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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都市言情] 清風不解語 -【一代閒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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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8 17:09:37 |顯示全部樓層
20.拾·選秀門(下)

  在元祚二年之前,皇朝的言情小說分為兩類,一為才子佳人小說,一為狹邪小說。

  顧名思義,才子佳人小說的主人公自是公子與小姐,狀元郎與公主等等,而狹邪小說主人公則是娼妓優伶。二者相輕,互不見容。

  元祚二年,京城著名書樓「歡喜天」中出現一名神秘作者,專寫言情。該作者的口號是「身份地位不是問題,身高年齡不是距離」,主人公中帝王將相販夫走卒宮妃小姐娼妓優伶無所不包,寫盡男女情事。一時之間,風靡全國,竟模糊了言情小說的分類。

  似乎扯得太遠了。

  為何要說到這位神秘作者呢?因為她是清鳴的偶像,也是鳳皇前段時間想「焚書坑作者」的那個作者。

  清鳴收藏的那些作品中,無一本不顯示著作者追求的人權、自由、平等與尊嚴。

  清鳴從小接觸的人事不多,並不知道這些想法是如何離經叛道兼難以實現的,加上鳳皇的有意縱容,她變本加厲地將這些觀點融會貫通。

  所以,在她因為他帶有輕視女性意味的那句讓帝師挑美人的話而抗議,甚至對他拳腳相加時,他並不感到意外。

  只是,元祚年間第一場後宮選秀就這樣以八匹馬都拉不住的勢頭朝「全民相親」奔去,這倒是他始料未及的。

  現在的事態發展甚至比他原先的佈局還要精彩幾分,他完全的樂見其成。

  有妻如此,自豪之情油然而生啊。
  
  一號二號憑空出現的時候,美人們很是蕩漾了一番:影衛耶!神出鬼沒掌握一切秘辛擁有絕世武功的影衛耶!

  背對著眾人,一號二號神情凝重。

  「小姐,你男人挑媳婦兒不關我們的事吧?」

  被果斷無視的某男人微微挑眉。這幾年一號二號狂了不少啊,他們好像忘了他們的頂頭上司的頂頭上司是誰了?

  「我未滿週歲你們便跟著我了,現在十八年過去,算一算,你們也三十好幾了。」清鳴遠目。

  「那又如何?」

  「也該有個姑娘暖炕頭了,咳。」

  一號剛毅的臉上生出一抹暗紅,沉聲道:「你又知道屬下需要姑娘了?!」

  清鳴淡淡地瞟了他一眼:「別跟我說你有二號大哥就夠了。」

  「本來就是!」

  二號搖搖頭,歎了一口氣:「小姐,你別逗他了。」

  他這麼一提,一號才意識到自己說了多麼曖昧的話,登時張口結舌,鬧了個大紅臉。

  清鳴頗為遺憾地掃了他們一眼,再看天色也不早了,於是趕他們下去排排站。一號又要抗議,卻被二號拉住,使了個眼色帶下去站好。

  鳳皇若有所思地望了二號一眼,輕撫下巴:「他們一定打算出陰招。」

  清鳴聞言回頭看著他,眉頭擰起:「你怎麼還在這兒?」
  
  不敬的話從皇后口中吐出,御前侍奉的宮人們漸漸習以為常,初進宮的美人們卻俱是一滯。

  只見當朝天子摸了摸鼻子,聽話地離開座位走到場中。

  一抹苦笑掛在娃娃臉上,竟有一種奇異的和諧,弱化了外表的稚氣,陡然生出幾分溫文憂鬱的氣質。

  美人們看著不免心動,恨不能為他拂去所有不愉。

  而其他候選男性心中則不約而同高高懸起兩個黑色加粗楷體大字:活該!
  
  各就各位,大選開始。

  鳳皇,男,十六,身居天子之位。父母雙亡,有車有房。缺點:無個人收入,有一妻。

  公冶白,男,二十七,當朝帝師兼京都第一美人。年俸千兩,祿米千斛,享皇朝津貼。缺點:沒有缺點便是他最大的缺點。

  解東風,男,二十一,戶部尚書兼歷屆百官票選最不受歡迎同僚。年俸四百兩,祿米五百斛,其他收入不計其數。缺點:小氣鬼,喝涼水。

  影衛一號,男,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千里眼順風耳,居家旅行鬥毆八卦必備良品。具體年齡不詳,具體名字不詳,身家不詳,缺點不詳。

  影衛二號,男,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獨門絕技玄風掌,居家旅行清理門戶必備良品。其他的同上。

  伴隨著清鳴低緩清澈的聲音,眾女也漸漸擺脫了扭捏不安,手忙腳亂開始選邊站。
  
  「陛下十二票遙遙領先,從容微笑表示無壓力!」

  「公冶先生十票迎頭趕上,閉目沉吟不知是憂是喜!」

  「解大人依然零票!解大人紅光滿面,看來對於沒有女人來分他家財一事頗為滿意!」

  「哇!不得了啊不得了!兩位影衛大人不知使了什麼神功,談笑從容間,只見那美人們前赴後繼,卻接二連三被丟出去,至今無人能靠近!」

  第一次見大世面的小太監召南有點人來瘋,興奮地四處亂竄著唱票。

  「哎哎這位不是采薇閣的小宮女麼?去去!搗什麼亂!誒誒管事姑姑您怎麼也來了,別以為拿帕子半遮面咱就認不出了!」

  三四個宮人悻悻地從公冶白身後的隊伍中走出,聽得周圍幾聲竊笑,惱羞成怒一人啐了召南一口。

  「喜公公,這孩子叫什麼?」

  吉公公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是叫他,又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孩子」說的是誰。「回娘娘,那小子叫召南,入宮才一年,莽撞了些。」

  「莽撞?」清鳴偏了偏頭,面紗下溢出一聲輕笑,「本宮倒覺得挺好玩的。」

  召南召南,跟爾雅倒是一家。

  雖不知皇后在笑什麼,吉公公還是陪著連聲稱是,心中則暗暗記了一筆。
  
  一盞茶的時間過去了,美人們都選定了良人——不對,還落下一個。

  清鳴放下茶果,微微瞇起眼,終於瞧清楚場中確是還有一個小姑娘趴到在地上。

  小姑娘氣喘吁吁地爬起來,抹了抹額上的汗,一步一步謹慎地靠近一號。

  若是細看,不難發現一號臉上的汗並不比那姑娘少。

  小姑娘在離他四步遠的地方停下,她還記得剛剛就是這個位置被丟出去的。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確定安全,腳尖又往前挪了一點,再伸出手指戳戳。

  眾人不由自主地隨著她的動作緩下呼吸,目不轉睛關注著她的冒險之旅。

  一號本可以直接用內力將她震走,但看她被他摔了七八次一身狼狽的模樣卻怎麼也出不了手了。

  不斷變幻著兇惡的表情,試圖嚇退她,她卻對他咧嘴一笑。
  
  「二號大哥,你去幫幫那個小姑娘吧。」

  不知何時,清鳴也下到了場中,與其他四位候選人圍在一起嗑瓜子閒聊。

  鳳皇接過清鳴剝好的瓜子肉,眼也不轉地說:「再等等。」

  二號順著陛下的視線望去,也笑著點頭:「小姐不覺得這百年難得一見的畫面,挺有趣的麼?」

  「多欣賞一會兒又何妨?」

  公冶白說著,又多畫了幾筆。解東風湊在旁邊,掰著手指開始算:「帝師的親筆畫加上宮中秘辛真實再現,賣給逍遙茶社做配圖頭條少說也要賺他個幾千兩,嗯嗯,要是加上天子認證的話——哎皇上,閒著也是閒著,給蓋個戳唄?」

  鳳皇抬了抬眼皮:「二八。」

  解東風幾乎不抱任何希望地問:「誰二誰八?」

  鳳皇不鹹不淡瞥了他一眼,他耷拉著耳朵,認命道:「臣二。」

  鳳皇稱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愛卿的確二。」

  噗——

  清鳴掐了鳳皇一把還是忍不住笑著往他身上倒,二號將拳頭抵在口邊輕咳幾聲,公冶白臉上慣常的微笑擴大了十倍有餘。

  一張俊美無儔的臉蛋再配上明月清泉般的笑容——鳳皇抬手擋住了清鳴的視線。

  陽光漏過指縫落在清鳴的面紗上,又被面紗上的細珠子折射出去。

  而她難得真心開懷的笑容隱在面紗之下,又被鳳皇握在掌心。

  被眾人取笑的解東風望望帝后二人,再望望高大威猛的二號,深刻認識到他拿這幾人無奈何,眼珠子又轉到作畫的人身上,陰□:「笑什麼笑,再笑收錢了!一二三,好,這幅畫就抵給我了,分成沒你的份。」

  空手套白狼,解東風的拿手好戲。
  
  選秀的最後,小姑娘還是跟了一號,被帶進了玉瑤宮。

  而選了帝師的諸位則因為帝師沒有宅邸而暫居後宮。當然,按鳳皇一貫的人品,沒有免費的午餐:房租一律按市價十倍從帝師薪俸中扣。

  至於堅守進宮初衷,選擇留下來充實後宮的諸位——

  鳳皇從懷中拿出一張紙,交給吉公公:「讓剩下的這些自己挑宮殿住。」

  言畢,擁著死命掙扎扭頭好奇想看紙上內容的清鳴坐上龍輦,絕塵而去。

  留下的十幾位美人一擁而上,望著張開的宣紙,傻眼。
  
  嬋娟宮——月租千兩。

  惠寧宮、淑儀宮、德容宮——月租八百兩。

  擇荇宮、蒹葭宮、蘭芷宮——月租五百兩。

  ……
  
  龍輦之上,清鳴在聽了他的傑作之後笑得伏倒在几上。

  鳳皇湊過去,趴在她對面,問:「方纔人人都選了,小拙,你選誰?」

  笑聲戛然而止,她抬起頭,夕陽餘暉透過紗簾薄薄地鋪了一層在他臉上,淡淡的反光令她有些恍惚。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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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8 17:11:53 |顯示全部樓層
21.末·如此良宵

  鳳儀門前,解東風拱著肩,雙手攏在袖中。

  這人一年到頭都是這副樣子,雖是夏末,總給人隆冬的錯覺。公冶白在他身後,負手而笑。

  「小白,我說你一直不置府就是防著今日這事?」

  「那小風風你愛錢如命一毛不拔是防著今日這事麼?」

  解東風一頓,明白了。

  公冶白歎了一口氣:「陛下是防不勝防的,這次是他原就打定主意要刮我一頓而非意在賜婚才網開一面。話說回來,這幾年我都奉命在外,怎麼還會惹上無妄之災?」

  無妄之災麼?

  解東風想起某天議事時陛下曾陰陽怪氣地問過他帝師很美嗎?他發自肺腑地表達了對某人過分秀美的長相的不齒以及對京都百姓審美的絕望之後,陛下雖然批評了他對同僚的中傷,但事後卻賞了他一個翡翠紙鎮。

  唔,瞄一眼身旁的人,青衫風流襯得自己形容猥瑣。

  解東風下意識與他拉開些距離,惡聲惡氣道:「我要回府了你還跟著做什麼?」

  公冶白眨眼:「我的家當都抵給陛下了。」

  解東風眼中精光一閃,掏出一把袖珍算盤辟里啪啦打了起來:「住宿加上伙食加上僕役……共計每日二十兩銀,多謝惠顧。」

  「誒?我怎麼記得有人趁我不在為我散了二百兩金?」

  「……」

  「另外,我記得府上只有一個兼管家門房廚娘護院諸職於一身的老嬤嬤,小風風你確定有僕役這物種?」

  「……不住拉倒!」

  兩人身影漸行漸遠。
  
  小太監召南因為皇后一句話而雞犬升天,被吉公公安排隨駕伺候。

  龍輦在御書房前的小花園停下,他慇勤地迎上去,伸出手背——皇上看都沒看他的手一眼就從另一邊下車。

  該死!他怎麼忘了吉公公說過皇上有潔癖!

  訕訕地收回手,卻聽得耳畔一個溪水般的聲音響起:「周南?扶本宮一把好嗎?」

  「哎?是!」

  入宮以來第一次有人這樣溫柔地對他說話……召南受寵若驚,甚至不好意思說他不叫周南,恨不得立時就改名,只求皇后娘娘叫得順口。

  剛抬手,卻聽得身後一聲不高不低卻飽含威嚴的喝止。

  「不准碰她。」

  召南的手就這樣尷尬地僵在半空,這時皇后又道:「不礙事的,我又沒有潔癖。」

  這下他更窘迫了,伸也不是縮也不是,視線不斷在帝后二人間來回。這倆主子之前還相扶相持如膠似漆的,怎麼就一段車程的時間就風雲變色了?

  「哪只手碰到她就剁哪只。」

  本來進退兩難的手一下子有了主張,以最快速度縮到了身後。

  又聽到皇后自以為小聲地嘀咕:「都說男人不可靠,想來太監也算半個男人,可靠不到哪裡去。」

  召南唇角微抽,大受打擊,心中那個溫柔親切的皇后形象頓時有些零落。

  看著皇后自力更生偵察地形目測距離模擬現場,而皇上抱著手冷眼旁觀,他終於了悟:陛下在鬧脾氣。

  至於為什麼不是兩人吵架而是陛下鬧脾氣,他也說不上來。

  清鳴磕磕絆絆踩著凳子著陸,其間險些踩空——絆到裙子——凳子失衡,險象環生卻每每化險為夷。即使再遲鈍也察覺到周圍有幾股力量在暗中相助,不由熱淚盈眶:各路影衛們雖然常常屈服於鳳皇的淫威之下,幸而良心尚未完全泯滅啊……

  千辛萬苦爬了下來之後才發現——「咦?我不是要回寢宮的麼,下來作甚?」

  鳳皇聞言二話不說在為首一隻駿馬臀上用力一拍。

  清鳴茫然地望著呼嘯而去的龍輦,再緩慢地回頭。鳳皇對她揚眉一笑:「愛後自便。」言畢,昂首闊步步入御書房。

  剩下的宮人面面相覷,果斷作鳥獸散。
  
  召南搖擺不定,最終還是一跺腳,向皇后行了禮跟上陛下。

  跑了幾步,他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皇后呆站在原地,蒙著面紗的臉看不出表情。他心中莫名一酸,頭一低,進了御書房。

  「臣高遺愛,見過陛下。」

  女子清冷的聲音嚇了他一跳,偷偷抬頭,見皇上案前站了一位衣著素麗的姑娘。想起近日令侍衛們群情雀躍的那位毛遂自薦的女官,想來就是她了。只得一個側顏,清艷不可方物,召南驚艷之餘,不禁擔心起門外那位被冷落的皇后來了。

  皇上看見她,似乎有些驚訝。「太妃與高尚書居然捨得讓你做女官?」

  吏部尚書高大人的女兒?等等,就是那個號稱美貌只輸帝師一人才智不讓鬚眉的京城第一美女?召南驀地瞪大眼,開始為皇后慶幸了,幸好這位高小姐來做女官了而不是去選妃。

  不過,當女官可以為皇上紅袖添香……好像對皇后也不是什麼好事?

