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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賤宗首席弟子]大魏宮廷(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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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26 08:57:31 |顯示全部樓層
本帖最後由 iamEricc 於 2016-6-26 08:58 編輯


書名:大魏宮廷

作者:賤宗首席弟子

簡介:
    生作大魏皇子,
    願當盛世閑王。
    誌在偎紅倚翠犬馬聲色,
    胸懷家國百姓社稷安危。
    若兄賢,若弟明,
    爾為人王吾偷閑。
    若爾不能使國強,
    吾來登基做帝王!
    ————弘潤《你不行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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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26 08:59:08 |顯示全部樓層
本帖最後由 iamEricc 於 2016-6-26 09:16 編輯

第1章:文德殿亂賦 小說:大魏宮廷 作者:賤宗首席弟子

大魏,姬氏趙姓之後。

  洪德十六年九月十九日,於陳都大梁汴京宮內,大魏皇帝趙元偲早朝之後回到文德殿暫作休息。

  這位大魏皇帝趙元偲,二十六歲登基,至今已在位十六年,於內鼓勵民生、輕徭薄賦,於外發兵滅宋、開辟疆土,算得上是一位有道明君。

  趙元偲並不是一位野心勃勃的在位天子,他已經很滿足自己對祖宗社稷所作出的貢獻,並不妄想著吞並周邊的鄰國,一統整個天下。

  如今的他,隻想著培養出一位出色的繼承人,將祖宗留下的基業傳承下去。

  但是,如何從那些位皇兒中選擇一位成為皇嗣子,卻成為了他目前最頭痛的煩心事。

  自古以來,皇子奪嫡致使骨肉相殘、禍亂宮廷,屢見不鮮,雖然趙元偲並不希望自己的幾個兒子也因為皇位而反目成仇、同室操戈,但事實上他也明白,這種事他即便是大魏天子也無法杜絕。

  他本想再拖兩年,可是十餘年的勤政生涯,已讓這位勞心勞神的大魏天子年僅四旬便已兩鬢斑白,那每況愈下的身體狀況更是不時地提醒他,必須在眼下身體尚且康泰的情況下選出一位符合他心意的皇嗣子,斷了其餘幾個兒子的念想,否則日後必生事端。

  可是想到究竟選擇哪一位,說實話就連趙元偲自己也難以做出決斷。

  “童憲。”天子喚道。

  童憲是大魏天子身側伺候的宦官,當初趙元偲還隻是東宮太子的時候,童憲就已經伺候在旁,如今趙元偲已成為大魏天子,童憲的地位也是水漲船高,穩坐內侍監兩名監正之一的位置,可以說是目前宮中職銜最高、權柄最大的兩名大太監之一。

  “老奴在。”身側那原本就卑躬的童憲彎了彎腰,低聲回道。

  大魏天子沉吟了片刻,問道:“你覺得朕日後傳位於哪位皇子比較穩妥?”

  童憲聞言兩道白眉不禁抖了抖,雖然他是伺候趙元偲數十年的老仆,並且趙元偲也十分信任他,但是事關皇儲的問題,即便是童憲也不敢妄言,堆著滿臉皺紋為難地說道:“陛下,皇儲之事事關重大,陛下可與皇後商議,也可與朝臣商議……老奴殘缺之人,

豈可妄言天家之事?”

  趙元偲聞言皺了皺眉,看了眼童憲不耐煩地說道:“朕叫你說,你直說無罪!”

  童憲不由有些為難,雖然大魏天子赦他直說無罪,可這種話題他還是不方便涉及,畢竟皇儲之事牽連甚大,不僅涉及幾位皇子,也涉及到後宮的娘娘們,一旦不小心說錯什麼話,勢必會得罪某些勢力。

  想了想,童憲訕笑著說道:“老奴覺得,陛下既然將皇長子扶為太子,想必是屬意太子殿下的。”

  他這話說得很聰明,純粹就是把太子當成了明燈,說了一句眾所皆知的事實,也不會因此而得罪誰。

  然而大魏天子並不滿意。

  不過他並沒有再為難童憲,畢竟他也曉得,童憲越是身邊的老人,在皇儲這件事上就越發諱莫如深,畢竟無論在哪裏,談論皇儲人選都是禁忌。

  “童憲,傳朕口諭,於明日早朝前召眾皇兒至文德殿,朕要親自測試幾位皇兒的學識,看看他們這段日子的成果如何。……令宮學中那些位擔任講師的大學士在旁陪同。”

  “遵陛下口諭。”

  次日,天尚且蒙蒙黑,趙元偲膝下九位皇子便奉旨於文德殿集合,可是仔細一數,卻能發現到場隻有八人,還少一人。

  然而趙元偲似乎並沒有發覺,正準備頒布考題。

  見此,童憲連忙躬身在天子耳邊提醒道:“陛下且慢,還有一位殿下尚未出席。”

  趙元偲聽得心中一愣,眯著眼睛仔細一數殿內的人數,果然發現隻有八名皇子到場。

  可是他一時半會也說不出少了哪個皇兒,隻曉得受到他關注的五名皇子皆有出席。這五子分別是皇長子『太子』弘禮、次子『雍王』弘譽、三子『襄王』弘璟、四子『燕王』弘疆,以及皇五子『慶王』弘信。

  這五名皇子最年長的已有二十五歲,最年輕的也已二十一歲。除太子弘禮外,皆已出閣辟府,尊封王位,是大魏天子心目中比較屬意的皇儲人選。

  而其餘的兒子,則是目前還未出閣辟府的。要麼是趙元偲舍不得,比如皇六子弘昭,此子善詩詞歌賦、琴棋書畫,備受趙元偲寵愛;要麼就是歲數還不夠出閣辟府的年紀,比如皇七子弘殷、皇八子弘潤、以及皇九子弘宣。

  也正是因為最小的三名皇子尚且年幼,趙元偲並沒有把他們列入皇儲的人選名單中,因此也就沒怎麼去關注。

  “是哪個皇兒未出席?”趙元偲皺著眉頭問道。

  “乃皇八子弘潤。”負責這場皇試的大太監童憲低聲告罪道:“老奴已派人去催促了,相信八殿下馬上就會趕來了。”

  趙元偲又皺了皺眉。

  皇八子趙弘潤,是他的第八個兒子,今年剛剛一十四歲。

  早些時候趙元偲就聽說此子頑劣不堪,貪圖玩樂、不好學識,致使擔任宮學授課的大學士們一直在私下抱怨。

  但因為此子年幼,況且又沒什麼經世之才,不在皇儲名單之內,於是趙元偲先前也就沒怎麼關注。

  沒想到今日此子竟然連皇試都遲到,這讓趙元偲心中惱怒。

  大魏天子默不作聲地坐回龍椅,麵色陰沉很是不好看。

  這讓四周觀試的眾大學士們麵麵相覷,他們也不敢多說什麼。

  而已入席的那些位皇子們則是一副事不關己的表情,有默然的,有準備看熱鬧的,唯獨最年幼的皇九子弘宣滿臉擔憂之色。

  眾皇子中,他弘宣與弘潤關係最為密切,因為弘宣的生母沈淑妃是弘潤他母親生前的異姓好姐妹,並且也是弘潤的養母。

  因此,盡管同父異母,但弘潤與弘宣卻是喝著同一個娘的奶水長大的。雖然如今他倆的年紀漸漸大了,早已搬出了沈淑妃的寢殿,但關係依舊密切。

  大約過了一炷香的工夫,一幹宮殿郎衛領著一位年輕的皇子走入到文德殿,隻見此子生得眉清目秀、相貌堂堂,雖然年幼但頗為俊秀。美中不足的是,也不曉得此子是不是剛睡醒,舉止間帶著幾分慵懶困意,眼神遠不及其他幾位皇子那般炯炯有神。

  看著皇八子趙弘潤這幅表情,大魏天子立馬猜到,此子必定是被宮殿郎衛從被窩裏拖起來的,可是擺著殿內那些位大學士在,他也不好意思將這件事拆穿,隻好狠狠地瞪了趙弘潤一眼,示意他入席。

  見眾皇子終於到齊,趙元偲便頒布了這次皇試的考題。

  總共兩道題,第一題考驗才學,要求九名皇子以個人誌向揮筆成文,參照《詩經》寫一篇文,詩辭不限;第二題,則考驗皇子們的治國之學,要求眾皇子寫一篇《國富論》,可以剖析當今大魏的國情議論,也可以評論朝廷所施行的種種政策的利弊、並適當加以個人的觀點,總而言之,隻要是能增強大魏國力的,都可以寫出來。

  頒布完考題後,趙元偲就起身赴早朝了,留下殿內的大學士盯著他那些兒子們。

  大概一個時辰左右,早朝結束,趙元偲又帶著大太監童憲返回文德殿,準備檢驗這些位皇兒在這一個時辰內的成果。

  此時九名皇子都已寫完了文章,停了筆,坐在考案後恭候著他們的父親來批閱驗收。

  趙元偲起初是很滿意,可隨著他的目光掃過整個大殿,他臉上的笑容便僵住了。

  這不對啊,明明九位皇兒,怎麼又少了一個?

  瞪大眼睛仔細一數,趙元偲發現現場果然就隻有八名皇子,還有一個不知去了哪裏,仔細回憶了一下,趙元偲發現此子竟然就是剛才遲到的那個皇八子趙弘潤!

  “弘潤呢?”趙元偲問道。

  話音剛落,皇次子『雍王』弘譽坐在席中笑著說道:“回父皇話,弘潤他回去了。”

  “回去了?”

  “是。……弘潤說他沒睡幾個時辰就被郎衛們強行拉起來,不得不趕至文德殿來參加皇試,既然寫完了,那就回去繼續補覺。”

  “這逆子……”大魏天子不滿地嘀咕了一句,擺著眾大學士在場他也不好發作,忍著怒氣勉強說道:“哼!看來我八皇兒是成竹在胸啊!……誰去把他寫的念念。”

  眾學士麵麵相覷,竟沒有一個站出來去念八皇子弘潤所寫的詩詞文章,想來這些位都是清楚這位皇子殿下的才學的,以至於沒有一個人主動去念他寫的東西,免得念出來觸怒天子,牽連到這裏。

  見此,趙元偲抬手一指皇九子弘宣:“弘宣,你念。”

  “是,父皇。”

  盡管是同一個娘撫養長大的,但年紀尚小一歲的皇九子弘宣卻比哥哥弘潤更具皇子的禮儀,隻見他徐徐站起身來,在朝著皇父拜了一拜後,走到哥哥弘潤的考案旁,拿起案上的紙仔細瞧了瞧。

  這一瞧不要緊,年幼的弘宣頓時皺緊了眉頭。

  “念啊!”趙元偲不滿地催促道。

  然而,弘宣還是猶豫著難以張口。

  見此,大太監童憲頓時心中明了,想必是皇八子弘潤寫的文章寫得不妥,使得皇九子弘宣顧念兄弟之情,難以開口。

  因此,他輕聲對趙元偲說道:“陛下,近幾日風大,九殿下尚年幼,或許感染了風寒,咽喉有恙,不如換老奴身後的內監去念吧。”

  “唔。”趙元偲掃了一眼趙弘宣,也察覺到此事有異。

  在大太監童憲的眼神示意下,一名小太監躬著腰快步走到趙弘宣身邊,從這位苦笑不已的九殿下手中接過了考卷,大聲念了出來:“報晨之雞尚未啼,君召眾兒殿文德。一問才識,二問朝評。吾兄讀書萬卷,吾弟揮筆有神。奈何兒臣腹中空,抓耳撓腮文難成。……”

  趙元偲聽得微微一樂,精於詩經的他當然清楚趙弘潤這首詩的格局並非出自詩經,但不知怎麼念起來卻感覺朗朗上口,尤其是那句『奈何兒臣胸中空、抓耳撓腮文難成』,生動形象地描述出趙弘潤剛才坐在殿中看著其他兄弟揮筆疾書、自己卻苦於難以成文的窘迫。

  『雖然詩體奇怪,但也算寫得不錯啊,為何弘宣不敢念?』

  趙元偲心中納悶。

  而此時,那位小太監仍在繼續念著。

  “……世人皆道皇子好,豈知皇子亦難當。庶子未起吾已起,庶子已睡吾未睡。……”

  『……』

  趙元偲不禁有些動容。皇八子弘潤的怪詩雖然用詞直白,但卻寫出了皇子的為難,尤其是那句『庶子未起吾已起,庶子已睡吾未睡』,生在帝王家的皇子們,哪一個不是從小受到嚴格的宮學教育,毫無自由可言?

  而且這句話用在身為大魏天子的趙元偲身上也頗為合適。

  趙元偲在位十六年,勤於國政,哪一天不是睡得比百官晚、起得比百官早?即便是平民百姓中,又有多少能像他一般?

  所以說,皇子難當,天子更難當,而要當一位賢明君王,那更是難上加難!

  這一句,簡直寫出了趙元偲的心聲。

  而此時,那名小太監正念著最後一句。

  “索性吾誌不在此……呃……索性吾誌不在此……呃……”

  “念啊!”趙元偲一臉納悶地催促道,心說這不是寫得挺好的麼,怎麼又不念了?

  在大魏天子的幾番催促下,那名小太監憋地麵紅耳赤,忽然,他咬了咬牙,將最後一句念了出來。

  “……索性吾誌不在此,哈哈,隨他去罷!”

  此言一出,滿殿寂靜。

  而大魏天子趙元偲更是呆若木雞。

  “哈……哈?隨他去吧?隨他……去吧?”

  猛然回過神來,趙元偲氣得雙眼瞪得睛圓,他終於明白,為何弘宣遲遲不敢念這首怪詩。

  “放肆——!!”

