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蔡仲子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其它小說] [花日緋]韶華為君嫁(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狀態︰ 離線
11
發表於 2016-6-3 01:14:03 |只看該作者
第10章 算計

  直到薛宸對桐娘撂下這麼一番話之後,桐娘才臉色大變,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腰間,果然那個裝對牌的荷包不見了,心中暗恨自己疏忽大意,竟然讓枕鴛那個小丫頭鑽了這麼大的空子,不過,她到底也是經歷過風浪的,雖然丟了對牌,可她自問在這府中還算是站的住腳,她就不信,小姐派兩個乳臭未乾的丫頭前往庫房,庫房裡的就肯隨便交出夫人的嫁妝名目來,到時候,幾個管事聯手發難,縱然是大小姐又怎麼樣,不過,心裡還是有些沒底,色厲內荏道:

  「小姐這是什麼意思?」桐娘的嘴角已經忍不住的抽搐起來,卻還要拚命忍住,竭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府裡的對牌是太太臨終前交給奴婢掌管的,小姐您使這樣的手段搶了去,就不怕旁人說你不敬太太嗎?」

  薛宸小小的身子坐在太師椅中,就像是一株清蓮般,脫俗的不沾俗世,彎了彎嘴角,用最溫柔的聲音對桐娘說道:

  「瞧桐媽媽說的,對牌是太太給你的,可那樣難道我就拿不得了?對牌這東西不過就是主人家為了讓下人辦事的時候方便些準備的,可有些下人偏偏看不懂,以為拿了對牌就有了管制約束主人家的權利,桐媽媽這一點上可能是會錯意太太意了。」

  不得不說,薛宸這張好看如櫻桃的小嘴實在是毒辣的,一口一個『下人』『奴婢』,絲毫都不給管事媽媽面子,可偏偏她說的話又那麼底氣十足,叫人抓不著錯兒。桐娘暗恨在心,可是也不敢否認薛宸這段話的正確性。

  而薛宸自然也不覺得自己這段話有錯誤,所謂對牌,就像是虎符,天子頒虎符於將領,使將領可以行天子令號令三軍,眾將士效忠的始終都是天子,而不是虎符,所以,在下者的確需要這件象徵身份的事物,可是對於真正的天子而言,卻未必是必須的,沒有虎符,憑天子亦能調配三軍。

  桐娘的臉色徹底冷了下來,就在這個時候,衾鳳和枕鴛回來了,在薛宸耳旁低聲說了幾句話,薛宸就點了點頭,桐娘就站在她們面前,也沒實實在在的聽清,只聽見衾鳳說了一句『在抱夏等』什麼的,還想再聽,就見薛宸冷意熏然的雙眸瞪了她一眼,桐娘就知道她們說的定是庫房的管事已經被叫來了,可小姐為什麼不把他們一同喊進來和她對峙?為什麼要搞得這樣神秘?桐娘的兩隻手心不由自主的攥了攥,掌心似乎有些出汗的感覺,然後就見薛宸從椅子上站起來,拂了拂根本就不亂的衣袖,越過桐娘就往外頭走去,桐娘這才驚覺這事兒不對,趕忙追了上去,對著薛宸的背影大聲喊道:

  「小姐,小姐!您這樣做不對!對牌是太太交給我的,您不能就這麼奪了去。」

  桐娘在薛宸身後叫囂,引來廊下不少婢女的注意,薛宸突然停下了腳步,差點讓跟在她身後的衾鳳和枕鴛撞上來,兩個婢子大呼驚險,今後就是跟小姐後頭走路,也得耳聽八方才行。

  桐娘是有心吸引眾人注意,小姐用這麼卑鄙的手段搶了她的對牌,就不信她不怕旁人知道!

  誰想薛宸停下了腳步,回頭走到了桐娘面前,沒給她太多反應的時候,就在迴廊中朗聲說道:

  「對牌是太太給你的又如何,我就搶了又如何?有本事,你找太太說去,讓太太來找我!」

  「……」

  薛宸一句『讓太太來找我』實在是霸氣側漏的,驚呆了在場所有人,包括桐娘在內,薛宸說完這話以後,語氣又稍微緩和了一些,繼續對桐娘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對桐娘說道:

  「今後這對牌就放我這裡,桐媽媽想用,就來我這裡取。若是下面的人只認對牌,不認媽媽的話,媽媽可以來告訴我,我直接攆了他們出去便是,定會替媽媽做主的。」

  然後才不理會桐娘那像是吃了蒼蠅般的青綠臉色,轉過身去,端莊又高貴的疾步穿過了迴廊,往會客的花廳走去。而在薛宸當眾說了這麼多話以後,明天府裡的人就會知道,桐媽媽的對牌被大小姐收了,誰要是不聽大小姐使喚,那麼等待他們的便是被攆出府的命運,平日裡仰仗桐媽媽的人,現在也要好好考慮考慮輕重了。

  薛宸去到了花廳,裡面空無一人,衾鳳和枕鴛小心的將門半掩了起來,才進來對兀自給自己倒茶,又從衣袖裡拿出一本書冊,準備在這裡看書的,姿態悠閒的薛宸問道:

  「小姐,那兩個管事根本不信對牌是桐媽媽給我們的,都要桐媽媽親自去找他們才肯出名目。我就傳了小姐的話,讓他們到東府裡去取一架連理枝的大插屏,他們雖然不高興,但是也沒敢真的逆了小姐的命令,先頭就出府去了。」衾鳳向薛宸稟報自己先前做的事情,薛宸聽了沒有多餘反應,就點了點頭,枕鴛在旁不懂的問道:

  「小姐,他們既然不相信,咱們怎麼才能讓他們辦事呢?」

  薛宸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喝了一口茶之後,就坐到了花廳右側的鏤雕仙人拜壽的楓木羅漢床上,用一隻芙蓉花面的大迎枕墊著胳膊,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平靜的將書翻了一頁,然後才語調緩慢的說道:

  「他們現在不信沒關係,總會相信的。待會兒下晚些,你把我抄的那份單子拿去庫房裡,叫他們當場就把那些東西給我拿過來,並且要告訴他們,這單子就是桐媽媽給咱們的。」

  薛宸上一世整理了小半輩子,才把盧氏的嫁妝還原了七成,盧氏雖說是商戶之女,但是她的陪嫁卻是極其豐厚的,盧家也覺得虧錢詩書傳家的薛家,所以,家裡有什麼好東西,就都讓盧氏拿到薛家來了,上一世薛宸也是經過一陣子整理之後才發現這件事的,所以,她對盧氏的嫁妝心裡有數,上一世被人強佔著,徐素娥也就是靠著盧氏的嫁妝翻身,若是沒有盧氏的嫁妝,她也沒有那麼大的底氣能壓制的住薛宸。

  而薛宸如今向桐媽媽和庫房管事要盧氏的嫁妝名目,不過是想找個接管的由頭,現在的徐素娥還是被薛雲濤養在外面的外室,她一定要在她入府之前,就把盧氏的嫁妝掌握到自己手裡,這樣,就算徐素娥進來做了她繼母,沒有那麼多錢打點,也總難再控制她了。

  但是,不管是桐媽媽還是庫房,他們都不會輕易的把到手的這塊肥肉讓出來,或者說他們不會完完整整的讓出來,畢竟現在對他們來說,是多好的發橫財的機會,主母過世,嫡女年幼,老爺從不管後宅的事情,龐大的嫁妝無人打理,他們不說全部吞下去,但只是過過手,也能沾上不少油水,哪裡能說放棄就放棄呢。

  薛宸算準了他們這種貪婪的心理,所以,並沒有天真的以為只要自己拿了對牌,他們就會聽命於她。但這些都沒關係,不聽她的話,她自有辦法叫他們窩裡鬥,這世上再沒有比看著狗咬狗更加快慰的事情了。

  她先是把桐娘找到面前來,說一番話,然後讓她回去,故意讓她聽見兩個管事在花廳等薛宸的話,她回去之後必定不信,就會去庫房找他們,然後薛宸早早就把他們打發去了東府,桐娘在府裡肯定找不到他們,所以就會相信他們就是在薛宸的花廳裡說話。

  等到晚上那兩個管事從東府回來了,她就讓衾鳳拿著一張他們清單去找他們,讓他們當場就把東西拿出來,並言明,那清單正是桐娘給的,而那清單上的內容也很講究,這些東西,其實說白了,就臉上一世的薛宸也未必見過,因為在徐素娥進門後沒多久,庫房的管事就換了人,徐素娥從那個時候開始就得到了薛雲濤的許可,接過了盧氏的嫁妝,可後來薛宸做了長寧候夫人,從徐素娥那裡奪回了不少東西,就是沒奪回的也大多知道了去向,唯獨薛宸如今寫的這份清單上的內容始終不曾被挖出來,由此可見,當徐素娥換掉當時的庫房管事時,這些東西就已經被他們私吞入囊,所以,她後來才怎麼找都找不到。

  可不管怎麼說,她寫的那份清單上的內容,必定就是盧氏嫁妝名目中包含的部分,不怕他們懷疑真假就是了。只要那兩個管事認定清單是真的,那麼他們就會懷疑桐娘,而桐娘那裡也是百口莫辯,因為就連她自己也不會相信,薛宸知道嫁妝裡的內容,如果不是有人告訴她的話……所以那時,她就會懷疑兩個管事惡人先告狀,故意栽贓她,兩方各執一詞,到最後總會有薛宸出手的機會。

  盧氏的豐厚嫁妝,就是這一世薛宸翻身的關鍵,她再也不要為了錢財奔波。而這一切,本就應該屬於她!這一世,不會再讓任何人染指她的東西!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狀態︰ 離線
12
發表於 2016-6-3 11:10:58 |只看該作者
第11章 管事

  兩個庫房的管事好不容易從東府裡拖回了那架兩人高的連理枝大插屏,心裡暗道大小姐太折騰,好端端放在東府的東西,不年不節的卻要拿回來,偏偏這東西又貴又重,價值堪比燕子巷薛家入門時那影壁,若是派了等閒人去拿,出了事,就是把他們祖宗八輩兒都從祖墳裡挖出來都不夠賠的,正是因為如此,所以,他們倆才選擇『聽從』大小姐的吩咐,親自前往東府去運回來,免得這位大小姐想借題發揮,說他們不將她放在眼裡。

  雖然他們本來也沒把這個十一歲的女娃娃放在眼裡,但卻不會留下把柄落人口實。

  因為東西太大,並不是那麼容易從東府運回來的,所以,耽擱了些時間,回來的時候已經是華燈初上,夜幕降臨之時了。

  還沒走到庫房,就遇見了大小姐白天派過來傳話的兩個丫頭,見到她們,兩個管事就招手讓她們過去,說道:

  「你們去回大小姐,東西已經運回來了,太太斷七的時候要擺在哪裡用?」

  薛宸讓他們去拿這大插屏的原因就是說,她想在太太斷七那天擺出來,而這個大插屏是當初薛太夫人送給薛雲濤娶親的禮物,用料做工都十分的名貴,是當時劉一龍大師的得意作品,現在市面上千金難求,前兩年,東府姑奶奶出嫁時,薛太夫人親自來了府裡,跟盧氏借了回去,盧氏一直也沒好意思去東府要回來,所以就一直擱在東府裡,薛宸上一世曾在東府裡見到過這插屏,也問過緣由,所以才知道的。

  衾鳳和枕鴛對視一眼,笑容滿面的迎上前去,一邊給兩位年過半百的管事行禮,一邊甜笑應道:「是,奴婢們待會兒就回去稟告小姐。不過那之前,還煩請兩位掌櫃把這些東西從庫房裡拿出來,小姐說,六月裡東府的老太爺生辰,咱們府上有白事,不宜大張旗鼓的出席,她這個做孫女的總要送樣把拿得出手的東西才行,這裡寫的都是小姐從太太嫁妝名目中挑出來的,桐媽媽也說這些東西合適,現在就請兩位管事將東西取了,派人給送到青雀居去,小姐正等著選呢。」

  兩個管事接過了衾鳳手裡的清單,草草掃了一眼,吳管事的臉色就變了,將之交給旁邊的劉管事,然後劉管事見了那清單,臉色也是變了。

  衾鳳和枕鴛對視一眼,然後枕鴛就又接著說道:

  「兩位管事剛回來,許是也有些累了,要不先吃晚飯,吃了晚飯之後,再讓人把東西送去青雀居吧。我們就先先回小姐去了。」

  吳管事喊住了兩個丫頭,面色凝重的舉著清單問道:

  「這單子,是桐媽媽給小姐的?」

  衾鳳一身紅衣,一雙會說話丹鳳眼微微彎了彎,就笑著說道:「可不是桐媽媽給的。要不然,咱們哪裡知道嫁妝上有些什麼呀。小姐白日裡叫我們來問兩位管事,管事們忙,就讓桐媽媽給了,也是千挑萬選,才挑了這麼些個東西。」