  高遺愛目光始終低垂,平平道:「臣的父親說,最接近聖意的不一定是宮妃。」

  這話聽得召南心裡直犯嘀咕,好傢伙,敢情這是來搶他們這些近臣的飯碗了?

  瞄一眼皇上,好像有些不高興,半晌才冷笑道:「你父親知道你對朕如此知無不言,想必是老懷安慰。」

  高女官屈身,依然面不改色:「遺愛先是陛下的臣子,而後才是高家的女兒。」

  這算不算訴衷情?完了完了,皇上開始盯著她看了,還、還暢快地笑了!皇后娘娘要戴綠帽子了!

  「需不需要朕賜你一座府邸?」

  這是要金屋藏嬌?!

  皇上你不能這樣!奴才可是押了全部家當賭皇后今年不會失寵啊!!!

  「那個誰,你出去。」

  哪個誰?召南困惑地看了看四周。

  「別看了,就是你。」

  「……是。」

  完了完了徹底完了,要支走他了,這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沒事也得整出事來……召南苦著一張臉,垂手後退。

  快退到門口時被叫住,登時臉色一亮,放射出枯木逢春的光芒。

  他噌噌跑到皇上跟前,只見皇上將只抿了一口的茶放回盤中,撇開臉。

  「把這個也端下去。」

  召南臉上神采又滅了,端著盤子黯然退下,沒走幾步再次被叫住。
  
  不准倒掉也不准讓閒雜人等碰?

  召南磨破了腦袋也想不出皇上這要求究竟是要他如何處置這杯茶。沮喪地退出來,掩上門,端著盤子經過御書房前的小花園,眼角不經意間瞥見一個很眼熟的身影。

  不,不是眼熟,那根本就是皇后!

  「娘娘?您不是要回玉瑤宮麼?」怎麼還在這?

  清鳴掃了他一眼,淡定道:「本宮在賞花。」

  「哦……可是娘娘站著不累麼?那邊有個石凳,還有賞花的亭子呢!」召南指著區區幾步之遙的石凳與稍遠點的亭子。

  你以為我不知道坐著比站著舒服?這不是走了半天還沒走到麼……

  面紗下,清鳴拉長了臉。眼睛突然掃到他端著的那杯茶,舔了舔乾澀發白的嘴唇,問:「這茶誰的?」

  提到這個,召南的心情又鬱悶了起來。

  「這是陛下的茶——」

  話還沒說完,就見皇后雙眼一亮接過茶杯塞到面紗底下一飲而盡。

  清鳴將空茶杯重新放回盤子上,拍了拍他的肩:「謝謝你了召南,下次介紹爾雅給你認識。」

  「這……陛……皇……呃……」

  召南被皇后毫無預兆又快如疾風的舉動與無厘頭的話弄得措手不及,語無倫次起來。

  「好了,退下吧。」

  想起回玉瑤宮之路漫漫其修遠兮,清鳴又沉重起來。

  突然壓低的語調透出一股威嚴,召南幾乎是反射性地跪安退走。

  待他反應過來時已經走出了小花園。看著空空如也的茶杯,一瞬間,他突然明白了皇上那古怪要求背後的真正用意。

  似乎,他的全身家當可以保住了?
  
  御書房內,「金屋藏嬌」的討論在繼續。

  「青墨坊的房子如何?」

  青墨坊位於城西平民區,品流較為複雜,京官中最低品級的也不願住在那邊。而京城的權貴高官多半住在城東的上陽坊與崇儒巷,與青墨坊隔了整座京城,包括高尚書府。

  高遺愛聞言卻露出面聖以來第一個笑容,明艷照人。

  「謝皇上!」

  鳳皇回以燦爛笑意:「女官多禮了,購房的銀子與朕的中介費從你俸祿裡分期扣。」

  「……」

  金屋藏嬌?開什麼玩笑。金屋不要錢啊?

  自從鎮國公造反失敗之後,天下太平了許多年。鳳皇經過反思,深刻地認識到,謀反這種樂子不是常常有的,要靠天時地利人和。而從解東風身上,他看到了——唯有剝削臣脂臣膏才是長久有效的可持續性樂子。

  尤其他接手的還是一個入不敷出的國庫,一點一點地填滿它不是很意思麼?

  於是君臣一心,上行下效,其樂融融奔小康。

  然後,一個關於「喪心病狂慘絕人寰狼狽為奸斂財二人組」的傳說漸漸在朝野內外傳開……
  
  月上柳梢,夏蟲喧鬧。

  按例女官不得在宮中過夜,高遺愛也在入夜前便離開了。多虧這位能幹的女官,堆至等身的奏折早已批完。

  窗口的竹製風鈴輕輕地搖晃了起來。

  須臾間,御書房內多了一個人。

  為出差的十一代班貼身影衛之位的十九跪在案前:「啟稟陛下,高遺愛的生母的確過世了,就在半個月前。死因不明,說是落水身亡。」

  如同許多嫁入豪門的悲劇一樣,高遺愛的生母出身卑微,高尚書納她為妾後新鮮勁過了,很快就棄如敝屣。高遺愛是第四個女兒,無長兄,求子心切的高尚書對她這個庶女的出生乃至成長一直不聞不問,直到高大小姐的及荓禮上,她的才貌喧賓奪主驚動四座,更有列席的遊方道士說她有極貴之相,將來必能「位極萬人之上」。

  一個無情的父親,一個長期被欺壓壓抑之下神志不清的母親,一堆如狼似虎恨不得生吞活剝了她的家人……如今,唯一的牽絆已去,莫怪她急於脫離。

  至於萬人之上,雖然她資質不錯,但現在還差得遠。

  不過,先帝那麼昏庸,在位期間都能有一個名動六國的女將軍,他憑什麼不能培養個把女丞相女尚書出來?

  鳳皇慵懶地躺在躺椅上,閉目沉吟道:「影閣中有沒有要歷練的?讓他們都到青墨坊去,不管坑蒙拐騙奸/淫擄掠,目標只有一個,就是賴住高女官。」

  聽到坑蒙拐騙時,十九已是面色有異,再到奸/淫擄掠,不由虎軀一震。

  他想說,影衛雖然行蹤飄忽手法各異好歹也算王師,怎能如此下作……

  他還想說,奸/淫擄掠什麼的,現在影閣裡需要歷練的除了剛加入的幾個小師妹之外就剩那位金貴的寶寶少爺了,而寶少爺他,才6歲……

  千言萬語最終還是匯成一句——「遵命,陛下。」

  察覺他遲疑著並未退下,鳳皇微微抬眉問:「還有什麼事?」

  十九嚥了嚥口水,乾巴巴地說:「娘娘她……還在花園裡。」

  「你不早說!」

  一聲氣急敗壞的爆吼,一個身影迅速從躺椅上躍起,電光火石間已出了御書房。

  十九看著被甩得合上又打開不斷震動的門,吶吶地自言自語:「陛下真的沒學過武功麼……」
  
  月光之下,睡在亭中長長石凳上的女子顯得孱弱而楚楚可憐。

  掀開她蓋住整張臉來防蚊蟲的面紗,可以清楚地看到,她面容平靜似水,眉心卻有幾分糾結,想是睡得並不舒服。

  鳳皇為她除去束縛又不透風的鞋襪,又脫掉自己薄薄的紗質外衣包住她的裸足,避免蚊蟲叮咬。

  清鳴輕輕喟了一聲,眉心漸漸舒展開。

  鳳皇的手在她臉上輕輕撫觸,一下覺得歡喜,一下又恨得想捏她。

  他想起在車上那場不算愉快的對話。
  
  小拙,你選誰?

  唔,帝師太漂亮了,可遠觀不可褻玩焉。解大人眼睛又小又黑又亮太像老鼠了,我怕老鼠。一號二號從小看著我長大更不用說了,選他們的話就太亂倫了。所以綜上所述,我誰都不選。

  ……小拙,你是不是漏了什麼人?

  誰?

  我!
  
  當他追問「那我呢」時,她突然眨眨眼,翹起嘴角,有些埋怨有些天真地嗔道:「你本來就是我的啊,還用選?笨!」

  他定定地望著她,直到她眼中所有生動都化為茫然,最終斂起所有神色,撇開臉。

  他的心一陣陣發涼。

  多麼熟悉的神情,多麼熟悉的話語。
  
  小清鳴喜歡這塊玉珮嗎?

  喜歡!

  那玉珮跟朕只能選一個,小清鳴要選哪個?

  清鳴要玉珮。

  朕竟比不上一個玉珮?

  陛下本就是清鳴的陛下呀,還用選?笨!

  哈哈哈哈,朕的小清鳴……
  
  幼時的他看她耍弄這些小心機,只覺好笑。他從來沒想過,如果有一天她用曲意逢迎先帝那一套來應付他,他該如何反應。所以當這一切真的發生時,他措手不及了。

  心寒,悲哀,憤怒,接踵而來。

  他太年輕,過往的歲月太過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所以第一次面對自己如此濃重的失望,他逃了。好笑的是就算逃,他還是沒忘了他與生俱來的驕傲,非要為難她一番,讓她也不好過。

  結果是,她不好過了,他卻並沒有因此而好過些。

  他怎麼會忘了,她對先帝是那樣的排斥又恐懼,那段虛與委蛇的時光是她最不願記起的時光啊。他又怎麼會忘了,她的性子看似隨遇而安實則堅定不移,除非是她自己先想清楚先認定的,否則越是強加她躲得越深。

  是他操之過急了。
  
  反思至此,鳳皇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停在清鳴臉上的手終究還是掐了下去。

  「你就這麼倔強?」

  反省歸反省,該算的賬還是要算的,他掐得越來越重:「下不了馬車,回不了寢宮,叫我一聲都不肯?小拙,你屬驢的?」

  「唔……」

  清鳴被掐得痛了,抬手抓住鳳皇,迷迷糊糊睜開眼,見他一臉瘆人的笑容,突然環抱住他的腰,含含糊糊地喃喃:「鳳皇乖……睡覺的時候不要還想著算計人……會做噩夢的……」

  她的手習慣性地拍撫著他的背,一下一下,直到她自己又睡沉了。

  彷彿噩夢真的被拍散了,鳳皇望著她,臉上漸漸浮起淺淺的笑意,故意掙了一下,果然她抱著他的手緊了一下,又開始有一下沒一下地拍撫。

  她一停下他便故意作勢要掙開,她又抱緊,週而復始,屢試不爽。

  終於在最後一次他又動時,清鳴似乎夢中有覺忍無可忍一掌抽在他臀上,咆哮了一句:「好好睡!!!」

  再忍不住,鳳皇抱著她,笑得形狀全無,一臉的少年意氣,點亮了夏末的夜空。

  笑著笑著,突然僵住了。

  極為緩慢地眨了眨眼,清鳴的手垂下搭在他的腿上。而他,有了反應。

  如此良宵……四下無人……孤男寡女……
  
  那一夜,夏天就要結束的那一夜,清鳴依稀記得自己做了一個很長很激烈的夢,夢中她與人大戰三百回合,最後她一記八卦掌把對方打得撲地嘔血,動彈不得,她得意地笑了。

  而同一夜,鳳皇在心中演練了十八般武藝之後,抱著得意地微笑的清鳴,數了一夜的星星。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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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8 17:12:08 |顯示全部樓層
22.壹·後知後覺

  選秀的事情總算告一段落,鳳皇感到十分欣慰。一來堵了朝臣的嘴,二來看了一場好戲,三來後宮那些華而不實的宮殿終於有人傻錢多的住進去了,四來擴招宮女太監侍衛又為皇朝人民提供了就業機會。

  每每思及此,鳳皇總想再多辦那麼幾次選秀,奈何那幫臣子這會子又打死不同意了。

  朝中消停了一陣子,又發生了一件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事。

  小氣鬼解東風要娶妻了。

  男大當婚不足為奇,奇的是居然有人要嫁給解東風,更奇的是居然有令解東風解囊迎娶的女人。但當眾人知道新娘是誰之後,前面的兩點突然變得不重要了。

  堂堂當朝尚書郎,皇上跟前的大紅人,居然要迎娶赭衣宮的奴婢為正妻!

  當人們以為這就是極限的時候,更勁爆的爆料又來了——這個新娘子就是四年前謀反的鎮國公的獨女。

  於是圍觀群眾分為兩派。男人基本上都認為前鎮國公一定留下了神秘遺產沒被查抄,解東風是為了寶藏才娶妻;而奉言情小說為圭臬的女人們則一致認為解東風與赭衣宮奴一早就兩情相悅,無奈立場不同,一個步步高陞,一個沒為官婢,但解東風對她一往情深,四年來一直默默照顧她,兩人常常隔著宮牆相會,「選秀門」發生後,解東風怕皇上亂點鴛鴦譜終於公開戀情。

  這令他在女性同胞心中的形象漸漸高大起來,不再是單薄的「鐵公雞」三字。

  在層層懷疑的聲浪中,鳳皇下了一道旨,銷了新娘子的賤籍,賜婚,封誥命夫人。

  皇朝史上從未有過謀反逆臣之後封誥命的先例,這再一次驗證瞭解東風當朝第一紅人的地位。
  
  清鳴收到喜帖的時候,正第七次從牆上摔下來。

  卓西西手持直尺在牆上比劃了一番,開心地轉頭道:「清鳴姐,比前天高了半尺呢!」

  清鳴從鋪滿軟墊的地上爬起來,緩慢地移動到牆邊,蹲下,看著西西在上面做的記號,再抬頭看看高高的城牆,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一號說她內功已經小有修為,口訣也記得很好,動作也十分標準,可惜每次嘗試飛簷走壁都會在空中絆到腳。不過總體來說,比起最初的助跑時直接摔倒已經好了非常多。

  「小姐。」

  二號拿著喜帖出現,清鳴還未有反應,卓西西已經撲了過去,「我大哥呢我大哥呢?他又躲著我?」

  二號與清鳴相視一眼,皆露出無奈的笑容。

  這位卓西西卓大小姐便是選妃大會之上認準一號打死不放棄的那個小姑娘,他們一開始還道她對一號一見鍾情,誰知她竟追著一號喊大哥,一號雖然沒有承認,卻也不否認,只一味躲著她。

  據卓西西說,一號是卓家大公子,大夫人難產而死,卓大人聽信術士之言將他視為不祥之人,後來他神秘失蹤卓家也不在意。她本來也不知道有這麼一個大哥,直到幾年前的大夫人祭日,偷偷回家的一號救了掉落池塘的她,從那以後每到大夫人祭日她都等著她最崇拜的哥哥出現。這次被逼入宮的她還以為再也見不到哥哥了,誰知會這麼巧在御前甄選重逢,她當然要死賴住不放咯!