  天子震怒,文德殿內眾人皆嚇得叩拜在地,惶恐不安。

  —————『附弘潤的怪詩,一首打油詩想破頭』—————

  報晨之雞尚未啼,

  君召眾兒殿文德。

  一問才識,二問朝評。

  吾兄讀書萬卷,吾弟揮筆有神。

  奈何兒臣腹中空,抓耳撓腮文難成。

  世人皆道皇子好,豈知皇子亦難當。

  庶子未起吾已起,庶子已睡吾未睡。

  索性吾誌不在此,

  哈哈,隨他去罷!

  ——弘潤《文德殿亂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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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6-26 08:59:39 |顯示全部樓層

第2章:怪詩異詞 小說:大魏宮廷 作者:賤宗首席弟子

本帖最後由 iamEricc 於 2016-6-26 09:17 編輯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在文德殿內眾人嚇得叩拜於地的同時,大魏天子趙元偲氣地怒抓著龍椅的扶手,死死不放。

  他自然聽得懂皇八子弘潤在那首怪詩中想要表達的意思:反正我弘潤沒想過要當儲君,你們耍你們的,我回去睡覺了。

  雖說因為年齡的關係,趙元偲並沒有將第八子弘潤納入皇儲的人選名單內。再者,八子弘潤主動暗示要退出皇位的爭奪,這也有利於皇家的穩定,大大降低了日後爭奪皇位的激烈程度,於宗族、於國家,都是一件好事。

  可問題是,弘潤就這樣輕描淡寫地暗示退出皇儲的爭奪,這讓趙元偲反而感覺難以接受。

  那可是皇位,大魏天子之位,憑什麼你趙弘潤就隨隨便便的就遺棄了?就跟丟棄一雙穿破的鞋一樣?

  而最讓趙元偲難以釋懷的,還是那首怪詩中的『哈哈』兩字,這在大魏天子聽來仿佛帶著一種莫大的譏諷!

  仿佛那句詩的真正含義是:哈哈哈,我趙弘潤不屑於皇位那種東西,索性你們去爭去搶的,我自回去睡覺。

  是的,不屑!

  大魏天子趙元偲從那句『哈哈』中感覺到了不屑的意味,這是他最不能忍受的!

  畢竟大魏皇位是姬氏趙姓祖宗留下來的基業,曆代皇帝、宗族無不為了祖宗基業而努力,憑什麼在你趙弘潤眼裏,皇位卻是那般無足輕重?這是否意味著,祖宗基業在你眼中不值得一提?

  “狂妄!狂妄!”趙元偲拍著龍椅的沿怒聲罵道:“把那逆子的怪詩給朕撕了!”

  那名念詩的小太監當即要撕寫弘潤寫著怪詩的那張紙,忽聽殿內有人急叫道:“別撕!”

  小太監聞言一愣,抬頭一瞧,卻發現喊住他的竟是皇六子,京城有名的皇室『麒麟兒』,弘昭。

  見此趙元偲也是納悶,疑惑地看著眾皇子中最疼愛的第六子,趙弘昭。

  隻見弘昭拱手拜道:“父皇,可否將那首詩賜予皇兒?”

  還沒等趙元偲說話,與弘潤關係密切的弘宣看不下去了,壓低聲音帶著怒氣說道:“六皇兄這是什麼意思?難道還要讓我八哥繼續出糗麼?”

  趙弘昭聞言微微一笑,回顧弘宣說道:“何謂繼續出糗?八皇弟的詩,詩體雖怪,然韻味十足,在我看來,那是寫得極好。何謂出糗?更何謂繼續出糗?……詩中那份灑脫,其意境之高,

不是尚年幼的九弟你能夠理解的。”

  見趙弘昭不是為了落井下石,弘宣心中鬆了口氣,可是對於這位六哥的說辭,他卻有些不中意,心下暗自嘀咕:裝什麼裝,你趙弘昭也就隻比我大五歲罷了!

  趙弘昭的話,讓殿內的大學士為之一愣,就連大魏天子趙元偲亦感到詫異。

  趙元偲揮揮手叫殿內眾人平身,隨後表情地問道:“弘昭,你言你八弟的怪詩寫得好?”

  “不是好,是極好!”趙弘昭搖頭晃腦地評論道:“父皇想必是為那最後一句而動怒,然而在皇兒看來,那首怪詩的最後一句,卻是通篇的點睛之筆!無論是那句『世人皆道皇子好、然而皇子亦難當』,還是『庶子未起吾已起,庶子已睡吾未睡』,都不及最後一句『哈哈,隨他去罷』!尤其是那『哈哈』二字,簡直是神來之筆,意蘊超凡、回味無窮,雖千萬字也難以道盡這『哈哈』兩字所飽含的意蘊。”

  瞧著趙弘昭那陶醉回味的表情,滿殿的大學士為之啞然,就連剛才還因為這句詩而震怒的大魏天子趙元偲也不由地細細品味起來。

  要知道趙弘昭那可是天生麒麟兒,雖年紀輕輕然胸中才學卻不假於那些大學士,他所寫的那些詩詞,備受士人推崇,就連如今已故的士林學老,原翰林院太史令王林宗亦驚呼:人竟有生而知之者耶?

  無論這個傳聞是否有誇大之處,不可否認,皇六子趙弘昭被譽為陳都大梁最傑出的才士,在士人中的名氣遠超其餘幾位皇子,即便是翰林院的那些大學士們,也不敢妄稱有足夠的資格擔任這位麒麟兒的講師。

  而大魏天子趙元偲也正是因為此子的才識而對他格外疼愛,否則,以趙弘昭今年已十八歲的年紀,早就可以出閣辟府,哪裏還需留在宮內。大魏天子之所以留這個兒子在宮內,無非就是舍不得他離開身邊罷了。

  還別說,在經過趙弘昭這位麒麟兒的剖析後,趙元偲再次品味那首怪詩,還真感悟到了幾分灑脫的意蘊。正如弘昭所言,那『哈哈』兩字,撇開那一絲嘲諷意味不談,還真有種『雖千萬言卻不足以道明』的意境。

  本來趙元偲覺得這首怪詩通篇就隻有那句『庶子未起吾已起,庶子已睡吾未睡』最為出彩,但如今的感覺嘛,這句話還真比不上那『哈哈』兩字。

  當然,也不知所有人都認可這位六殿下的說辭,更多的人則是不以為然,比如那些位大學士,他們就沒有覺得那首詩有什麼出彩的,通篇的詩體怪異,上下句也不怎麼押韻,每句的字數更是奇怪,有四個字的,有六個字的,有七個字的,整個一亂七八糟,狗屁不通。

  但他們並沒有多嘴囉嗦什麼,可能在他們看來,趙弘昭隻是為了圓場而已,畢竟趙弘潤的這首怪詩可是讓天子勃然大怒,如今既然能揭過去不提,誰會傻得去較真?

  對此,趙弘昭就隻能搖搖頭了,他隻能說,是這些人的境界不夠,無法體會他八皇弟詩中的高深莫測。

  一邊小心翼翼地把那張紙折疊好收入袖內,趙弘昭一邊尋思著什麼時候去拜訪一下那位八弟,不管別人怎麼看待,但這種新穎的詩體還真是讓他頗感興趣。

  一首《文德殿亂賦》引起的躁動,就此被趙弘昭揭過,殿內眾人隻當沒有發生過。

  但因為這件事,趙元偲也逐漸對自己那第八個兒子趙弘潤產生了興趣。

  他忽然想看看趙弘潤的《國富論》,看看究竟這第八子真否真像他最疼愛的兒子趙弘昭所說的那樣傑出。

  不過,他可不敢再讓人念了,免得再出什麼岔子。

  於是,大魏天子借著驗收幾位皇兒才學成果的便利,徐徐走到了八子弘潤那張考案前,故作毫不在意地隨手將上麵另外一張紙拿了起來。

  可僅僅隻掃了一眼,這位大魏天子就皺起了眉頭。

  這次可不關寫得好、或寫得不好的問題,原因是八子弘潤的這篇《國富論》實在也太簡單了,通篇隻有四個字,『民富國強』。

  簡直就是敷衍之作。

  “狗屁不通的玩意!”趙元偲氣地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心中暗道自己最疼愛的皇兒趙弘昭多半是看走眼了,這個八子弘潤哪像是什麼有才學的人?分明就是一個草包!

  可就當趙元偲氣呼呼地準備將八子弘潤拋之腦後,去驗收其餘幾名皇子的考卷時,他忽然好似意識到了什麼,拿起那張紙又仔細看了起來。

  『民富國強?』

  仔細看了幾遍,大魏天子愣住了。

  要知道,世俗普遍的俗語是『國富民強』,而八子弘潤所寫的卻是『民富國強』,雖然看上去僅僅隻是調換了兩個字的順序,但其中的意蘊,卻因此變得截然不同了。

  但他沒有再深究下去,一邊低聲嘀咕“狗屁不通”,以此混淆殿內其餘人的視線,一邊悄悄將那張紙收到了袖口內。

  因為那四個字,幹係甚大!

  殿內眾人大多都因為大魏天子那句“狗屁不通”而心中暗笑,以為那位八皇子弘潤又寫了什麼出糗的文章,卻極少有人注意到趙元偲將那張紙收到龍袍袖口內的那個舉動,比如皇次子『雍王』弘譽、皇三子『襄王』弘璟,以及皇六子『麒麟兒』弘昭。

  不得不說,在看過弘潤那句『民富國強』之後,其餘皇子的《國富論》,就讓大魏天子感覺有些乏味了,無論是中規中矩的聖人學說,還是比較霸道的『以武強國之策』,亦或是針對朝廷政策的利弊論,哪怕寫得再精彩,都讓大魏天子有種隔靴撓癢的感覺。

  而最受到趙元偲寵愛的六子弘昭,他所寫的強國論也最為出彩,一針見血地點評了朝廷的種種政策的利弊之處。可即便如此,也抵不過八子弘潤那僅僅四個字的文章。

  當然了,即便如此,這場皇試趙元偲還是欽點了六子弘昭的文章最為出彩,叫皇子們以及大學士們相互傳閱。

  畢竟八子弘潤那四個字的《強國論》,趙元偲覺得並不適合提出來。

  但有一點大魏天子已經確定,那就是,他的第八子弘潤,就像六子弘昭所說的那樣,確有其才!

  皇試完畢,大魏天子賞賜了文章出彩的幾位皇子,同時也賞賜了教授他們學識的宗學大學士們,在此之後,趙元偲便讓他們相繼退下了。

  坐在文德殿的龍椅上,身邊僅大太監童憲在旁伺候,這個時候,趙元偲又忍不住取出那張紙,聚精會神地看著紙上所寫的『民富國強』四個字。

  也不知過了多久,大太監童憲在旁小聲地提醒道:“陛下,時辰到了,該移駕垂拱殿了。”

  “唔。”大魏天子點了點頭。

  垂拱殿,是大魏天子處理朝政、審批奏章的宮殿,取“垂拱而治”之意,大概是大魏初代皇帝希望自己的子孫啥也不做,這大魏也是太太平平,因此將大魏天子處理國政的宮殿命名為垂拱殿。

  可事實上,曆代大魏天子,隻要是賢明通達的君王,無一不是在這垂拱殿內幾乎累得吐血,所以說這個名字其實挺諷刺的。

  當大魏天子趙元偲移駕垂拱殿時,殿內已有三名臣子在殿內幫忙審批奏章。這三位臣子分別是年高六旬的中書令何相敘,正值壯年的中書左丞藺玉陽,以及中書右丞虞子啟。

  這三位是協助大魏天子審批奏折、奏章的中書省官員,並不屬於殿臣,可以理解為是大魏天子的私人幕僚,雖然職權比不過那些尚書啊、將軍啊,但是地位超然,畢竟這是中書省官員,是大魏天子的“內朝臣子”,許多關鍵的、需要深思的政策,大魏天子大多都是與這幾位“內朝臣子”一同商議出結論的。

  當然,一些涉及到六部的政務,大魏天子也會召集六部尚書一同參加內朝。

  至於每日的早朝,那其實是各部尚書向大魏天子以及其他同僚彙報他們工作情況的例行公事,或者是出於某種政治需要的作秀,真正能決定大魏國策的會議,是大魏天子設在垂拱殿內的“內朝”。

  因為內朝地位超然,因此呈遞到這裏的奏章、奏折,基本上都是關乎到整個大魏社稷的大事,比如說邊境的守將被敵國騷擾了,咽不下這口惡氣想要打回去,這種會挑起兩國兵禍的大事,就不是兵部能做得了主的了。

  那名邊境守將的奏章會被提交到中書省,也就是這垂拱殿,由大魏天子親自定奪。天子說打,那就打,天子說不打,那位守將就隻能忍下這口氣。

  至於像什麼賑災放糧,這種十萬火急的事是不會提交到垂拱殿的,尚書省下的戶部會自行處理這件事,戶部的官員會在接到地方官的緊急公文後當即下令調集糧食賑災,否則要是連這種事都要經過早朝或內朝,那些災民們早餓死了。

  所以說,在垂拱殿內所處理的政務,基本上都是那些不怎麼緊急,但是卻關乎大魏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國力盛衰的大事,即國策。比如開挖河渠、建造皇陵、增減賦稅,或者與他國建交、結盟之類的事。

  當然,除此之外,中書省還得協助大魏天子監察尚書省六部的工作情況,將六部呈遞上來的一些近期處理的事件,逐一審批。若有疏漏與不足,則遣回各部,讓他們立即修改,總得來說就是有錯改正、無則嘉勉。

  別看僅僅隻是一個最終審批的步驟,但事實上工作量極大,即便是有中書省的官員協助,曆代大魏天子也是幾乎累得吐血,仿佛每日就是不停地看各種各樣的奏章、奏折,審查各部的工作情況。

  整整六個部的工作情況,涉及整個大魏,每日幾乎都要向中書省呈遞幾百道奏章、奏折,也難怪大魏天子趙元偲才四十二歲就已經兩鬢斑白。

  “陛下。”

  見大魏天子趙元偲走入垂拱殿,正在審批奏章的中書令何相敘、中書左丞藺玉陽、以及中書右丞虞子啟三人連忙起身叩拜。

  “免禮。”趙元偲揮了揮手,顧自走到自己那張龍案後坐下。

  此時,殿內三位中書省大臣已經將一些比較敏感的奏章、奏折都放置到了龍案上,一摞一摞,堆地極高,粗略一數大概也有數十本。

  這還不算完,因為在大魏天子趙元偲審批章折的過程中,尚書省六部陸續派人將最新章折的送至垂拱殿,而這三位中書省大臣在初審後挑出其中比較敏感的,將它們呈遞到大魏天子的龍案上。

  這是一個周而複始的循環,即便是像趙元偲這樣賢明的君王,也不可能會有將龍案上的奏章、奏折全部處理完的時候。倘若有朝一日龍案上真的不再有奏章、奏折了,那就意味著大魏即將亡國了。

  如此過了兩、三個時辰,趙元偲龍案上的章折竟未見減少。

  望著龍案上那一摞摞的章折,大魏天子有感而發地歎了口氣:“世人皆道天子好,豈知天子亦難當……”

  三位中書省大臣聞言停下了手中的筆,不約而同地望向趙元偲,紛紛誇讚。

  “好句!”