  吳管事和劉管事的臉色變得十分古怪,兩人對視一眼後,就低下頭不說話了。

  衾鳳和枕鴛趁著這個時候,就轉身離開了庫房外院。

  她們走了之後,兩個管事這才對視著說道:「這個桐娘倒是會挑東西討好小姐,她怎麼不把她拿走的那些讓小姐挑?如今倒是會把咱們架在火上烤,哼。」

  「她對咱們不仁,咱們也不必對她講義氣,她把我們的份捅給了小姐知道,東西咱們橫豎是吞不得了,既然如此,那她也別想有東西進賬。想黑吃黑,也要看她有沒有這個度量吃下去!」

  原來,薛宸錯有錯著,寫在清單上的名目是她上輩子怎麼找也沒找到的東西,想趁著這一世,盧氏的嫁妝還十分完好,沒有被人瓜分的時候,早早的就把東西給固定住,而很巧的是,薛宸選擇的這些東西,正是這兩個管事事先和桐娘商量好的瓜分品,說好了等太太喪事一過,就把這些東西想辦法轉移出府去的,可是如今太太還沒斷七,桐娘就把他們賣給了大小姐,想來是想借大小姐的手把他們剷除,然後她自己獨吞太太的嫁妝。

  這個女人的野心實在太大了。如今只是商量著各拿一小份,她都見不得,轉臉就告訴了小姐,今後太太嫁妝這筆買賣估計是做不成了的。原本他們三人之間就沒有多少信任,如今桐娘給他們來這手,真的是徹底把兩個管事給惹怒了,當即就從庫房裡取了東西,一併拿著太太的嫁妝名目,往青雀居去了。

  青雀居裡,衾鳳問薛宸要不要擺飯,薛宸先是問了問薛雲濤,這幾日薛雲濤都在跑五服裡的親眷,早出晚歸,這個時候並不在府裡,所以,薛宸的晚飯一般都是在青雀居裡用的。

  不過今天,薛宸卻沒有讓衾鳳她們擺飯,而是說等一等再吃,果然話音還沒落多久,外頭就傳來庫房的吳管事和劉管事求見的消息,薛宸像是早就做好了準備般,起身往抱夏走去。

  兩個管事見了薛宸,恨不得在抱夏裡就要跟薛宸交代,薛宸帶著他們去了花廳。

  一進去,兩個管事就迎了上來,對薛宸說道:

  「小姐,白日裡您讓咱們把太太的嫁妝名目拿來,那時正不得空,太太的嫁妝名目全都在這裡,小姐您請過目。」

  吳管事說完,劉管事就將先前捧在手裡的一個木製托盤放到了薛宸的手旁,托盤裡,放著兩摞一尺高的小冊子,看起來有幾個年頭,和先前桐娘拿來糊弄薛宸的那藍皮冊子一個品相,這應該就是盧氏的嫁妝名冊了。薛宸倒不會真的以為這兩個管家今後就對盧氏的嫁妝死心了,所以才把盧氏的嫁妝名目全都交了出來,他們定是想著後路,因為不知道桐娘告了多少密,若是拿少了,反而著了她的道,讓她抓住了把柄,如今他們把太太的嫁妝名目全都拿出來,等小姐一一過目之後,所有的嫁妝不還得入得庫房,也算是又回到了他們手裡。那時候,他們平安的揭開了這一茬兒,沒有了桐娘攙和,他們隨時隨地可以醞釀下一茬兒的私藏轉移。

  薛宸只掃了一眼,就在心中震驚了一下,從前只知道盧氏的嫁妝這麼多,可是卻不知道有這麼多,看來,她上一世拚命撈回來的那些,根本不是七成,估計連五成都夠嗆,盧家嫁盧氏這個女兒,可真是下了血本的,上一世就那樣給人無聲無息的瓜分了,薛宸暗恨在心。

  表面上卻要維持平靜,對兩個管事揚起了大大的微笑,甜美的就像是初夏的果實般,天真中透著純美,就像是一株一派小姑娘的嬌俏模樣,讓兩個管事的心稍稍的平靜了些。

  再怎麼樣,大小姐還只是個十一歲的小姑娘,能成什麼事,桐娘能糊弄的了她,他們難道比桐娘的腦子還不如?

  「兩位管事辛苦了。我就是覺著太太斷七那天總要個排場,就想起來東府裡有一座大插屏,聽太太說,那可是個寶貝,誰見了都得說好的,也是想讓太太走的更加體面些罷了,兩位管事可別嫌我小孩子多事。」

  吳管事和劉管事連連搖手說不敢,見薛宸淡定自若的喝茶,卻是絕口不提桐娘告密的事,兩人先前還稍稍平復的心口,不覺又鼓動起來,薛宸平平靜靜的喝了幾口茶之後,然後才訝然的看向兩位管事,清脆的聲音說道:

  「嗯?兩位管事還有事嗎?」

  吳管事和劉管事整個人都繃了起來,吳管事臉上露出圓滑的笑,對薛宸試探性問道:

  「呃,不知小姐還有什麼想問的沒有。」說著這話,吳管事的目光向那托盤中太太的嫁妝名目上瞥了一眼,暗示薛宸可以問一問他們這方面的事情,怎料薛宸卻是果斷的搖了搖頭,說道:

  「哦,吳管事說的是這個呀!不用為你們,待會兒桐媽媽過來,她白日裡給了我差不多也這麼多東西,說晚上過來跟我講解,估摸一會兒就來了,我有什麼看不懂的地方,只管問她便是了,時候不早了,兩位管事還是快些回去吧。」

  吳管事聽到薛宸說桐媽媽,臉色一變,一旁的劉管事露出為難的臉色,指了指桌上的名目,說道:

  「那這些……」

  薛宸從容一笑,一副『我不做虧心事』的樣子,光明正大的搖頭,嘴角那一彎微笑,簡直能把人甜的發膩,只聽她說道:

  「這些放我這裡,兩位管事還不放心不成?桐媽媽對我可是很放心呢。」

  「……」

  正牌大小姐都這麼說了,兩個管事即便肚子裡還有話,也不知該怎麼說出來好了。東西是他們自己心甘情願拿過來的,原本想借這個功,抵一抵白天的過,跟小姐交代一番,還把東西帶回去,可是小姐根本不問他們,還言明要問桐媽媽,這些東西都是太太的,太太和老爺沒有其他孩子,說到底,現在就已經都算是大小姐的東西了,自己查看自己的東西,旁人自然沒有多嘴的權利。

  兩人一臉挫敗的對視一眼,也不好意思留在這裡討薛宸的嫌,一咬牙,就提出告退了。

  薛宸抬眼看了看他們離去的背影,勾了勾唇,卻忽然聽見衾鳳在外頭說了一句:

  「大小姐,桐媽媽求見。」

  薛宸見兩個管事的背脊明顯僵了僵,然後才用所有人都聽見的聲音對外頭的衾鳳說道:

  「快請桐媽媽去西次間裡,我和兩位管事說完了話,一會兒就過去,先給她上一壺八分熟的麥子茶,桐媽媽愛喝那個。」

  這親疏程度,高下立現啊。

  兩個管事灰頭土臉的一甩袖子,就往外頭走去,正好遇見了桐媽媽往小姐的主屋走去,一抬手,桐媽媽想和他們打個招呼,可沒想到兩個管事瞧她的眼神兇狠至極,哪裡還和她虛與委蛇,甩了袖子,就怒氣沖沖的與桐媽媽擦肩而過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狀態︰ 離線
13
發表於 2016-6-3 11:11:08 |只看該作者
第12章 處置

  桐媽媽入內之後,衾鳳就把她帶到了先前兩個管事在的花廳裡,不用薛宸開口,桐媽媽一眼就看到了放在薛宸手邊的兩摞小藍冊子,又扭頭往兩個管事離去的方向看了看,然後才蹙起了眉頭,她今天一個下午都盯著薛宸這裡,讓人看見兩個管事出來了就帶到她那裡去,可她的人根本沒看見管事的出來,她隨即就想到了這可能是大小姐玩的把戲,本來是想晚上過來奚落一番,順便搶回對牌的,可是,她一來就看見兩個管事從這裡出去,還上交了太太的嫁妝名目。

  先前還自信滿滿要和大小姐一爭春秋,滿腔想要教育這小妮子尊老愛幼的的桐娘瞬間就軟了,躊躇上前給薛宸請安,薛宸將隨手拿的一本冊子放在一旁,頭也不抬,隨手指了指一旁的椅子,讓桐娘坐下說話。

  桐娘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哪裡敢說什麼,如坐針氈般,手足無措起來。

  「兩個管事可比桐媽媽聽話多了。讓他們送名目過來,一份不少的,全都在這兒。還順便說了很多不知道的事情。」

  桐娘面如死灰,額角不能抑制的沁出冷汗珠子來,隨手擦了擦,然後故作鎮定的說道:「哦,說,他們說了什麼?」

  薛宸看著桐娘但笑不語,桐娘被她看的頭皮發麻,心裡就像是無數個貓爪子在撓一般,偏偏薛宸不著急,可反而就是這種不著急,才更加讓她擔心。

  終於沒忍住,搶在薛宸前頭說道:「小姐,不管他們說了什麼,但您一定要相信我,我,太太讓我做您的管事媽媽,這份差事不知道多少人眼紅,他們蓄意誣陷也是有的,奴婢平日裡為人嚴厲,下面那幫人不服氣,想要借您的手出氣也未嘗可知,您年紀小,可千萬不能被外人給蒙蔽了,太太九泉之下也會難過傷心的。」

  桐媽媽的一番話,說的聲情並茂,好像她真的是一個萬般為主子著想的忠僕般。

  薛宸看著她的樣子,眼角冰冷卻嘴角含笑,叫人分辨不出她的喜怒哀樂,幽靜的又拿起了一本冊子,翻看兩頁後才說道:

  「沒有兩個管事說給我聽,我都不知道原來桐媽媽的生活這般拮據,怎麼樣?王管事在外欠的帳還上了嗎?」

  桐媽媽立刻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難以置信的看著薛宸,似乎很不敢相信,那兩個掌櫃會把這些事都告訴小姐知道,看來他們真是反了,是想除了她,獨吞太太的嫁妝,真是太天真了,沒有她這個管事媽媽在後面撐著,就他們兩個庫房的管事能成什麼事?果然人心不足蛇吞象。

  「小姐,您聽我解釋。您可千萬別信那兩個吃裡扒外的,他們一心想吞了太太的嫁妝,若不是我從中周旋,他們早就得逞了,如今不過是對我夾私怨報,才出言污蔑我,小姐,小姐可不能聽這些奸人之言啊。」

  桐媽媽慌忙的走到薛宸面前,臉上表情是真有些急了,薛宸穩如泰山,絲毫不為桐媽媽突然的靠近而緊張,反而姿態更加平和,說道:

  「媽媽在說什麼呀。我不過問你王管事的帳還上沒有,你怎的就說出了兩個管事想吞太太嫁妝的事了?這件事你什麼時候知道的?為什麼不來跟我說?難不成,真如兩個管事所言,桐媽媽你也想吞太太的嫁妝?」

  薛宸一臉三個問題問的桐媽媽再也站不住腳了,腿軟了一般跪在了薛宸面前,衾鳳進來,用準備好的繩子,將桐媽媽捆了個結實,然後讓水清和水繡兩個丫鬟托著兩個托盤過來,上頭擺放的全都是一些釵頭首飾,鐲子鏈子什麼的,滿滿的堆了兩盤子。

  水清水繡過來看見桐媽媽被綁了,似乎並沒有很意外,而是低著頭故意不去看桐媽媽,將東西放到了薛宸旁邊的桌子上,與那兩摞嫁妝名目放在一起,紮的桐媽媽的眼都睜不開了,看著一副天真的水清水繡,實在想不懂,為什麼是她們來送這些東西。

  衾鳳似乎看出了桐媽媽的疑惑,走到薛宸身邊站定,然後才說道:

  「桐媽媽是不是覺得奇怪?怎麼是水清水繡從你房裡翻找出了這些東西來呈送給小姐?」

  聽到衾鳳大言不慚的說這些東西是從她的房間裡面翻找出來的,桐媽媽整個人都僵硬了,瞬間好像老了十幾歲般,再提不起任何顏色,衾鳳看了一眼低頭不語的水清水繡,對桐媽媽說道:

  「要不怎麼說你們家的人都是這貪婪的本性呢。小姐只是說從你房裡搜出來東西,全都賞給她們,她們就翻箱倒櫃的把你房裡所有值錢的東西全都搜出來了。你房外頭有兩個婆子,等閒丫鬟根本靠近不了你的房間,可偏偏水清水繡是你娘家人,與旁的丫鬟自是不同,這事兒交給她們辦,那是再合適不過的了。」