  二號摸了摸她的頭,毫不猶豫地出賣兄弟,「你大哥在廚房捉老鼠。」

  「謝謝二號哥哥!清鳴姐我去找我大哥啦~」

  清鳴淺笑著看她蹦蹦跳跳地去了,心中有些不平衡——天下手腳靈便的人真是多得令人生氣。

  接過喜帖,隨口問道:「二號大哥你有沒有家人?」

  二號搖頭,「屬下是孤兒。」

  清鳴倍感親切道:「我也是孤兒。」頓了一下,又道,「不過我倒沒覺得自己沒有家人,在我心中,你和一號大哥,鳳皇和爾雅都是家人。」

  見他神情變得溫柔,清鳴撓了撓臉,有些不好意思,「其實我小時候一直偷偷以為你是我娘。」

  二號的溫柔頓時僵在臉上,有些猙獰,她卻絲毫未覺,繼續回憶,「後來我大了些,那人,就是先帝來得常了,你和一號大哥就很少出現了。我以為你們被那人抓了,所以決定忍辱負重臥薪嘗膽認賊作父,小心翼翼地應付他,伺機救出你們……」

  聽到這裡,二號謙和斯文的面容終於抽搐不已,「小姐,你,還真是從小熱愛腦補……」

  心裡不是不感動的,但此刻席捲週身的無力感高於一切。

  清鳴還想再說點什麼,突地聽到「彭彭彭」的幾聲異響。

  「糟了,廚房。」

  二號話音剛落,就見一號抱著西西飛了出來,兩人俱是一身狼狽,煙灰滿臉。
  
  「……就是這樣,我不小心推倒了一堆瓶瓶罐罐,然後火突然躥了起來,爐子……爆炸了。我嚇死了,幸好大哥在,大哥又救了我一次!」

  卓西西眼中滿是對一號的崇拜,一邊咳一邊比手畫腳案情重現著。

  清鳴為她擦臉的手突然停住,「哪個爐子?」

  西西偏頭想了想,道:「燉著湯的那個。」

  一號突然有種大難臨頭的感覺,背上的汗毛一根根豎了起來。

  清鳴擰了一把毛巾,又將她的手細細擦乾淨,才抬眼道:「那是我給鳳皇燉的雞湯。」

  只覺一陣風掠過,一號與卓西西都不見了。

  清鳴遠目,「他們以為……」

  抱手立在一旁的二號很自然地接口:「躲得了初一躲得了十五嗎?」

  「皇~上~駕~到~~~」

  吉公公那可以穿透雲霄的尖利嗓音從石碑處傳過來,二號喃喃著初一十五來了,一個騰躍消失在空中。

  鳳皇剛踏入玉瑤宮,便聞到一股濃濃的燒焦味。

  「那個卓西西又闖禍了?」

  猜得真是神准。清鳴攤手,「廚房被燒,今晚我們只能吃外食了。」

  鳳皇冷哼一聲,「早晚扔她去和番。」
  
  他的怨氣由來已久,一來卓西西現在住的是他原來的房間,雖說已是不用的,但心裡還是不舒坦;二來卓西西是個從小缺愛的纏人精,纏不到一號就天天纏著小拙,一會兒要學做飯一會兒要學制香,打爛碗碟無數蒸籠兩個,如今還燒了廚房。

  最不可饒恕的是,她給了小拙避開他的理由。
  
  「咦?你也有請帖?」清鳴見鳳皇手中拿著與她一樣的紅色請帖,詫異道,「我們一起的,解大人為何要發兩張帖?」

  聽她說「我們一起的」,鳳皇滿意地微笑,道:「不難猜,多半是想收兩份禮金。」

  「一定要禮金,禮物不可以嗎?」

  鳳皇拉著清鳴坐到一旁,打開請帖,將裡面一行字指給她看:尊客無需多禮,請折現銀。

  「可我沒有銀子怎麼辦?」

  清鳴有些苦惱,鳳皇卻不高興了,「你對這事這麼上心做什麼?」

  她白了他一眼,「這可是我第一次參加婚禮。」話音剛落便被扯住辮子,回頭,見他笑得無比可愛,道:「你忘了我們的婚禮了?」

  她皺眉,「那是一場災難!」

  鳳皇的臉一下子沉了下來,眼中佈滿陰鷙。

  清鳴沒看到,自顧自想著當時的情況,掩不住笑出聲來。

  「一大早起來梳妝打扮,禮服像座山一樣壓在身上,還得聽著司禮監的人念長長的文章,三叩九拜,祭祖宗,接見朝臣使節,簡直累去了半條命。」說到這裡,她斜了他一眼,「入洞房也不得安寧,你還找我打架呢。」

  聽清她的意思,鳳皇的神色這才緩了下來,也笑道:「明明是你找我打架,還打得我第二日上不了朝。」

  清鳴覷著他略帶委屈的神色,想起當日他的臉被她打得從小包子變成大饅頭……

  終於忍不住,伏到桌上大笑起來。
  
  她看不到,站在她身後的鳳皇神色漸漸變得難解起來。

  他拿手背碰了碰她笑得通紅的臉,澀聲問:「小拙,你,真的覺得那是一場災難嗎?」

  笑聲戛然而止,感覺到身後那人壓抑的情感,她突然覺得連呼吸都沉重了起來。她想回頭看他的神情,卻被他用手擋住不讓她的臉轉過來。

  過了許久,她才低聲回道:「算不上災難,只是意外。」

  他把手收了回去,不知是感到失望還是安慰。

  她聽到他輕輕歎了一口氣,然後離去的聲音,心裡突然悶悶沉沉的。

  「什麼嘛,突然這麼玻璃心地煽情,一點都不像陰險狡詐無下限的死小孩。」

  清鳴抿著嘴,手指無意識地在石桌上畫著圈。

  不多時,乳白色的桂花落了薄薄的一層在桌上,被風一吹,又飄飄揚揚,一半去了他處,一半落到地上。她怔怔地看著,心中一動,不自主抬手摸被鳳皇碰過的那邊臉頰,竟覺餘溫猶存。

  當她意識到自己此刻愚蠢的動作時,手立刻像被燙到般收回。

  明明以前他有過更過分的舉動,為什麼偏偏是這麼一個簡單的觸碰令她有了異樣的感受?他甚至沒有蓄意引誘。

  當她反應過來自己竟又發起呆時,終於騰地站了起來。

  眨眨眼,深吸一口氣穩下心緒,提起裙子力持穩重冷靜地往廚房走,企圖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她要去收拾重建廚房。

  然而事與願違,她剛端莊雍容地走了幾步便一個不妨向前撲倒。

  在著陸的一剎那,鳳皇很久以前說過的那句「發情的年齡到了」突然撞入腦中,清鳴絕望地捂臉嗚咽了一聲,將自己的頭深深地埋入草地。
  
  臥室內,鳳皇笑得像只捉弄了仙人的狐狸,哪還有半分煽情憂鬱。

  他走到清鳴的書櫃前,找到「青梅竹馬,後知後覺」的分類,從懷中掏出一本書,將其準確地放到原來的位置上。

  摸了摸鼻子,正欲離開,忽見一個新的分類:婚後生活,弄假成真。

  隨手抽出一本,翻了幾頁,時而點頭時而皺眉,最後厭惡地將它塞了回去。

  什麼玩意兒!天下哪有那麼多俊美無儔的男人?女主個豬腦子居然為了躲避嫁給青梅竹馬的皇帝跑去跟人搞契約婚姻,皇帝有什麼不好?

  這種三觀不正誤人子弟的書絕對不能給小拙看到,嗯。

  見四下無人,鳳皇又將書抽了出來,走到窗邊。用力一丟,眼看著它漸漸濕透沉入湖底,這才心滿意足地關上窗,微笑。

  書櫃那一欄的書本來就不多,少了一本尤其顯眼。

  鳳皇想了想,遂從自己床頭隨手拿了一本,丟進去湊數。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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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8 17:12:38 |顯示全部樓層
23.貳·十里香聞

  京城有兩大酒樓,吟風樓與十里香。後者無論規模檔次還是生意,都比前者略勝一籌。但近日,前者卻以一往無前的氣勢趕超了後者,風頭一時無兩。原因無他,解東風的婚宴要在吟風樓舉辦,而屆時不僅朝中高官權貴,據說帝后都會出席。

  「唉……」

  跑堂趴在桌上,長吁短歎。

  掌櫃的見到,敲了敲他的腦袋,「還偷懶!」

  跑堂捂著頭誇張地叫道:「掌櫃的,是我想偷懶麼?實在是店裡連蒼蠅都不來了!我看啊,吟風樓對面那個麵攤子生意都比我們好上幾倍!」

  掌櫃皺眉,顯然也是想到近日生意慘淡之事,雖然知道婚宴一事過後客人便會回流,偏偏大少爺早不來晚不來這時候從江南來京城巡鋪子,正好住在店裡,撞上這局面著實讓他有些煩躁,「不知這解大人怎麼想的,平日裡他也沒少喝我們的酒,怎麼把婚宴交給吟風樓辦去了呢。」

  跑堂一下子來了精神,坐直起來道:「這個我知道我知道!」

  「我有個朋友在吟風樓廚房做事,他跟我說,解大人他現在也算他們小半個老闆了。」跑堂的湊到掌櫃身邊,神神秘秘地咬耳朵,「說是解大人這次辦婚宴非但分文未出,還白佔了半成的吟風樓。」

  掌櫃的咋舌,這吟風樓居然下這樣的血本,解東風這個搶錢鬼投胎的不咬鉤吞餌才怪。
  
  「我不餓也不渴可不可以不進去?」

  「不可以。」

  「可我想逛其他地方……」

  「嗯?」

  「……那我們只進去一下下好不好?」

  門口傳來一男一女的爭執聲,跑堂與掌櫃俱是雙眼一亮,未等掌櫃示意,跑堂已然躥到來人跟前,慇勤笑著拉人進來:「客官裡邊請,裡邊請!」

  咦?

  跑堂的還未碰到那少年的衣袖就感到手上一痛,被彈開了。

  正困惑間,察覺到一道令人發毛的視線一直在打量他,抬起頭,卻看見隨行的那個少女盯著他笑得驚奇又有趣,她開口道:「你就是傳說中的店小二?」

  哎?他什麼時候成了傳說了?

  還沒等他回答,只見那個少年一臉不耐地拖起少女的手往裡走,「跟不相干的人說那麼多做什麼。」

  少女又回頭衝他笑了下,他不知為何,臉熱了起來。
  
  「別讓我後悔帶你出來。」少年,也就是微服的鳳皇涼涼地提醒。

  「誒?什麼?」清鳴收回打量跑堂掌櫃的視線,一臉迷茫地問。

  鳳皇突然靠近她,近得幾乎要蹭到鼻子,直盯著她的眼睛說:「管好你的眼睛,別給我到處招蜂引蝶。」

  清鳴被他看得有些心慌,手忙腳亂地推開他的臉,低頭嘟囔了一句:「都看你十三年了,還不許看別人。」

  語氣埋怨中卻夾雜著一絲甜蜜。

  可惜鳳皇不是情場老手,琢磨不出這句話的餘味,直覺是老婆喜新厭舊要造反了,決定要借這次機會好好振振夫綱。

  「小拙,你知道什麼叫三從四德嗎?」

  「不知道。」

  清鳴回答得相當乾脆。她的確不知道,她連詩詞都看不進去了,更何況這種聽起來就枯燥乏味的東西?

  鳳皇不氣餒,再接再厲。

  「那你總知道紅杏出牆是要浸豬籠的吧?」

  「這個我知道!」

  鳳皇鬆了一口氣,正要接著循循善誘,卻聽她繼續說道:「□出軌要浸豬籠,人夫出軌要去勢。鳳皇,去勢是什麼?」

  鳳皇一口水差點噴出來,言情小說誤人!對上她求知的眼神,無奈道:「就是做太監。」

  清鳴倏地瞪大雙眼,奇道:「原來宮裡的太監都是這樣來的?喜公公就算了,召南那麼小的孩子,居然也出軌過?」

  鳳皇噎住,打心眼裡想抓住她肩膀狂搖:小拙你醒醒!你能有一次抓住重點麼!

  最後還是沉住氣,他閉了閉眼,決定將錯就錯,這麼好的機會不騙白不騙。

  「是啊你看,人不可貌相,外面的壞人太多了,什麼人都有可能出軌背叛你,像我這樣一葉障目,咳不對,從一而終的人簡直是絕無僅有——」

  話未說完便被打斷,「不是呀,聖手南無藥對九姑娘也是從一而終的。」

  「他有私生子好不好!你忘了他跟名妓有一腿麼!」

  振夫綱之路屢屢受阻的某人瀕臨抓狂邊緣。

  「最新一期的報道裡驚鴻劍客子玉少年已經認祖歸宗了,證實聖手與名妓無奸/情。」清鳴頓了下,斜眼睨他,「你的信息都不更新的咩?」

  鳳皇自暴自棄地埋頭吃東西,看都不想看她了,用膝蓋都能想出她現在的表情。

  可惜某人毫無自覺,繼續滔滔不絕:「話說回來,鳳皇,我想去逍遙茶社玩,還想去『歡喜天』,還想逛街看雜耍,還想參觀青樓……鳳皇你吃好了沒?我們什麼時候走?不然現在就走吧,吃不完就打包——」

  「等等,你說青樓?」鳳皇猛的抬頭,「你一個姑娘家上青樓要做什麼?別傻了,又不是穿越女。」

  那個什麼清風君的小說裡寫過皇朝的人穿越去了前朝,又是逛青樓又是唱歌跳舞的還剽竊皇朝文人的詩詞冒充不世才女,荒謬之極。

  清鳴慢吞吞地看了他一眼,「鳳皇,有哪本清風君言情小說是你沒看過的麼?」

  鳳皇正色,「身為一國之君,不僅要關注經濟民生,還要時刻留意國家文化產業的發展方向。」
  
  「大少爺,你怎麼出來了?想吃什麼小的端上去就好了。」

  跑堂的口中的大少爺看到靠窗坐著的鳳皇,微微一笑,阻止了跑堂小二,然後走過去叫了一聲:「冕之。」

  清鳴驚得抬起頭。冕之是鳳皇生辰時給自己信口占的表字,從不用,也用不著,她還以為只有她知道。這人是誰?