  “好句子啊,陛下!”

  趙元偲捋了捋胡須,沉思一番又吟道:“百僚未起朕先起,百僚已睡朕未睡。不如隴右富足翁,日高丈五猶披被。”

  三位中書省大臣聞言動容,畢竟趙元偲這首詩已不能用好與不好來衡量了。

  三人紛紛離席叩拜,口中大呼:“陛下聖明之主,我大魏有陛下在,真乃鴻途國運!大魏之福、社稷之福、萬民之福!”

  “你們這是做什麼?快起來快起來,朕就是發發牢騷而已。”

  趙元偲揮揮手請三位中書省大臣起身,其實這會兒他心裏也高興,畢竟他隻是將八子弘潤的詩稍做改動,並添了兩句,便暢快地宣泄出了這十幾年來的苦悶。

  “今日陛下對詩似乎興致很高啊。”中書令何相敘捋著白胡子笑著說道。雖然他感覺那首詩的詩體並非出自詩經,但見天子挺高興的,他自然不會多嘴。

  “哪裏,朕也就是……”趙元偲正要說他隻是聽了八子弘潤的怪詩有感而發,忽然心中一動,從袖中摸出弘潤所寫『民富國強』的那張紙,招三位中書省大臣到身邊,問道:“三位愛卿,你們覺得這句話如何?”

  三位中書省大臣好奇地走到龍案前,探頭瞧了一眼龍案上的那張紙。

  “民富……國強?”

  頓時,三名中書省大臣麵麵相覷,臉色微微有些變化。

  他們你瞧瞧我,我瞧瞧你,誰也不敢冒犯開口。

  區區四個字,卻有這等威力,竟使三位中書省大臣諱莫言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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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放風箏 小說:大魏宮廷 作者:賤宗首席弟子

本帖最後由 iamEricc 於 2016-6-26 09:17 編輯

民富國強,與國富民強,這兩個詞看似接近,可實際上,兩者間有著天壤般的差別。

  首先說『國富民強』,這才是當今大魏普遍流傳的詞彙,它以『國』為本,強調將『國』的定義擺在『民』之前,而『國』又是什麼樣的存在呢?

  『國』乃社稷,乃姬氏趙姓皇族的祖宗基業,所謂天子與國不分家,在大魏,天子就是國,國是大魏天子的國。

  這句話符合當今大魏的國情,『以國為本』、『忠君愛國』。

  而『民富國強』這句話,恰恰與前一句背道而馳,雖然從字麵理解是,『百姓安定富足、國家就能強盛』,可問題在於,它將『民』擺在首位,擺在大魏社稷、大魏天子之前,其真正的意蘊乃是『以民為本』。

  這就涉及到政治意誌了,要知道當今天下不管是大魏還是其他國家,其國體都是『以國為本』,國家與天子兩者是擺在首位的,也就是儒家所提倡的『忠』,而『民富國強』這句話卻將國體定義為『以民為本』,將民生放在皇權之前,這是與皇權統治思想向左的,換句話說,這句話在當今大魏犯了政治思想上的錯誤。

  毫不誇張說,幸虧提出這句話的人是大魏天子趙元偲的第八子趙弘潤,否則若是一名普通的士人提出這句話,那是可不得了。

  正因為這樣,中書令何相敘、中書左丞藺玉陽、以及中書右丞虞子啟,這三位中書省官員都不敢妄言,你看看我,我瞧瞧你,一副諱莫言深的模樣。

  或許他們心中還在猜測,猜測這句話會不會出自某個剛剛踏足仕途的年輕士人的口,因為隻有那些初出茅廬、滿腔熱血的士人,才會因為年輕的關係,桀驁不馴地無視高高在上的皇權,在最基層的百姓放在首位,直到若幹年過去,在官場摸爬滾打,他們才會逐漸領悟到,他們這些官員存在的意義,並未是為了給百姓謀福,而是協助皇權來統治這個國家的百姓。

  正因為清楚明悟這一切,因此三位中書省大臣誰也不敢開口。

  見此,老太監童憲低聲提醒趙元偲道:“陛下,若是不道出實情,恐怕三位大人不敢細談此事呐。”

  見童憲說話時語氣輕鬆,中書令何相敘心中一動,心想若真是出自哪個狂妄的士子之口,童憲的語氣絕不會如此輕鬆。

  這可是一盞指路明燈啊!

  不過該問的,何相敘還是要問:“鬥膽請問陛下,

不知這句話……出自何人之口?”

  其實大魏天子也明白其中道理,隻是他沒想到竟然連他最信任的三位中書省大臣都對此諱莫言深罷了。

  他笑著解釋道:“乃是朕的第八子弘潤所言。”

  一聽是皇子所說的,三位中書省大臣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心想既然是皇子所提,那這句話就沒什麼政治問題了。

  三位大臣的表情大魏天子皆看在眼裏,笑罵道:“朕不過是隨口問問,看看你們,一個個膽小的。何相敘,虧你還比朕年長二十載。”

  中書令何相敘聞言毫不在意,眨眨眼睛幽默地說道:“常言道,人活越老,膽子越小,老臣年過六旬,這膽子啊,就跟米粒似的,哪裏還經得起驚嚇啊。陛下不知,老臣方才這心口啊,可是砰砰直跳啊。”

  大魏天子聽罷哈哈大笑:“你這老物,你年輕時可是膽大包天的主啊,朕才不信。”

  君臣其樂融融地打趣著,說著說著,他們又將話題轉移到了『民富國強』這句話上,這次三位中書省大臣就沒有什麼顧慮了,紛紛展開討論。

  中書左丞藺玉陽率先言道:“撇除別的不談,臣以為,八殿下所言『民富國強』,的確是一條強國強民之策。一個國家的強盛,首先得看軍武,即軍隊的武力。而軍隊的武力如何評價呢?一看士卒的訓練,二看軍備。……曆代我大魏的軍備,皆耗資巨大,這筆錢來自於何處?賦稅也!而賦稅,則取之於民。若是民間富足,稅收自然順暢,國庫也就充盈,自然能拿得出大筆的錢支持軍隊。反之,若是民間百姓連飯都吃不上,如何交得上稅收?若無賦稅,國庫艱難,戶部又何來錢養軍?”

  大魏天子深以為然,稅收是國家的根本,這是眾所皆知的事。

  可如何讓百姓變得富足呢?

  中書右丞虞子啟嚴肅地提出了一項方略:“重商!”

  大魏天子皺眉不語。

  所謂重商,言下之意就是大力支持國內的百姓發展商業,鼓勵他們將本地的特產賣到其他地方,賺取差價。可問題是,以商賺錢這條路子曆代被各地的富豪權貴把持著,若是趙元偲大力支持民間發展商業,無疑就會損害到那些富豪權貴的利益。

  而一般富豪權貴的背後,幾乎都是貴族公卿、甚至是皇室親王,也就是上流階層,這期間涉及到的種種問題、關係,錯綜複雜,不是簡簡單單提出一條『重商』的國策就能解決的。

  似乎是看出了天子心中的顧慮,虞子啟低聲說道:“我大魏的財富總共也就那麼些,此多彼寡,此乃天理。……臣以為,問題的關鍵並不在於財富的多寡,而在於這些財富究竟被作用何處。所謂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有的人,身無下頓之糧,可有的人,卻能於青樓擲金萬兩……”

  “咳!”中書令何相敘一聲咳嗽打斷了虞子啟過於激進的言語,畢竟虞子啟這番話,針對的恰恰正是大魏國內的權貴階層。

  虞子啟看了一眼何相敘,也意識到自己失言,怏怏地沒有再說下去。

  從旁,藺玉陽見話題有些沉重,忙作補救,笑著說道:“虞大人太過於憤世嫉俗了,當日那富家公子擲萬金博佳人一笑,一時還引為佳話,不想在虞大人口中,卻是如此不堪。”

  “哼!”中書右丞虞子啟輕哼一聲,也沒多說什麼。

  大魏天子默默地聽著,事實上虞子啟所說的事,他也有所耳聞,但是有錢人家的公子揮霍家財,這種事可不歸大魏天子去管。再者,難道類似的事,發生在皇室宗族子弟身上的還少麼?

  前兩年兩個郡王的世子,不就為了一個青樓女姬爭風吃醋,丟盡了大魏姬氏趙姓皇族的臉麼?

  “陛下,時辰差不多了,不如先用膳吧?”

  旁邊,老太監童憲見大魏天子麵色不佳,連忙岔開了話題。

  “唔。”趙元偲點了點頭。

  見此,童憲便派人吩咐下去送上膳食。

  盡管身為大魏天子,然而趙元偲每日的膳食卻頗為簡單,也就那麼幾道菜而已。隻有在重大節日的時候,才會在大殿擺宴,宴請眾臣子。

  其餘日子,趙元偲基本上都會命人將飯菜送至垂拱殿,包括中書省的這三位大臣的飯菜,然後君臣四人就在這垂拱殿用飯,吃完飯到隔壁的偏殿小作休息,或者就直接開始下午的工作,繼續審批那永遠也批不完的章折。

  這就是大魏天子與中書省大臣們每日的生活。

  不過今日用完飯後,大魏天子卻萌生了別的心思。

  “童憲,弘潤的住居……在何處?”

  “八殿下?”老太監想了想,躬身回道:“乃文昭閣。”

  “什麼人在伺候?”

  “回稟陛下,文昭閣內,有二十名小太監負責伺候八殿下的起居與殿內的清理打掃事宜,另外,宗族府衙有派十名宗衛擔任八殿下的貼身侍衛,總共是三十人的規製。”

  “唔。”大魏天子點了點頭。

  雖然皇子中有分受寵的與不受寵的,但是在未出閣前,皇子們的待遇規格是相同的,這是祖製。

  “朕想去看看。”趙元偲站了起來,笑著對中書省三位大臣說道:“三位愛卿可有興趣與朕同往?”

  因為用完飯後有一段休息時間,兼之三位中書省大臣也對那位提出『民富國強』之詞的皇八子弘潤頗感好奇,因此在大魏天子問話之後,三位中書大人紛紛表示樂意一同前往。

  於是,一行人從文德殿出發,徐徐朝著八皇子弘潤的寢閣走去。

  按照大魏的祖製,皇子隻有在滿十五歲之後,才有資格出閣辟府,並且封王授職,從此除了身世更尊貴些,與殿上的大臣也無差別。而在未出閣之前,皇子的寢閣是安置在汴京宮內的花園裏的,一來那裏風景好,二來離東宮以及後宮都比較近,方便聯絡兄弟感情,也方便入後宮拜見各自的娘妃。

  至於其三嘛,那就是那裏離汴京宮的正殿『大慶殿』較遠,畢竟大魏祖製清楚注明,皇子在未出閣前,是嚴禁與任何朝中官員接觸的,無論是主動還是被動,皇子們作為皇帝的兒子,他們隻要好好在宮學念書學習就足夠了,不必接觸別的。

  值得一提的是,曆來皇子們的寢閣,是禁止安置宮女的,一來是防止皇子們過於年輕便失去童陽,影響正常發育,二來,是防止某些心術不正的宮女為了攀附而勾引年幼無知的皇子。

  因此,未出閣的皇子,他們身邊的人就隻有太監與宗府派去的護衛,唯一能見到的女性就是他們的母妃。

  所以說,皇子的生活其實也並沒有世人所幻象的那麼好。

  大概一炷香工夫,大魏天子趙元偲便帶著老太監童憲與三位中書大臣來到了文昭閣。

  可抬頭一瞧見這座閣樓的牌匾,趙元偲就頓時愣住了。

  因為牌匾上的刻字根本就不是文昭閣,而是逍遙閣。

  “不是文昭閣麼?”大魏天子納悶地望向帶路的大太監童憲。

  其實這會兒童憲心中也十分納悶,心說這裏明明就是文昭閣,怎麼變成逍遙閣了?

  “老奴……老奴從未聽說宮內有逍遙閣啊……”

  童憲這麼一說,大魏天子也感覺奇怪。身為大魏天子,趙元偲從未聽說汴京宮內有什麼逍遙閣。

  想到這裏,大魏天子招招手喚來在殿外走廊值守的郎衛,問道:“此處可是文昭閣?”

  那名郎衛先叩拜了大魏天子,隨後恭敬地回道:“回稟陛下,此處正是文昭閣。”

  “那這是……”趙元偲疑惑地指著文昭閣上的牌匾。

  隻見那名郎衛苦笑了一聲,吞吞吐吐地說道:“回陛下話,八殿下嫌『文昭閣』不好聽,吩咐工部刻了一塊『逍遙閣』的牌匾換上了……”

  大魏天子聽得直皺眉,心說汴京宮內的宮殿閣樓,那都是先代皇帝命令的,豈是能擅自更改?