  果然小姐猜的不錯,這兩個丫頭雖然是跟著桐媽媽進了府,但未必就對她服帖,依照桐媽媽的性格,介紹她們入府必定會收取一定的金錢,並且桐媽媽之前連衾鳳和枕鴛的月例都惦記,那就更加不會放過水清和水繡的了,兩個丫頭進府是來賺錢來的,可誰知道進了府,受了人家規矩不說,最後還可能拿不到錢回家,哪裡能不心急,只要稍微誘導一番,兩個十多歲的丫頭能有什麼主意,一聽能一下子賺個盆滿缽滿,不僅連她們家給桐媽媽的錢能要回去,還能另外再得一些好處,哪裡還有不願意的,簡直就是指哪兒打哪兒,比狗還聽話。可想而知,桐媽媽現在一定是連腸子都悔青了,竟然招了這麼兩個沒有道義的白眼兒狼進來,最後連自己都給搭進去了。

  桐媽媽低著頭,看也不敢去看那盤裡的東西,這些都是她從太太遺物裡留下的東西,每一樣都是有來歷的,剛才她還敢拚著一口氣,跟小姐說自己是冤枉的,可如今東西擺在桌上,並且還是她娘家的侄女外甥女從她房裡找出來的,她就是想抵賴也抵賴不了了。

  「東西都在這兒了,桐媽媽還有什麼好說的嗎?」衾鳳代替旁若無人翻看名目的薛宸問話,今日其實就是小姐在教她和枕鴛做事,她們兩個是小姐的貼身婢女,今後只要忠心跟著小姐做事,今後小姐自然會給她們一個好前程,可作為小姐的貼身婢女,自然就要懂得處理這些事,什麼時候該說什麼話,用什麼態度說話,這都是一門學問,做事要謹慎周全,說話要滴水不漏。

  就像是小姐一樣,不過一天的功夫,就能讓桐媽媽和兩個管事徹底反目,並且乘勝追擊,將桐媽媽一舉拿下,絲毫不見拖泥帶水。

  桐媽媽面如死灰,知道自己大勢已去,不敢再造次,但是她心中也有不甘,帶著怨憤,將把她害到如斯境地的兩個掌櫃也全都供認了出來,從他們怎麼密謀,到最後三人各自都分了什麼,事無鉅細,再不敢隱瞞。

  枕鴛也是個能幹的,拿著小姐給的對牌,親自挑了四個肥壯的護院,早早等候在兩個管事的庫房外院,等他們一回去,就命人把他們拿下,押過來的時候,桐媽媽正好說到了關鍵處,兩個管事哪裡還看不出來不對勁,連辯解都沒有,兩個人就先在薛宸面前跪了下來。

  三人當面對峙,都想把錯推到對方身上,或是想讓對方多擔一些罪責,饒是滿口流血,也止不住的在這裡攀咬,衾鳳在旁邊,將三人所言一一記錄下來,洋洋灑灑的寫了好幾頁紙,然後讓幾個護院押著桐媽媽和兩個管事蓋章畫押。

  衾鳳將他們簽了字畫了押的罪狀遞給了薛宸,薛宸從上到下看了個大概之後,就交給了衾鳳,然後衾鳳就出聲詢問道:

  「小姐,咱們明日直接帶著這罪狀,把他們都扭送去官府嗎?」

  薛宸從椅子上站起了身,三個被五花大綁的人立刻緊張的看著她,希望這個小姐不要那樣絕情,要知道他們這些做下人的,一旦被主人家送去了官府,那就等於是去了他們大半條命,就算主家不計較,但等著他們的,也就是發賣了。

  當即磕頭求饒,哭聲大的幾乎都能震斷了房梁。

  薛宸卻好像沒看見一般,冷靜自持的看了跪在地上的他們一眼,對衾鳳說道:

  「犯了這樣大的錯事,府裡不先教訓,成什麼體統?每人五十下巴掌,三十下板子,打斷了腿,明天直接讓官府到府裡來提人!」三十下板子可不止是斷腿,打的他們大小便失禁都有可能,小姐這會不會太狠了些。

  衾鳳和枕鴛第一次接這樣的活兒,被這大手筆給驚呆了,衾鳳先回過神來,然後推了推枕鴛,枕鴛這才反應,收起了自己不合時宜的同情,麻溜的領命下去喊人準備去了。

  這下,桐媽媽和兩個管事就嚇得連喊冤求饒的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大小姐是想用他們殺雞儆猴,這麼一番大手筆下來,今後這府中還有誰敢忤逆大小姐的意思?只可惜了他們撞上大小姐這槍口,就是想挽回都挽回不了了,偷雞不成蝕把米,賠了夫人又折兵,這輩子就這麼毀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狀態︰ 離線
14
發表於 2016-6-3 11:11:20 |只看該作者
第13章 清算

  薛雲濤從外頭回來,從門房就聽說府裡出了大事,回到主院,打算換了衣裳就去青雀居看看怎麼回事,可剛回到主院,就見院裡燈火通明,以為是田姨娘自作主張,心裡隱隱升起一股怒氣,這個女人是越來越不知道分寸了。

  可是進去一看,卻是薛宸守著一桌子飯菜,安靜的坐在燭火下看書,看見薛雲濤進來,才放下書本,迎上前來,勾著薛雲濤的胳膊說道:

  「我都等你好久了,你才回來。」

  嬌憨的小女兒姿態讓薛雲濤覺得心裡燙慰的很,妻子過世,留下獨女,她在府裡一定很寂寞,而自己無疑就是她此刻最親近的人,歎了口氣,在她頭上撫了撫,然後才開口說道:

  「你怎麼在這裡?聽說你處置了桐媽媽和庫房的兩個掌櫃,怎麼回事?」

  薛宸沒想過在這件事上隱瞞薛雲濤,而且就算事情的經過她不與薛雲濤說,明天自然也有旁人跟他說,與其那樣讓父女倆心懷芥蒂,還不如她一五一十的全都說給他聽了。

  薛雲濤聽了這些話,又看了薛宸送上來的桐媽媽他們簽字畫押的罪狀,怒不可遏的一拍桌子,怒道:「還反了天了,這幫狗東西!」

  「父親息怒,人我已經處置好了,明日就叫捕快上門拿人。」

  剛才薛宸已經把她對桐媽媽等的處置方式告訴了薛雲濤,薛雲濤看著眼前這個只有十一歲的女兒,腦中還記得她前段日子的天真活潑,無憂無慮,整天還只想著穿漂亮衣裳,戴好看首飾,全然不懂這些算計,可是盧氏去了,這個小丫頭失去了全心依賴的人,一夜之間,就像是忽然長大了一般,堅強的叫人心疼。

  「出了這些事,怎麼不先派人告訴我?萬一那幾個刁奴傷害了你,可如何是好啊?」

  薛宸看著薛雲濤,笑得有些落寞,在一個美麗的小姑娘面前談『落寞』兩個字有點不恰當,但是薛雲濤就是在女兒身上看到了那種歷經世事的縮影。

  「爹,如果出了事每回都要去找你,可萬一以後我找不到你的話,又該怎麼辦呢?有些事情,女兒始終是要面對的。娘親已經去了,我再也不能做那個有娘親疼愛的天真小姑娘了,從前娘親總把我帶在身邊,要教我府裡的中饋事宜,我當時還偷懶不想學,如今才知道,娘親教我的那些,才是在這個家中的立足根本。」

  薛宸故意說的有些感傷,她知道薛雲濤是個感性的人,一生被感情所累,對誰都做不到豁達,儘管他一開始不喜歡盧氏,可是和她成了親,生了孩子,盧氏過世,他也還是會難受,但後來徐素娥進了門,他也照樣會將徐素娥納入羽翼,承擔自己作為丈夫和父親應該承擔的責任,而徐素娥當初對付薛雲濤的手法,就是示弱,在薛雲濤面前總是溫柔如水,做事妥協周到,從不當面違逆薛雲濤的話,這一點做的就比盧氏要好許多,盧氏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對薛雲濤沒有什麼好話,可卻是一心向著薛雲濤的,背地裡做了很多為他好的事情。

  盧氏為他做的那些事情,薛雲濤自己也知道,所以,盧氏死後他才會愧疚和傷心,但是他對盧氏的愧疚和傷心,並不能保證他下半輩子對盧氏忠誠,或者保證對盧氏留下的孩子有所彌補,所以,薛宸不會把自己的生活全權交到薛雲濤手上,薛雲濤感情用事,誰話說的動聽,也許他就會相信誰,與其賭他會盡父親的責任和義務,生活在受他保護的羽翼之下,還不如自己掌握一切,不與他多糾纏,這才是最理智的做法。

  「母親才剛剛過世,府裡就有人來打她嫁妝的主意,女兒實在不願意再叫這種事情發生,所以,懇請父親同意,將母親的嫁妝全部交給女兒打理。」

  薛宸終於說出了自己的最終目的。

  薛雲濤看著眼前這個嬌俏單薄的像一朵含苞待放的小清蓮,可是說出來的話,卻是讓他無地自容。

  「可你這麼小,哪裡會打理那些東西。不如爹再給你找兩個合心意的媽媽和管事,讓他們幫你。」

  薛宸堅定搖頭:「不,爹。我想自己打理,就算我現在不會那些,但是誰也不是生下來就會的。娘親的那些東西,我不想被其他人惦記著,爹你就答應我,好不好?」

  薛雲濤似乎有些動搖,他生在詩書人家,雖沒有大富貴,可他從小大手大腳,也從來沒缺過錢使,所以,他並不是因為盧氏的嫁妝豐厚,所以才不讓薛宸打理,甚至他根本就不關心盧氏到底有多少嫁妝,只是擔心女兒年紀小,處理不好事情。

  不過轉念一想,也釋然了。

  這些東西都是盧氏留下來的,盧氏就只有這一個女兒,將來這些東西也就是她的嫁妝,多與少,總歸都是她的,如今她既然想自己管理,就隨她去,到時候若是虧的多了,他再私下裡補貼她一些也就是了。

  這麼一番思前想後,薛雲濤終於答應了薛宸的要求,讓她全權管理盧氏的所有嫁妝。

  有了薛雲濤這句話,薛宸懸著的一顆心總算是放下了,她回到青雀居之後,只是草草的喝了半碗粥,就讓衾鳳幫她在書房裡上了宣紙罩燈,又從賬房取了一把算盤回來,然後就開始挑燈整理這些還沒有變得很久遠的嫁妝名目。

  盧氏的嫁妝總共分為三份,一份是店舖,一份是田莊,還有一份是錢莊的兌票,銀票,兩個庫房管事給她呈過來的應該就是嫁妝的全部,另外盧氏還有一個私庫,私庫中就是一些現有的金銀細軟,綢緞飾品等,這個區域薛宸上一世也沒有接觸過,所以,根本不知道盧氏當年竟然這麼有錢,而這些錢最終竟然都被徐素娥那個女人給吞下了大半,想起徐家人自從徐素娥嫁給薛雲濤之後,走出來哪一個不是富貴逼人的,一想起這些人用的花的,全都是盧氏的,薛宸心裡就噁心的厲害。

  而讓薛宸還沒有想到的是,盧氏的嫁妝不僅名目繁多,覆蓋地點也很龐大,整個北直隸,大興、宛平這兩個府城之地不用說,店舖二十多家,四百畝的田莊就有兩個,光是這一項,估計就有三四萬兩的淨資產了,還有保定府,河間府,店舖只有三家,可是田莊卻有兩個近千畝的,就算是產息不高,但是這麼大的地方擺在那裡,租給人家的話,每年也該進益豐厚的,這裡面估算也該有二三萬的資產,還有其他地方,永平府,真定府,大名府,這些地方有些偏,未及開化,有五六個地下酒窖,不說多,一萬兩該是有的。

  薛宸就這樣草草的將盧氏的嫁妝從頭到尾理了一遍,發現單就如今這名目上看到的,就有近十萬兩,這還沒有算盧氏的私庫和錢莊的銀票。

  越是這樣清點出來,薛宸就越覺得上一世窩火,徐素娥前半生那樣囂張,徐家人那樣張牙舞爪,所依傍的不就是這份龐大的財產嗎?要不然就憑她一個罪臣之女,能過的那樣風生水起嗎?她用著盧氏的錢過上了錦衣玉食的好日子,而另一邊又用這個打壓著盧氏的女兒,真不知她午夜夢迴間,有沒有過一絲一毫的良心愧疚。

  知道了大概之後,接下來就是要分批的讓各地掌櫃把賬目統一交上來,府裡應該也有他們往年交的帳,從明天開始,估計就要開始大規模的計算了,如今薛宸身邊沒有精通此道的賬房,所以,一切的清算盤點都要她自己來,幸好上一世她為了長寧候府早早就涉及了商道,算賬上面也練就了一身本事,盧氏這些帳雖然繁雜,但其實金額數量還比不上她在做長寧候夫人的時候每年要管的賬目多,開始的時候,她對經商一竅不通,一年的時間裡,有大半年是在看帳的,到後來才練就了看帳的本事,一本帳翻過去,看幾個要點,就能知道這本帳對不對,後來錢是賺了不少,但沒日沒夜的辛勞也讓薛宸累壞了身體,以至於一場病就讓她早早過世了。