  「坐吧。」鳳皇見到他,也露出笑意,對清鳴介紹,「這位是李成蹊,十里香的老闆,天下首富江南李家的少主。」見她還是一臉茫然,又道:「保住你一身肌膚的那些傷藥就是他家的。」

  清鳴這才回過神來,對李成蹊點了點頭,致謝:「多虧了李公子。」

  李成蹊謙和地回禮道:「在下不敢居功,追究起來,那些藥該算是南先生的。」

  清鳴搖頭,「既是李公子從聖手那兒買來的,就更該謝了。」

  鳳皇嗤了一聲,撇嘴道:「你不用為他操心,那是南無藥打馬吊輸給他的。」

  世人只知道南無藥因為九姑娘的關係開始涉世,與三大公子成了好友,卻不知跟三大公子成了好友的只有九姑娘,聖手跟他們只是馬吊搭子而已。

  李成蹊似乎並不在意第一公子的形象被破壞,仍是笑意溫溫。

  清鳴突然發現他的笑容與鳳皇很像。不同的是,鳳皇的溫文是裝出來的,本質是惡劣又可愛的,而這位成蹊公子的笑意卻給人由內而外真誠溫暖的感覺。比如同一句話,「太陽是方的」,若是由鳳皇說出來,你會戒備地揣測他要借此挖苦整誰;若是由成蹊公子說來,你則會虔誠地向他討教「太陽為何是方的」。

  她又想起一個人。

  同樣是愛笑的人,帝師又不同,帝師的笑容是倜儻的。他若說太陽是方的,你會毫不猶豫地附和,因為那時你的眼中只有他的風姿再無其他了。
  
  在清鳴發呆胡思亂想之際,鳳皇與李成蹊也沒閒著。

  「西臨那邊情況如何?」

  李成蹊苦笑,「皇朝商人在那邊可說是寸步難行。即使他們的木材藥材再多如牛毛,加了各種稅賦之後賣給皇朝商人的價也是賣給當地人的二十倍不止,同理我們的織品糧食等經過重重關卡,也不得不提價,根本達不到互通有無的雙贏。我在西臨的商人朋友同樣對此抱怨不止。」

  鳳皇輕叩桌面,胸有成竹道:「成蹊,半個月之內,西臨會對皇朝開放通商的。」

  李成蹊雙眼微亮,只聽鳳皇從容不迫接著說:「西臨的流月公主現在在江南,十一跟著她,你很應該盡盡地主之誼的。」

  「冕之的意思是?」

  「流月公主是個很有主見的女人,在政事上的敏感度比她那些皇兄們還勝出幾分,加之極受西臨王的寵愛,西臨國內有傳言西臨王要傳位於她也未可知。所以她那些皇兄尋了這個機會想把她嫁到異國去,她的儀仗剛走西臨王就捨不得了,急急又派人去追,誰知追到的時候發現公主與皇朝派去迎駕的侍衛長雙雙失蹤。」

  「侍衛長就是十一?他傳信回來的?」

  鳳皇搖搖頭,興味地笑了,「是流月公主截了十一的信鴿,給我發了個通知,說十一她要走了。」

  李成蹊張了張口,還是歎了口氣,「我知道怎麼做了。」

  見他欲言又止,鳳皇挑眉,「鳳家與李家朱家世代交好,皋蘭那不男不女的傢伙性子古怪年紀最大,我以為這一代我們的交情該是最深的,還有什麼話是你不能對我直說的麼?」

  李成蹊看了他一眼,直言道:「沒什麼,我只是想起了有人對我說過的話。」

  「哦?」

  「民間有賣女求榮,朝中有『影衛外交』,陛下熱衷於販賣影衛。」

  鳳皇聞言,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這說法不錯,不如乾脆把影閣改為麗春院,公冶白當花魁,百多位影衛明碼實價讓各國公主或女首領們挑?」

  李成蹊終於哈哈大笑出聲:「那我想你們家那些可愛的影衛們會自刎以衛貞操!」
  
  清鳴被一陣笑聲拉回現實,看見的就是一大一小兩個男人笑得無比暢懷。

  突然不知為何,心裡莫名有些發堵。

  這種心口壓了塊海綿的感覺直到他們離開十里香也沒有消失,反而吸收越來越多的情緒壓得更沉了。

  鳳皇拉著她的手,問她要去哪裡,她沒有回答,只是下意識說出腦中想問的:「李公子是你的朋友?」

  鳳皇微愣,似乎沒想到她會關心他的交友之事,心裡有些開心,於是難得興致勃勃地說起鳳氏皇朝開國的故事。鳳、李、朱三位先祖是結義兄弟,又都是武林中百姓間聲望極高的俠士,後來揭竿而起一呼百應推翻了腐朽的前朝。最終鳳氏做了皇帝,朱氏留在京城輔佐,而李氏重回江湖,在江南魚米之鄉掌管天下糧庫的同時又憑幾代人的努力登上武林第一世家的寶座。三家世代友好,表面為君臣,實則親如兄弟。

  清鳴聽完臉色有些難看,咬唇笑了笑,「原來鳳皇也有朋友……是了,人人都是有朋友的。」

  太小聲,鳳皇沒聽清,「什麼?」

  清鳴突然抱住他的手,側著臉掩飾表情,指著前方大聲道:「鳳皇,那就是逍遙茶社麼?我們進去看看吧!」

  被投懷送抱的喜悅令他錯過了對她反常表現的探究,彼時的他還不知道這一個錯過會給他們二人帶來怎樣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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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8 17:12:58 |顯示全部樓層
24.三·京城一遊

  茶社裡正在講著最近很紅火的段子,關於當紅大臣與逆臣之女的愛情故事。

  博士講得唾沫橫飛,聽客聽得津津有味,不過總有砸場子的。

  「荒謬,荒謬之極!」

  一道慵懶至極的嗓音,將眾人目光吸引,說話的人實在算不得眼生。城中男人誰人沒上「歡喜天」買過書?光顧過「歡喜天」的,又怎會不認得這位坐堂的言掌櫃?

  「言掌櫃有何高見?」

  顯然眾人只在乎故事,並不執著於這故事由誰來講。

  那言掌櫃捏著鬍子,搖頭晃腦道:「說解東風這小氣鬼與女子如何深情如何虐戀,打死我都是不信的。」

  這話說得大家會心一笑。

  只聽他接著道:「依我看來,只有兩種可能。或者是這新娘子為了逃離皇宮與他達成了什麼割地賠款的協議,或者就是新娘子國色天香解東風色迷心竅兩人珠胎暗結才不得不匆匆成親,說到底小氣鬼再小氣他也是個男人啊。」

  「那你說說這皇上又是賜婚又是封賞的卻是為什麼?」

  言掌櫃神秘地眨眨眼,「佛曰,不可說,不可說。許是解大人與皇上的什麼秘密被新娘子知道了也未可知……」

  「咦咦?皇上與解大人?皇上不是與公冶先生師生……?」

  「胡說,什麼時候皇上與帝師了?帝師分明與解大人!」

  堂中兩個蒙面女子突地起了爭執,而她們隔壁桌那對臉色各異的男女正是鳳皇與清鳴二人。
  
  「我朝民風……還真是開朗活潑積極創新。」

  清鳴淡定地如此評價。

  鳳皇優雅地抿了一口茶,「是時候增稅賦了。」

  清鳴很嚴肅地勸諫:「你這樣徒然多惹非議,絕對堵不住悠悠眾口的。」

  鳳皇露出驚訝的神情,「誰說我要堵悠悠眾口了?我犧牲自己給他們打嘴炮,他們難道不是很應該投桃報李繳點吹牛稅?」

  清鳴默默扭頭:不愧是「死要錢二人組」組長。

  真是白天莫說人,台上說得歡,清鳴心中剛好也想到此人,此人就神奇般地出現了。

  「大家在聊什麼呢這麼開心?」

  前一刻還人聲鼎沸的茶社霎時一片寂靜,眾人默然望向來人——八卦的主人公解東風。

  解東風搖搖擺擺走上台,拍了下驚堂木,又將手攏入袖中,笑瞇瞇道:「想不想知道本官娶親的真相?」

  眾人面面相覷,俱是一派狐疑。

  解東風笑意更深,眼瞇得幾乎看不見了,「想不想知道本官與夫人是如何相識?想不想知道與宮女幽會的安全路線?想不想知道本官與夫人親密到哪個步驟了?」

  狐疑終究還是抵不過八卦之心——「想!」

  「想知道的話……」 解東風瞇著的眼睜開了一條縫,洩出一道精芒,「今晚本官婚禮,歡迎各位戌時一刻蒞臨吟風樓。門票不貴不貴,一人八十八兩銀,身高五尺以下幼童、年齡六十以上老人可享半價優惠——因四十四不吉,遂半價為四十五兩。」

  「去~~~~」

  台下噓聲一片,眾人猛翻白眼。

  解東風也不在意,話放完了就優哉游哉下台,眼角不經意掃過門口,似乎看到兩個熟悉的背影……心情頓時好了起來,皇帝比他還摳門他一點都不抱希望,坐擁玉瑤宮諸多寶物富可敵國的皇后可是很值得期待喲~
  
  鳳皇拉著清鳴出了逍遙茶社,見她一臉意猶未盡,笑道:「你不是還有很多地方想去麼?」

  清鳴心下悵然,她時間並不多,的確不能在一個地方久呆。

  打起精神道:「接下來我們去歡喜天?」

  鳳皇攔了個人問到路,便牽著她繼續前行。

  一路上許多人對他們側目,指指點點,清鳴聽到的零星詞句中不外乎「大庭廣眾」「傷風敗俗」「不檢點」云云,而問題就出在他們二人牽著的手與她頭上梳的少女髮式上。

  一直以來,除了與她生氣的那一次,鳳皇都是牽著她走的。

  她從來不知道這是不合禮數的。

  若是照這樣的「禮數」算來,她與鳳皇從小親近,長大後也無太多避忌,是注定嫁不了別人的了?虧她一度還幻想著遇到一個白衣良人相攜相伴……

  於是,從一開始,她的後路就已經被他堵光了?

  死小孩從小心機就這麼重。清鳴陰測測地盯著他的側面。

  其實她誤會了,鳳皇對她動了心思也就是這幾年的事,而且就算是這幾年,他也從沒想過要故意斷她的後路。因為,他從來不覺得她除了他還會有別的選擇。

  「偷看我?」鳳皇突然偏頭,望著她,一臉「被我抓到了」的得意。

  她忙把頭也一偏,裝作在盯路旁的攤子,指著那邊問,「咦,那是什麼?」

  「別裝了。」鳳皇笑得眼瞇瞇,戳了戳她的臉,「臉都紅了。」

  「太陽曬的。」她又將手搭在額上做擋太陽狀,卻不小心透過指縫看到陰陰的天空。

  鳳皇拉下她的手,捧起她小巧圓潤的臉,龍心大悅道:「自己人害什麼臊,看吧看吧,我不收錢,讓我親一口就可以。」

  清鳴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覺眼前一黑,兩片冰涼的唇壓了下來。
  
  「我們繼續走吧。」

  「嗯。」

  清鳴的聲音小得跟蚊子似的,鳳皇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只見她滿臉通紅目光呆滯,明顯的神思不屬。他眼珠一轉,放低了聲音哄道:「你是不是走不動?」

  「嗯。」

  果然還是這一句。鳳皇滿意地微笑,「那我來抱你好不好?」

  「嗯。」

  突然一陣天旋地轉終於讓清鳴醒了過來,抬頭就對上鳳皇一臉壞笑。

  再看周圍,果然非議更盛,忙扭動著要掙開,「鳳皇別鬧!快放我下來!」

  他一臉誠懇地問:「你確定?要我放你下來然後照你的速度慢慢走,還是我抱著你快點離開這裡?」

  清鳴愣了一下,隨即果斷將臉埋入他懷中:「鳳皇加油。」

  好不容易到了歡喜天,卻見門上貼著一張紅紙:東主有喜,停業一日。

  清鳴失望地歎了一口氣。

  看了看天色也不早了,她眼中又重新燃起了光芒,「我們去吟風樓吧,提前去看看新娘子也好,也許——」

  對上鳳皇清澈明亮的雙眼,她突然有些羞赧,聲音低了下來,「也許能套點故事。」

  鳳皇見她難得害羞的模樣,言語突然變得無力。他握著她的手緊了緊,心中湧上無限喜悅,是比狠狠剝削了百官一頓還要滿足的成就感。那感覺太強烈,他甚至不敢低頭細看她。

  她也沒有抬頭,所以也沒有看到他臉上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細細薄薄的紅暈。
  
  戌時未到,吟風樓前已是門庭若市,一派熱鬧景象。

  鳳皇與清鳴要進去的時候卻被一個老嬤嬤攔住了。

  「貴客可有請帖?」

  清鳴搖頭,「出來得匆忙,忘帶了。」

  老嬤嬤一貫的面無表情,將他二人迎到一邊,「在這邊簽個名吧,一人八十八兩銀。」

  清鳴咋舌,微微睜大雙眼道:「解大人沒說我們也要買門票啊!」

  老嬤嬤瞥了她一眼,冷冰冰道:「出示請帖留下禮金或買門票,任選其一。」

  清鳴為難地看了老嬤嬤一眼,「可我們真的忘了帶請帖了。」

  「那就買票。」

  鳳皇終於將目光投到老嬤嬤身上,她也殊無半分懼色地回視。對視半晌,道,「老人家,你可知朕是什麼人?

