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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芒鞋女 -【重生之原配嬌妻】《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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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3 10:35:09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6
本帖最後由 慕冰至 於 2016-7-20 16:31 編輯

重生之原配嬌妻 作者:芒鞋女

內容簡介】:

  夫君金玉其外,家兄優柔寡斷,上一輩子,沈月淺殫精竭慮地謀劃害得他客死異鄉。

  重活一世,她只想讓憎惡之人萬劫不復,雖孑然一身,然而,冥冥之中早有注定,他的原配之位從來都為她留著。

  兩世執念,唯你罷了。——文博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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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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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3 10:35:27 |只看該作者
第001章 平妻人選

    嘉慶二十三年。

    寒風刺骨,雪簌簌地落著,偶有一兩朵被風捲入內室,融成水,印在紅褐色地板上,暈染成燭光色,晶瑩透亮。

    玲瓏疾步奔走於鏤雕塑花的走廊上,茉莉花色緞面長裙的下擺墜上一層冰霧,轉道,急匆匆奔向正房。

    廳堂門口,她猛地頓住,深吸兩口氣平緩呼吸,視線掃過凍得僵硬的右手,裡邊,是博武將軍的信……

    戰事結束,博武將軍的信未曾間斷,聯想京中傳言,全程封鎖博武大將軍死訊,而往府裡的信卻是一封未曾間斷,她低頭,夫人心中有了決斷,信也不需要了,這怕是最後一封了,斂下情緒,掀開竹葉綠的棉簾,徑直進了東次間,啞著嗓音通稟,“夫人,侯爺昨晚留宿沈府,徹夜未歸,今日又入宮了,午時回來轉去了老夫人院子。”

    沈月淺書案上的手頓下,抬頭,眉宇已恢復了平靜,“前兩日去南山寺,侯爺抽中了上上簽,好事將近,你叫廚房溫一盅酒備著,晚膳我與侯爺喝兩杯。”

    玲瓏點頭的同時恭順地遞上手中的信,“夫人,博武將軍差人送來的,說您不必受此委屈……”

    沈月淺微微垂目,擱下筆,精緻的臉有一瞬的恍惚,峨眉輕抬,沒接信,而是身形僵直地望著門口,目光幽深。

    宋子御站在正屋門口,壓下心中竊喜,搓搓手,眉頭緊蹙地撩簾而入,轉入內室,他面露不解,沈月淺不日離京,該在收拾行禮才是。

    沈月淺一手托腮,意味深長地笑著,好看的眸子燦若星辰。

    宋子御尷尬地咳嗽了兩聲,落座後,視線移向窗外,雪大,枯敗的樹枝被雪層堆積,丫鬟舉著手中的棍子,用力拍打著。

    目光有意無意地掃過對面的沈月淺,二十出頭的年紀,桃麵粉腮,眉目如畫,不描而黛,不粉而飾,上身素白色緞面褙子,下著月白色長裙,縱然簡單,配上她精緻出色的臉,整個人多了份纖塵不染的嫡仙之氣。

    他便是這張臉迷住了,甘願落入她的算計,哪怕她在娘家名聲不好。心狠手辣,毫無教養,毫不顧沈府名聲。想起莊子上莫名死了的外室,對她,宋子御又愛又懼。

    沈月淺招手,玲瓏奉茶退到一側,沈月淺擺手命屋裡的人全部退下,拿起茶蓋,輕輕扶了扶上邊的茶泡子,緩緩道,“想來侯爺已經知曉我前日入宮見皇后娘娘的事了?”

    宋子御眉眼一彎,反應過來,掩飾面上得意,故作苦惱模樣。

    沈月淺容貌好,奈何父母早亡,上邊哥哥年幼,她人單力薄,要保住沈府二房的爵位談何容易,她的處心積慮,步步為營,他能理解。

    思緒漸遠,宋子御陷入了怔忪。

    沈月淺清淺笑道,“侯爺不必介懷,縱然我乃被逼無奈,可侯爺的日子還長著,宋家香火不能斷,我琢磨著平妻的人選……”說到這,她頓了頓,“三嬸出身高貴,品性大方,五妹妹耳濡目染,性子也是好的,不知侯爺以為如何?”