  想起前世病中的那種虛弱感,薛宸默默的站了起來,沒有驚動睡在紗房中的衾鳳和枕鴛,自己洗漱之後,就爬上了床,沉沉睡了過去。

  第二天由著性子,睡到了辰時三刻才起來,吃下了兩個肉包,一碗粥,還喝了小半碗漿,然後才精力十足的讓賬房把所有言明交給盧氏的賬目全都搬到青雀居來,半人高的賬本堆在廊下,薛宸一邊翻帳,一邊讓人把被教訓的不成人樣的桐媽媽和兩個管事拉出來,把滿身血污,虛弱不堪的他們直接放在院子裡,讓所有人都好好的瞻仰瞻仰打主人家財物的下場,薛宸坐在廊下,旁若無人的看帳,直到枕鴛領著兩個捕快前來,薛宸才站了起來。

  兩個捕快似乎被人打點過,對薛宸十分客套慇勤,拍著胸脯對薛宸保證,一定好好的審問這三個狗東西,然後薛宸給他們每人一個中等封紅,兩人還推說不要,說薛大人已經給過一回,薛宸執意讓他們收下,說今後保不定還有差事要麻煩他們,兩個捕快這才千恩萬謝的將封紅收入了袖子,帶上一隊人,浩浩湯湯的就把三個人給架出了薛府。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狀態︰ 離線
15
發表於 2016-6-3 11:11:32 |只看該作者
第14章 東府

  盧氏斷七之後,薛宸就正式踏上了對賬之旅,每天早晨固定辰時兩刻起床,晚上亥時一刻睡覺,早晨吃了早飯之後,先散一刻鐘的步,然後坐到小書房裡去對賬,中午睡小半個時辰午覺,下午願意就繼續算賬,不願意就看一會兒書,盧氏在去世前,還把去年的賬目全都整理好了,雖然盧氏為人過於軟弱,但是她對於管理錢財與經商這方面卻是有著很高的天分,做賬也是一把好手,薛宸看她的帳並不費勁,而盧氏似乎規定了旗下店舖與田莊的掌櫃每半年交一回帳,距離下個半年交賬期,薛宸還有兩三個月的時間來整理舊賬。

  薛雲濤也上表了朝廷,在家賦閒一年,為亡妻盧氏守制。

  薛宸身邊的管事媽媽和兩個庫房管事被處置的消息傳入了東府,不過,外面並不知道這是薛宸的手筆,都以為這是薛雲濤做的,東府的老夫人隔天就派人過來問話,薛雲濤不想讓薛宸擔上這惡名,便搪塞了一番,將一切攬到了自己身上也就糊弄過去了。

  至此,薛宸才知道,原來自己的母親盧氏,的確是不受東府喜歡的,連帶的也不喜歡她。

  東府的老夫人是江南書香門第的大小姐,一心想替兒子找個知書達理,識文斷墨的妻子,可偏偏盧氏這個商戶之女落在了自己兒子身上,讓她想找個賢婦的念頭就此斷了,因此,對盧氏,乃至於盧氏生的女兒,都沒什麼好感。後來徐素娥出現了,她知書達理,人情通達,更有比擬世間男子的才氣,婉約幽致,一下子就俘獲了老夫人的心,也是促成徐素娥一個外室被扶正的關鍵,只不過這裡面還有沒有其他什麼原因,薛宸就不得而知了。

  薛宸在府裡忙了一個多月,終於把盧氏留下的賬目全都理清了,盧氏留下的鋪子,大多都是書畫鋪子,也許盧家人在給盧氏陪嫁的時候,為了配合薛家的書香門第故意改的鋪子,雖說雅意有了,可是書畫鋪子與那些胭脂鋪,衣裳鋪,酒樓客棧相比,賺的必定是少數,盧氏能將這些維持這麼些年不倒,也算是有點才幹的,薛宸想把這幾家鋪子改做其他,但她手中現在也沒有多餘的人手,自己一個小姑娘,確實也不方便拋頭露面,所以,所有的想法,暫時也只能是想法,姑且先這麼維持著,等到她找到合適的人之後再將這些店舖改頭換面也不遲。

  六月裡的天氣已經有些悶熱,東府老太爺就是這六月心的生辰,因為盧氏剛剛過世,因此東府裡並不打算隆重操辦,只是讓一些平日裡聚不到一起的親朋借此機會聚一聚罷了。

  薛雲濤是老太爺唯一的兒子,就算要守制,又分府出來單過了好些年,可不到場也是說不過去的,於是早兩天的時候,就讓薛宸準備著,六月十五那日與他一同去東府給老太爺磕個頭,宴席之時避開就是。

  薛宸應下之後,就去庫房裡,挑了一副閆冬青的麻姑拜壽孝子圖,另配兩貼自己臨摹的百壽字,當天就隨著父親,一同去了東府裡。

  朱雀街的薛家坐落在東面,而歡喜巷的薛家坐落在西面,於是這裡在薛家人口中就是東府,而歡喜巷那頭的就叫西府,原本燕子巷的薛家才是正經東府,只不過,那老宅薛柯已經給了薛雲濤,而朱雀街是禦賜宅邸,對薛家來說自然更加榮耀,因此才這樣定了稱號。

  薛柯如今是四品翰林院掌院,官職雖不是最高,但是翰林院在文臣之中地位絕對是翹楚,不說其他的,就是每年的科舉,那些所謂的天子門生,哪一個不需在翰林院中任職過度,新科狀元,三元及第的才學,初時都只能在翰林院做編修,更遑論其他學子,不論今後官職大小,見了薛柯這個翰林掌院總要喊一聲老師,做一個學生的揖,其地位可想而知。

  所以,別看薛柯只是個四品官,可往來賀壽的官員,有不少襟前是仙鶴,麒麟,錦雞、獅子的補子,可見這些個當朝一品,二品的官員,也都願意和薛家這樣的清貴交往。

  薛宸上一世也沒來過幾回東府,薛老夫人不喜歡她,盧氏在世的時候,她還能跟著她過來,可盧氏去世之後,就沒有人主動提出帶她過來了,前兩年,還有人問起她,徐素娥也會順嘴為她托詞生病,久而久之,就再也沒有人問起了,世人只記得燕子巷薛家只有一個嫡小姐叫薛婉,哪裡記得還有一個叫薛宸的?

  朱雀街的薛府是禦賜府邸,府內一切都是按照規制來的,進門便是滿院的書香,放眼望去,修竹環繞,颯颯輕響,白牆黑瓦,八角飛簷,青磚小道別有閒庭幽致,繞過轉角,青一色大小的鵝卵石鋪就成一條小徑,兩旁皆是文竹雅蘭,小徑的盡頭處便是一座水墨小院,拱形圓門旁種滿了夏海棠,枝葉繁茂,有幾支花團錦簇的枝椏擋住了褐底青字的匾額,走近之後才見到匾額上寫著『青竹』二字,越過拱門,有一處蘭園,園中置放嶙峋怪石,堆砌成各有姿貌的假山,旁邊便是一處袖珍池塘,池塘的水碧波清澈,水中養著幾條花斑錦鯉,暢遊其中。

  薛宸跟著薛雲濤去到了主院,薛柯在外迎客,薛雲濤和薛宸是從旁門進來的,因此沒有遇上,經過主院抱夏,就有兩個美貌丫鬟上來替他們打竹簾,薛宸他們還沒入內,就聽見裡面傳來一陣歡聲笑語。

  早就有婆子進去最後通傳,屋內的笑聲停了,就聽見老夫人急忙說道:「快請大爺進來。」

  薛雲濤領著薛宸跨入門檻,經過一處紫檀木的書香蘭氣大插屏,薛宸就看見了屋內的景象,一個五十多歲的婦人穿著蓮青色萬壽紋革絲褙子,盤腿坐在螺鈿雕刻牡丹的紅木羅漢床上,石青馬面裙錮在腿上,梳著一絲不苟的盤髻,戴著蓮花紋吉祥如意雙側金簪,看起來既不顯富貴,又不失端莊。

  瞧見薛雲濤之後,老夫人似乎很高興,只是有些忌諱薛雲濤穿的素淡,鞋頭還別著麻布,也沒好喊他去近前,等薛雲濤行完了禮,薛宸才上前,規規矩矩的給坐在正中央的薛老夫人行了跪拜大禮。

  老夫人左側坐著兩個三十歲左右的婦人,看裝扮應該是老太爺的姨娘,言談舉止不失雅意,看著便知是讀過書的,老夫人右側還坐著幾位年輕的夫人,有一個薛宸認識,是她的姑姑薛氏,早年嫁入了廷威將軍府,一年之後,誕育下一個女兒,廷威將軍帶兵出征,就戰死沙場了,朝廷體恤將軍無子送終,就為其過繼了叔伯家子嗣給他傳承血脈,並將此子記入將軍夫人薛氏名下,與其女兒一般是為嫡出,另賜薛氏誥命夫人,貞節之名。

  這是好聽的官方說法,說的不好聽一點,就是說薛家的這個女兒嫁給了將軍,將軍戰死了,雖然有個女兒,但是無子呀,所以朝廷給他找了個兒子,養在薛氏名下,又給她誥命和貞潔牌坊,為的就是讓她斷了改嫁的心,好好的做個寡母,替死去的將軍養大過繼來的兒子。

  如今薛氏正笑吟吟的看著她,等她行過了禮,就對薛宸招了招手,讓她過去她身邊坐下,薛宸看了一眼薛雲濤,只見他點了點頭表示許可,薛宸就過去了,在薛氏身邊坐下,薛氏伸手替薛宸順了順鬢角,然後才低聲歎了口氣,說道:

  「可憐的孩子,你母親是個好的,只是福薄,今後你有什麼事,就來跟姑母說,姑母給你做主。」

  這是盧氏死後,第一個對薛宸說出這種暖心話的親人,當即有些紅了眼眶,如扇的睫毛眨了兩下,泫然欲泣,薛氏看著心疼,就把薛宸擁入了懷中,溫柔的輕拍她的後背,說道:

  「好孩子,不哭。」

  薛宸這才眨眼收回了眼淚,今日是老太爺的壽辰,最忌諱哭哭啼啼的,薛宸偷偷看了一眼寧氏,見她雖然面無表情,卻也沒有因為薛宸的感觸而動怒,也還是體諒薛宸喪母之情的。

  薛雲濤給寧氏行了禮,就要去見薛柯,薛氏摟著薛宸,對薛雲濤說:

  「大哥去吧,宸姐兒就留在這裡好了,我給你照看著,待會兒讓鈺姐兒領她去其他小姐那兒玩耍,不會有事的。」

  薛雲濤又看了看薛宸,這才對薛氏點了點頭,然後就出去了。薛氏抽出自己的帕子給薛宸掖了掖眼角,然後才喊了貼身的侍婢進來,讓她去把薛宸的表妹韓鈺叫進來。

  韓鈺就是薛氏和韓將軍留下的獨女,聽她的名字,就知道韓將軍對這個女兒也是寄予厚望的,只可惜,他沒來得及親自教養,就戰死沙場。

  上一世薛宸對韓鈺並不是很熟悉,韓鈺經常出入東府,可她卻成天在燕子巷,所以對這個表妹並不熟悉,只覺得她生的不像是薛家人,眉眼自有一股豁達的英氣,見了薛宸之後,上下打量她兩眼就乖巧對薛宸行禮,爽快的喊了一聲:

  「大表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狀態︰ 離線
16
發表於 2016-6-3 11:11:47 |只看該作者
第15章 薛婉

  韓鈺生的活潑可愛,圓臉丹鳳眼,配上總是上揚的嘴角,讓人見了就覺得喜慶,穿著一身肉桂粉薔薇纏枝的荷葉邊緞裙,戴著瓔珞項圈,俏皮的元寶髻,帶著珍珠髮箍,笑嘻嘻的走過來拉住薛宸的手,說道:

  「大表姐多日不見,可還記得我嗎?」

  薛宸看著她,微微一笑,似乎斂盡了光華般,說道:「自然記得的,你是愛吃桂花糕的鈺兒表妹。」

  韓鈺一聽薛宸提桂花糕,眼睛都亮了,她有一個眾所周知的毛病,那就是吃桂花糕,沒想到薛宸竟然知道,對薛宸好感暴增,一下子就抱住了薛宸的胳膊。

  薛氏見她們姐妹倆還算談得來,這才對韓鈺說道:「你把你大表姐帶去東廂和繡姐兒她們一起玩玩,姐妹們也是難得見面的。」

  薛宸努力在腦中回想繡姐兒是誰,無果,韓鈺就過來摟住她的胳膊,薛宸才對從頭到尾就沒幾眼落在她身上的老夫人,還有薛氏她們行了禮,跟著韓鈺走出了主屋。

  薛宸和韓鈺離開之後,主屋裡的氣氛才又恢復先前,坐在薛氏旁邊的一位雍容婦人,她是少府監夫人,與薛氏算是密友,問道:

