愛意,彼此傾訴。互相摸索著對方的身體,像是爲中間這些空白的日子填補回來。有些急促,像是初嘗雲雨的少年,用力地在對方的身體上汲取,在頂點時我使勁地咬住他的頸相,只是模模糊糊聽到他說我們要個孩子。心中湧現出甜蜜:“也許要個孩子也不錯。”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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