    宋子御目光閃爍,他與沈月淺多年夫妻哪會沒有情分,她離京是他從中作梗,沒想到臨走了,她還為宋家香火考慮,羞愧地垂下頭,不言。

    沈月淺自顧道,“我離京去廟裡已是定局,論起來終究負了侯爺,為此特意回了趟侯府,奇怪的是三嬸之前望著與宋府結親,這次卻不願意了,侯爺與我大哥走得近,可讓我大哥打聽打聽怎麼回事。”

    宋子御張了張嘴,神情不太自然,“母親也找我問過了,你們姐妹都是好的,可聽說沈五小姐上邊還有一位姐姐沒有說親,母親最重禮數,哪能讓沈府傳出五小姐越過四小姐成親的流言,母親的意思……”

    想起什麼,宋子御抬頭,神情微變,支支吾吾道,“母親也不是提繼室的事,那日韓老夫人在,母親就多說了兩句,韓老夫人喜歡亂點鴛鴦譜你也清楚,她問起了,母親當然要表明態度,文昌侯府與沈府是親家,你走了,平妻的位子也該是沈府的。”

    她還沒走,他便想著平妻的人選,說出去,文昌侯府名聲就壞了。

    哪會不知他心中所想?沈月淺眼角的笑愈發深邃了,“我倒不介意,否則,也不會與皇后娘娘說起這件事,皇后娘娘贊同五妹妹入府,侯爺若是……”

    “你怎麼能將沒影的事告訴皇后娘娘?母親心底有了……”主意二字未出口,迎上沈月淺似笑非笑的目光,宋子御胸口一顫,訕訕笑道,“我的意思是皇后娘娘日理萬機,你何須拿這些小事打擾她?”

    沈月淺驀然笑出了聲,聲音清脆悅耳,縱然兩人感情淡了,宋子御不得不承認,沈月淺從裡到外透著股吸引人的勁兒,淺淺一笑都能勾走他的魂兒。

    “看意思侯爺心中有了人選?”

    宋子御語噎,皇后娘娘牽線自是莫大的榮幸,奈何他心中有了人,且這事,拖不下去了。

    “不……不是……,是母親,上個月母親去南山寺上香遇著四妹妹了,稱讚四妹妹知書達禮,賢淑端莊,前邊韓老夫人問起,母親就說沈府四妹妹出嫁了才輪到五妹妹,比起五妹妹,四妹妹年紀更相仿……”話出口驚覺不妥,忙低頭打量身上的袍子,這件袍子是沈月淺做的,她繡工好,做什麼都好看,身邊同僚為此羨慕不已,故而,她做的衣衫,他會反覆穿。

    沈月淺斂去笑意,凝重道,“只怕我大哥那邊……”

    “大哥會答應的,你安生去廟裡就好。”話一出,宋子御臉上更顯窘態,沈未遠乃沈月淺大哥,不顧忌她的想法答應這種事,其中定有貓膩。悻悻然端起涼得差不多的茶,抿了一口,抬眸望著她。

    “那就好。”沈月淺沒刨根究底,相反,抿脣笑道,“你們商量好了我也好放心離開,不過待我走了你再和四妹妹成親可好?平妻畢竟不是正妻,與四妹妹姐妹一場,哪好意思承她的禮?”

    宋子御卻想得更多,沈家的爵位是沈月淺父親掙來的,沈懷淵和妻子死後,沈家老夫人,大房,三房皆垂涎爵位,沈月淺自幼沒少吃苦頭,對沈家埋怨已久,聯想被杖斃的兩名妾室,宋子御不寒而慄,平妻說白了比妾室高不了多少,依著她與沈家大房的恩怨,要折磨沈月茹易如反掌。

    沈月茹今時不同往日,八抬大轎,三媒六聘,一樣都不能少了。

    “你還在,若娶平妻進門,御史台言官只怕又有話說了……”

    言下之意,她走後才娶沈月茹進門。

    沈月淺嘴角的嘲諷一瞬即逝,溫聲道,“如此的話,讓四妹妹再等上幾個月,皇上找欽天監看了日子,明年夏末日子最好。”

    宋子御怔愣,明年夏末?他以為太后挑選世家中人往廟裡祈福迫在眉睫,怎麼又不著急了?