  老嬤嬤精明矍鑠的目光閃了閃,面不改色道:「老身眼花耳聾,不認得貴客。」

  鳳皇瞇起眼,「好一個老人家。」他都自稱「朕」了,她還裝傻。

  老嬤嬤垂下眼,而後抬起,仍是不帶半份感情,說:「二位一看便知是恩愛夫妻,必能白頭偕老,衝著這份吉利這份綵頭,老身便自作主張予尊客半價優惠,二位只需付八十八兩銀即可。」

  這一番說話大大順了鳳皇的毛,他甩手丟下百兩銀票,摟著清鳴,笑容滿面地進了吟風樓。

  清鳴走了幾步,突地也笑了出來,「好一個老人家。」

  又不想免費放人進去,又不想被治罪。前一句是表明「不知者不罪」,後一句則是討鳳皇歡心以切切實實免去被秋後算賬的危險。至於她為什麼知道說恩愛夫妻白頭偕老便能討鳳皇開心……有那麼明顯麼?想到後一層,她又莫名地心亂了起來。

  這種害羞甜蜜少女懷春的心情真讓人想撞牆,清鳴捧臉歎氣。
  
  吟風樓的後廂房裡,解東風正穿著新服,突然手中動作一頓,抬頭,「小白?」

  果然,眼前人影一晃,公冶白提著一壺酒斜倒在屋裡唯一一張床上。

  「你去哪兒了?我方才找了你許久。」

  公冶白抬眼,帶著三分醉意細細打量他一身大紅新袍,「找我做什麼?哦,是了,我還沒給你禮金……哈!」

  解東風微微皺眉,「你並非嗜酒之人,今日怎麼喝成這樣?」

  公冶白用手指描繪著壺身,並沒有回答,過了許久,閉上眼問:「新娘子是個怎樣的人?你很喜歡她?」

  想到將要娶到手的那個女人,解東風嘴角多了一抹笑意,回道:「很有才華,我很喜歡她。」

  與其說喜歡她,不如說喜歡她身後所代表的。沒錯,她是棵搖錢樹。

  公冶白又不說話了,靜了許久。

  就在解東風以為他睡著了時,他從床上躍了起來,放下酒壺,拿起床上的大紅花,為他繫上。退後一步,露出笑容,「穿上新服還頗似模似樣。近日我總是想起七年前初見,你一身紅袍,帽插宮花,還是少年模樣,如今卻比我還早成家……解大人,恭喜了。」

  又是一晃眼,連人帶酒壺都不見了。

  解東風連忙跑到窗邊,卻連個背影也看不到,氣得踹了下牆。

  「混蛋,說了這麼多亂七八糟的不還是沒給禮金!」

  罵罵咧咧地帶好帽子,摸到胸前的大紅花,愣了一下,很快恢復自然,跨出房門,找新娘子去也。
  
  剛走到新娘換裝的門前,就聽見裡面傳來一陣笑聲。

  推門進去,又是一愣,隨即抱手行禮:「下官見過陛下,娘娘。」

  下面輪到新娘子謝依人驚訝了,「你們竟是帝后?」

  鳳皇只是抬抬眉,清鳴卻一把抱住新娘子的手,道:「我們一見如故,你總不會因我的身份疏遠了我吧?」

  謝依人眨了眨眼,咧開一抹燦爛的笑容,「哪有人攀了高枝還非要鬆手的?不摔死才怪。」

  清鳴鬆了一口氣,又想起一事,從袖中掏出一個精緻的小瓶子,塞到她手中。

  「這是我自己煉製的香粉,名叫『國色天香』,可以用作熏香,也可以直接沾水抹於衣領,就當我賀你們新婚的禮了。」

  「等等!」解東風大驚失色,「娘娘您確定這就是您送的禮?」

  絕世珍奇呢?傳世寶物呢?最不濟你拔支簪子都好啊娘娘!

  清鳴很認真地回答:「若送首飾衣裳未免俗氣又缺乏誠意,所以將親制的香粉帶來。解大人不喜歡嗎?」

  解東風哭喪著一張臉,「喜歡,臣……真是,太喜歡了!」

  「呀!」謝依人驚喜地叫出聲來,「好特別的香味!清鳴你好厲害,怎麼做出來的?清鳴你絕對是天才!我太喜歡了!」

  對她來說,會做飯已經可以稱為天才了,更何況還會制香這種高技術含量的傳統工藝?

  清鳴撓了撓臉,正不知該如何回應如此直白的誇獎,一個不妨被她抱住在臉上親了一口。

  呆愣間,又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扯開,回過神來已經在鳳皇的懷中了。

  「管好你老婆!!」

  丟下這句話,鳳皇抱著清鳴迅速地離開了。
  
  馬車上,鳳皇冷著一張臉,清鳴苦著一張臉。

  「我還沒見到婚禮呢……」

  被瞪了一眼,清鳴縮了一下,也只有一下,下一刻她的手就已經在鳳皇臉上了,「瞪什麼瞪?你還有理了?明明說好來觀禮的,時間都沒到就又要回去了。」

  想到又要回宮,她的氣勢一下子洩了,鬆開手,坐回位子上。

  默然掀開窗簾,馬車已經離熱鬧的坊市很遠了,漸漸駛入淡墨色的夜中。

  鳳皇畢竟與她在一起十三年,縱使先前沒發現,現在也看出了,她這一趟出宮玩出了心事,而且絕不是沒參加婚禮這麼簡單。

  即便如此,他卻不後悔帶她出來。

  思及此,終於想起此行本就是想讓她開心的,於是緩了臉色,伸手捏了捏她的手。

  「來日方長,以後有空我們再出來玩,好不好?」

  「真的?」

  「當然。」

  清鳴終於笑了笑,鳳皇舒了一口氣,隨即身子一倒,枕上她的腿,舒服地歎氣:「小拙你身上肉真多,抱起來累死人,幸好很好躺。」

  她滿腔柔情蜜意頓時一散而空,閉了閉眼,真想一把掀翻腿上這人,再朝他的包子臉踩上兩腳。
  
  窗外,夜色漸濃,前方不遠處一道道黃瓦紅牆若隱若現,顯得詭異而又突兀。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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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8 17:13:14 |顯示全部樓層
25.肆·捉姦之行

  鳳皇的來日方長,的確很長。回宮以來月餘,他再沒提過出宮的事。

  幸好她早已習慣,一進到這層層紅牆圍住的宮中,就拋卻所有有翅膀的妄想。

  鳳皇終日好像很忙的樣子,經常是到她睡下了才回來,有時一天都見不到一面。說忙其實也不確切,他的樣子更像遇到了什麼有趣的挑戰。

  他一向不會把前殿的事帶到後宮來,所以自然不會告訴她什麼了。

  他不說,她也不想去問,在某種程度上似乎也達成一種和諧。

  恰好玉瑤宮這段時間熱鬧了許多,不僅多了個永遠樂觀活潑的卓西西,寶寶與爾雅八哥也都回來了。她光是要關照每個人每隻鳥的口味準備飯菜就夠忙了,更別提還要練輕功要防著鳳皇東西被爾雅八哥亂動,根本沒有太多時間想其他的。

  所以她自己都沒發現,出過一趟宮,她心裡多了一根細細的針,隱藏在皮肉之下。
  
  這一日,庭前的那棵桂花樹開到鼎盛,香氣鬱郁,竟完全蓋住了滿院蔬果的味道。

  清鳴打發了一號二號去樹上采收桂花,以便陰乾貯藏,來年釀酒泡茶做飯皆可用。寶寶見狀技癢,也要上樹,不待清鳴阻止,足尖一點就已經躍上了樹枝。

  「……清鳴姐,我見你學輕功的時候一度以為這是世上最難的事。」

  卓西西呆呆望著穿梭在樹枝之間身手敏捷的寶寶。

  清鳴木著一張臉,「然後呢?」

  西西回頭看她,雙眼亮得可以點火了,「然後我看寶寶這樣,突然覺得我也可以學耶!」

  太打擊人了。

  清鳴默默地將頭扭向一邊,爾雅正優雅地梳理著毛髮,中間還喝了一口茶,方纔還在與它玩耍的八哥卻不見蹤影。

  「爾雅,小八呢?」

  爾雅指了指天空。

  清鳴抬頭,見一個黑點正向玉瑤宮俯衝而下,再近些才看出正是八哥。

  它停在地上的時候踉蹌了一下。

  爾雅沖它抬了抬下巴,它堅毅地點頭。

  接下來,只見兩隻鳥各伸出一隻翅膀合在一起,剩下那只翅膀就不斷伸出去試圖拍打對方的背部。

  不出幾個回合,體型較為龐大的爾雅又是一掌將八哥拍向了天際。

  爾雅抬起右翅在額上搭了個涼棚,望著八哥遠去的方向,確定短時間內它回不來之後,滿意地拍了拍翅膀,優雅地跺到一旁,掀開八哥的食盒,開始挑自己喜歡的點心吃。

  全程圍觀的清鳴卓西西二人不約而同地落下一滴冷汗。

  「清鳴姐……你養出的這都是什麼鳥啊……」

  清鳴擦了擦額上冷汗,淡定地撇清,「爾雅雖然跟我親近,卻更像鳳皇。」

  「可是——」卓西西扇著著長長的睫毛,大又圓的眼中閃著天真的光芒,偏頭道,「聽說陛下他也是你帶大的呀。」

  「少女你誤會了,我也才大鳳皇兩歲怎麼能帶大他呢?」

  望著清鳴過分溫柔親切的眼神,西西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不出半個時辰,一棵桂樹已采收得七七八八了。清鳴讓西西進屋拿簸箕,將桂花均勻地攤在上面,又拿到香室的小隔間裡去陰乾。

  卓西西出來時看到她手中還有小半籃的桂花,便問用處。

  清鳴微微一笑,道:「鳳皇說今晚要回來吃飯,我打算做他喜歡的桂花飯和桂花茶。」

  卓西西見她溫柔神情,突地想起之前出去遛彎聽到宮人們偷偷議論的事,一時間有些躊躇,不知道該不該跟她說。

  「怎麼了?」

  本來清鳴算不得敏銳,只是一貫虎頭虎腦的西西突然欲言又止起來,才覺得奇怪。

  卓西西支支吾吾道:「我聽說……是聽說哦,我聽說陛下最近好像跟御書房一個女官,呃,走得很近……」

  「噗……」清鳴忍俊不禁,「我還道是什麼事呢,就值得我們西西心事重重。」

  說著她將桂花倒到簸箕上,搖了搖,令細碎雜物掉落,接著著手挑掉有瑕疵的花瓣。

  卓西西見她毫無危機感,急了,「清鳴姐你不擔心嗎?」

  清鳴頭也不抬道:「擔心什麼?」

  「宮裡,宮裡人都說陛下被她迷惑住啦!」

  清鳴繼續著手頭的事,耐心道:「宮裡人以前還說我是鳳皇的養母,還說我被鳳皇打瘋了,所以啊,對於宮裡人說的話,要去蕪存菁——」認真想了下,又道:「好像也沒什麼菁的。再說,鳳皇很排外,沒那麼容易受誘惑的,你看你這麼漂亮,也沒見他多看你一眼不是嗎?」

  「可你不知道,那個高女官進宮前就是有名的京城第一美女,又是第一才女!陛下就算不對美貌心動,保不齊不為她的才華心動!」

  清鳴手上動作一頓,終於抬起頭,「你說,高女官?美得驚人又一身傲氣的高小姐?」

  卓西西呼出一口氣,以為她終於開始緊張了,深感安慰,「就是她。」

  清鳴又低下頭開始整理桂花瓣,直到卓西西又快要跳腳時,才慢吞吞道:「得找個機會去御書房。」
  
  機會來得非常快——晚膳時間到了,鳳皇卻遲遲不歸,清鳴決定去御書房送飯。

  於是有了下面這一幕。

  一號嘴角微微抽搐,「她們倆在做什麼?」

  寶寶冷冷道:「應該你妹妹在對我清鳴姐姐做什麼。」

  二號微笑總結:「是女人的戰爭。」

  好不容易飛回來的八哥躺在地上挺屍,卻也頗為贊同地呱呱叫了幾聲以示存在。

  爾雅則隨著眾人目光望去,只見它家主人被按在椅子上,一臉無奈,而卓西西挑挑揀揀滿桌琳琅滿目的胭脂水粉,興致勃勃地往她臉上塗抹。

  一刻鐘時間過去了……

  兩刻鐘時間過去了……

  八哥累極睡著了,爾雅從廚房叼了一籃子茶點小食出來,於是三人一鳥圍成一團,默默無語地吃了起來。

  一個時辰時間過去了,卓西西在清鳴眉間點上一抹硃砂,終於大功告成!

  她讓開一步,滿意地點頭,然後笑看一號二號心神一窒呆若木雞。

  寶寶噎住半晌,用手肘捅了捅一號,「你妹妹會易容?」

  一號茫然搖頭。

  二號臉色恢復正常,對著被眾人表情嚇到的清鳴笑道:「不用擔心,清鳴小姐。卓小妹總歸不是一無是處,在塗脂抹粉這方面,可稱得上妙手。」

  西西正想得意,又回味「總歸不是一無是處」這一句,咂摸著總不像好話。

  一看天色,「糟,再晚去就抓不到奸了,快走快走!」

  一路連拖帶扶的,終於把清鳴送上了步輦,卓西西本想跟著去壯威,卻因不合規矩被管事太監攔了下來,只好在步輦後大力揮手,「清鳴姐努力!清鳴姐奮鬥!記住對姦夫要懷柔動之以情對淫/婦要示威曉之以理!攘外必先安內啊!至於首戰告捷之後要不要一腳踹開渣男我們再從長計議!」

  一號額上青筋爆了好幾根,「你又是哪裡學來這些亂七八糟的?」

  西西無辜地眨眼,「清鳴姐借我看的書裡都是這麼寫的。」
  
  月黑風高夜,捉姦在床天。

  步輦到御書房的時候,已經快到亥時了,整個御書房燈火通明。

  喜公公與小太監召南上前迎駕。

  這是喜公公第一次見到上了妝的皇后,也是召南第一次見到不戴面紗的皇后,所以毫不意外的,兩人都怔住了。

  喜公公率先醒過神來,踢了踢身邊的人,使眼色讓他進去通報。

  召南大夢初醒,行了個禮便慌慌張張往後跑。而喜公公則留下來東拉西扯拖延時間不讓她闖進去。

  怎麼所有人都有志一同地覺得她是來捉姦的?莫非這裡還真有貓膩?

  清鳴摸著下巴,饒有興致地想著。

  不一會兒,一道黃色的身影風風火火地走了出來。

  眼神掃過一個盛裝的美人,落在喜公公身上,皺眉問:「娘娘人呢?」

  未等喜公公回答,猛的又把視線轉回去,瞪大雙眼,「小拙?」

  二號騙人,還說妝容沒問題,這都化得快連鳳皇都認不出了!清鳴癟了癟嘴,將食盒往前一遞,粗著嗓子道:「娘娘讓我來送飯的,拿著。」

  鳳皇終於收回快瞪到脫窗的雙眼,一本正經道:「娘娘派來的人好大的派頭,對朕講話還我我我的,還用命令的語氣,真是豈有此理。」

  說著一手接過食盒,一手摟住她的肩膀。

  清鳴挑眉,瞧了瞧某人不安分的手,「陛下你放尊重點,不然我要告訴娘娘了。」

  從肩膀游移到她腰間的手頓了一下,某人驚訝道:「咦?娘娘把你打扮成這樣,沒告訴你送飯的時候順便侍寢嗎?」

  說話間,二人已經進了書房。清鳴發現裡面還有一人立著,連忙拍掉了他的手

  高遺愛向她行了禮,而後轉向鳳皇:「啟稟陛下,臣已看完所有卷宗。」

  鳳皇彷彿也是剛記起她還沒走,於是隨意地揮了揮手,「下去吧。」

  高遺愛又對帝后二人福了一福,略收拾了下座位上的東西,正要告退,卻被叫住:「高女官請等等!」

  她回頭,只見皇后背過身去一陣搗騰,回身的時候手上多了一個小小的瓦罐。

  「外邊涼,這裡有點魚湯,高女官帶著路上暖暖身子吧,不喝的話捧著捂手也好。」清鳴笑著,聲音低緩溫柔。

  高遺愛看了看皇上,只見他神情不悅,滿臉都寫著「你哪只手敢接我剁哪只」。

  又看了看皇后,一臉的關切,她垂下眼,躬身抬起雙手接過瓦罐,「謝皇后娘娘賜湯,臣就此告退。」

  鳳皇嘴角微微抽搐,怎麼回事,到底誰才是她主子?一個爾雅如此,兩個影衛如此,現在來個他親手提拔栽培的女官居然也開始無視他了?現在是怎樣?他不敢動皇后身邊的人這事已經人盡皆知了嗎?!
  