  “沒有規矩!”趙元偲不滿地哼了聲,吩咐道:“你去通報一聲,就說朕來了,叫八皇子出來接駕!”

  “這個……”那名郎衛聞言滿臉為難:“陛下,八殿下不在閣內……”

  “唔?”趙元偲愣了愣,旋即恍然大悟道:“莫不是去宮學了?”

  “呃,應該也不在宮學……”

  “唔?難道是去後宮去看他母妃了?”

  “今日上午就去過了……”

  “那他去哪了?”大魏天子越聽越糊塗,心說既然不在宮學,也不在後宮她母妃處,又不在這文昭閣內,既然如此,那趙弘潤跑哪裏去了?

  就在這個時候,大魏天子忽然聽到遠處傳來一聲聲喧嘩。

  “我……我真的飛起來了……殿下,殿下,我飛起來了……”

  “哈哈哈哈,你們幾個拉好了……”

  “放心吧,殿下……”

  大魏天子皺了皺眉,心中究竟是何人竟然敢在宮內喧嘩。

  他順著聲音的來源走了過去,沒想到走過閣樓的轉角,他驚愕地望見遠處那青石磚鋪成的宮廷廣場上,有一幫人圍在一起哈哈大笑。

  其中一人,分明就是今早在文德殿見過的第八子,趙弘潤!

  抬頭再看天空,趙元偲又駭然地發現空中竟然懸浮著一隻怪鳥似的東西,不可思議的是,那東西底下還綁著一個人,根據服飾判斷,應該是宗府派到某位皇子身邊的宗衛。

  『那是什麼怪東西,竟能讓人飛在半空?』

  大魏天子心中詫異之極,不動聲色地走到那些人身後。

  趙元偲注意到,他兒子弘潤身邊的九名宗衛,手中合力拉著一根細繩,這根細繩一直連接到天空中那隻“怪鳥”上,不出差錯的話,那隻能夠載人的怪鳥應該是借助風力才能飛在半空的。

  “咳!”趙元偲抬手咳嗽了一聲。

  此前,無論是皇八子趙弘潤還是他的那些宗衛們,注意力都集中在天空,絲毫沒有察覺到大魏天子此刻就站在他們身後。

  如今趙元偲咳嗽了一聲,站在地上拉著繩子的九名宗衛率先反應過來,回頭瞧了一眼。

  這一瞧不要緊,當他們驚駭地發現天子竟然麵色不渝地站在身後時,幾乎嚇得魂飛魄散,哪裏還顧得上拉繩子,連忙叩地跪拜。

  “拜見陛下!”

  話音未落,天空中就傳來一聲慘嚎。

  趙元偲抬頭望去,愕然看到天空那隻“怪鳥”由於失去了繩索的牽引,無法再在風中保持穩定,頓時一頭栽了下來。

  “糟、糟了,穆青要掉下來了,快,快去救人!”

  趙元偲的第八個兒子趙弘潤此刻也顧不上向父皇行禮,驚慌失措地帶著那九名宗衛去救人了。

  眼瞅著這幫人手忙腳亂地跑向遠處,試圖接住那個從半空一頭栽下來的宗衛,趙元偲竟不知該說些什麼。

  而在大魏天子身後,那三位中書大臣也是一副仿佛見到鬼的表情,麵麵相覷。

  “陛下,此處風大,恐傷龍體,不如先移駕文昭閣?”童憲小心翼翼地問道。

  趙元偲深深吸了口氣:“告訴那逆子,朕在他寢閣等他!”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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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靈動之子 小說:大魏宮廷 作者:賤宗首席弟子

本帖最後由 iamEricc 於 2016-6-26 09:18 編輯

一番雞飛狗跳的鬧劇過後,大魏天子趙元偲板著臉站在文昭閣內。

  在桌上,擺著引發這場鬧劇的東西,一隻巨大的風箏。

  而在殿閣內的空曠處,八皇子弘潤以及他十名宗衛齊刷刷地跪在地上,耷拉著腦袋,誰也不敢說話。

  尤其是那個叫做穆青的宗衛,腦袋上還纏著滲血的白布,想來是剛才從半空栽下來時受了傷,相比之下,其餘宗衛雖然有幾個臉上也有劃傷,但比這位要好的多。

  “啪!”

  大魏天子重重地拍了下桌子,怒聲嗬斥道:“弘潤,你太放肆了!好端端的宮廷,被你攪成什麼樣了?你的那名宗衛差點就摔死了!”

  “還不是因為父皇你,你要不咳嗽一聲,怎麼會發生這種事……”皇八子弘潤嘀咕道。

  “你說什麼?!”趙元偲萬萬沒有想到眼前的兒子竟然還敢頂嘴,提高聲調怒聲嗬斥道:“你的意思是,這都是朕的不是?”

  “皇兒沒說……”

  見兒子服軟,趙元偲這才罷休,冷哼一聲正要說話,卻又聽到兒子小聲嘀咕:“是父皇你自己說的……”

  “你!”趙元偲氣地為之語塞。

  不過他終歸是一名賢明通達的天子,仔細想想,若不是他在這些人背後咳嗽了一聲,那名宗衛也不會從半空中栽下來,換而言之,他的確有錯。

  當然了,作為大魏天子,趙元偲不會輕易認錯的,畢竟這關乎到皇帝的威嚴,並非他想與不想的關係。

  “這是什麼?”趙元偲岔開了話題,指著桌上那隻巨大的風箏問道。

  “風箏,又叫紙鳶,不過皇兒這隻風箏可不是用紙糊的,而是用重量輕但密不透風的布,而骨架也是用結實的竹子搭建的,非常結實……”

  一提到這隻風箏,弘潤頓時來了興致,滔滔不絕地向大魏天子與三名中書大臣介紹他的作品。

  可惜大魏天子卻不以為然:“玩物罷了!”

  弘潤聽了有些不高興,撇嘴說道:“玩物?用它可以輕易飛過高高的宮牆,父皇還認為這是玩物?”

  三名中書大臣聞言麵色微變,剛才他們隻是驚訝於這隻風箏竟然可以讓人飛到半空,如今聽這位八皇子這麼一說,頓時警覺起來,心說這種東西若是流傳出去,這可不得了,要是某些心術不正的家夥得到了這種東西,皇宮的宮牆豈不是形同虛設?

  “陛下……”中書左丞藺玉陽立即想提醒大魏天子。

  趙元偲抬手阻止了他,因為他也已經想到了:“童憲,待會你把這個東西拿去私下毀了,另外,勒令今日值守的禁衛不得外傳此事。”

  “是。”童憲躬身應道。

  “等等!”

  趙元偲皺眉望向說話的弘潤,不悅地說道:“你想說什麼?”

  隻見趙弘潤伸出了他的右手:“四十兩。”

  “什麼?”大魏天子沒有明白。

  “這隻風箏,花了皇兒四十兩。”

  趙元偲愣了愣,這才反應過來,瞪著眼睛不可思議地質問道:“你還敢問朕要錢?”

  “這隻風箏花了皇兒四十兩,父皇若要收去,自然要歸還皇兒的成本,難道父皇身為大魏天子,也要強取豪奪麼?”

  “你!”趙元偲氣地胡須直顫,怒衝衝地說道:“童憲,待會你從朕的內庫取四十兩,歸還八皇子!”

  “是。”童憲彎了彎腰。

  三名中書大臣在旁看得目瞪口呆,心說這位八皇子竟然敢向當今天子討要那隻風箏的成本,怪不得能提出『民富國強』這句話,真的是膽大包天。

  他們三人對此歎為觀止,可是大魏天子心裏可不好受,被自己的兒子用話擠兌地不得不支付四十兩,這讓趙元偲感覺有點憋屈。

  再聯想到趙弘潤這個兒子向來頑劣,況且今日清晨在文德殿又那樣沒規矩,皇試遲到不說,還敢早退,趙元偲覺得若不趁著機會好好管教管教,這顆皇家幼苗非長歪了不可。

  想到這裏,趙元偲擺出身為人父的架子,問道:“弘潤,這個時候你應當在宮學,聽課學習才對,為何會在宮外玩耍?”

  “哦,回稟父皇,皇兒覺得宮學甚是無聊,所以就逃課了。”趙弘潤說得很一本正經,理直氣壯,仿佛本該如此。

  趙元偲氣樂了,要知道曆來皇子都必須在宮學學習,這是大魏的祖製,其餘皇子就算要偷懶那也是借口身體不適,可此子倒好,直說宮學無聊,他逃課了。

  “甚是無聊?你的意思是,宮學裏的那些學識,你不必再學了?”趙元偲說這話的用意是想告訴這個兒子,你在學業上還差得遠,沒有資格說甚是無聊這種話。

  豈料趙弘潤撇了撇,理所當然地說道:“皇兒的誌向又不是當皇帝,學那些玩意幹嘛?”

  此言一出,非但大魏天子趙元偲傻眼,就連三位大學士出身的中書大臣們也傻眼了。要知道宮學裏所教授的那可是曆代文家聖賢們的經典,可在這名皇子口中,竟成了“那些玩意”。

  中書左丞藺玉陽忍不住開口道:“教者堯舜,不教者桀紂,讀聖賢書,行仁義事。此乃教之根本,聖賢遺書之根本。……八殿下此言,恕微臣不敢苟同!”

  大魏天子愣了愣,本來他是想親自管教管教這個不聽話的兒子,可沒想到中書左丞藺玉陽無法忍受趙弘潤對聖賢遺書的輕視,主動跳出來了。

  這可是好事!

  要知道這三位中書大臣,那可是都是飽學之士,有藺玉陽幫忙,大魏天子自然樂見其成。

  可誰也沒想到,這位八皇子弘潤歪著腦袋看了藺玉陽半天,忽然笑道:“這位大人的話,恕本皇子不敢苟同。”

  “哦?”藺玉陽輕笑一聲,問道:“殿下欲與微臣辯論麼?微臣洗耳恭聽。”

  見八子弘潤竟然直接向中書左丞叫板,大魏天子也覺得有些意思,揮揮手叫八兒子起身。他想聽聽,這個被傳言頑劣不堪的皇子,究竟能說出什麼來。

  “辯論不敢,本皇子隻是問這位大人幾個問題而已。”趙弘潤站了起來,拍拍腿上的塵土,輕鬆地問道:“堯舜可有師?桀紂可有師?”

  藺玉陽還未開口,中書右丞虞子啟先皺了皺眉,心說,這藺玉陽恐怕要陰溝翻船。

  果不其然,藺玉陽似乎也想到了什麼,皺皺眉說道:“桀、紂身為人王帝主,自然有師教,堯舜乃上古聖賢,倒是沒聽說有誰教授。”

  “既然如此,為何有師教者反成昏君,無師教者卻成聖王?……可否理解為,教,反不如不教?”

  藺玉陽微微色變,心說這話要是坐實了,此子逃課於宮學豈不是變成有理的了?

  想到這裏他連忙開口道:“堯舜雖乃聖主,但微臣以為,怕是也有聖賢教導。至於桀紂那等昏君,即便有聖賢教導,恐怕也是無心學業的。”

  “這位大人改口改得好快啊。”趙弘潤沒心沒肺地笑道。

  藺玉陽聞言不禁有些臉紅,不過事已至此,他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盡管這條路被藺玉陽給堵死了,但趙弘潤臉上卻無異樣,繼續問道:“本皇子再問這位大人,讀聖賢書,行仁義事,這聖賢書,何人所書?”

  “自然是曆代聖賢咯。”藺玉陽很奇怪這位皇子怎麼問出這麼沒水平的問題。

  “那麼曆代的聖賢又是從哪裏學到那些學識的呢?”

  “自然是……”說到這裏,藺玉陽心中咯噔一下,他終於意識到這個問題的陷阱究竟在哪了。

  “看來這位大人猜到了,不錯,本皇子就是要問,在倉頡造字、聖人留書之間,那留下第一本聖賢之書的聖人,他究竟是學成於何人?如有老師,他的老師又學於何人?”

  藺玉陽無言以對,因為回溯到最早,必定會有一位聖賢是沒有老師的,但是這話他卻不能說,一旦說了無疑就中了這位八皇子的圈套,坐實了『教』與『不教』其實也沒多大差別的歪論。

  “恕微臣才疏學淺……”中書左丞藺玉陽麵紅耳赤地敗退了。

  大魏天子心中暗自驚呼,他本想通過藺玉陽的口訓教這位頑劣的兒子,沒想到,此子一通歪理竟然反而難住了藺玉陽這位飽學之士。

  不過轉念一想,大魏天子又感覺有些高興,畢竟,他這被傳言頑劣不堪的兒子竟然能難住藺玉陽,這豈不證明,此子也是有真學實才的?

  大魏天子轉頭望了一眼中書右丞虞子啟。

  虞子啟見藺玉陽麵紅耳赤地敗退,心中好笑之餘,對這位年僅十四歲的八皇子弘潤也產生了幾分興趣,如今得大魏天子眼神示意,當即站了出來,拱手笑道:“微臣虞子啟,見過八殿下。”

  “你也是來找茬的?……說吧。”弘潤那無可奈何的語氣讓殿內眾人聽了都感覺有點好笑。

  忍著笑,虞子啟思忖了片刻,溫聲說道:“聖人教導,讀聖賢書,行仁義事,乃人之本分,不學何以知忠孝禮儀,不學何以知仁義廉恥,關鍵並非是教與不教,而在於學與不學,殿下以為否?”

  “抓不到話中漏洞,你比這位大人有水平啊。”趙弘潤驚訝地看著虞子啟。

  “哪裏哪裏。”撇了一眼尷尬的藺玉陽,虞子啟笑眯眯地望著眼前這位八皇子。

  隻見趙弘潤思忖了一下,忽然展顏笑道:“在此之前先問這位大人一個問題吧。”

  “請講。”

  “聽說數百年前,在我大魏還未建國之前,在當時的國家,偷竊是死罪?”