    沈月淺心情極好,杏眼微眯,詢問道“侯爺也聽說了?”

    宋子御不似她對皇后有恩,皇后願意跟她親近,這些日子被美色衝昏了頭,竟忘記打聽這件事了。

    壓下心中慌亂,搖了搖頭,心不在焉道“未聽說,那可說了去多長時日?”

    太后夢魘不斷,說乃先皇回魂,皇上派人查看黃陵一切無礙,命南山寺大師入宮打坐,大師皺眉,言宮中瘴氣重,若要消散,得尋京中有聲望人家女子入廟念經,少則一兩年,多則七八年,這才有了宋子御設計沈月淺娶平妻進門的事。

    “大師說一切皆看緣法,侯爺不用惦記我……”

    宋子御心裡急得不行,思忖片刻,斟酌道,“夫人,你去廟里路途遙遠,現下多休息才是,主持中饋的事交給母親吧……”

    沈月淺輕蹙著眉頭,道,“不好吧,母親年紀大了,累著她倒成我的不是了!”

    “不會,母親性子溫和,待人親厚,何況,你又是為了文昌侯府才去廟裡。”說著,宋子御起身,臉色急切,“趁著天沒黑,我這就與母親說說。”

    當即起身衝了出去,沈月淺挑了挑眉,這就是她處心積慮嫁的男人,為了一個想方設法害她的沒有血緣的大哥,自嘲地笑了兩聲,憋回眼底酸澀,和聲吩咐外邊的玲瓏傳膳,“傳膳吧,侯爺很快就回來了。”

    果真,不到一刻宋子御就回來了,深冬的天,額頭布滿了細密的汗,喘著粗氣道,“母親體諒你,奈何她身子不適,主持中饋有心無力,母親訓斥我不懂人情世故,現下的情形,早日將四妹妹迎進門幫你打理後宅,休息好了,你才有精神祈福。”

    沈月淺心底冷笑,面上仍然掛著和煦的笑,“也好。”

    “那我明日就找人看日子上門提親。”宋子御愉悅道,就著衣袖擦了擦額頭,轉向沈月淺時,目光訕訕,心虛地移向別處。

    沈月淺裝作沒看見,越過他,走到棉簾時,頓了頓,道,“廚房備了你喜歡的菜,今晚當提前為我送行好了。”

    宋子御舒了口氣,與她商量道,“月淺,今晚我……”

    “杜姨娘剛來問過,我替你應下了,用膳後就去吧。”沈月淺扶了扶額頭,蓋住眼中的寒意。

    宋子御快兩年沒碰過她的身子了,幾次小產虧了身子後她對那事淡了,他也不好強人所難。他身邊美人環繞,不是非她不可,比起沈月淺,她們更懂他的喜好。

    宋子御頷首,附和道,“聽你的,以免她又來鬧。”

    翌日,快巳時宋子御從杜姨娘院裡出來,意氣風發地去沈府商量提親適宜,婚期定得急,日子在一個月後。

    十二月二十五,確實是個好日子,太后的生辰之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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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3 10:35:40 |只看該作者
第002章 夢碎人亡

    宋子御春風得意,沈月淺備的聘禮豐厚,他在沈月茹跟前也抬得起頭來,事關宋家臉面,沈月淺做得極好。

    沈月淺還沒離京,文昌侯府娶平妻一事極為低調,京中,少有人聽到風聲,沈府和宋府的請柬準備等太后生辰後發出去,事情倉促,措手不及之餘,流言也會少很多,起碼成親前不會有風言風語傳出。

    十二月二十乃太后壽辰,文武百官攜家眷入宮獻壽,沈月淺著涼了,常咳嗽,未免入宮犯忌諱,她備好了禮,劉氏與宋子御帶去即可。

    劉氏與宋子御入宮了,沈月淺喝完藥,強撐著疲軟的身子拿出櫃子下層的錦盒,在窗下的圓木桌前落座,“玲瓏,將窗戶打開。”