  「高小姐還是這麼美,尤其身著女官服,清艷之中又帶了幾分英氣……」

  清鳴近乎癡迷地望著高遺愛離去的身影,直到鳳皇不算龐大卻足以遮住她視線的身體擋在了她的面前。

  他星眸半瞇,語帶威脅,「你老實說,你究竟是為誰來的?」

  「當然是……」她說到一半察覺到自己被注視著的半邊身子已經快要燒著了,連忙轉向他,脈脈含情道:「當然是為了你,我做了你最喜歡吃的桂花飯。」

  鳳皇板著臉,冷冷地指出:「演技痕跡太重,你看你眼睛都抽筋成什麼樣了。」

  「哦。」清鳴應了一聲,誠懇地點點頭,「下次改進。」

  然後轉身打開食盒,開始布菜。

  他忽然笑了,開始慶幸自己夠瞭解她。一切虛情假意逢迎敷衍她向來都能演得得心應手以假亂真,唯獨表達真心時反而不自在,漏洞百出。

  所以,為他而來是真的,下次改進是騙鬼的。

  她低著頭為他張羅飯菜的模樣他是從小見慣的,然此刻心境不同,所見的景致也自然而然地不同了。望著那一截因髮絲前垂而露出的頸子,他順從自己的心意從後面抱住了她,一頭烏髮傾下與她的纏在一起。

  「卓西西給你化的妝?」

  「嗯。」頓了下,終於忍不住問,「真的一點都不像我?」

  「你自己沒看過?」

  鳳皇黏在她身後,臉貼在她頸項之間,氣息熨燙著她的肌膚——清鳴打了個寒噤,老實地搖了搖頭,「我不敢看。」

  說完,勉力掙開一點,轉過身平靜地望著他,「坐下吃飯吧,不然該涼了。」

  鳳皇遺憾道:「小拙,什麼時候你的表情你說的話能和你的臉色你的心情同步呢?」

  說著一雙眼閃了起來,她從來不知道近看他的眼會如此黑亮得令人無法直視。他眼中浮起一抹頑色,抬起右手按在她的左胸口,道:「其實你現在很緊張吧?」

  許是感覺到掌下猛烈的脈動,他的聲音到最後竟變得暗啞。

  他望著她的眼睛,慢慢靠近她……

  她的眼神從平靜變得慌亂閃爍,最後乾脆緊緊地閉上了眼……
  
  許久,許久之後,兩人坐在寬敞的龍椅之上。

  清鳴木著一張臉,鳳皇滿懷歉意地看著她,「小拙,對不起。」

  「閉嘴。」

  「我不是故意的。」

  「吃你的飯。」

  「你明明那麼期待,我卻滿足不了你。」

  「閉嘴吃你的飯!!!」

  清鳴的抓狂並沒有阻止某個憋笑憋到內傷的人把話說完——

  「實在是你現在這副盛妝的模樣,親下去我會有背妻偷腥的罪惡感啊噗哈哈哈哈哈哈!」
  
  所謂樂極生悲,大概就是最後惱羞成怒的皇后大人把狂笑中的皇帝陛下剛吃了一口的飯全部蓋到了他那張包子臉上。皇后大人美其名曰,桂花包子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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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8 17:13:26 |顯示全部樓層
26.伍·後宮風波

  高遺愛在還瓦罐的時候,受了鳳皇一頓白眼,而此後大量工作接踵而來終於讓她明白某人是在公報私仇。

  就像現在,她懷裡抱著的書正是一刻鐘前奉皇上之命從藏書閣搬到御書房的,而皇上只看了一眼就說弄錯了,讓她再搬回去。這樣負重行至御花園,饒是已經入秋,她還是折騰出了一身汗。

  低頭用肩膀蹭掉臉上的汗,聽得前方傳來一陣嬉笑聲,來不及躲閃。

  「咦,這不是大名鼎鼎的高女官麼?」

  高遺愛抬頭,認出是一起進宮的幾位美人,略向她們頷首致意,就繼續前行,不想卻被攔住。為首的紅衣女擋在她面前,態度囂張,嘴上說著:「高女官正當榮寵,自然不屑理我們。」

  左側一位圓臉少也女陰陽怪氣,「我看傳言有誤吧?榮寵正盛的女官大人怎會在這邊搬書?」

  這些冷言冷語高遺愛並不陌生。

  不過比起高家那些鬥了一輩子的奶奶姨奶奶們,這些小姑娘的戰鬥力還真是渣。

  高遺愛恍若未聞地繞過紅衣女,在她伸出腳要絆她時,巧妙地避開了。奈何懷中的書實在堆得太高了,這一來一往最頂上幾本還是掉在了地上。

  幾位美人袖手冷眼旁觀,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高遺愛淡淡掃了那幾人一眼,心裡暗歎無聊幼稚。正準備把手上東西全部放下再去撿書,卻見眼前突然多了一隻白雕,停在她懷中書上,令她的手猛的往下一沉。

  白雕衝她叫了幾聲,然後飛到地上,叼起書放到她手上。

  此時不知從哪裡又冒出一隻黑色八哥,將白雕叼回來的擺放好。

  不一會兒,所有的書都整整齊齊地回到了高遺愛懷中。
  
  呆住的在場眾人終於醒了過來。紅衣女望著白雕,驚艷道:「哪來的這麼漂亮的雕兒?」

  「那我呢?」

  一道尖利的聲音響起,眾人望去,是那八哥。紅衣女雖對它會說話也有些驚奇,卻看不上它一身黑毛,視線只掃了它一眼又回到白雕身上。

  高遺愛看著八哥狂揮著翅膀,彷彿不甘,於是沖它感激地一笑。

  笑完又覺得自己莫名,她怎麼會覺得鳥兒有人的情緒呢?

  誰知這時八哥卻向她飛撲過去,用小小的腦袋不斷蹭著她的肩膀,分明是在撒嬌示好,又聽它叫嚷著:「美人!美人!小八喜歡你!那些都是醜八怪!醜八怪!我們不理她!」

  這下,她確定這隻鳥兒真的通靈了。

  也許不止這隻鳥,那只雕兒也是通靈的——因為她分明看到了雕兒此刻向這只叫小八的八哥投來的是鄙視的眼神。

  「畜生!你說誰醜八怪?」

  紅衣女終於將視線從白雕身上移開了,對八哥怒目相向。

  「誰應就是誰!」八哥的反應相當敏捷。

  「你!」紅衣女怒火攻心,「你們還愣著做什麼?捉住那隻畜生!我要烤了它!」

  「誒——」

  高遺愛來不及阻止,八哥與那些美人們帶來的侍女們已經展開了攻防戰。

  她有些著急,乾脆把懷中的書都放到了地上,想上前引開眾女注意讓八哥逃走,卻被白雕攔住。白雕對她搖了搖頭,然後悠哉游哉地坐到書上,將綁在一隻腳上的小圓盒解了下來,靈活地打開,開始嗑瓜子。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會嗑瓜子的鳥,看得呆了,一時竟也忘了八哥正被追殺。

  接下來白雕做了一件更讓她吃驚的事——它伸出爪子,在地上劃著,不多時,地上出現兩個字。

  「你叫爾雅?」

  見它點頭,高遺愛已經訝異得不知該做何反應了。一隻聽得懂人話,會嗑瓜子,會嘲笑人,會寫字的鳥?

  過了許久,她終於想起該問什麼了,「誰教你寫字的?」

  爾雅抬爪正欲回答,突然神情凝住,高遺愛一驚,順它的視線望去。原來那些人怎麼也抓不住八哥反而被它耍得團團轉,惱羞成怒之下居然拿來了弓箭!
  
  千鈞一髮之際,一道清雅的聲音輕易地瓦解了劍拔弩張的氣氛。

  「各位小姐好閒情,可是在賞花?」

  公冶白一身便服,對著眾美人笑意盈盈,彷彿真是絲毫不知這群人先前在做什麼勾當。持弓箭那位少女連忙將之塞到身後婢女手上,轉眼間做出溫柔乖巧模樣。

  可惜她們錯估了八哥的鳥品。

  擅長欺軟怕硬狐假虎威狗仗人勢的八哥怎麼會讓她們如意呢?

  只見它三步一跌半飛半爬地撲到帝師懷中,「嗚嗚嗚嗚,美人帝師!她們欺負我!打我!燒我!拿箭射我!虐待我!強——」呃,強/奸就先保留意見好了。

  公冶白的面容微不可見地一抽。

  默默扒拉開它上下其手的爪子,然後溫柔安撫道:「小八你一定是誤會她們了。」

  眾女猛點頭,他繼續說:「虐待小動物是粗鄙無知毫無教養心思惡毒的人才會做的,這些小姐都是京城名媛,怎麼會這麼無下限呢?你一定是誤會她們了,還不快跟小姐們道歉?」

  八哥不服,哼了一聲,賭氣地扭頭飛到高遺愛那邊。

  再看此刻眾女,面色俱是紅紅白白青青紫紫,彷彿剛從染缸裡出來,煞是好看。

  高遺愛一邊安撫八哥一邊問:「小八與爾雅是公冶先生的?」

  公冶白對她禮貌地一笑,搖搖頭,「高女官太抬舉在下了。」又對臉色繽紛的美人們一揖,「小八爾雅平日讓陛下與娘娘寵壞了,一直同行同止同食同宿,性子養得忒傲了些,要它道歉,難。所以只能由在下代替了,幾位小姐見諒。」

  聽到那兩隻鳥是帝后的寵物已經讓她們大驚失色,後面的「同行同止同食同宿」簡直要她們魂飛魄散了。

  「我們只是鬧著玩,帝師不用道歉,要、要道歉也是我們,玩得太開心嚇著這位八哥了。」

  紅衣女擺手後退,見八哥伸著脖子,不知又要說些什麼,連忙搶先道:「帝師進宮必有要事,小女就不打擾了!」

  說著,先前氣焰囂張的姑娘們紛紛附和,狼狽而走。
  
  望著散去的人,高遺愛舒了一口氣。從來女人多的地方必然是非多,她原以為退為女官會省心些,沒想到還是逃不過。

  這次多虧了爾雅小八與公冶帝師。她對帝師點頭致謝,帝師回以一笑。

  「公冶先生,請。」

  「高女官,請。」

  公冶白向御書房的方向走去,而高遺愛要去反方向的藏書閣。

  回身去抱書,卻發現書少了一半,聽到鳥叫後抬頭。只見爾雅兩隻爪子上各抓了幾本書,嘴裡也叼了幾本,而發出叫聲的是比較嬌小無力載重的八哥。

  高遺愛眼神微動,緩緩綻開一抹美麗的笑容。

  想也知道皇上絕對沒有那耐心與愛心教養小動物,爾雅八哥真正的主人必是皇后。

  果然物似主人形,一樣的可愛,一樣的給人親近的感覺,能讓她從心裡笑出來,多難得。
  
  御書房內,宮人侍衛都退得一乾二淨,只餘二人。

  「陛下,他回來了。」

  「哦?他去過玉瑤宮了?」

  「還未。據說是受了重傷,對了,他不是一個人回來的。」

  鳳皇敲了敲桌子,沉吟道:「那小子在玉瑤宮還等著見他,他不可能不來。如果實在重傷難以成行,那麼……」突然雙眼一亮,嘴角勾起一抹瞭然的笑,抬頭對公冶白道:「通令影閣,若是雲采采潛入宮中,不要阻攔。」

  「是。」

  正事談完了,公冶白想起方才進宮所見,忍不住歎道:「高女官這個女官不好當吶。」

  鳳皇抬眉,「帝師心疼?心疼美人的話不如學學解卿家,娶回家不就可以擺脫這深宮了。」

  公冶白的臉色有一瞬間的僵硬,卻很快恢復自然,眨眼心照不宣道:「心疼談不上,微臣只是同情這高女官代人受罪。」

  鳳皇毫不在意地揮手,「那幫女人未受任何封賞反而要掏腰包住在後宮,心理扭曲變態些也是在所難免,總要有個目標有個由頭讓她們解解氣,免得哪天爆發起來做出什麼蠢事。她們的爹目前都還是朝中用得上的人,朕還真不想太早尋著理由動他們。」

  蠢事?蠢事是指傷害到皇后的事麼?