  “竊鉤者誅……不錯,據記載的確是死罪。”虞子啟不明所以地點了點頭。

  “那麼如今在我大魏呢?”趙弘潤笑眯眯地問道。

  虞子啟聽得一頭霧水,皺眉說道:“按律處以拘刑,視情節輕重另加懲戒。……殿下問這個做什麼?”

  “還是年輕啊。”中書令何相敘一邊嘀咕一邊搖了搖頭,他知道這位虞大人也中了八皇子弘潤的圈套了。

  果不其然,趙弘潤笑眯眯地問道:“我大魏刑律,與古時律法相背,這是否可以理解為,我大魏的國情,並不適合套用重典?以此類推……那些聖賢在數百上千年前所寫的書,為什麼這位大人就認為必定適合我大魏呢?時過境遷、滄海桑田,說不定那些道理早就過時了。”

  “這道理豈有過時之說?”虞子啟皺眉問道。

  “為何沒有?……古之為軍,臨大事不忘大禮,君子不重傷(不再次傷害受傷的敵人)、不擒二毛(不捉拿頭發花白的敵軍老兵)、不以阻隘(不阻敵人於險隘中取勝)、不鼓不成列(不主動攻擊尚未列好陣的敵人)。今時今日,謂兵不厭炸,陰謀詭計無所不用。……這位大人,你說是不是世道變了,這道理也就變了?既然如此,何以這位大人覺得,數百年前的聖人遺書,就必定適合教之於當下呢?”

  “這個……”虞子啟被駁地說不出話來。他明知道這位皇子殿下說的都是歪理,但是還想不出反駁的話。

  看著這一幕,大魏天子趙元偲歎為觀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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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勸學 小說:大魏宮廷 作者:賤宗首席弟子

本帖最後由 iamEricc 於 2016-6-26 09:18 編輯

歎為觀止,當真是歎為觀止!
  眼瞅著中書左丞藺玉陽與中書右丞虞子啟這兩位飽學之士竟然逐一被一個年僅十四歲的黃口孺子駁倒,大魏天子心中暗呼,我兒真乃異才!
  趙元偲忍不住將目光望向中書令何相敘,此時的大魏天子,哪裏還顧得上讓這三位中書大臣幫忙訓斥訓斥頑劣的兒子,他更想看看,自己這個奇異的兒子,能否將何相敘也駁倒。
  真要是連何相敘這位老臣都駁倒了,這可不失是一樁奇談!
  望見天子那略顯捉狹的目光,何相敘心頭苦笑一聲,他當然明白這是天子起了童心,純粹是想要看好戲,可這種事怎好讓天子如願?
  堂堂中書省的三位大臣,竟然被一位年近十四的皇子駁地張口結舌,這要是傳出去,垂拱殿中書大臣的臉可就全丟盡了。
  為了中書大臣的顏麵,為了自己這張老臉著想,何相敘可不想陰溝翻船。
  他緩緩地踱步到八皇子弘潤麵前,細細地打量著這位言行舉止都有異於其餘皇子的八殿下。
  『真是一位靈動的殿下啊……』
  何相敘心中感慨著,捋著胡須笑著說道:“老臣空活數十載,難說有什麼可教殿下的,這樣吧,老臣給殿下講個故事。”
  “請說。”
  “曾經,有人栽下樹苗兩株,一株勤於打理,除去樹邊雜草、剪其歪枝,終長至巍峨,施之大廈,有棟梁之用;而另一株則因欠缺管理,其枝細而拳曲,則不可以為棟梁,惜為柴火。……殿下欲為棟梁耶?柴火耶?”
  大魏天子趙元偲聽得暗暗點頭。
  豈料八皇子弘潤歪著腦袋看了何相敘半響,並不回答,他也笑著說道:“這位老大人,本皇子也給老大人講個故事如何?”
  “殿下請講。”何相敘聽得心中納悶。
  隻見趙弘潤微微一思,張口說道:“就接著老大人的故事繼續說吧。……巍峨棟梁,終被運往宮中,成為大殿之柱。奈何其餘棟梁未至,單其一根不能為大廈。改年寒冬,此棟梁之木寂寂橫於址。再觀拳曲之樹,當地人砍下作為柴火,數百人得以安度此寒冬。……老大人欲為棟梁耶?柴火耶?”
  “……”何相敘張了張嘴,竟無言以對。
  本來是極好的規勸皇子的寓言故事,可被趙弘潤這麼接了幾句後,這個故事的含義就徹底改變了。尤其趙弘潤還在故事中點明了一個事實:一顆巍峨大樹,
的確可以成為大廈棟梁,可問題是,單單一根棟梁,是不足以蓋起大廈的,若是沒有其餘的棟梁,充其量也就隻能寂寞地在選址當擺設,毫無用處。反觀拳曲歪木,雖然其貌不揚,卻能在寒冬供數百人取暖做飯,助其安度嚴冬。
  這究竟孰高孰低?
  『哈,看來這張老臉今日是難以保全了……』
  何相敘苦笑著搖了搖頭。
  雖然殿內眾人誰都清楚八皇子弘潤的都是歪理,可問題是,這些歪理他講得頭頭是道,還真有幾分道理。
  這會兒,大魏天子趙元偲當真是動容了,原以為隻是一個玩笑的念頭,可沒想到,他這第八個兒子趙弘潤,還真的駁倒了三位學富五車的中書大臣,雖然取了巧,可這是連皇六子趙弘昭都不曾辦到的事啊。
  『大魏祖宗顯靈啊,此子才識莫不是能媲美弘昭?真乃千裏駒也!』
  趙元偲心中歡喜感慨著,可是臉上卻絲毫沒有表露出來,畢竟趙弘潤雖然駁倒了三位中書大臣,可也因此助漲了他厭學好玩的頑劣氣焰,此風豈能助漲?
  想到這裏,趙元偲冷哼一聲,故作渾不在意地斥道:“皆是些歪理!三位大人好心規勸於你,你卻胡攪蠻纏,真是放肆!”
  “這話父皇應該在事先說才對,這會兒嘛,不足以使皇兒信服……”
  “哦?”趙元偲聞言樂了,摸著下巴麵色古怪地說道:“既然如此,朕來問你,你可敢答?”
  趙弘潤抬頭望了眼父親,嬉笑道:“若是父皇也不曾將皇兒駁倒,是不是這位童公公也要站出來為難我?”
  『這像什麼話?』
  殿內眾人雖然感覺好笑,卻不敢隨意開口,老太監童憲更是連忙擺擺手說道:“老奴豈敢?”
  這時,趙元偲皺眉說道:“朕來出最後一問,若是你能答上來……唔,朕就不計較你逃學一事。”
  他本來想說,若是你能答上來,朕就許你可以不去宮學,可轉念想想,趙弘潤這小子古靈精怪地很,說不定還真能答上來,於是乎大魏天子當即改口。
  “就這?……好吧,父皇問吧。”趙弘潤麵色怏怏地說道。
  大魏天子深思了片刻,忽然出乎眾人意料地問道:“今早在文德殿,你提出『民富國強』四字,那麼朕問你,如何使民富?”
  『咦?』
  三位中書大臣驚訝地望向大魏天子,心說這不是在規勸這位頑劣的皇子殿下麼,怎麼改策問了?如何使民富,這種國家大計豈是一個年僅十四歲的黃口孺子能答得上來的?陛下這分明就是在難為八殿下嘛。
  可讓他們更吃驚的是,趙弘潤不假思索地說出了一句話:“重商、薄賦。”
  言下之意就是支持民間商業,減少賦稅。
  “……”中書右丞虞子啟聞言心神一振,畢竟趙弘潤的話語他的想法不謀而合。
  『果然答上來了……』
  大魏天子麵色依舊,因為早就預感,否則也不會及時改變許諾:“賦稅乃國之根本,豈是說減就能減的。細說重商一事吧。”
  “這有什麼好細說的,無非就是鼓勵民間發展商業唄。”趙弘潤隨口說道。
  這時,中書右丞虞子啟忍不住開口道:“可是殿下,若要鼓勵發展民間商業,便不得已要損害權貴貴族利益啊……”
  趙弘潤轉頭望了一眼虞子啟,毫不在意地說道:“在我大魏人口中,權貴僅占兩三成,可至少捏著七八成的財富,取一、二還於民,有什麼大不了的?”
  虞子啟聽得兩眼放光,大有相逢知己的感覺。前一刻他還對這位殿下輕辱聖人留書感到不滿,此時此刻,他恨不得與這位殿下秉燭長談。
  他的表情,看得何相敘與藺玉陽對視苦笑不已。
  好在這個時候大魏天子趙元偲及時開口了:“你這麼想,不代表我大魏的權貴們也這麼想。別看朕乃天子,可若是天下權貴皆對朕心存不滿,朕也會很頭疼的。如今我大魏,暫時不能觸動那些權貴們的利益,如此情況,該如何使民強?……這才是朕的設問,你若能答上來,朕便允許你可以不去宮學,另外再許你一個承諾,否則,你就乖乖給朕每日到宮學學習。”
  話音剛落,已對趙弘潤打有好感的虞子啟忍不住說道:“陛下此言,未免有些苛刻吧?八殿下雖靈動,可終歸隻是十四歲孺子,陛下此問,微臣虛活近四十載,空讀百餘聖賢遺書尚難以回答,陛下又何苦為難殿下?”
  『否則怎麼讓他乖乖回宮學?這個虞子啟……』
  大魏天子哭笑不得地望了一眼這位中書大臣,心說一開始跳出來故意為難朕這個兒子的是你,這會兒為他求情的也是你,你到底站在哪邊的?
  暗暗搖了搖頭,趙元偲對其置若罔聞,注視著趙弘潤問道:“在不觸動權貴利益的前提下,如何使我大魏的百姓富足起來?你,答得上來麼?”
  “此事簡單。”趙弘潤輕鬆地說道。
  『此事……還簡單?!』
  無論是大魏天子還是三位中書大臣,都被趙弘潤這句話驚呆了。
  頓時殿內鴉雀無聲,隻聽趙弘潤在那無所顧忌地說道:“打個比方吧,好比說權貴們所擁有的財富,是父皇左邊口袋裏的錢,而大魏子民所擁有的錢,是父皇右邊口袋裏的錢,父皇不希望將左邊口袋裏的錢轉移到右邊口袋裏,卻又希望右邊口袋裏的錢增加,那就隻有一個辦法。”
  “什麼辦法?”趙元偲忍不住有些激動地問道。
  趙弘潤看了一眼大魏天子,平靜說道:“把別人口袋的錢,裝到父皇的右邊口袋!”
  “荒謬!”大魏天子一聽大失所望,不悅地說道:“難道朕還能豪取搶奪他人財富不成?”
  話音未落,隻見虞子啟急叫道:“陛下且慢!”
  趙元偲詫異地望向虞子啟,卻發現他正一臉激動地看著趙弘潤,又驚又喜地問道:“殿下的意思是,從別國下手?”
  趙元偲一聽,這才意識到是自己想岔了。
  的確,這天下除了大魏,還有別的國家,如果能想辦法將別的國家的財富拿過來,無疑是不觸動本國權貴利益而使國民百姓富足起來的好辦法,可是,總不能直接發兵去搶吧?那樣大魏無疑就變成了眾矢之的,會遭到其他國家聯合攻打,弊大於利。
  “具體如何施行?”虞子啟問出了殿內眾人心中的疑問,他可不認為趙弘潤會提出直接發兵去搶這種毫無見識的話。
  “貿易!通過國與國之間的貿易手段!”
  “與他國交易?”虞子啟逐漸冷靜下來:“往年我大魏也曾與他國交易……可也未見得有什麼收益啊。”
  “你們怎麼做的?”
  虞子啟如實說道:“有一年衛國缺糧,其國君派使臣至我大魏,懇請陛下資助糧穀若幹,作為報酬,衛國贈予我大魏良馬若幹,金珠玉器若幹,美女十名……”
  “美女呢?”冷不防,趙弘潤笑嘻嘻地插嘴問道。
  虞子啟哪料到有此一問,下意識說道:“自然是送於宮……”
  說到這裏他這才驚覺過來,再偷偷一瞧大魏天子的臉,隻見後者臉上仿佛罩著一層黑氣。
  『殿下坑我!』
  眼瞅著趙弘潤沒心沒肺地笑著,虞子啟欲哭無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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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交易論 小說:大魏宮廷 作者:賤宗首席弟子

本帖最後由 iamEricc 於 2016-6-26 09:19 編輯

“咳!”

  感受著殿內那尷尬怪樣的氛圍,大魏天子趙元偲咳嗽一聲,也不知是否是在替自己解圍:“那十名送至宮中的衛女,目前伺候著你諸位姨娘去了……”

  趙弘潤無辜地眨著眼睛,流露出一副『我啥也沒問呀』的表情,恨得大魏天子隻能將這股憋屈化作凶惡的眼神,狠狠瞪了一眼口無遮攔的虞子啟。

  虞子啟背後冷汗直冒,連忙岔開話題道:“殿下,殿下,咱們先說這個……貿易,對,貿易!”

  趙弘潤沒心沒肺地哼笑了兩聲,這才正色說道:“方才虞大人所說的,在本皇子看來隻是國與國之間救濟與回報,並不能說是一次合格的商業性貿易。”

  “何謂商業性貿易?”

  “賺錢!……我用價值一個銅錢的貨物,換取數倍價值的錢或物。這就是商業性貿易的本質。”

  虞子啟聞言一愣:“誰會那麼傻,明明隻是價值一個銅錢的貨物,卻用數倍的價值來買?”

  “這可不見得。”趙弘潤搖了搖頭,指著自己製作的那隻風箏說道:“比如這隻風箏,製作成本是四十兩,可我如今想將它以四百兩賣掉,虞大人覺得有人會買麼?”