    “夫人,您病得不輕,寒風入骨,風寒會愈發重。”玲瓏心疼道。夫人自幼要強,小時候不受沈太夫人待見,大房三房三番五次陷害,若不是夫人精明,早已遭了毒手,嫁與侯爺借文昌府的人脈保住了大少爺的爵位,不成想,大少爺不是二爺親生的……

    沈月淺語聲羸弱道,“打開吧。”她並非為了取暖。

    玲瓏心裡納悶,施禮後退下。

    沈月淺倏然笑了,病氣的臉嬌艷如花,撕開保存得極好的信封,一張張扔進火盆子,她為了所謂的血緣辜負了他,害他戰死沙場,她有什麼資格留著他贈與的溫暖?

    信化為灰燼,沈月淺臉上漾著妖冶的笑,細看,卻能發現笑裡夾雜了其他……

    太后壽辰宴會上,皇上來了興致,念及去廟裡祈福的兩位夫人皆沒有子嗣,特給二人夫君賜了平妻,其中,就有宋子御。

    說來也巧,皇上賜婚的人選正是沈府三房五小姐,宋子御臉色大變,不知如何是好。

    沈月茹也在場,她嫁進文昌府本是風風光光的事,因著體恤沈月淺,只敢請近親之人,且請柬現在還沒發出去,心中本就梗著刺,聽聞皇上的話,更是氣血上涌,顧不得沈未遠的擠眉弄眼,拿起手中的杯盞朝沈月裳摔去,破口大罵……

    沈月裳額頭被砸出了口子,鮮血直流,沈月茹猶不解氣,當著眾人說了她與宋子御的婚期。

    能參加太后壽宴的人不是泛泛之輩心思一轉就明白了,光明正大的談婚論嫁沒漏一點風聲,若不是兩人有了私情,何須藏著掖著?

    太后壽宴見血已是忌諱,皇上震怒,強行賜婚宋子御沈月裳。

    沈月茹氣急攻心,身子往下一軟暈了過去,旁邊為沈月裳診治的太醫給沈月茹把脈,太醫道沈月茹已有兩個多月的身孕。

    皇上勃然大怒,聘為妻,奔為妾,沈月茹不懂禮數,教養不當,實在是有辱門風,連帶著皇上對宋子御和沈未遠也不喜起來。

    宋老侯爺英明神武,不成想教出來的兒子這副德行,聯想博武將軍奔赴戰場前求他的話,“皇上,此去收復失地,微臣將直搗南蠻都城,叫他們百年內對皇上俯首稱臣,微臣無妻無子,若有幸為國捐軀,還請皇上看在微臣鞠躬盡瘁的份上,照顧文昌府夫人一二……”

    憶起南蠻投降詔書,皇上愧疚於博武將軍,當下免去宋子御兵部侍郎一職,命其回府反省,至於沈月茹,沈家和宋家商量著辦。

    聞言,剛醒過來的沈月茹再次暈了過去,醒來的時候,人已在沈府了。

    宋老夫人得知宋子御沒了官職,回府後稱病臥床不出,宋子御頹敗地侍奉左右。

    十二月二十五,侯府安安靜靜的,較平時靜謐得多……

    宋子御百思不得其解,好事怎會弄成這般樣子?他首先想到的便是沈月淺從中作梗,好巧不巧,偏生入宮前病了?

    怒氣衝衝到了正房,屋子裡充斥著濃濃的藥味,宋子御蹙眉,質問沈月淺,“是不是你做的?”

    沈月淺嘴角輕蔑地揚起,“你覺得我有這個心思?”

    宋子御這才注意她臉色蒼白,毫無血色,心煩意亂道,“不是你誰跟我有這麼大的仇恨?”

    “侯爺覺得我和你有仇?”沈月淺促狹地望著他,眼神黑而晶亮。

    宋子御竟不敢與她直視,不自然地移開眼,除了沈月淺他真想不到誰與他和沈未遠過不去,口不擇言道,“不是你還有誰,我與你直接說好了……”

    “你離京去廟裡祈福是我拖韓大人將你的身辰八字遞給皇上,我與四妹妹兩情相悅,她性子軟,待人隨和,比你好千萬倍,沈府世子就是你大哥是她親哥哥,身份上她不比你低……”

    說到後邊,宋子御眼眶通紅,篤定是沈月淺私下使壞,沈月茹懷著他的孩子,而沈月淺一輩子都不會有孩子了,眼紅嫉妒,有什麼做不出來?