  「那便是薛家大爺的嫡小姐嗎?好正的容貌啊。」

  薛氏還沒說話,老夫人那邊風韻猶存的三姨娘就開口說道:「相貌好也沒什麼,要的還是品行教養。」

  三姨娘姓王,在薛家後院排行第三,現在正跟著老夫人後頭管家,自然知道老夫人對這個孫女是個什麼態度,見少府監夫人有心誇讚薛宸,老夫人又不能當面說道什麼,只好由她這個『不懂事』的姨娘開口了。

  少府監夫人果然立刻來了興趣,問道:「哦?三姨娘此話怎講?我瞧著舉止還是很妥貼的呀。」

  三姨娘看了一眼並不打算阻止的老夫人,人精似的笑了笑,站起了身,扭著腰肢去到少府監夫人身旁,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少府監夫人才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兩人又湊在一起說了幾句。

  薛氏看著她們,不覺搖了搖頭,看了一眼若無其事,繼續和身邊人說話的老夫人,又是一聲無聲的歎氣。

  韓鈺帶著薛宸去到了東廂萬花園中,院子裡奼紫嫣紅,雅致中透著靈氣,這是專門用來招呼嬌客的雅閣,走入拱門之後,便是一條青磚石路,花園假山中有一座涼亭,亭中或站或坐著好些華服妙齡少女,歡聲笑語,直達天際。

  這些姑娘中有幾個薛宸覺得面熟的,竟然是西府的小姐,這才想起先前薛氏口中說的繡姐兒,便是大堂伯的嫡女,要說西府中那一房的勢力最強,當屬薛繡所在的大房了,原因無他,因為西府薛家的老爺也就只有大老爺,薛雲濤的堂兄薛雲清考中了進士,在六部觀政之時,便抓緊時機,做了中丞御史大夫的女婿,娶了禦史千金入門,便是西府大夫人趙氏了,而薛繡是薛雲清與趙氏的嫡長女,在西府中的地位可想而知。

  目光環顧一圈,最終落在薛繡身後的一個靚麗的身影上,眉峰不動聲色的蹙了起來,難掩心中的震驚,薛婉?她怎麼會在這兒?

  薛宸一度以為自己看錯了,薛婉和她娘徐素娥不是應該還住在貓兒巷中,薛家老太爺生辰,她如何回來?不,應該是說,她以什麼身份來的?

  薛婉似乎也感受到了薛宸的目光,抬眼看了她一眼,許是聽說了薛宸的大名,心裡就有數了,沒由來的心虛,很快就躲避過了薛宸的目光,身子往後縮了縮。

  薛繡認出了薛宸,走過來牽著薛宸的手,說道:「原來是宸姐兒,好些年都沒見你出來,都長大了,越來越漂亮了。」薛繡說的是實話,因為東府不待見盧氏,有事也從不喊她,盧氏不來,薛宸自然也就不來了。以至於薛繡今日見她過來,還有些驚訝。

  薛繡比薛宸大一歲,舉止大方,言談有度,頗有嫡女風範,容貌雋秀典雅,氣質高貴,薛宸記得她後來是嫁給的忠勇伯長子,長子襲爵,她便成了伯夫人,是西府裡獨一份的榮耀。

  「米粒之珠怎敢與日月爭輝?多年不見,姐姐才是傾城之貌。」

  上一世的薛宸,有著自己的矜持,嫁人之前嘴巴就是個悶葫蘆,說的粗俗一些,就是三棍子打不出個悶屁,哪裡懂得這些奉承,就算是遇見了想要親近的人,可是也因為自己那莫名其妙的可笑驕矜而錯失了機會,給人留下一個孤僻不合群的印象,原本她就不怎麼和人交往,到後來別人也都不願意跟她交往了。直到嫁入了長寧候府,她才意識到自己從前的性格有多糟糕,也是後來做了生意,才慢慢的改變了她的性格,變得圓滑起來。

  沒有人不喜歡嘴甜的人,薛繡用帕子掩唇文雅的笑了笑,美目橫了薛宸一眼,說道:「就你會說話。快些來坐吧。」

  然後就拉著薛宸坐到她身邊去了,在場的姑娘皆是以薛繡為首,見她親近薛宸,儘管不認識,但也紛紛與薛宸打招呼,薛宸端莊大氣,八面玲瓏,應對有度,處處彰顯著嫡女該有的交際手腕,只要聽一聽那些姑娘的門庭,就能猜出她們是誰,一下子就拉近了所有人的距離,絲毫沒有新人加入而冷場的尷尬,有時妙語連珠,讓這些千金小姐們笑得花枝亂顫,人人都想引她為知己般,氣氛好不熱鬧。

  薛宸的目光掃向了一直低頭不語的薛婉,故意笑吟吟的對她問道:

  「不知這位妹妹是誰家的千金,這般秀美,可看著面生的很。」

  薛婉是外室之女,徐素娥扶正之後,她才成了嫡女,而此時,薛宸可不相信,她敢大言不慚的說出自己的身份來。

  果然薛婉聽薛宸對著她問話,不覺低下頭侷促的攪動起了手裡的帕子,半晌都沒能說話,先前還熱鬧的氣氛忽然有些冷,韓鈺見狀,就熱絡的推了推薛宸,說道:

  「大表姐,剛才她們還誇你懂得多,現在總遇見了個你不認識的了吧。」

  韓鈺本身就是個自來熟,再加上她對這個大表姐十分有好感,覺得對方可靠極了,所以說話間,就不乏親暱的語調,調侃起了薛宸來。

  亭子裡又是一陣歡笑,薛宸似嗔似怨的回推了一下韓鈺,就像是點中了韓鈺的笑穴一般,讓她笑得停不下來了,周圍的姑娘們被韓鈺感染的也都笑了,唯有薛婉的臉色越來越沉重,坐在她旁邊的張小姐挨了挨她,說道:

  「婉兒,表姐在問你話呢。剛才你不是還挺能說的,怎麼表姐一來,你就不開口了呢?」

  張小姐有口無心,卻一語道破了玄機。大夥兒似乎也才意識到了這一點,紛紛看向了薛婉,張小姐想了想之後,又問道:

  「對啊,話說到現在,咱們都還沒問婉兒姓什麼,是誰家的小姐呢。」

  薛婉的臉色就越發尷尬起來,偷偷抬眼看了一眼正似笑非笑看著她的薛宸,心中大驚。

  薛繡適時站了出來,說道:「哎呀,你們這是做什麼呀。婉兒是我帶來的,她娘親與我娘親是表姐妹,她也就是我的妹妹,這回也是聽說這裡女孩子多,想來湊個趣兒,你們這樣問,小心把她嚇壞了。」

  大夥兒一聽這個婉兒是薛繡的表姨妹子,這才恍然大悟,不再追問,薛婉鬆了口氣,暗地裡對薛繡點了點頭道謝,一抬眼,就又撞見薛宸的目光,還是想也沒想的避開了。

  這樣的薛婉,薛宸還是第一次遇見,薛婉從來都是端莊高貴,傲氣淩霜的,薛雲濤一步步往上爬,爬到了二品官位,給徐素娥掙了個二品誥命,薛婉作為他們的掌上明珠,身價自然是水漲船高的,也因為這樣,薛婉才能嫁給鎮國公府世子做嫡妻,將來世子襲爵,她就成了國夫人,這樣的身份,確實讓她有俯瞰身邊眾人的資本。

  可讓薛宸沒想到的是,那樣高傲的不食人間煙火的薛婉,竟然也有這樣不敢上檯面的時候。

  薛宸從先前的震驚中回過了神,腦子也開始思考。

  她從前竟不知道,原來徐素娥和趙氏竟然是表姐妹,她只記得徐素娥的父親是罪臣,就像是當初的薛柯一樣,被罷免了官職,流放在外,沒收財產,家眷留京,她上一世一直以為徐素娥能被扶正,是因為薛雲濤的偏愛,可如今看來,也許薛雲濤和徐素娥之間,不僅僅存在『偏愛』這個說法,也許還有一些她不知道的事情。

  看薛雲濤替盧氏辦後事的樣子,此時他應該還沒有下定決心要扶徐素娥為正室,可這一年的時間,徐素娥到底用了什麼手段讓薛雲濤改變了主意?而又是什麼原因,讓薛雲濤養著徐素娥做外室,卻不把她納進府裡,給她名分,畢竟妾室扶正總比外室扶正要順其自然的多吧。

  她從前以為,那是薛雲濤想把徐素娥藏好,不讓盧氏發現後迫害,可府裡明明還有一個田姨娘,也沒見盧氏對她怎麼樣,難道說,薛雲濤在這之前,並沒有把徐素娥接進府裡的意思?

  到底是什麼促使他改變了主意?

  目光轉向了言笑晏晏的薛繡,在徐素娥扶正這件事裡,薛繡的母親趙氏,又是怎樣的存在呢?

  腦中想著趙氏的父親,青河御史大夫趙子奎,趙子奎……歸元一年的進士,師承右相左青柳,六部觀政後兩年,外放永安做的縣令,兩年一升,歸元六年坐到了青河禦史,然後歸元十二年升的中書侍郎。

  而今年正是歸元十一年。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狀態︰ 離線
17
發表於 2016-6-3 11:11:59 |只看該作者
第16章 衝突

  趙子奎明年升中書侍郎,今年肯定就會有風聲出來,而她爹今年在家守制,明年還是要入仕的,他如今是在翰林院做講學,可講學這事一旦停下,就要從頭開始培養,所以,明年的薛雲濤肯定是想走別的路子。薛柯是翰林院掌院學士,可也不能直接給兒子官職任命,可若是通過中書侍郎的話,事情也許就簡單一些了。

  如果這個假設成立,那麼很可能徐素娥從外室被扶做正室夫人,就是一場交易,是一場打著真愛名義的交易。

  如果這場交易成了,那麼徐素娥就是西府的人了,薛家的東府與西府表面上是決裂分家了,可是暗地裡依舊打斷骨頭連著筋,因為有了西府的支持,所以,薛老太爺那樣重規矩的人,才會對徐素娥這件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那麼現在的問題就是,西府的大夫人趙氏為什麼要幫徐素娥這個忙呢?就算兩人是表姐妹,可是若沒有實際的利益糾葛的話,趙氏又憑什麼幫一個父親被流放的表親呢?難道是只是想安插一個人在薛雲濤身邊嗎?而薛雲濤又為什麼跟徐素娥生了一子一女,卻這麼多年不把她納進門,讓她做外室呢?

  各種疑惑縈繞在薛宸心頭,突然先前那開口詢問薛婉的張小姐又開口說道:

  「繡姐姐的心都快偏到身子外頭去了,我不過是問一問她的家世,就會嚇到她,這麼不禁嚇的話,那怎麼不待在府裡,非要往咱們人多的湊趣兒呢。」

  這個張小姐是太府卿家的嫡小姐,最是牙尖嘴利,她從一開始就對薛婉的身份感到好奇,一直被薛繡壓著沒問出來,如今既然問出來了,自然是要問出個子丑寅卯來的。如今在場的眾位小姐,全都是嫡系出身,她年紀雖然不大,可也生就一副死腦筋,認為嫡庶有別,生怕自己的交際圈子裡突然冒出一個庶出來。

  薛繡看了看薛婉,似乎也有些疑惑,對薛婉問道:「婉妹妹,既然她們都這麼說了,那你就告訴我們你父親是做什麼的,每回表姨母過府來,都是直接找我娘的,我雖說是親戚,竟也不知道你們出自何府?」

  薛繡的這句話倒是出自肺腑的,她是真不知道薛婉的身份,只知道她叫婉兒,只跟著表姨母去薛家幾回,她們原本是不熟的,可是這回東府老太爺過生辰,正好這妹妹在府裡,聽說這裡女孩兒多,就主動提出要跟來玩兒,薛繡想著,反正是來東府,也算是薛家,多帶一個人也沒什麼,就私下把薛婉給帶過來了。

  薛婉有些不知所措的看著周圍正用好奇目光盯著她的女孩兒,突然很後悔今天跟著薛繡過來,只好硬著頭皮說道:

  「我,我家……自然比不上諸位姐姐的家世,就不說了吧。」

  眾姑娘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原來是出身寒門,倒也不怪她不好意思說了。張小姐卻是不依不饒,非要逼著薛婉把正經名目說出來:

  「比不上也要說出來呀!咱們又不會笑話你。不過既然見了面一起玩耍,總要知根知底才好,如若不是的話,將來人家問起你來,難道要咱們糊裡糊塗的說,哦,就是那個誰嗎?」

  薛婉哪裡經受過這樣的追問,當即有些惱火,對張小姐瞪著眼睛說道:

  「你怎麼這樣窮追不捨的?我說了比不上你,你還要問,心眼兒也太小了,諸位姐姐都是和善溫良之人,偏你這般咄咄逼人。」

  張小姐聽到這裡可就不樂意了,在她看來,這個問題多簡單回答呀,她都說了無論是什麼門第,她都不會笑話她,可她竟然還說自己心眼兒小,咄咄逼人,還把她和其他人相比,周圍的小夥伴全都注視著這一場對峙,她如論如何也不能輸下陣來。

  薛宸在旁聽了,冷笑在心中,薛婉到底是薛婉,一下子就把問題上升了一個檔次,不知不覺間偷換了話題,餘光瞥了一眼薛繡,見她也是端著茶杯,並不太想插嘴的樣子。

  韓鈺是個好性兒,見薛婉和張小姐就要吵起來,趕緊站出來勸說:

  「好啦好啦,你們就別鬥嘴了。時辰尚早,咱們還是去池塘邊看魚吧。」

  說著就要去拉張小姐的胳膊,卻被張小姐抽手躲了過去,看著薛婉說道:「韓鈺你走開,誰要去和她去看魚。我不過要她自報家門,她就說我心眼兒小,大夥兒說說,她的家門到底有什麼見不得人的?難道是她爹是罪臣,她娘是小妾嗎?」

  不得不說,張小姐的戰鬥力很不錯,沒有讓薛婉偷換話題,又把問題給引了回來。

  薛婉這輩子也許最不願意聽到的就是『你娘是小妾』這件事吧,因為在張小姐說了這句話之後,她的臉一下就垮了下來,指著張小姐罵道:

  「你娘才是小妾!你才是小娘養的……」

  張小姐哪裡聽過這樣的汙言穢語,頓時就紅了眼睛,就連薛繡都不自覺的蹙起了眉頭,似乎也對薛婉口中說的『小娘養的』幾個字很反感,大家面面相覷,全都覺得這四個字也太粗俗了些,都不敢接話了。

  薛宸放下茶杯,站起了身,似笑非笑的抬眼看了看薛婉,說道:「妹妹何必動怒呢。寶盈妹妹不過是想親近你,可你卻這樣不近人情,也罷,咱們也不是非要知道妹妹姓甚名誰的,妹妹不說的話就算了,先前妹妹那句話,可不像個大家閨秀該說出口的,今日是咱們薛家老太爺生辰,你們是客,怎麼著,說話也得注意一些不是,這件事到此為止,寶盈妹妹別哭了,我今兒帶了幾瓶玫瑰花露來,你隨我去,我給你兩瓶,算是向你賠禮招呼不周了。」

  張寶盈還是很生氣,不過也知道薛宸是東府薛家的嫡長孫女,今天她們都是到東府薛家來做客的,這個面子也的確是要給主人家的,抬眼狠狠的瞪了一眼薛婉,然後才對薛宸點了點頭,算是妥協。

  薛繡一直在等薛宸出手,這些姑娘裡,她的確是年齡最大的,可是這裡不是西府,是東府,薛宸不在也就罷了,可薛宸在,這件事就非要交給她處理,除非薛宸主動求助,要不然薛繡是不會出手的。

  如今薛宸開了口,薛繡自然喜聞樂見,將薛婉今日的表現記在心中,面上卻是分毫不漏,就著薛宸的話題說道:

  「玫瑰花露是多難的的東西,拿著十兩銀子去波斯商人那裡,還不一定能拿到現貨,妹妹可不能偏心,咱們這裡這麼多全都是客人,你若是只給寶盈妹妹的話,那就是厚此薄彼,咱們可是不依的。」

  薛繡說完這些話之後,姑娘們也全都炸開了花,紛紛說道:「就是就是,宸姐姐不能厚此薄彼。」

  「對對對,我們也要玫瑰花露,上回我跟我娘說要買一瓶,我娘還跟我嘀咕半天,宸姐姐真大方。」

  這麼一番討論之後,先前的劍拔弩張也給順利化解了,看著眾姑娘簇擁這薛宸和張寶盈喜笑顏開的離去,薛婉站在亭子裡僵硬著身子,怒目而視。

  她就是薛宸。是薛家的嫡出小姐。她可知道她是誰?為什麼同樣是爹爹的女兒,就因為她的母親是正妻,所以她就是嫡小姐,而她就只能躲在陰暗之中,連想見一見親爹都要費盡心思,排除萬難。

  憑什麼她就可以堂堂正正的說她是薛家的小姐,而她卻連說出自己爹爹是誰的勇氣都沒有。

  薛宸,憑什麼所有好事都要被你佔了去?

  玫瑰花露,十兩一瓶,十兩……是她和她娘半個月的開支,她卻這般無所謂的拿來送人。是為了跟她炫耀嗎?炫耀她有爹,炫耀她有錢?

  哼,這些東西,她一定全部都會……奪過來的!到時候,定要她也嘗嘗這種一無所有的滋味!

  在客苑之中,薛宸命人將她事先準備好的玫瑰花露拿出來送給各位小姐,這東西雖不是最貴,可是卻無疑是最深得小姑娘歡心的,小小琉璃瓶子,透出內裡液體的顏色來,看著晶瑩剔透,聞著芳香沁人,還有各種香氣可供挑選,實在是叫人想不喜歡都難。

  張寶盈得了兩瓶,對薛宸感謝的恨不得當場就認她做姐姐,薛繡和韓鈺也各挑了一瓶,韓鈺大大咧咧的當場就試用起來,薛繡看著手裡的東西,倒是對薛宸又一次刮目相看了。

  姑娘們得了東西,全都心情好的很,韓鈺再提出去池塘邊看魚,大夥兒也都積極響應,三兩成群的往池塘邊走去。

  薛家的這片池塘不算大,難能可貴的是,這池塘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是一處美景,池塘分為兩邊,由一塊碩大參天的太湖石夾在中間,生生的將池塘劈成了兩半,分為東西,東半邊滿是荷花映水,西半邊則是浮萍碧綠。

  姑娘們對浮萍可沒什麼興趣,就集體去了東面那半,一邊賞荷,一邊賞魚,倚靠在欄杆旁,玩耍起來。

  薛宸一個人靠坐在太湖石旁的突石上,並沒有與姑娘們一同去亭子裡玩鬧,黑如點漆的眸子抬了抬,正好對上了張寶盈,黑眸如珍珠一般耀眼,看著就像是有話要說的樣子,張寶盈實在不討厭這個既漂亮又大方的姐姐,見她一人坐在那裡,就走了過去。

  薛宸眼角餘光瞥見張寶盈走來,唇角不著痕跡的向上勾了勾。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狀態︰ 離線
18
發表於 2016-6-3 11:12:12 |只看該作者
第17章 冤枉

  「宸姐姐,你怎麼一個人坐在這兒?」張寶盈此時恨不得能跟薛宸拜把子結金蘭,對她的態度何止是親暱。

  薛宸微微一笑,然後調轉了目光,落在池塘荷面上,沉吟片刻後,好聽如黃鶯出穀的聲音才響了起來:

  「先前那件事,並不是我想幫著她,只是今日是老太爺的生辰,不能因為一個來歷不明的人而吵鬧起來,妹妹是大家閨秀,又是嫡女,想必應該明白這裡的難處,不會怪我吧。」

  薛宸的聲音不高不低,傳不出去,卻也清脆的讓張寶盈聽的分明。

  張寶盈聽薛宸這麼說話,就知道她是在向自己打道歉,言語中也分明是偏袒自己的,頓時覺得更加暖心,搖手說道:

  「不不,姐姐處置的再妥貼不過,我怎麼會怪姐姐呢。都是那個婉兒的不是,鬼鬼祟祟,沒一點教養。」

  薛宸但笑不語,說道:「她沒教養,咱們可不能像她似的沒教養。為了那種小事與她鬧起來,最後還成了咱們的不是,為了她一個沒教養的人,害的咱們受她連累,可不是得不償失嘛。」

  張寶盈義憤填膺:「就是就是,現在想來,好在宸姐姐阻止了我與她對峙,要不然現在定是和她一樣沒臉了。」

  薛宸深吸一口氣後,語氣又轉了:

  「只可惜,便宜了她牙尖嘴利,沒有教養,當她說你心眼兒小,又咄咄逼人的時候,我真恨不得上去扇她一個嘴巴子,寶盈妹妹這般人品,竟容她詆毀,別說是妹妹了,就是我現在想起來,心裡頭也是窩火的。」

  張寶盈聽到這裡,心頭才剛歇下去的火又沒由來的竄了上來,薛宸說的沒錯,她張寶盈長到這麼大,還從沒有當面受過這樣大的委屈呢,想起那個賤婢的嘴臉,張寶盈咬牙暗恨在心。

  「姐姐快別說了,若不是今日在府上做客,怕饒了老太爺清淨,我是定要她好看的。如今只能等下回遇上再說了。」

  張寶盈確實想教訓教訓那個敢那樣對她的薛婉,卻也是真的想給薛宸這個面子。

  薛宸不以為意的笑了笑,突然說了一句模稜兩可的話來:

  「我先前阻止妹妹,那是怕妹妹捲入其中,可若妹妹無需捲入,或者由他人代勞的話,縱然事情鬧得再大……」薛宸話說到這裡,語調頓了頓,轉過頭來,看向了張寶盈,那一雙點漆般的眸子裡盛滿了狡黠:「又與咱們有什麼相干呢。」

  張寶盈看著這樣的薛宸,腦中突然靈光一閃,頓時明白了薛宸的意思,人家這是要她有仇就當場報了的意思,她這個主人家都說了,那她如果再不抓住這個機會,真要等下回,可下回誰知道什麼時候再遇見那賤婢,哪裡有當場報了仇來的舒爽?

  臉上露出一抹笑容來,湊近薛宸的耳旁說道:

  「宸姐姐,我懂你的意思了。對付那種人,的確不該咱們親自出手,你且等著看,我自有法子叫她向咱們磕頭認錯。」

  薛宸看了她一眼,勾唇說道:「妹妹在說什麼,我可聽不懂。」

  張寶盈嘿嘿一笑,然後就站了起來,對薛宸說道:「行行行,姐姐聽不懂便罷了,橫豎這件事與姐姐無關,權當是妹妹自作主張好了,這口氣,我今兒是出定了。」

  「……」

  說完那句話之後,也不等薛宸反應,張寶盈就轉身離開了湖邊,往亭子裡去說了幾句話之後,正巧薛家的丫鬟前來通傳,說是可以入席去了,姑娘們聞之也就散了,有人來喊薛宸,薛宸卻是搖搖頭,指了指自己襟前的麻布,眾姑娘知道她有孝在身,便不再喊她。

  薛宸坐在太湖石旁,等到亭子裡的姑娘們全都散開了,她才從石頭上站起來,若無其事的拍了拍自己的裙擺,然後端莊秀美的離開了池塘邊。

  太湖石西邊的池塘邊上,一坐一躺著兩個人,坐著的那個,斯斯文文,濃眉大眼,穿著一身普通的布衣,手裡抓著魚竿,此刻他正用難以置信的神情盯著這塊碩大的太湖石,彷彿要把它看穿一般。而躺著的那個,窄腰長腿,穿著細布斜織紋直綴,卻是毫無形象的躺在一塊突石上,臉上蓋著本書,看不出模樣,翹著二郎腿,雙手墊在後腦,姿態悠閒的很。

  「主子,您剛才聽見了嗎?那些姑娘,是不是想害誰啊?」

  坐著的那個用一臉『女人真恐怖』的神情說話,到現在也很難相信,就在剛才,他竟然親耳聽聞了一場精彩絕倫的挑撥離間戲碼,算是見識了一些女孩兒背地裡的陰暗面,一時還有些接受不了。

  奈何,躺在突石上的人,並沒有多餘反應,李敢拿著魚竿就直接站起來,貼著太湖石稍稍的探了探腦袋,發現東邊池塘的姑娘們全都已經離開了,哪裡還有絲毫『密謀』的影子。

  他是東府薛家管家李福之子,原本不在府裡當差,只不過今日輪休,主子突發奇想,竟然想跟他回來瞧瞧薛家是個什麼樣兒,他一個拿人錢財的跟班兒能說什麼,只好把人往府裡帶,想著反正今兒府裡人多,也不差他們,帶主子回來玩玩也不會有什麼事的。

  可誰成想竟然讓他們聽到了這麼一番話,他倒還好,就怕主子今後對薛家的姑娘要敬而遠之了。

  李敢想了半天,都沒想出來那兩個『密謀』的姑娘到底想害誰,轉頭看了一眼好像什麼都沒聽見的人,見他依舊閒適的躺在那裡,李敢不禁走過去,試探性的問道:

  「主子,這件事兒,您怎麼看?」

  等待他的是無聲的漠視,李敢頹敗的鬆了口氣,他爹還要在薛家做事,他當然不希望薛家鬧出事來,原以為主子睡過去了,沒聽見說話,正要去收拾東西,卻聽見書冊下麵傳出一聲極其慵懶的聲音來:

  「有點兒意思。」

  「……」

  李敢一頭的黑線,這主子還真是獨樹一幟,看人看事總是和別人不一樣的角度。

  幽幽歎了口氣,下回一定讓孫仁帶主子回去玩兒,他可不想再帶了。

  幾個粗使的婆子擒住了薛婉的雙臂,將她連拖帶拽起來,不由分說,就從她身上搜起東西來,薛婉被嚇壞了,她哪裡遇到過這麼粗暴的對待,想反抗,可是她那小胳膊哪裡拗得過粗使婆子的力氣,被她們這麼一搜,竟然真的從她身上搜到了『贓物』。

  張寶盈從婆子後頭走出,兩個婆子立刻將搜到的『贓物』送到了她面前,張寶盈接過之後,這才冷哼著說道:

  「哼,我就說你不敢報家門呢。原來是存了心要偷咱們東西。這玫瑰花露你眼饞就跟我說,我不會不給你,可你偏偏要來偷我的,這就說不過去了。」

  薛婉的眼睛幾乎要瞪出眼眶,難以置信的看著張寶盈,怎麼也沒想到她會用這樣下作的手段來污蔑她,她看著四周聚攏過來的人,薛婉臉上一陣臊的慌,想躲開這一場災難,可張寶盈派來的兩個婆子力氣大的很,根本掙脫不開。

  連連搖頭,說道:

  「我沒有!你氣我罵你,就想污蔑我偷東西嗎?張寶盈,你卑鄙下流,太無恥了!」

  張寶盈勾著笑,將先前那婆子搜出來的東西舉得高高的,然後朗聲說道:

  「人贓並獲,你還想狡辯,東西在你身上,當場給搜了出來,我怎麼就是污蔑了?我算是知道你不敢說出你叫什麼的原因了,就是怕事情敗露,現在好了,我連你叫什麼都不知道,還真沒法送官法辦,你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盤啊。」

  薛婉氣得直喘氣,咬牙切齒,幾乎想要撲上去咬斷張寶盈的喉嚨,眼眶裡立即聚攏了水汽,碩大的眼淚珠子就這麼掉了下來。

  薛宸坐在二樓的雅間之中臨窗而立,冷眼看著庭院中正發生的這一幕,眉峰蹙了起來,然後才回身,面無表情的走到樓梯處,喊了一個丫鬟上來,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之後,那丫鬟就應聲而下,回到窗邊時,正好看見那丫鬟去到了張寶盈的身後,將薛宸要說的話,告訴了張寶盈,張寶盈抬頭向上看了一眼,然後就調轉了目光,越發狠戾的對薛婉說道:

  「我既不能將你送官法辦,就在這裡辦了也成吧,我就充當一回官老爺,好好審一審你這偷東西的賊。」張寶盈說完,就大喝了一聲:「來人吶,給我上鞭子,對付一個賊,不用客氣,給我打!」

  張寶盈的話音剛落,周圍就響起了此起彼伏的抽氣聲。

  在另一邊主院的二樓雅間內,也正有兩道目光盯著這裡發生的一切。

  李敢一拍窗欞,憤然說道:「真是無法無天了。竟然在府裡就敢動私刑。現在的姑娘心腸怎麼這樣歹毒?下面鬧事的還猶可恕,上面出謀劃策的才叫真的可惡!主子,怎麼辦,咱們要不要去救一救那個女孩兒,她被冤枉,太可憐了。」

  窗前掛著半敞的竹簾,那人半個身子隱在竹簾後頭,依舊看不見容貌,只聽他用極其平淡的聲音說道:

  「救什麼救?你跟她是親戚啊?」

  一句話,就把熱血的李敢給堵死了。憋紅了臉,支支吾吾道:「不,不是。我就是覺得那女孩兒可憐,她……」

  「可憐?」聲音稍稍頓了頓,然後才又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有點兒意思。」

  「……」對於這樣的主子,李敢簡直要當場抓狂了有木有!

  而在下麵的院子裡,薛婉的眼珠子裡瞪滿了血絲,色厲內荏的以為張寶盈不敢在薛家對她怎麼樣,可是偏偏她猜錯了,兩個婆子果真拿了一條黑漆漆的鞭子過來,那鞭子上還有皮刺,這要打在她身上,那疤痕這輩子估計都難消掉了。

  不行,她一定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她不能在眾目睽睽之下吃這麼大一個虧。不知哪裡來的力氣,薛婉掙脫了那兩個婆子,拔腿就往主院跑去,一邊跑一邊大聲喊道:

  「爹,爹,救命啊。爹!」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狀態︰ 離線
19
發表於 2016-6-3 11:12:25 |只看該作者
第18章 風波

  薛雲濤正隨在薛柯身後,以茶給諸位賓客敬酒,突然聽見外頭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伴隨著一個女孩尖銳的喊叫:

  「爹,爹,我是婉兒,救命啊。爹——」

  賓客間一陣騷亂,薛柯立刻招來管家李福,可還沒等薛柯吩咐完,就見一個小小的身影就跨過門檻,跑了進來,門口的家丁連阻止都來不及,她就那麼目標明確的跑到了薛雲濤身旁,抓住了薛雲濤的胳膊,躲到他的身後。

  薛雲濤和薛柯都被眼前這突如其來的事情給驚呆了,薛雲濤回頭盯著薛婉的表情,簡直可以用精彩來形容,一會兒青,一會兒白,眉頭皺的幾乎都能夾死一隻蒼蠅了,聲音冷漠隱含怒氣:

  「你來幹什麼?誰讓你過來的?」

  薛婉感覺出了薛雲濤話語間的洶湧怒氣,嚇得鬆開了手,驚恐的看了看四周正對她指指點點的賓客,感覺耳中嗡嗡的響,隱約知道,自己可能犯了一個不可原諒的大錯。

  偷偷的抬眼看了看薛雲濤,薛婉試圖解釋:

  「有,有人追我,她們,她們要打死我,我,我……」

  薛柯也意識到事情的不對,讓李福出去看看,李福很快回來稟報,說道:「外頭並沒有其他人。」

  薛婉大驚,說道:

  「怎麼可能沒有!你……」

  薛婉的話還未說完,就給薛雲濤粗暴的打斷:「你給我閉嘴!滾回去!」

  薛婉呆呆的看著這個從來都沒有對她大聲說過話的父親,就算知道自己可能犯了錯,但是他是她的父親啊,為什麼要這樣不分青紅皂白的就對她凶?就因為她是外室之女嗎?

  旁邊有兩個薛雲濤的同僚站起來問道:

  「薛兄,這位姑娘……是令嬡千金嗎?」

  薛雲濤為難的不知道如何回答,旁邊就立刻有人說道:「看著不像啊,薛大人的千金我見過。」

  隨著這兩個問題,賓客間頓時熱火朝天的討論起來這個突然跑進來認爹的女孩的身份,一時間,薛婉的心撲通撲通的跳,這是她第一次在公共場合跟薛雲濤站在一起,有那麼一瞬間,她幾乎就希望薛雲濤當著所有人的面把她認下來,她不要在做外室的女兒,她要走進薛家,她也是薛家的女兒不是嗎?憑什麼薛宸就可以在薛家來去自如,她薛婉就不可以呢?

  只要她爹能當眾認下她,一定就能讓那些欺負她的人大跌眼鏡,讓她們看看,她也是薛家的女兒,她也是薛家的主人!

  又向前走了一步,這一回她緊緊抓住了薛雲濤的衣袖,語調清晰的對他喊道:

  「爹,我也是您的女兒啊。你告訴他們,我是您的女兒薛婉呀!」

  這句話又在賓客間引起了滔天巨浪,大家紛紛交頭接耳起來,疑惑的聲音傳遍。

  「薛婉?我記得薛大人只有一個女兒,叫薛宸呀!難道是妾侍生的?可也沒聽說過呀。」

  「不是妾侍生的,薛大人只有一個妾侍,那妾侍膝下無子,只有一個嫡小姐,叫薛宸。」

  「那這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女兒?不會是……外室生的吧?」

  席間的流言愈演愈烈,饒是薛雲濤也給這一出鬧得頭疼欲裂,薛柯倒是沉得住氣,瞥了一眼仍舊抓著薛雲濤胳膊的蠢貨,對李福使了個眼色,李福就派人上前來把大喊大叫的薛婉拖入了後宅,交給老夫人處置,他和薛雲濤在賓客間周旋一番後,薛雲濤也急急趕去了後宅處理這件。

  青竹苑中,安靜的針落可聞,薛雲濤急急的腳步經過抱夏,自己打了竹簾走進去,就看見薛婉跪在地上,寧氏滿臉的怨憤,旁邊的女眷賓客也給請了出去,只剩下兩位姨娘和薛氏,環顧一圈後,薛雲濤毫不意外的還看見了薛宸坐在最下首的位置上,正默默的盯著跪地不住抽泣的薛婉,感覺到薛雲濤的目光之後,薛宸才冷冷抬起了點漆般的雙眸,冷冰冰的掃了一眼薛雲濤。

  只那一眼,就讓薛雲濤幾乎想要奪門而出。

  低著頭走到了薛婉身旁,拱手對老夫人行禮,老夫人寧氏依舊盤腿坐在羅漢床上,意味不明的先是掃了一眼薛宸,然後才對薛雲濤問道:

  「你倒是說說,這是怎麼回事?這丫頭是誰啊?」

  薛雲濤看著寧氏,嘴角動了動,然後才掀起了袍角,對寧氏跪了下來,抱拳請罪道:

  「兒子不孝,連累了父親母親,讓薛家蒙羞。」

  薛雲濤是東府薛家的長子,薛家子嗣艱難,薛柯只有薛雲濤一個兒子,無論是才學還是人品,向來都是薛柯引以為傲的,他從來就只會帶給家族榮耀,可像今天這樣,在賓客雲集的時候,鬧出這麼一出醜聞來,實在是有失顏面的。

  因此寧氏在這件事上並沒有表現出對兒子的寬容來,而是越發冷聲對他問道:

  「我問你的是,那丫頭到底是誰?」

  薛婉也忘記了哭泣,跪在薛雲濤身旁,看著這個從來在她印象中都是高如大山般的父親,可是在這位祖母面前,也只能俯首認錯,不敢有絲毫忤逆,心裡的不安漸盛,母親總和她說,父親總有一天會把她們迎進門,可是薛婉也隱約覺得,也許這件事被她這麼一鬧,會有點不順利了。

  「她是……我和素娥的孩子。」薛雲濤再不敢隱瞞,和盤托出。

  寧氏蹙眉,顯然是知道素娥這個名字的,說道:「這麼多年,你和徐素娥還有聯繫?」

  薛雲濤沒有作聲,只是默默的點了點頭,猶豫半晌之後,才又說道:

  「她一直跟著我,婉兒就是我們的女兒,還有,還有一個兒子,今年九歲,叫薛雷。」

  聽到這裡,饒是寧氏都沒法子淡定了,一拍床框,指著薛雲濤怒道:

  「你個混賬東西!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嗎?竟然學那些紈褲子弟養外室,你的妻子屍骨未寒,你就讓外室之女給鬧到了府裡來,你對得起你的妻子,對得起你的女兒嗎?」

  寧氏說這些的時候,目光是瞥向的是雷打不動坐在那裡看戲的薛宸,就說明她這些話,分明就是說給薛宸聽得,由此可見,這老太太定是早就知道薛雲濤在外面養了外室,並且生了兒女的。

  薛宸腦中靈光一閃,忽然有些明白這老太太為什麼會打破陳規,讓薛雲濤打著真愛的旗幟,將徐素娥迎進門了,怕就是為了她那個兒子吧。

  也許盧氏在寧氏眼中最大的錯誤,不是商戶之女,而是她到死都沒生出個兒子來,薛宸心頭又是一陣悲哀,替她的母親盧氏。

  薛雲濤被寧氏罵得不敢抬頭,他也知道自己這件事做的有多不地道,可是當年他和徐素娥兩人暗生情愫,私定了終生,家裡卻莫名其妙給他安排了個盧氏做妻子,頭兩年他恨極了盧氏,哪裡肯和她好好過日子,就是那個時候,他才和徐素娥好上,可等到後來,他發現了盧氏的好,想要和徐素娥斷了的時候,她已經替他生下了一子一女,卻又不肯入府做妾,他無法只好兩頭瞞著,想等到盧氏的孝期過了之後,再去考慮該怎麼安置她們,可沒想到今天,卻被這麼個莽撞丫頭給徹底揭開。

  兩個嬤嬤上前給寧氏順氣,寧氏坐在上首,環顧下麵一圈後,才對薛雲濤問道:

  「事到如今,你打算怎麼處理這件事?」

  話雖然是和薛雲濤說的,但是寧氏的目光卻是若有似無的瞥向了薛宸,薛宸鼻眼觀心,安靜的彷彿沒有她這個人一般。

  只聽薛雲濤直起了身子,卻是不抬頭,對寧氏認命說道:

  「全憑母親處置。」

  薛婉嚇得看向薛雲濤,他說全憑別人處置,那若是別人要他拋起她們,他難道也會照做嗎?薛婉只覺得今天一天所受的打擊實在是太大了,從小到大,她雖是見不得人的外室之女,可是她有母親,有弟弟,還有偶爾會去看她們的父親,可如今,她不過是想爭取一些東西,就淪為了讓別人來決定自己命運的後果,這讓她怎麼也無法想通。

  寧氏此刻可管不了薛婉心裡怎麼想,她順了氣之後,就越過了薛雲濤,直直的看向了一直默不作聲的薛宸,對她招了招手,說道:

  「宸姐兒,到祖母這裡來。」

  薛宸端莊站起,目不斜視走到了寧氏身旁,寧氏抓住了薛宸的一隻手,放在手裡端詳片刻,幽幽的歎了口氣,語氣憐愛的對薛宸說道:

  「好孩子,今日之事,你可看明白了嗎?這個丫頭是你同父異母的妹妹,她也是你爹的孩子,你看這件事,該怎麼處置才好呢?」

  薛宸抬眼看了看寧氏,目光清明的似乎能倒影出寧氏此刻齷齪的內心,讓寧氏不由自主就垂下了眼眸,不敢再去盯著這一雙彷彿能夠看透人心的美麗眼眸。

  薛宸的目光又再次回到薛雲濤和薛婉身上,在薛雲濤愧疚,薛婉恐懼,寧氏期盼的目光下,薛宸才緩緩的吐出幾個字來:

  「要是我說,留子去母,祖母和爹爹會答應嗎?」

  「……」

  在場眾人無一不對薛宸的這句話表示出了震驚。就連薛雲濤都難以置信的抬起了頭,看著這個像是一朵佛前清蓮般清麗不可方物的女兒,實在很難相信,那句『留子去母』是從她這樣一個純美的小姑娘口中說出來的。

  而寧氏更是目瞪口呆的看著這個孫女,因為那四個字,現在就連她抓著的那只溫潤如玉的手,似乎都有些冰冷起來。她只是想借這丫頭走個過場,彰顯一番她作為老夫人的仁慈公正,可這丫頭竟然還真敢開口。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狀態︰ 離線
20
發表於 2016-6-3 11:12:35 |只看該作者
第19章 較勁

  寧氏的嘴角有些抽動,旁邊的兩個姨娘面面相覷,只有薛氏依舊端正的坐在那裡,似乎對薛宸說的這句話並無任何異議一般。

  看著面前這個嬌俏的像個小仙女一樣的孫女,寧氏內心極其矛盾,先前的確是她把這把刀送到了薛宸手中,原本是想讓她再把刀遞回來,因為她已經明確是說了,那個女人雖然是外室,可是她畢竟給你爹生了兩個孩子,要是聰明善良一點的話,很容易就會說出『事到如今,也沒有其他辦法』的話,再不濟也能把這事兒交到她這個祖母手上,到時候怎麼處理,也就是她的事了。

  說白了,寧氏把這個話題給薛宸,為的就是不讓別人抓住她的話柄,說她這個老夫人做的不公平,但如果她對薛宸進行了詢問,那麼今後,無論事情發展到什麼地步,她都能推說,是這丫頭同意的,事先問過她了。

  可是如今呢?這丫頭拿著雞毛當令箭,說出這麼一句讓人如鯁在喉的話來,這讓她怎麼往下接?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薛宸賺足了所有人的驚愕,在一片凝重的氣氛中,突然笑了起來,是那種冷冷的哼笑,聽著叫人毛骨悚然,奈何她容貌生的太好,就連這種詭異的笑容都使她加分不少,憑添了艷麗之感。

  薛雲濤站在那裡對薛宸為難的開口說道:「辰光,這件事不是兒戲,你切莫信口開河,還是交給祖母處置吧,好不好?」

  薛宸收起了笑容,冷冷的盯著薛雲濤和躲在他身後的薛婉,果決的說道:

  「不好。祖母不是問我想怎麼辦嗎?弟弟和妹妹是爹爹的親生骨肉,是爹爹的血脈,自然不能看著他們流落在外,可是他們的母親雖說為薛家生出了兩個孩子,可卻是個道德敗壞的,正經人家的女人,哪裡就肯做人家外室這麼多年,連個名分都沒有,這般自甘墮落,難道爹爹還想將其迎進門做主母不成?」

  薛雲濤被薛宸說的啞口無言,有心再替徐素娥說道兩句,可是卻發現自己竟然無處辯駁,因為他不得不承認,薛宸所言句句屬實,徐素娥的確是毫無名分的跟著他做了好些年外室。

  「留子去母,也算是給她的體面了,要不然,像她這種品行的女人所生的孩子,我還怕認回來以後會壞了薛家的門風呢。」

  薛宸的話像一把鋒利的刀般,一下下砍在薛婉的心頭,她從來沒有一刻像此時此刻這般憤怒,就連剛才被張寶盈冤枉,可她心裡也沒這麼憤怒,甚至還有些慶幸,慶幸張寶盈給了她一個光明正大來找薛雲濤的理由,可是現在呢,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了,這個薛宸怎麼敢說出這些話來,毫不避諱的說她娘道德敗壞,她是什麼東西,竟敢這樣說她的娘親。她想讓她爹將這個口不擇言的姐姐罵一頓,打一頓,就像是她們隔壁的三花家,三花那麼兇悍,她爹兩個巴掌下去之後,也像個鵪鶉似的縮在一旁不敢說話。

  在薛婉看來,薛宸就該被薛雲濤打幾個巴掌好好的教訓教訓,可是她現在還不敢把這個主意當眾說出來,因為,她也確實有些懼怕那個站在祖母身旁的嫡姐,儘管對她恨之入骨,可是卻又不敢站出來和她對抗,薛婉低下了頭,將一切的希望都寄託在薛雲濤身上。

  而事實上,薛雲濤也被薛宸這番話震驚到了,他真的很難相信,眼前這個出言狠辣的孩子是他前幾天還對他十分依賴的女兒,懷疑這些話是有誰教她說的,語氣變得不好起來,說道:

  「這些話是誰教你的?你娘嗎?她還真是教出了好女兒。」盧氏去世之前,薛宸接觸最多的人就是她了,所以難怪薛雲濤會第一個懷疑到盧氏身上。

  薛宸藏在衣袖中的手緊緊的握了握,然後又鬆開,這並不是說,她對盧氏沒有感情了,任由薛雲濤對她污蔑了,而是她已經不是一個會被別人一句話激怒的孩子了,如果非要按照年齡來算,她上一世病死時的年齡甚至比現在的薛雲濤還要大一些,所以薛宸很冷靜,知道現在的話題是什麼,最重要的又是什麼,至於薛雲濤對盧氏的不信任……她也不是第一回見識到了,上一世,像這樣生動的課,早就已經經驗豐富,練就成了如今刀槍不入,再也無法被言語傷害的一顆心。

  「爹爹的話好奇怪。我說的這些難道不是人之常情,難道爹爹認為我說的不對?那要讓爹爹來說,這件事兒該如何處置?爹爹是想迎那個女人入府做嫡妻,要我喊她一聲母親,要她來教導我做人做事嗎?」

  薛宸的冷靜讓薛雲濤突然覺得害怕起來,他自己也知道剛才那句懷疑盧氏的話重了一些,原本以為女兒會受不了和他大鬧,或者委屈的哭出來,可是女兒堅強的令他想起了那日她墊著蒲團,也要爬上棺木,看盧氏最後一眼的畫面。

  想起了盧氏,這個沒什麼學問,與他沒有共同語言,卻又處處為他著想,處處維護他的女人,瞬間覺得恍惚起來,一陣難以言喻的愧疚侵襲而來,就連嘴唇都開始有些顫抖,支支吾吾的話聽起來並不是很清楚。

  「不,我沒這麼說過。但是留子去母也實在是太……太不近人情了。」

  薛宸看著心神恍惚的薛雲濤,暗自歎了口氣,還沒開口,卻聽一直沉默到現在的薛氏主動開口說道:

  「大哥,這件事我覺得宸姐兒說的對。對於這麼一個女人,大哥實在沒有必要維護,她若做你的外室這麼多年,要麼是她不知廉恥,要麼是她野心太大,不論是哪一種,她都不適合留下來,這樣的品行,也實在沒法教出什麼好的孩子出來,正如宸姐兒說的,留子去母,該是給她的最大體面了。子嗣咱們可以認下,但是那個女人卻休想進門。」

  聽到這裡,薛婉終於忍不住了,卻也不敢大聲的否決她們的話,而是不住的拉扯薛雲濤的衣袖,抽抽噎噎的說道:

  「爹,您不能拋起我娘,您也不能拋起我和弟弟,您和她們說去,她們不能這麼對待我們。」

  薛雲濤如今心亂如麻,頭腦裡一片漿糊,自己都捋不清思緒,哪裡還聽得進薛婉的話。

  薛氏卻是冷哼一聲,轉身對寧氏說道:

  「母親,這件事原也不該我這個出嫁女來說道,可是您也看見了,大哥是個糊塗的,在這種大是大非上,最是容易遭人詬病,他卻稀裡糊塗這麼多年,被一個女人擺佈至今,這事兒要不鬧出來也就罷了,將來他想怎麼辦那都是他的事,可如今事情已經鬧得沸沸揚揚,那不知禮數的丫頭冒冒失失的跑過來認爹,這是想把咱們薛家架到火上去烤,父親一生清名可不能毀在這上頭。」

  薛氏說完這句話之後,便又彎下了腰,湊近寧氏耳旁,輕言道:

  「事情鬧出來就沒有挽回的餘地了,縱然大哥子嗣艱難,但大嫂已故,只要今後另尋嫡妻,又不是再生不出來,母親何必綁緊在那一棵樹上,說到底全都是命,母親可要顧全大局啊。」

  聽到這裡,寧氏那裡終於有些動搖起來。

  是啊,她是心疼子嗣,曾動過把徐素娥娶進府來的心思,那是玲瓏心肝的人,難得兒子也喜歡,她肚子又爭氣,不同於盧氏的出身市井,滿身銅臭,可徐素娥再好,如今怕也只能放下了。

  至於子嗣方面,將來若是替兒子另尋一房知書達理的大家閨秀來續絃,再把兒子寄養到嫡母名下,也是一樣,只是留子去母……難道真要做的那樣絕嗎?

  兩個孩子已經都大了,知道認識自家親娘是誰,若是此刻將他們分離,只怕今後就算進了薛家,也會日夜不寧。

  薛氏對寧氏說完那些話以後,就看了一眼薛宸,薛宸立刻明白這位姑母是在幫她,不動聲色的磕下了眼瞼,就聽寧氏沉吟片刻後,說道:

  「宸姐兒,你說的那個建議,祖母不贊成。留子去母這樣的事,不該發生在咱們薛家。」

  寧氏的話,在屋內響起,薛婉滿懷希望的仰望著這個一句話就能夠決定她們命運的祖母,只希望她能給自己做主,能給她娘親做主,好好的殺一殺薛宸的威風,讓她知道,薛家又不是只有她一個女兒。

  可是,寧氏接下來的話,又讓薛婉剛剛升起的希望,重重的落在了地上,就覺得耳膜震動不已,迴盪著寧氏的那句話:

  「就讓她進來做妾吧。隨便尋個院子養著,不過是多雙筷子,也礙不著你什麼事,到時候,你依舊做你的大小姐,她一個妾侍,怎麼著也越不過你去。這樣的話,你怎麼看?」

  這就是跟薛宸商量的意思了。

  薛宸暗自鬆開了在袖中緊捏的雙手,轉過身去,對寧氏屈膝而下,收起了先前快要炸裂的鋒芒,變得乖順無比,對寧氏說道:

  「是,祖母總是考慮周全的,這件事就煩請祖母費心了。」

  寧氏看著眼前這個突然低眉順眼起來的孫女,沒由來的,心頭閃過一抹被騙了的感覺,可沒等那感覺成型,薛婉那不知天高地厚的言論一下子又敲在了寧氏的眉頭之上。

  「不,我娘不做妾!我娘說什麼都不會做妾的。」直到現在,薛婉才知道,自己今日這樣莽撞的上門,是有多不明智。可現在,後悔都來不及了。

  「……」

  這下輪到所有人的目光去注視薛婉這不知分寸的孩子了。

  要說薛宸說話刻薄,但她說的都在理,而且她也是正經的嫡長女身份,又嫡又長,無論說什麼話,那都是有一定份量的,就算沒有份量,但她最起碼也有一個嫡女才有的發言權,話說的絕了,那也叫嫡女底氣。

  可薛婉她算是個什麼東西?一個還未被認祖歸宗,外室生的女兒,姑且不論她說的話有沒有意義,單就說在這個場合裡,她有沒有說話的資格!

  寧氏對她可沒有對薛宸的耐性,瞇著眼,沉著聲回了一句:

  「不做妾,還想做嫡妻不成?她也配!」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4-23 19:17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