  虞子啟聞言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此物勝在新奇,可使凡人上天,空前絕後,別說四百兩,就算是四千兩,怕是也有大批富豪爭搶。……殿下的意思是,我大魏拿一些新奇的東西跟他國交易?”

  “哪來那麼多新奇的東西可交易?再說了,這玩意華而不實,除了玩耍,還能有什麼用?”趙弘潤撇了撇嘴。

  “那殿下的意思是……”

  趙弘潤正色說道:“正所謂物以稀為貴,我們與他國交易的東西,得是其他國家沒有或者極少,而我大魏甚多的東西。”

  虞子啟頓時醒悟,連連點頭道:“我大魏出產棉花居多,可使售賣於齊、韓……”

  可他還沒說完就被趙弘潤給打斷了。

  “那種玩意,楚國不也多得很麼?……你十倍賣給齊、韓,人家楚國聽說,八倍價值售出,豈不是反而便宜了楚國?”

  “呃……”虞子啟麵色微僵,尷尬道:“殿下的意思是,選一種隻有我大魏有的東西?這……我大魏雖地大物博,卻也沒有一樣東西是其他國家沒有的呀……”

  “你真是死腦筋啊。”趙弘潤無可奈何地看了一眼虞子啟,指著那隻風箏說道:“製作這隻風箏的原料,

竹子、布,其他國家有麼?”

  在何相敘與藺玉陽偷笑聲中,虞子啟尷尬地點了點頭:“自然是有的。”

  “那他們做得出來麼?”

  虞子啟微微一愣,仿佛明白了什麼。

  見他似乎有所領悟,趙弘潤進一步灌注他新異的思想:“不是叫你賣原料,原料能值幾個錢?比如木頭,其他國家隨處可見。可若是你召集一幫能工巧匠,將木頭刻成栩栩如生的木雕,再賣到其他國家呢?”

  “微臣受教。”虞子啟儼然有種聽君一席言茅塞頓開的感覺。

  這時,中書左丞藺玉陽見獵心喜,忍不住插嘴道:“殿下的建議絕佳,不過,刻製木雕,其餘國家亦能仿製,如之奈何?”

  “這就得涉及到技術問題了。”趙弘潤轉頭望了一眼藺玉陽,說道:“若是能保證我大魏售出的木雕其工藝技術遠超其餘國家,這位大人所說的問題便迎刃而解。”

  “技術?”藺玉陽臉上露出濃濃的困惑,似乎並不明白。

  “這樣做的確太抽象了,再打個比方吧,兵器!在兵器上,技術的高低直接影響兩國士兵的作戰能力,顯然這是最能體現技術力的。……據說我大魏已經研發出『十鍛鐵』?”

  藺玉陽想了想,帶著幾分自豪如實說道:“準確地來說,已不止『十鍛』,別的不說,論冶鐵之術,能與我大魏匹敵者屈指可數!”

  隻見趙弘潤咧嘴笑了笑,說道,“那就更好了。……這位大人你說,如果咱們打造一批由十鍛鐵所打造的兵器,高價賣給一些無法打造十鍛鐵兵器的國家,如何?”

  藺玉陽一聽麵色大變,驚聲說道:“殿下不可!軍器乃國之重器,豈可隨意售賣?萬一那些兵器最後流入敵國手中,豈不成資敵之舉?到時候,我大魏研製的兵器,反過來殺我大魏的軍士,這讓我等如何向祖宗交代?”

  “所以說你也是死腦筋。”趙弘潤沒好氣地撇了撇嘴:“高價賣出那些兵器所得的財富,你可以繼續研發冶鐵技術呀!及早研發出二十鍛、三十鍛的鐵,敵國就算手握十鍛鐵打造的兵器,又能怎樣?等到研發出五十鍛鐵,就把二十鍛、三十鍛的鐵打造成兵器也賣了。這叫回籠研發資金,你懂麼?……保證我大魏的軍士始終裝備著領先的軍備,淘汰的軍備,及時出售給那些冶鐵技術落後的國家,這豈不是變相地讓其他國家的財富為我大魏冶鐵技術的研發買單?唔……就是說把研發技術所需要的錢,變相地轉嫁給了那些需要軍備的國家。”

  “這……”藺玉陽聽得目瞪口呆。

  要知道目前國與國之前的情況是,為了防止出現資敵的現象發生,除非是同盟,否則己國的軍備是絕對嚴禁出售給他國的。而那些被淘汰的軍備,要麼在軍備庫堆積如山、鏽跡斑斑,要麼就回爐熔煉,繼續鍛造。

  不過因為回爐熔煉打造的兵器耗資遠比重新打造一把武器更大,質量也遠遠不如,因此,這些被淘汰的軍備,大多數國家最後都是融成農具,低價處理給國內的百姓,也算是充分利用了鐵礦資源。

  而這種再利用的手段,比起八皇子弘潤所提出的,豈止是落後兩字可以形容的?

  三位中書大臣,仿佛看到一條光明大道展現在他們眼前,令他們渾身充滿了幹勁。

  “鐵礦不足的問題……”

  “跟鐵礦富足的國家交易,我大魏售出成品的兵器,他們以鐵礦支付。”

  “煤礦……”

  “同鐵礦的處理辦法。”

  “運輸以及交易地點……”

  “國境交易,派重兵保護。”

  “那沒有錢,也沒有礦產的國家呢?我大魏是否與他們交易?”

  “為何不交易?銅錢不要,這玩意人家要鑄造多少就有多少,總不至於咱們融了打造兵器吧?就要鐵、煤,玉石、金銀你自己看著辦。人也可以,當然不限隻是美人,而是人口。……另外,馬匹、石頭、甚至是城池,隻要是對方敢給的,咱們都可以收!”

  三位中書大臣聽得目瞪口呆,他們提出一條又一條可能遇到的難題,可驚奇的是,這位八殿下每每都能想到解決的辦法,而且回答地十分迅速,仿佛他本來就清楚這一切。

  “人,真有生而知之者耶?”

  中書令何相敘大為動容,一臉感慨地驚呼道。他古怪地感覺,他空活一輩子,竟然還沒有一個十四歲的孺子有見地。

  而大魏天子趙元偲早已驚呆了。

  雖然說他本來就有一個被稱為“麒麟兒”的六兒子弘昭,可問題是,弘昭隻是擅長詩詞歌賦、琴棋書畫,在國家大計方才並不見能比眼前這三位中書大臣那麼出色,而八皇子弘潤,這個曆來被指責為不學無術的頑劣皇子,竟然能對著三位中書大臣侃侃而談,而且談的還是事關國家根本的大計。

  更不可思議的是,這三位中書大臣還是一副驚為天人的模樣,對其佩服地五體投地。

  驚歎歸驚歎,可趙弘潤所提出的那些建議,哪怕是在大魏天子趙元偲看來也是無雙的國策,真不知這個鬼靈精怪的小子究竟從哪裏學到這些東西的,難道真的如何相敘所言,也是位生而知之的奇才?

  不過再一想到這個奇才無心學業與朝政,甘願做一個享受聲色犬馬的紈絝,大魏天子就不由有些頭疼。

  更頭疼的是,他似乎還助漲了這小子厭學耍玩的心思。

  “謝父皇恩典。從明日起,皇兒就能夠堂而皇之地不去宮學了。”趙弘潤笑嘻嘻地謝恩道。

  “……”大魏天子張了張嘴,無言以對,表情要說別扭就有多別扭。

  他轉頭望向三位中書大臣。

  『朕……剛剛那樣說了?』

  三位中書大臣用無辜的眼神作為回應。

  『是的,陛下,您說了……』

  “君無戲言啊!”趙弘潤一句話堵死了大魏天子想要改口的想法。

  『罷了罷了!以此子的才學,去不去上宮學已無大礙……』

  趙元偲自己騙自己般地歎了口氣,點點頭說道:“弘潤,既然你答上來了,那麼朕如先前的承諾,你可以……可以不去宮學……”

  “還有一個承諾呢,父皇。”趙弘潤適時地提醒道。

  『這小崽子……』

  大魏天子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好罷!你要朕許你何事?”

  在趙元偲看來,這種許諾無非就是賞賜什麼東西罷了。

  可誰想到,趙弘潤叩拜於地,正色說道:“父皇,皇兒要求出閣!”

  『出閣?!』

  趙元偲麵色微變,二話不說,斷然拒絕。

  “不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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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父子戰爭 小說:大魏宮廷 作者:賤宗首席弟子

本帖最後由 iamEricc 於 2016-6-26 09:19 編輯

誰能想到,因為“皇子出閣”一事,大魏天子趙元偲與八皇子趙弘潤竟鬧到不歡而散。

  最終,趙元偲怒氣衝衝地回到了垂拱殿。

  “豈有此理!身為人子,竟敢忤逆生父,真是豈有此理!”

  隻見在垂拱殿內,大魏天子雙手負背,滿臉慍怒。

  “陛下保重龍體呐。”大太監童憲一邊勸說著天子,一邊暗暗向三位中書大臣使著眼色。

  三位中書大臣麵麵相覷,心說這天家的家務事,他們豈好擅自插嘴?

  不過再仔細想想,任由天子發怒恐傷及肝脾,於是中書令何相敘不得已小心地開口了。

  “陛下不許八殿下出閣,是否不欲使殿下受皇儲之事牽扯?”

  按照大魏祖製,皇子在滿十五歲之後,出閣辟府,封王授職之前,是沒有資格到皇儲爭奪這件事當中的,這也正是大魏天子趙元偲此前並沒有將八子趙弘潤列入皇儲後補名單的原因。

  當然,何相敘的本意可不是覺得八皇子趙弘潤就真的沒有資格參與皇儲的爭奪,他這麼說隻是因為打開這個話題而已,因為這個話題若不能說開,他們也就沒有立場去勸說天子息怒。

  果不其然,大魏天子趙元偲中招了,撇了一眼何相敘冷笑道:“爭奪皇儲?那小子若真有心爭奪皇儲就好了!……他以為朕不知?那小崽子分明就是嫌宮中悶,欲搬到宮外去住!”

  『老大人果然厲害……』

  藺玉陽與虞子啟佩服地望了一眼何相敘。

  何相敘微微一笑,撫著花白的胡須故作不解地問道:“陛下為何不許八殿下搬離皇宮呢?”

  『你這不是明知故問麼?』

  大魏天子有些不悅地看了一眼何相敘。

  其實這件事的根本原因很簡單,無非就是大魏天子漸漸喜歡上了趙弘潤這個曆來不被重視的皇子,鑒於以往父子關係疏遠,想日後多跟他親近親近。

  按照常理來說,這可是天子青睞,莫大的殊榮,正常來說任何一名皇子都願意與父親親近,畢竟隻要討到大魏天子的歡心,他們成為儲君的幾率也就更大。



  可唯獨八皇子趙弘潤想法怪異,他根本無心當什麼儲君,一心就隻想著玩耍,自然也就不會去在意父親的寵愛。

  這讓大魏天子有些難以接受。從來都隻有皇子們處心積慮地想與天子親近,豈有反過來的道理?

  不過冷靜下來想想,趙元偲卻又歎了口氣,暗暗責怪自己不該誇口,不該許諾趙弘潤那個承諾。

  這下好了,趙弘潤堂而皇之地喊出“父皇言而無信”這種大逆不道的話,身為大魏天子,趙元偲竟不能反駁,隻能借惱怒之便,沉著臉甩袖離去。

  “此子難道當真不屑與朕親近?”

  趙元偲不可思議地詢問三位中書大臣。

  “這是好事啊。”何相敘笑著勸道:“這說明八殿下胸襟坦蕩,既無奢求也無非分之想。”

  “話是這麼說……”趙元偲皺了皺眉,猶豫地問道:“那三位愛卿的意思,朕該不該許他?”

  “不該!”

  “該!”

  三位中書大臣異口同聲說道,但是意見卻並未統一。

  中書令何相敘與中書左丞藺玉陽認為不該破例讓一位年近十四歲的皇子出閣,而中書右丞虞子啟則站在八皇子趙弘潤那邊。

  “何愛卿,你先說說你的意見。”

  “是。”何相敘拱手行了一禮,正式說道:“我大魏祖製規定,皇子殿下年滿十五歲方可出閣,辟府封王。”

  虞子啟皺皺眉正要反駁,卻見何相敘忽然話鋒一轉,一臉輕鬆地笑道:“這隻是說與外人聽的,似八殿下那等生而知之的鬼才,屬破格特例,稍稍放寬些也不是什麼大問題,畢竟曆代先帝時期,不時都有皇子未滿十五而出閣封王的。……老臣隻是擔心,八殿下這株日後必定能長成參天大樹的皇家幼苗,是否會因為陛下一時的放縱而長歪。”說到這裏,他抬頭望向趙元偲,用極為嚴肅的語氣說道:“此幼苗若是長歪,恐怕陛下無顏麵見曆代先帝了!”

  殿內眾人聞言沉默了,因為何相敘所說的,恰恰正是趙元偲目前最擔心的。

  八皇子趙弘潤,曆來被指責為頑劣好玩、不思學業,虧得這還是在宮裏,此子還翻不出什麼花樣來,可真要是讓這小子搬離了皇宮,那可真是『天高皇帝遠』,不曉得會跑到哪裏去,日後趙元偲想見他一麵,恐怕也是問題了。

  “臣也是這個意思。”中書左丞藺玉陽拱手拜道:“八殿下高瞻遠矚,所思所慮,遠非我等可比。微臣鬥膽請陛下嚴格教導,促使八殿下能成為我大魏棟梁,若能如此,真乃大魏洪福!……反之若是放縱,實為可惜!”