  雖然很想這麼問,但理智告訴他,某些地方是陛下的逆鱗,觸不得。

  「對了,去高女官身邊歷練的人安排好了沒?」

  公冶白愣了一下,突然露出一抹苦笑,「臣差點忘了這茬兒,派出了七八個兄弟,沒一個得手的。這高女官……似乎太油鹽不進了點。」

  鳳皇摸著下巴,眼中閃動詭異的光芒,「就讓寶寶那小子去。」

  公冶白看著鳳皇的笑容,頓覺一股陰森寒涼之氣迎面撲來,心中開始為寶少爺與那剛回來又重傷的人默哀。

  陛下他,似乎在下一盤很大的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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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8 17:13:40 |顯示全部樓層
27.陸·身世之謎

  是夜,月寒風輕,蕭蕭簌簌,是個再尋常不過的秋夜。

  一道黑影鬼鬼祟祟地潛入了玉瑤宮。

  黑影掠過前院,未發現任何異常,緊接著潛入正廳,穿過偏廳暗閣——面前有三個房間。黑影略掉那間看起來最像主臥的,逐個搜過剩下兩間房,卻見裡面空無一人。

  正兀自狐疑間,聽得後院傳出一陣嘻嘻哈哈的嬉鬧聲。
  
  「成了!我成了!哈哈~~寶寶小朋友,嘿嘿嘿~~~」

  西西手提羊毫,沾飽了墨汁,一步步靠近寶寶,寶寶一臉糾結,猶自頑抗,「分明是你耍賴皮!哪有像你這樣下圍棋的?」

  西西邪魅一笑,「誰說是下圍棋了,這叫五子棋。」

  「你事先可不是這麼說的!」

  「咦,我事先明明說了要用時下盛行的新玩法~~是你過於自負托大了,勿謂言之不預也~~」西西晃著腦袋掉書袋,一副「你還是認命吧」的神情,說話間,已經追到寶寶面前。

  清鳴與一號二號笑著搖頭,繼續把酒賞月,時不時翻一下烤架上的魚。

  卓西西笑嘻嘻地正要往寶寶臉上畫,突然手腕上一痛——「啊!」毛筆掉到了地上。

  「什麼人?」一號站了起來。

  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在淡墨夜色中響起,石橋那邊慢慢走出一個身披黑色斗篷的女子。

  那女子走進涼亭,一雙媚眼在眾人間流轉,最後落在卓西西身上,未語先笑,拉住她的手誇張道:「這姑娘生得好俊,眉是眉,眼是眼的,可真招人喜歡!方纔那一下可痛著你了?姐姐這廂賠不是了。」

  話音剛落,西西已經被一號拉開了,他擋在她身前,一臉戒備地望著斗篷女子。

  女子一愣,隨即掩嘴呵呵笑了起來,「看這位爺緊張的,想來是知道奴家了?討厭~奴家雖然愛貌,卻從來不逼良為娼的~」

  西西好奇地探出頭,又被一號塞回去。

  「西西,魚烤好了,過來。」

  還是清鳴的這句話奏效,西西雙眼一亮就蹭到烤架那邊去專心對付魚兒。

  清鳴接過二號遞過來的濕巾,擦了擦手,而後起身對那女子招呼道:「雲老闆,請坐。」
  
  來人正是昔日江南第一青樓尋歡閣的老闆娘,五毒公子明月追尋了六年的人——雲采采。

  「民婦見過皇后娘娘。」

  雲采采嘴上恭敬地說著,卻毫不客氣地揀了寶寶身邊的位子坐下了。她看著寶寶,眼中媚色盡斂,只剩下一股無聲溫柔的涓涓細流。

  寶寶則從她出現到此刻都沒有說話,一直以探究又困惑的眼神觀察著她。

  清鳴並不在意自己被冷落,逕自為她倒了一杯酒。

  「我一直有預感,這一次明月能帶你回來。」

  雲采采終於將目光從寶寶身上移開,「哦?」

  清鳴抿唇笑了笑,「他出發前,特地來向我,不對,應該是向寶寶道別,這是以前從未有過的。說明他是下了破釜沉舟之心,不成功便不回來,預想可能會費時太多,所以來對寶寶說一聲。」

  破釜沉舟?

  雲采采頗為贊同地點點頭,然後不知想到了什麼,突然臉紅了起來。

  她擺擺手,彷彿要揮去羞人的回憶,正了正臉色,好奇道:「你是怎麼知道寶寶是他兒子的?」

  清鳴將一條去了刺的魚推到寶寶面前,然後回:「他在皇宮可以暢行無阻,不難猜出他身份特殊;他每次都是在寶寶回來的時候探訪,讓人很難不去聯想其中關係;加之寶寶剛來玉瑤宮那會兒見到他都是叫爹,後來漸漸長大,我發現他和明月,甚至鳳皇,長得都有點神似。」

  「寶寶是從謀反的什麼什麼公家裡搜出來的,據說是先帝私生子的兒子。由此可得,明月就是那個私生子,這就可以解釋鳳皇為什麼縱容他來去自如又費心讓影閣精英調/教寶寶了。」

  雲采采挑眉,「正常情況下,且不論明月有沒有篡位之心,當權者不是都該斬草除根麼?」

  清鳴同情地看了她一眼,「你不瞭解鳳皇,他不是正常人。」

  喝了一口酒,繼續,「比起斬草除根,他更喜歡養虎為患,再弄一場叛亂出來玩玩。最美妙的情況是,寶寶對我們已經產生了感情,但又想要搶皇位,苦苦掙扎於人性與慾望之中。」

  腦補完畢,陳述完畢。

  在場所有人已經風化了,除了津津有味吃著魚完全聽不懂她在說什麼的西西。
  
  一號:我頂多只能想到那個小祖宗是想弄場叛亂來玩玩……後面的其實是小姐小說看太多自己腦補的吧?

  二號:依陛下人品無下限的程度,小姐那段腦補即使不中,亦不遠矣。

  寶寶:嗯,我贊同。

  一號:喝!你哪裡冒出來的!!!

  寶寶:切~傳音入密很了不起麼?我早就會了。怎麼?嫌我打擾你們二人世界?

  一號(青筋):……

  二號(微笑):……
  
  好半天,雲采采吞了下口水,訥訥道:「皇家就沒一個正常人。」

  清鳴大有同感地點頭。

  雲采采看了她一眼,慢吞吞道:「恕我直言,你也是皇家的。」

  清鳴突然抬手搭上了她的手背,笑道:「算起來,你也是皇家人呢,嫂子。」

  雲采采驀地打了個寒噤,連忙抽回手,搓了搓臂上的雞皮疙瘩,嚴肅地撇清:「我跟你們皇家可半點關係都沒,嫂子什麼的,我才不是呢。」

  清鳴偏頭覷著她,那眼神彷彿在說:那寶寶是怎麼出來的?

  雲采采媚眼一轉,咯咯笑道:「明月的確是我的入幕之賓,但那又如何呢?你可聽誰說過五毒公子與雲老闆成親了?我們只是純潔的姘頭關係喲~~」

  「姘頭是什麼?」

  一個稚嫩的聲音,雲采采僵住了。

  該死,她怎麼能在兒子面前說這個,更別提這還是兒子記事以來第一次見到她!

  在她滿頭大汗不知如何應付時,那個看著文文靜靜柔柔弱弱的皇后淡定地開口了,「姘頭就是丈夫與妻子之間的暱稱。」

  一號二號不約而同將拳頭抵到口邊,輕咳了幾聲。

  「到底是什麼意思?」

  好歹相處了四年,寶寶對死性不改總是臉不紅心不跳順口糊弄他的清鳴已經絕望了,轉頭問這個給他感覺陌生又熟悉的雲采采。

  「呃,就是好朋友的意思。」好到可以一起滾床單。

  後面一句她當然沒說出口。

  寶寶點點頭,相信了。

  清鳴悲憤地含淚無聲指控:你個沒良心的小白眼狼,枉我照顧了你四年,同樣是胡說八道,你居然信她不信我!

  一號二號則默默地扭過頭,開始同情寶寶了,識破了一個女騙子之後又落入另一個女騙子手中,等他發現之後,不知會不會對女人絕望……
  
  他們的擔心不無道理,但他們不知道的是,寶寶是在找到他的「姘頭」之後才發現姘頭根本不是好朋友的意思,在他對女人絕望之前已經對樂於上女騙子當的自己絕望了。當然這是後話,略過不提。
  
  「你真的是我娘親?」

  寶寶打量她許久,終於吐出從見到她開始就產生的疑問。

  雲采采的目光瞬間柔了下來,充滿歉意地碰了碰他的臉,「寶寶對不起……你一出生娘就離開了你,現在你暫時不能接受娘也是正常的,娘會以行動證明娘對你的——」

  話還沒說完,就被寶寶打斷,「等等。」

  他突然站起來,跑了出去。

  雲采采嚇了一跳,一貫世故精明的臉上驀地生出一抹無措,想追過去,又不敢。

  清鳴拍了拍她的手,寬慰道:「別擔心,寶寶不是任性的孩子,他讓你等等你就先等等。」

  果然,不一會兒,寶寶又回到的亭中,只不過手上多了一張紙。

  他把紙攤在石桌上,上面畫著一個人的小像。

  「這是?」

  清鳴見雲采采還陷在兒子不認她的緊張中,便替她問了這句。

  寶寶鼓著一張包子臉,一本正經道:「這是我娘。」

  雲采采聞言,什麼緊張什麼無措全拋諸腦後,一把奪過畫像,怒火噗噗地往外冒,「好你個水性楊花的明月!說什麼從一而終說什麼恪守姦夫之德絕不劈腿!放你媽的狗屁!我前腳剛走你後腳就給兒子找了個後媽!」

  盛怒之下,只覺有人扯了扯她的衣角。

  「幹什麼!沒見老娘火大著呢嗎!」

  清鳴從她身側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畫像的落款。雲采采定睛一看,揉揉眼睛再看一遍,最後眨了眨眼,一身怒火噌噌都跑沒影兒了,眼角眉梢迅速染上媚色,「死相。」

  落款上寫著:明月天涯思彩雲。

  稍微混過江湖的人皆知,這彩雲自然是雲采采雲老闆。

  因雲老闆與聖手九姑娘是知交,所以江湖中人經常將這兩對冤家相提並論,戲稱之:無藥可救惹不得,彩雲追月倒個個兒。前半句取聖手與九姑娘名字的諧音,後半句暗謔明月一天到晚追著雲老闆打轉。
  
  雲采采輕咳一聲,慢慢放下畫像,拉過寶寶,認真地望著他的眼睛:「寶寶,你信你爹的畫工,還是信我?」

  寶寶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畫,一張包子臉鼓得更瓷實了。

  終於,下定決心般點了下頭,「我信娘。」

  雲采采喜笑顏開,正要抱住他,卻聽他困惑的聲音又響起,「可爹為什麼一天到晚看著這張一點都不像娘的畫像想娘呢?臨走前把畫給我的時候還跟我搶了一番。」

  雲采采聞言怔住了,一下子坐到椅上,捧著臉吃吃直笑。

  寶寶滿臉冷汗地望著她,終於悲哀地確定了這真是他親娘,脫線的程度與他親爹相比可謂半斤八兩天生一對。

  「到底為什麼呢?」

  看著沒有得到答案一臉困惑的寶寶,清鳴停下吃魚的動作,大發慈悲地回答他:「大概,是因為你爹眼瘸了吧。」

  這一次,他倒是沒有異議,默默地認同了這個說法。

  旁觀了許久的一號突然開口道:「你不問為什麼你爹今天沒來嗎?」

  寶寶頭也不抬,邊跟直打飽嗝的西西搶魚邊說:「不是受傷了就是有事。」

  「你不擔心?」

  「我娘都不擔心我擔心什麼。」

  一號無言望天,皇家裡果然沒一個正常人。
  
  發了半天花癡終於醒過神來的雲采采看了看天色,道:「我得走了。」

  說罷,緊緊地抱了抱寶寶,又狠狠地親了一口他沾滿了油和醬汁的臉才放開。

  拉好斗篷上的帽子,又想起一事,順口問清鳴:「你這麼瞭解當今皇帝,那你知不知道他最近搞那些小動作到底想幹嘛?」

  清鳴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低聲道:「我從來不問他在做什麼,自然也從來不知他在這座玉瑤宮之外做了什麼。很抱歉,你問我真是問錯人了,外面的事,不管與我有關無關,我總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比如春日祭那場動亂,比如龍鳳雙佩的真實含義,再比如夏天那一場選妃。

  雲采採完全無法理解這種相處方式,她微擰著眉,「那麼你也不知道今晚他和他那個女官出宮是為了什麼咯?」

  「誒——」清鳴的反應依然是慢了半拍,略顯不雅地聳了聳肩。

  「你看,我也是聽你說才知道他出宮了的。」

  輕輕地說著,她露出了一抹淡地幾乎看不清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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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8 17:13:50 |顯示全部樓層
28.柒·覺醒之夜

  清鳴撥了撥燈芯,加了點熏香粉,再把燈罩蓋上,昏黃迷紅的暖光伴著淺淺淡淡的香氣緩緩在屋中漾開。

  她走到書桌旁坐下,就著夜明燈開始看書。

  夜已經很深了,她卻毫無睡意。這是反常的,她前面的十八年從未有過失眠的症狀。

  本想藉著故事排遣多餘的情緒來助眠,誰料越看越入情入境,尤其見到那句「無人不冤,有情皆孽」,像被擊中了一般,微微顫抖。

  她最近在意的東西似乎越來越多了,這真是不妙。

  以往她巴不得少知道些事以明哲保身,現在卻會因鳳皇未向她報備行程而煩躁。

  以往她沒有那麼多彎彎繞繞的心思,現在卻又想知道鳳皇的事又不想問,不過等著他主動來說罷了。就算明知她不問他就決計想不到要主動告訴她,她還是要強著。

  她自己都沒想過,無慾無求的日子過得久了,一旦遭遇感情,會這樣一發不可收拾。

  以往她惶恐的是鳳皇走得太快,現在似乎是她跑到了前面。

  今日,雲采采言談中不經意流露的她與明月的相處讓她羨慕。

  這一羨慕,牽動了心中深埋的那根針,隱隱刺痛發麻。

  從什麼時候起,對於在軼聞錄中看到與自己認識的完全不同的鳳皇,她不再覺得新奇有趣,反而心生煩躁。

  然後,她終於發現,她跟鳳皇之間一直是不對等的。

  她的一切,都在這一片方寸之間,鳳皇瞭如指掌。而鳳皇的一切,遠至江湖市井,近到前殿朝堂,她卻只瞭解這方寸之間的他。

  清鳴合上書,用下巴抵住。風從窗外打了進來,辟辟啪啪,吹亂了她的發。
  
  鳳皇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四更天了。見到屋中微光,終於卸下一身重擔般,放任自己露出疲憊的神情。

  他拖著步子推開門,想到清鳴應該早已睡下,於是緩下腳步,輕輕地掩上門。

  躡手躡腳地掀開簾子,往內間走。

  「做賊呀?」

  「喝!」

  他嚇了一跳,回過頭,見到窗前書桌旁坐著的清鳴,訝問:「怎麼這麼晚還不睡?」

  清鳴抬手掩在嘴邊,打了個呵欠,「看書。」

  他擰起眉,鼓著臉,二話不說過去拉起她往床邊帶。

  清鳴很順從地跟著他走,他光顧著數落多晚了還不睡之類,根本沒有看到桌上的書一直都是合著的。

  她聞到他身上有沐浴後的清香,眉頭微不可見地一皺。

  明明知道這是他的潔癖使然,就算只是到前殿上朝,也要沐浴後再回來。

  明明知道他是不想混了玉瑤宮這份她調出來的氣味,沐浴熏香都是用她制的香油,若不是不想她的手工品外流,他早就叫宮中上下內外朝臣都用一種香了。

  她卻忍不住陰陽怪氣地想,這玉瑤宮跟外界隔得還真徹底。

  莫非她真的應驗了那句「不在深宮中滅亡,就在深宮中扭曲」?可這也扭曲得太徹底了吧?清鳴絕望地抬手捂臉。
  
  「怎麼了?」鳳皇終於發現不對勁了,「發生什麼事了嗎?」

  她還是蒙著臉,卻往裡躺了躺,甕聲甕氣道:「反正五更你就要準備上朝了,就在這兒陪我躺一會吧。」

  她這麼直白地邀請,他反而有些躊躇了。

  怕自己會錯意,他一臉戒備,欲言又止,終於前傾,小心翼翼地探問:「小拙,你就是因為思春才這麼晚沒睡嗎?」

  她反手一個枕頭砸過去。

  他頭一偏,躲過了,也確定了自己果然會錯意。

  鼓著一張慾求不滿的包子臉,悻悻地要回自己床位去,誰料衣角被扯住嗎,於是面無表情問道:「做什麼?」

  「躺下!」

  看著迅速鑽進被窩裡露出一個頭的某人,清鳴眼角微微抽搐。這都什麼毛病,好好跟他說吧就得寸進尺,非要大聲點才聽得懂。

  「以前我早早睡下了都不知道,原來你每天都忙到這麼晚麼?那豈不是根本不夠睡?」

  清鳴你太無恥了!你明明知道他出過宮了還故意這麼試探他!