  在趙元偲思忖的時候,中書右丞虞子啟並沒有開口反駁兩位同僚的話。雖然他在這件事上是支持八皇子趙弘潤的,認為既然天子許下了承諾,就應當履行。但從大魏社稷角度來想,虞子啟也認為天子與兩位同僚的顧慮絕非杞人憂天。

  究竟是一個天子的承諾重要,還是將那位鬼才般皇子殿下培養成大魏鼎石重要?這個選擇其實並沒多大難度。

  這不,虞子啟猶豫不決地又放棄了支持趙弘潤。畢竟他可是被趙弘潤所提出的種種設想所折服了,他可不希望這位有雄才大略的皇子殿下因為幼年的貪玩而泯滅眾人,失去了如今的這股天生的靈氣。

  但是該說的話,虞子啟還是要說。

  “八殿下不會善罷甘休的!”

  “……”大魏天子與何相敘、藺玉陽聞言轉頭看了一眼虞子啟。

  的確,一位心智極高、思緒縝密,並且敢說出“父皇言而無信”這種大逆不道之言的八皇子趙弘潤,真的會因為父親趙元偲的震怒而放棄自己應得到的許諾?

  “哼!朕就不相信那小子能翻天!”

  大魏天子篤定地冷哼了一聲,回顧大太監童憲說道:“傳朕的口諭,叫宗府將八皇子趙弘潤的月供削減三……唔,削減兩成,作為訓誡!”

  “是!”

  “還有,給朕將他那什麼『逍遙閣』的牌匾摘了,恢複『文昭閣』的舊稱!”

  “……”童憲張了張嘴,小心翼翼地說道:“若是八殿下阻攔……”

  “派禁軍去!”

  “是……”

  眼瞅著大太監童憲急匆匆地走出了垂拱殿,三位中書大臣不由得縮了縮脖子,他們隱隱有種怪異的預感。

  陛下與八皇子的這場戰爭,怕是由此打響了。

  僅僅一個時辰之後,皇宮內的禁軍便遵照大魏天子趙元偲的皇命,將八皇子趙弘潤的寢閣上那塊『逍遙閣』的牌匾摘了下來,重新換上了原來的『文昭閣』牌匾。

  從始至終,八皇子趙弘潤站在走廊下冷眼旁觀。

  注意到自家主子那陰沉的表情,八皇子趙弘潤身邊的心腹宗衛穆青連忙小聲勸道:“殿下不可意義用事啊,那可是禁軍……”

  說罷,他轉頭望了一眼台階下廣場空地上那黑壓壓的人群。

  『娘的,整整一個曲的禁軍……要不要這樣?』

  十名宗衛心驚膽戰地將自家殿下圍了起來,生怕這位向來膽大包天的殿下真的跟這些禁軍打起來。

  雖然說以往他們也不是沒跟禁軍打過架,可問題是這次來的禁軍實在是太多了,整整一個曲,即五百名禁軍。

  而他們就隻有十個人,怎麼打得過人家?

  十名宗衛麵麵相覷,心中暗自猜測這是不是來自大魏天子的下馬威。

  “傳陛下口諭,八皇子弘潤,違背祖製、私自篡改寢閣之稱,目無先祖,念在初犯,罰月俸兩成。”

  一名禁軍驍將朝著弘潤抱了抱拳。

  趙弘潤抬頭看了一眼那『文昭閣』的牌匾,旋即又將視線投向台階下空地上那整整五百名禁軍。

  “八殿下,末將先告辭了。”

  在更換了牌匾後,那名禁軍驍將連忙抽身告辭。誰不曉得這八皇子趙弘潤是宮內出了名的劣跡斑斑,雖然這次是大魏天子的意思,可若是因此被這位殿下記恨,這日後還有好果子吃?

  冷眼看著那五百名禁軍迅速撤退,趙弘潤抬頭又看了一眼那『文昭閣』的牌匾,一言不發地走入了殿內。

  十名宗衛你瞧瞧我,我瞧瞧你,耷拉著腦袋也跟隨八殿下走入了殿內。

  文昭閣的正殿是用於待客的大廳,仿古人跪坐之禮,因此隻設有招待客人的案幾,並無桌椅。

  趙弘潤一言不發地坐在主人席位上,眼神逐一掃過跪拜他案幾前的十名宗衛。

  “穆青、沈彧、衛驕、褚亨、高括、種招、呂牧、朱桂、何苗、周樸……”

  趙弘潤逐一念著十名宗衛的名字。

  這十人可不是一般的護衛,那是宗府派至趙弘潤身邊的貼身護衛。

  這些人都是出身純良的大魏軍戶之後,隻因為自小孤貧而被宗府收養,從小教授武藝,長大成人後派到諸位皇子身邊擔任貼身護衛。

  雖是護衛的身份,但實際上可以視為皇子們的家臣,肱骨心腹,從此與侍奉的皇子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絕不會出現背叛。而若是侍奉的皇子有朝一日登基為帝,那麼這群人也水漲船高,必將成為手握重兵的一方大將。

  這是大魏的祖製。

  “我等在!”

  十名宗衛撩鎧甲叩拜於地,目不轉睛地望著自家殿下。

  隻見趙弘潤麵無表情地吐出一句話來。

  “……要戰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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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焚琴煮鶴 小說:大魏宮廷 作者:賤宗首席弟子

本帖最後由 iamEricc 於 2016-6-26 09:19 編輯

“曾經是誰說皇子們身邊眾多鶯鶯燕燕,每日樂不思蜀來著?站出來,本皇子保證不打死他。”

  在禦花園中的觀魚池旁,大魏第八皇子趙弘潤幽幽地歎了口氣。

  不怪他心中憤懣,要知道生在大魏皇宮整整十四年,除了到後宮拜見那位作為他養母的淑妃期間,可以遠遠瞧見一名名水靈靈的宮女外,其餘時間,趙弘潤根本見不到別的異性。

  傳說皇子的起居是由水靈靈的貌美宮女服侍?

  啊呸!

  趙弘潤恨不得吐說這句話的人一臉的唾沫。

  要知道別說他的文昭閣,就算是別的皇子,他們寢閣內也是沒有任何一名宮女的,這是大魏的祖製。

  每天要麼就是麵對一幫尖著嗓子的小太監,要麼就是麵對一幫魁梧健壯的宗衛,這讓趙弘潤這些年不時擔心自己的審美觀會不會出現詭異的改變。

  要知道,有些小太監,還真的長得格外的俊俏,皮膚也挺白淨的……

  呸呸呸!

  趙弘潤趕緊將那個危險的念頭逐出腦袋。

  世人皆道皇子好,豈知皇子亦難當。這句話趙弘潤可不是隨口說說的,要知道大魏宮廷曆代對皇子施行嚴格的精英式教育,勒令隻要滿六歲的皇子都必須到宮學學習,每日天蒙蒙亮就得起,黃昏時分才放學,至今回想起來,趙弘潤真的難以想象,他這些年究竟是怎麼熬過來的。

  可熬了整整八年之後,他再也熬不住了。

  在他眼裏,這皇宮簡直就是監獄跟和尚廟的結合體,苦悶、憋屈、無趣,如果可以的話,他寧可當一個庶民,也不想呆在這種毫無自由的地方。

  這些年趙弘潤唯一的樂趣,就是在前往後宮拜見養母淑妃的期間,遠遠地看看那些水靈靈的宮女,養養眼,否則他那雙眼睛真得要被那群俊俏的小太監與五大三粗的宗衛們熏瞎了。

  遺憾的是,即便他貴為皇子,即便那些水靈靈的宮女們其實心底裏也恨不得侍奉左右,但奈何大魏宮廷有祖製,嚴禁宮內侍女接觸任何一名未出閣的皇子,若發生苟且,該皇子得到宗府的小黑屋麵壁思過,

而該名犯禁的宮女,直接仗斃。

  因此,在宮內沒有任何一名宮女膽敢靠近趙弘潤這種未出閣的皇子,她們頂多在遠處好奇地張望幾眼,然而惶惶逃離,生怕被別的宮女或太監瞧見。

  “這尼瑪的是什麼日子!”

  長長歎了口氣,趙弘潤在篝火中翻動著手中的烤魚。

  咦?皇宮之內哪來的篝火?

  這個問題問得好。

  正如中書右丞虞子啟提醒大魏天子的那樣,八皇子趙弘潤可不是個會甘心吃虧的主。

  好不容易熬了八年終於等到可以提前出閣機會,趙弘潤又豈會放過?

  所謂知子莫若父,盡管趙元偲與趙弘潤接觸地並不多,可他倆終歸是父子,趙弘潤的秉性,大魏天子差不多也摸透了。

  不錯,趙弘潤早就想好了,一旦出閣辟府,他必定不會再逗留於皇宮,從此那就是魚回大海虎歸山,天高皇帝遠。到那時候,想去哪,就去哪,想玩什麼,就玩什麼。這才符合逍遙二字!

  可誰曾想,作為堂堂大魏天子的父親,竟然背棄承諾,不許趙弘潤出閣,甚至於,還派一幫禁衛軍來,硬是將趙弘潤的逍遙閣改回了文昭閣。

  或許大魏天子的本意是想訓誡兒子,不過這事到了趙弘潤的眼裏,無疑就成了挑釁了。

  戰爭,來臨了!

  天子做初一,皇子做十五,就看誰先吃不消了!

  手中的烤魚,在篝火的烘烤下逐漸散發誘人的香味,趙弘潤用鼻子嗅了嗅,臉上露出一副陶醉之色。

  “要嚐嚐本殿下的手藝麼?”趙弘潤問身旁的宗衛沈彧道。

  “不、不用了,殿下還是您留著吧……”沈彧咽了咽唾沫,訕訕說道。

  沈彧這可不是客氣,關鍵在於趙弘潤手中那份烤魚的來曆。

  那可是金鯉,又叫金鱗赬尾魚,是地方上獻給大魏天子的貢物,蓄養在皇宮禦花園的觀魚池,是大魏天子最喜愛的觀賞物之一。偌大的皇宮,從未有人膽敢對它動什麼歪腦筋,可是今日,膽大包天的八皇子趙弘潤卻命手下宗衛將其從池子中捕捉上來,堂而皇之地在池邊燒烤。

  金鱗赬尾,天底下最貴重的尾魚,皇貢之物,給沈彧十個膽子他也不敢下嘴啊。

  不忍直視這種天底下最貴重的魚被趙弘潤咀嚼在口中,沈彧連忙低下頭,結果難免又瞧見了那堆篝火。

  那由劈開的竹幹堆積而成的篝火,劈劈啪啪地燃燒著,不可思議地散發出陣陣幽香。

  不可思議?

  不不不,這是理所當然的!

  因為充當柴火的,正是栽在禦花園中最貴重的兩種竹子。那竹幹發紫的正是大名鼎鼎的紫竹,而竹幹上有黑色斑點的更是美名於天下的淚竹,全是大魏天子最喜愛的觀賞物之一。

  “喂,你們幾個,動作快點。”

  狼吞虎咽地將一條金鯉給啃完了,趙弘潤隨手將魚骨丟在地上,朝著遠處正在池子旁摸魚的眾宗衛說道:“加快速度,爭取在父皇問訊趕來之前,將池子裏的魚全部捕上來。”

  那些正在捕魚的宗衛聞言險些掉到池子裏。

  “殿下,太過了不好吧?”穆青提著一隻魚簍走到趙弘潤身邊,表情訕訕地勸道:“陛下乃是您的生父,您乃是陛下的親子,萬一鬧僵,這……”

  “怎麼了?”趙弘潤撇了一眼宗衛穆青,哼聲道:“他把我逍遙閣的牌匾給摘了,這就是下戰書了!你讓本皇子灰溜溜地裝作什麼事也沒發生?我告訴你,不可能!除非他允許我出閣,否則,這場戰爭不會結束!”

  眾宗衛麵麵相覷,無聲地歎了口氣:認命吧,攤上這麼一位皇子殿下是咱命不好。

  “來來來,抓上來的魚都給我烤了,一條也不許藏!”

  趙弘潤招呼著眾宗衛一通烤魚,眾宗衛雖然很清楚私盜皇宮觀魚池內的魚是重罪,卻也無可奈何,誰叫他們是這位皇子殿下的宗衛呢。

  這幫人在這邊堂而皇之地烤魚,早有路過的太監們驚駭地將這件事匆忙稟告到垂拱殿。

  此時大魏天子趙元偲正與三位中書大臣在殿內批閱章折,忽見一名中年太監急匆匆地闖了進來,叩拜於地驚呼道:“陛下,大事不好!”

  “怎麼?”趙元偲微微一驚,下意識地就以為發生了什麼大事。

  隻見那名太監氣喘籲籲地說道:“八殿下,是八殿下……”

  “慢慢說。究竟怎麼回事。八殿下怎麼了?”

  一聽事關八皇子趙弘潤,趙元偲心中頓時明了了幾分。

  其實這位大魏天子也猜到自己那個兒子絕對不會善罷甘休,肯定會鬧出什麼事來,隻是,恐怕他萬萬也沒想到他那個竟有這個膽子,準備將他觀魚池內最喜愛的金鱗赬尾一網打盡。

  “八殿下他,在禦花園觀魚池旁,烤魚而食……”

  “哦。”

  這不算什麼,趙元偲繃緊的神經又放鬆了,心說烤個魚有什麼大驚小怪的?那小子現在正在氣頭上,隻要別把禦花園一把火燒了,朕也就由著他去了。

  似這般想完趙元偲正要繼續審批章折,忽然心底沒來由地一沉,徐徐將頭轉向那名太監。

  “他……烤的什麼魚?”

  “金鱗赬尾!”太監急切地說道。

  大魏天子倒抽一口冷氣,頓時感覺額前的青筋都繃緊了:“烤……烤了多少條?”

  那名太監遲疑了一下,低著頭說道:“遍地魚骨。”

  大魏天子一顆心頓時就涼了半截。

  『這逆子……好狠啊!竟……竟拿朕最喜愛的金鱗赬尾泄憤?』

  趙元偲感覺自己的心口一陣揪心般的緊縮,哪裏還顧得上審批章折,連忙放下筆,疾步朝著禦花園而去。

  三位中書大臣與大太監童憲對視了一眼,均心知大事不妙,連忙跟了上去。

  急匆匆地趕到禦花園的觀魚池,大魏天子果然瞧見自己那個頑劣的兒子正堂而皇之地在池子旁烤魚。

  一看那遍地的魚骨,大魏天子心疼地簡直要吐血。

  可當這位大魏天子的目光掃過那堆篝火時,他頓時感覺眼前一黑。

  『好逆子!好逆子!……端的是狠毒啊!』

  大魏天子痛心地心中滴血,可他畢竟是大魏的天子,不可能不顧祖宗留下的禮數,直接衝上去給自己不聽話的兒子啪啪兩巴掌。

  於是,他黑著臉走了上去。

  而在他身後,童憲、何相敘、藺玉陽、虞子啟也趕到了,當他們瞧見眼前的這一幕時,也是驚地滿臉呆滯。

  “陛下駕到!”童憲尖著嗓子喊了一句,以此提醒八皇子趙弘潤那幫人。

  畢竟這幫人烤魚的烤魚,捕魚的捕魚,忙得不可開交,還沒有察覺到大魏天子已經趕到的。

  “父皇?”似乎剛瞧見大魏天子,八皇子趙弘潤一臉驚喜的表情,根本看不出他對自己的父親憋著一肚子的怨氣。

  “父皇怎麼來了?嘿嘿!來得早不如來得巧,皇兒正好烤好了一條魚,若是父皇不嫌棄的話,試試皇兒的手藝如何,可好?”

  趙弘潤笑嘻嘻地將一條香噴噴地烤魚送到大魏天子身前,露著兩顆小虎牙,甚是可愛討人喜。

  然而大魏天子恐怕不這麼想。

  『此子簡直就是惡鬼!』

  望著呈到自己眼前的那條香噴噴的烤魚,再想到這條魚的來曆正是自己平日裏最喜愛的金鱗赬尾,大魏天子氣地渾身發抖。

  無論是天子還是天子身後的幾人,他們這一刻清楚地意識到,眼前的這位殿下,絕非是甘心吃虧的善與之輩。

  『他是故意的……』

  眼瞅著八皇子趙弘潤雖然滿臉笑容,可眼神中卻沒有幾分笑意,三位中書大臣就感覺頭皮有些發麻。

  昨日,天子摘了八皇子弘潤的逍遙閣牌匾。

  今日,八皇子焚琴煮鶴,一連毀了天子三樣平日裏最喜愛的觀賞物。

  不錯,這是赤裸裸的報複!

  如三位中書大臣所預想的那樣,這場父子戰爭的交鋒,已然一發而不可收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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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皇子揮拳 小說:大魏宮廷 作者:賤宗首席弟子

本帖最後由 iamEricc 於 2016-6-26 09:20 編輯

但凡帝王行事,必須得遵循禮數,講究“師出有名”,因此,即便趙弘潤把自己最喜愛的觀賞物給糟蹋了,但大魏天子趙元偲還是得忍著怒氣開口詢問這個兒子,他為何要這麼做的原因,盡管其中的緣由他心裏非常清楚。

  這不,明明心疼地心中滴血,大魏天子趙元偲還是接過了兒子遞過來的烤魚,接受了他赤裸裸的惡意,呃不,是“善意”。

  “金鱗赬尾啊……”

  遙想著曾經在觀魚池內歡快遊動,如今卻已變成手中烹烤吃食的珍貴金鯉,大魏天子徐徐吸了口氣,語氣愈發和藹地問道:“我兒可知此魚的來曆?”

  “是地方上送入宮中的皇貢之物吧,據說叫什麼『金鱗赬尾』。”趙弘潤一副我對此很精通的神色。

  “哦?嗬嗬嗬嗬嗬嗬嗬——”

  大魏天子一連串的笑聲響了起來,盡管看似是在笑,可是他額角的青筋卻根根綻起,使得他的笑容變得十分詭異、違和。

  『故意的!這逆子果真是故意的!』

  臉上不露聲色,依舊在大笑,然而在內心深處,大魏天子卻在恨聲咆哮。

  見天子這幅模樣,三位熟悉天子的中書大臣驚駭地麵色微變,他們哪裏瞧不出此刻的天子正是怒火中燒,隨時都有爆發的可能。

  然而這位膽大包天的八皇子趙弘潤,卻依舊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態度,這份鎮定,真叫三位中書大臣大感驚佩。

  一陣涔人的大笑聲之後,大魏天子將視線對準了兒子趙弘潤,故作不在意地問道:“明知是皇貢,我兒為何還這般糟蹋?是對朕心存怨言麼?”

  在場眾人聞言心中一凜。

  天子發難了,這種時候,若是趙弘潤的回答不能使天子滿意,那麼必定是被關到宗府麵壁思過的下場。

  然而,趙弘潤的表情依舊十分鎮定,他一臉疑惑地問道:“父皇這是說的哪裏話,皇兒豈敢對父皇心存怨言?”

  “隻是不敢?如此說來,想還是想過的咯?”大魏天子的眼神更銳利了幾分,言辭咄咄逼人。

  此時,就連老太監童憲都嚇得縮了縮腦袋,其餘兩名小太監更是因為無法承受天子的震怒,噗通一聲就跪倒在地。

  可是趙弘潤依舊不慌不忙,笑著迎合道:“父皇的疑心可真重啊,父皇乃皇兒生父,皇兒乃父皇親子,這父子二人,豈存有怨言之說?”說到這裏,他咂了咂嘴,

故作歎息道:“皇兒是有苦衷的。”

  “哦?”聽趙弘潤這麼一說,大魏天子心中怒氣漸消,反而心生幾分好奇:“你有何苦衷?”

  “是這樣的……”趙弘潤向天子拱了拱手,一本正經地說道:“前些日子,皇兒為了研製那隻風箏,花費了不少銀兩……雖然當時向父皇討要了四十兩,不過父皇也應該明白,那僅僅隻是一隻風箏的成本而已,還未算上先前的失敗品。哎,為了造出那隻風箏,皇兒前前後後花費了數百兩呐,以至於我逍遙閣……哦,不對,是我文昭閣內的存銀不足,實在不足以供養皇兒與十名宗衛的吃食。您也知道,即便是皇子身份,若想吃什麼東西也是得向膳房支付銀兩的嘛,還有給宮內小公公們的打賞……”

  按照大魏祖製,宗府每個月都會支付一筆銀兩給各皇子,作為月俸。別以為皇子在宮內吃飯就不需要付錢,事實上,就算是皇子,他們想吃什麼菜,也得事先給膳房打招呼,並且支付相應的銀兩,這是為了控製皇子的口腹之欲,防止鋪張浪費。

  另外,假如皇子差使宮內的小太監,事成之後也得進行打賞,這都是宮內默許的規矩。

  所以,未出閣的皇子基本上是很窮的,用趙弘潤的話來說,就是死要麵子活受罪,明明兜裏都沒幾個錢了,但是差使宮內的小太監時,還是得打賞一二,美其名曰,上位者姿態。

  而根據趙弘潤所言,他上個月的月俸幾乎都用在製造那隻風箏上了,沒有什麼餘錢,然而這個月的月俸又還沒拿到手裏,於是他手中就沒幾個錢了,無法養活自己跟十名肱骨宗衛,於是乎無奈之下,隻好自力更生。

  當然了,這隻是趙弘潤的片麵之詞,在場隻要是知情的,誰猜不到此子必然是對大魏天子削減他每月兩成月俸而懷恨在心,故意生出點事來,純粹是為了給天子添堵。

  “這便是你糟蹋朕的金鱗赬尾,糟蹋朕的紫竹與淚竹的原因?”大魏天子不怒反笑,氣地渾身發抖。

  “豈是如此?”趙弘潤瞪大了眼睛,自怨自艾地說道:“皇兒隻是覺得羞愧!”

  “羞愧?”天子納悶了,竟是沒發作。

  “可不是嘛!父皇您看,皇兒怎麼說也已年至十四歲,可至今為止,卻始終過著養尊處優的日子,身上所穿、口中所食,皆出自宗府供養。堂堂男兒,竟不能糊口養己,這如何不羞愧?於是皇兒決定自力更生!”指了指觀魚池,趙弘潤一臉燦爛笑容地說道:“正巧那日路過觀魚池時,皇兒瞧見池內有魚,心中忽生一計,皇兒也有手有腳啊,為何不能仿效我大魏子民,自行捕魚果腹呢?”

  “嗬嗬嗬嗬嗬——”

  大魏天子怒笑起來,怒聲斥道:“好一個自力更生!就憑這個連三歲小兒也蒙騙不了的借口,你竟是敢將朕的……”

  就在這個時候,忽見趙弘潤麵色一正,用語氣極為鎮定的一句話打斷了大魏天子。

  “隻是玩物不是麼?”

  『……』

  大魏天子聞言一愣,臉上的怒意竟是僵在臉上。

  而此時,卻見趙弘潤抬起頭來,用與他稚嫩的外表分外違和的語氣正色說道:“那日在文昭殿,父皇訓斥皇兒不可玩物喪誌。既然父皇以此教導皇兒,想必也決然不會因為區區幾件玩物斥責皇兒才是。……究竟皇子的覺悟,與區區玩物,孰高孰低?”

  『……』

  大魏天子眯了眯眼,竟是被自己兒子駁地說不出話來。

  的確,不管金鱗赬尾與紫竹、淚竹多麼珍貴,但本質終歸也隻是觀賞物,趙弘潤強行將其定義為玩物也無不可。而盡管此子那所謂的自力更生在大魏天子看來純粹隻是信口開河,可被他這麼一說,他還真不能再訓斥這名皇子。

  否則就會落下『皇子的覺悟在天子眼中竟不如區區幾件玩物』的口實,這對教導其餘皇子,可不是什麼有助益的事。

  眼瞅著天子明明氣得火冒三丈,卻不能發作,三名中書大臣看得歎為觀止。

  要知道,他們幾個心知肚明,八皇子趙弘潤為了報複而糟蹋了大魏天子平日裏最喜愛的東西,這不算什麼,若是道理上說不通,這位皇子殿下十有八九會被關到宗府麵壁思過。

  可奇就奇在,這位八殿下還有辦法讓天子有口難言,有火難以發作。

  真才叫本事!

  『好心計!好說辭!』

  三位中書大臣歎為觀止。

  他們原以為這次八殿下會引火燒身,可沒想到,弄到最後反而是大魏天子進退兩難。

  如今,就看這位當朝天子如何招架了。

  在三位中書大臣默不作聲的關注下,大魏天子趙元偲麵色一陣陰晴後,竟然哈哈大笑起來。

  “好!好!好!真乃千裏駒也!……來,朕與皇兒一同烤魚!”

  說罷,趙元偲臉上換上了一副和藹的笑容,吩咐穆青等十名宗衛道:“爾等速速將池中金鯉捕撈,朕要與皇兒一同烤魚!”

  大魏天子的這番話,令在場眾人大為震驚。

  撇除從始至終就戰戰兢兢的穆青等十名宗衛不談,那三位中書大臣早就有所預料。

  要知道趙元偲乃大魏天子,其胸襟氣度又豈是區區幾件玩物可以左右的?

  他們眼神捉狹地望向八殿下,隱隱發現這位從始至終若無其事的八殿下這會兒臉上也露出了吃驚之色。

  是的,趙弘潤驚呆了。

  按照他本來的計劃,他父皇趙元偲就算不責罰他,也不可能會這般灑脫、豁達,畢竟這些玩物那可是這位陛下平日裏最喜愛的觀賞物。

  可沒想到,趙元偲非但不責怪,反而跟他一起烤魚,這讓趙弘潤有種計劃被打亂的小慌亂。

  『真不愧是當皇帝的,這胸襟、這氣度,真沒話說了……不過,您能維持多久呢?』

  想到這裏,趙弘潤故意裝出氣餒的樣子,望著大魏天子由衷感慨道:“父皇真不愧是我大魏天子,胸襟豁達,皇兒萬萬也趕不上……”

  『這會兒才想到哄朕開心?晚了!』

  趙元偲心中冷哼一聲,不過話雖如此,能聽到這個兒子如此誇讚,作為父親他心裏也頗為高興。

  就在這個時候,隻見趙弘潤從身後拿出一隻木匣,恭敬地雙手呈上,口中說道:“父皇雖未責怪皇兒,然皇兒心中卻難以自處。願這小小禮物,能博父皇歡心。”

  『這小子莫非提早已準備了禮物來哄朕?』

  趙元偲心中納悶,接過木匣,打開一瞧,卻見木匣內裝著一株十分賞心悅目的牡丹花。

  美中不足的是,這株牡丹並非是連著根一起從土中掘出來的,而是直接被人掐斷了莖。

  “可惜!”趙元偲是懂得賞花的人,見此皺眉教導道:“皇兒太魯莽了,這等花豈能……”

  說到這裏,大魏天子忽然愣住了,心說這個兒子足不能出皇宮,他從哪弄來這株花的?

  再仔細一瞧,天子越發感覺這株牡丹格外熟悉,仿佛就是出自他最喜愛的那片花圃。

  胸口那熟悉的揪心感再次襲來,趙元偲用微微有些顫抖的右手指著這株花,試探道:“皇兒,這株……這株花你從何得來?”

  “就是父皇平日裏親自照顧的那幾株之一呀!……皇兒見它開地豔麗,心中歡喜,特地摘下來送於父皇!”趙弘潤笑嘻嘻地說道。

  大魏天子隻感覺眼前一黑,要知道那幾株花可是他在空閑時間親自照料的寶貝。

  “哼哼哼哼,哈哈哈哈哈——”

  趙元偲不由地再次哈哈大笑起來。

  『朕,朕竟然會幼稚地認為此子會迷途知返,好心送朕禮物,沒想到……沒想到……哈哈哈哈!』

  『這逆子!外表討人歡喜,這內心,簡直就是惡鬼!!』

  萬分心痛的大魏天子,徹底震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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