  她心中那個正義地小人怒斥著扭曲的小人,扭曲的小人一掌拍飛正義君,開始又緊張又期待地等鳳皇的回答。
  
  鳳皇好像開始困了,有些含混地說:「今天出宮了,嗯,公冶在外頭安排了一齣戲,我去走走過場。」

  「咦,原來帝師也在麼?」

  清鳴小聲嘀咕著,鳳皇沒聽到,又接著說:「我看公冶對高女官好像有點意思……」

  「哎哎?」有八卦!

  「……讓他送她回去,唔,媒人禮金什麼的,我還沒收過呢……」

  斷斷續續地說完,眼皮也沉得什麼似的,他終於撐不住閉上了眼。

  清鳴看著他熟睡後稚氣的面孔,一晚上的低落煩躁不知不覺也散了。

  她想起他最早來的玉瑤宮的幾年,一直睡不熟,戒備心重得不像孩童,睡覺時稍微有人靠近都會驚醒,用那雙超齡早慧的眼睛直盯著來人。

  悄悄地將手放到他手中。

  他翻了個身,她連忙閉上眼睛。誰知他並沒有被吵醒,只是弓起身慢慢地靠近她,嗅了嗅,然後才放心地抱住。

  她鬆了一口氣,笑自己做賊心虛,又想他平時偷襲她的時候是否也是這種心情。

  想著想著又無聲地笑了起來。

  這真是一個奇妙的夜晚,清鳴想。

  她從未像此刻這樣,清晰凌厲地看到她與鳳皇之間的問題,困擾著她的心結。

  也是在此刻,她從未如此確定過,她想跟鳳皇在一起,她要跟鳳皇在一起。

  就在此刻,她作了一個決定,一個猶豫了許多年的決定。

  她近乎溫柔地看著她認定的這個人,素來沉靜平淡的眼中出現了從未有過的堅定決絕。
  
  不知自己是何時睡著的,清鳴睜開眼看到鳳皇還躺在床上時,嚇了一大跳。

  她使勁地推著身邊的人,「鳳皇你醒醒!」

  許久,鳳皇終於動了動,在她以為他要醒過來時,卻一陣天旋地轉被他捲到被子裡了。

  「哎——你不要上朝了嗎?」

  「唔……」

  「還是你已經上過朝回來了?」

  「哈……」

  「你給我醒醒!」

  極度不滿鳳皇的昏睡反應,清鳴一下掀開被子,自己卻被冷得一哆嗦。他還是沒睜開眼,腳在床尾勾啊勾,勾到被子,又一把將她捲進去。

  有了前車之鑒,她這次不掀被子了,決定對著他的耳朵大吼,誰知剛張嘴就被堵上了。

  於是,前一刻還張牙舞爪的人瞬間靜了下來,全身上下只有一雙眼還在眨呀眨。

  「小拙乖,把眼睛閉上。」

  於是連眼睛也不動了。

  直到堵住她嘴的惡人退開,她還是一副呆愣狀。惡人滿意地笑了,抱住她繼續睡覺。
  
  不知過了多久,玉瑤宮的主臥爆出一陣咆哮。

  「你居然沒漱口!!!」

  「你不是有潔癖嗎混蛋!!!」

  接著是一陣乒乒乓乓,間或夾雜著某人的求饒聲,後來聲音漸漸小了下去……

  二號果斷摀住了寶寶的耳朵。

  玉瑤宮的一天就這樣在清鳴的咆哮聲中開始了。

  爾雅叼來了逍遙茶社的早報,一群人看了看主臥緊閉的門,深覺早餐無望,於是紛紛湧進廚房尋存糧。

  「呀!」

  卓西西口裡一塊發硬的甜糕掉了下去,指著早報尖叫。

  只見頭版頭條上白紙黑字加粗寫著:天子夜巡遇刺,俠客仗劍相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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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4-28 17:14:04 |顯示全部樓層
29.捌·神秘少年

  逍遙茶社稱:有線人親眼所見,昨夜悅來客棧發生一場械鬥,一群蒙面人圍攻一男一女,被圍攻方不敵,千鈞一髮之際一蒙面俠客從天而降,以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擋在了弱小的男女面前,以一敵百,力退刺客的同時也身負重傷。

  知情人士爆料,被圍攻的正是當今皇帝與傳說中最得寵的高女官。

  宮中更有消息傳出,陛下受驚過度,今日罷朝,連大臣求見都一一拒了。

  當然還有一種非主流的說法是,皇后發現皇上與女官宮外幽會,憤怒之下將皇上囚於玉瑤宮再調/教以振妻綱。

  鑒於事態嚴重,皇朝號稱比影閣更神秘的部門——有關部門已經介入調查。
  
  「夜巡遇襲?」

  「受驚過度??」

  「與女官幽會???」
  
  卓西西不可思議的質疑一聲比一聲高,每嚷一句,眾人都不由自主望一眼不遠處的瓜圃。

  那位話題的焦點正跟在行動遲緩的老婆身後七手八腳幫倒忙,怎麼看也不像是受驚過度的。群眾有理由懷疑,刺客才是受驚過度的那一方。只是與女官幽會這一點,的確有待商榷,實在是他此刻的模樣太像做了虧心事後百般討好老婆……
  
  「鳳皇,你不用再幫忙了。」

  「沒事沒事,我不累。」

  「……你還真好意思說。」

  清鳴默默將鳳皇的腦袋扳向後方,讓他仔細瞧瞧身後那一大片被他踩得亂七八糟的地。見他一臉無辜,毫無愧意,又歎了一口氣把他的頭扳回來,「你今天吃錯藥了?就算不用上朝,也不批公文了麼?」

  他一本正經道:「朕夜巡遇襲受驚過度,十分需要皇后的關切安撫。」

  於是她對他擠出一抹假笑,「本宮今早也遇襲受驚過度,十分需要獨自一個人靜靜。」

  他也跟著點頭附和,憂心忡忡:「這些宵小實在是太猖狂了,吾朝治安堪憂啊!」頓了一下,又作驚訝狀,「咦,早上我們在一起,我怎麼沒見有人闖入?」

  清鳴瞪著他,這人到底可以不要臉到什麼程度?

  她自認臉皮沒他厚,說不過他,只好踹了他一腳,鑽出籐蔓纏繞的瓜圃。

  鳳皇揉了揉小腿,這再花拳繡腿打個十來年也是能有點力道的。他是很想躲開,但他一躲,小拙那笨手笨腳的一定會摔。嘖,果然紅顏禍水,看他多久沒讓她爬牆摔跤了?看他放棄了多少樂趣?還不許他從其他地方補回來?那也太霸道了。

  笑瞇瞇地跟了出去,搭上她的肩膀,興致勃勃,「接下來做什麼,餵魚嗎?」

  我想丟你去餵魚!

  清鳴推了他一下,「這麼多人看著,你矜持點。」

  鳳皇聞言回頭,以一號二號為代表的「識時務者為俊傑」黨人立刻就地消失,連一向最愛添亂的卓西西都忙於對付食物無暇分心,現在只剩一個沒眼力價的了。

  「小包子,非禮勿視。」

  寶寶渾然不受某人威脅目光影響,還順帶指出:「我若是小包子你就是大包子。」

  清鳴噗嗤一笑,被身邊的人一瞪,又收住。

  「胡說,朕這是面若銀盤,貴不可言之相!」

  「哧。」寶寶毫不客氣地咧嘴冷笑。

  清鳴收不住爆笑出聲,整個人在鳳皇懷中抖得一發不可收拾。

  「笑得很開心?」鳳皇掐著她的肩膀把她從懷中拉出來,雙眼危險地瞇了起來。

  不瞇還好,這一瞇整張臉更像包子了,清鳴強忍住笑,直起身正色道:「我們鳳皇才不是包子呢!」

  他臉色戒備起來,果然她下一句說道:「這分明是銀盤口牙!銀盤弟弟噗哈哈哈哈……」

  笑意再次決堤傾瀉,較之之前更加變本加厲。
  
  在綿延不絕的笑聲中,鳳皇開始反省自己。他最近太善良了?
  
  「藏書閣新得了一部前朝學士整理的古詩集,小拙,你把它背了吧。」

  「……」反正有一號在,作弊不愁,繼續哈哈哈哈哈哈!

  「一號二號跟十九調個職,最近外頭刺客猖獗,你二人就先跟著朕吧。」

  「……」笑不出來了。鳳皇你真卑鄙!

  「至於小包子你……收拾收拾東西,連夜出任務去吧。」

  清鳴瞬間停止腹誹,皺眉問:「什麼任務?寶寶這麼小就要出任務?危不危險?去哪裡?什麼時候回來?」

  鳳皇沒有回答,盯著她突然說了句,「我們生個孩子吧。」

  「哎?」

  怎麼扯到這兒來了?

  「省得你老是為別人家的孩子操心。」

  「哎哎?」

  這是什麼跟什麼呀!

  「如果是我們的孩子的話,或許不至於這麼吃醋。嗯,所以還是合寢好了,而且秋意已濃,暖床是養生第一要務。」

  好像低著頭自言自語起來了。

  清鳴斜眼望他,唇角微微抽動,「其實你就是想合寢吧?」

  鳳皇抬起頭,眨了一下眼,裡面儘是毫不掩飾的慾望。清鳴嚇得往後一退,臉燒了起來,橫了他一眼,「大白天的發什麼春,我、我要去背你說的什麼什麼詩集了。」

  說完磕磕絆絆地往屋裡走。

  鳳皇一笑,跟了上去,繞在她耳邊,「大白天的不行,那晚上行不行?」

  她緊張得摔了出去,他接住她,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
  
  全程圍觀、到後半段幾乎被無視的寶寶木木地收回視線,默默搖頭:「世風日下,人心不古,現在的大人都太淫/亂了。」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一次兩次的碰釘子根本無法阻擋青春期少年如火山迸發般的熱情,於是一整個上午,廚房裡,香室的小隔間裡,後園子裡,偏廳裡,隨處可見鳳皇孜孜不倦的身影。

  終於在午膳時,十九突然出現,在他耳邊說了什麼,他神色凝重地走了。

  於是,一號二號也被帶走了,寶寶出任務了,十九隱了,玉瑤宮中只剩清鳴與卓西西。

  二人面面相覷,卓西西若有所悟,一下子耷拉著肩膀,「陛下把我哥帶走了我怎麼辦?」

  清鳴搖頭,表示不知。

  卓西西快哭出來了,「關我什麼事呀陛下為什麼連我都罰?」

  清鳴同情地看了她一眼,「唔,這大概是傳說中的連坐。」

  她當然不會告訴她,鳳皇看她不爽很久了。

  拍了拍她的肩膀,聊表安撫,清鳴扶著沿路的椅子緩緩地往內間走。

  大概走了一炷香的時間,終於到了臥室,坐到書桌前,手略過那本古詩集,還是伸向了旁邊書櫃。見到「婚後相處,弄假成真」那一欄,心中一動,抽出了一本書。

  巧生春?

  名字雖有些古怪,清鳴也沒在意,翻開書看了下去。
  
  玉瑤宮恢復了寧靜,而與此同時,宮外坊市之間卻在喧鬧著玉瑤宮的種種。

  悅來客棧作為昨夜的案發之地,此刻是客似雲來,人聲鼎沸。

  眾人都在交換著聽來的看來的信息,紛紛揣測著昨晚的刺客以及今日宮中皇后馴夫的情形,當然其中不可忽略的還有那個神秘蒙面俠客的真相。

  誰都沒有注意到,一個抱著劍的少年走進了客棧,無聲無息地穿過人群,進了後廂房。

  端著水從廚房走出來的女人撞見他,愣了一下,又笑了,「你怎麼來了?」

  少年只是點點頭致意,便跟著她進屋。

  屋裡有股濃濃的藥味,女人嗆咳了幾聲,少年卻面不改色地走到床邊。

  床上那人微弱地睜開眼,見到少年也同那女人一樣,一愣又一笑,「你被聖手趕出來啦?」

  少年斂下雙目,撇嘴,「他讓我出來賺錢貼補生計。」

  少年的聲音有些粗啞。

  正在擰毛巾的女人抬起臉,媚眸靈動,不是雲采采又是誰。她噗嗤一聲笑道:「死老頭又愛吃醋心眼又多,分明是想趕走你,獨佔阿九。哎明月!你做什麼!」

  見到床上那人掙扎著要起來,她連忙跑過去扶。

  明月撐起身子,讓她擦過臉之後,才轉向少年。

  「你來找我,是因為昨晚的事吧?」

  少年點頭。「坊間形容那俠客,很像你。」

  明月嘀咕了一句,「死小孩又設套讓我鑽。」

  雲采采翻了個白眼,「那是你自作孽!誰讓你一聽說自己原來有個弟弟就屁顛屁顛要跑來看,一聽說那什麼什麼公要造反就匿名給你弟弟通風報信。這下可好,讓你那奸詐狡猾的弟弟順籐摸瓜查出你,這幾年小動作頻頻,昨天那一齣戲更是直接指向你,誰知道他又在玩什麼了?」

  明月被罵得肩膀一縮,小小聲抗議,「死小孩總不至於要害我的……」

  雲采采啐了他一口,「枉你有個五毒公子的名號,爛好人,沒藥救!」

  「死小孩是指當今皇帝?」少年冷不防冒出這句。

  好歹跟他相處過一段時間,雲采采很快領會了他的意思,大喜道:「你接到刺殺皇帝的任務了?」
  
  少年是劍術天才,雖然年紀輕輕,卻早在兵器譜前五的位置中掙出一席之地。

  少年雖不是職業的殺手,但偶爾被趕出來貼補生計的時候也接幾單生意的。

  少年的口碑很好,任務從未失敗。

  他會易容,且殺人方式每次都不同,導致江湖中人多半以為這是一個組織。

  沒有人見過他的真面目,見過他真面目的決計不會以為他是一個殺手,只道是個面如冠玉不苟言笑的少年劍客,將來必是江湖三大公子那樣高貴雅致的人。
  
  總而言之,雲采采覺得,請到少年來對付坐在龍椅上的那個小屁孩簡直是太他娘的對了!

  她一臉期待地望著少年,少年卻搖了搖頭。

  「不是皇帝,是皇后。」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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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4-19 08: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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