    宋子御惱怒,氣得臉色通紅面目猙獰,嘶吼道“是你,一定是你,你嫉妒四妹妹什麼都比你強,連帶著你用親事換來的爵位都是幫她大哥謀劃的,活該你有如此報應,家破人亡,唯一的弟弟沒見著光就死了!”

    沈月淺充耳不聞,嘴角淌過溫和的笑,不疾不徐反詰道,“你現在的境況確實比我好得多,上有老下有小,一家和睦呢……”說到這裡,她淡淡瞥著他,話鋒一轉“我倒是忘了,四妹妹能不能進府可不好說,你也說過老夫人最重禮數,大著肚子進門有傷風化,老夫人能不能接納四妹妹還不好說……”

    宋子御被美色衝昏了頭,劉氏清醒著,這時候皆沈月茹進府便是忤逆皇上,劉氏怎會拎不清後果?

    事實,劉氏已經給沈府去了信,沈月茹品德敗壞,肚子裡的孩子沈家人自己看著辦,反正沈月茹想進侯府,門都沒有。

    沈月茹肚子裡的孩子勢必保不住了。

    宋子御臉色鐵青,握成拳的手青筋直跳,嘴脣哆嗦著,“毒婦,果真是你做的……”

    沈月淺笑笑,不置一詞。

    沈月淺一顰一笑印入宋子御眼中好似透心的針錐,刺得他胸口發痛。

    “你快些還能趕上薛氏逼四妹妹打胎的情景,晚了,就只有一盆血水了……”

    “毒婦,毒婦……”宋子御腿腳打顫地往後退,眼裡充斥著血絲,慌亂地朝外跑。

    沈月茹肚裡的孩子是他的,不能沒了,不能!

    傍晚的天際殘著少許的白,屋裡一室黑暗,沈月茹躺在床上,沒有一絲生氣。

    就在剛才,她肚子裡的孩子沒了,沈未遠準備將她送給越州巡撫,身形肥碩,年紀和沈懷慶差不多,果真是去伺候他的。

    沈未遠,是他慫恿沈懷慶與賈氏的。

    沈未遠名義上為二房長子,實則是大房的孩子,二叔二嬸成親多年沒有孩子,太夫人做主將沈未遠過繼給二房,目的是爵位,這件事,她也是十歲時才知道的。

    沈未遠優柔寡斷,只重利益,討好沈月淺替他謀劃,為此沈月淺連親事都算計進去了,結果又能好到哪兒去?

    她們在沈未遠眼中,不過是交換權勢的籌碼罷了。

    “小姐,三小姐來了。”蒼竹通稟的同時掌了燈,屋子亮了,襯得沈月茹臉色愈發不蒼白。

    沈月淺自顧進了屋,任由玲瓏解掉她身上的披風。

    沈月淺略施粉黛後氣色好了許多,比沈月茹更是綽綽有餘。走近了,在床前凳子上落座,面露擔憂,“聽說你病了,怎地如此不小心?”

    明知故問!沈月茹瞪著她,目光染上了一層霜。

    她與沈月淺自幼不對付,知曉沈未遠身份後她有意避著她,薛氏叮囑她不可惹沈月淺生氣,她不愛阿諛奉承,沈月淺仗著容貌好不將她放在眼裡,同樣是嫡小姐,她憑什麼低她一等,故而,不為了起爭執只得避著。

    “大夫看過了?可惜大哥雖是世子,皇上還沒讓他繼承侯爺,否則拿了牌子請宮裡的太醫看看也好。”沈月淺眉眼微蹙,遺憾道,“侯爺來沈府看你被太夫人攔住了,無法,只得我走一趟了。”

    “用不著你假好心,母親與我說了,不是你,我何苦躺在這裡?”沈月茹身子弱,聲音也比以往小,氣勢仍還在,一如既往的尖聲惹人厭。

    沈月淺抿脣笑道,“可不是我,是我大哥,說起來也是你大哥,你現在的境況是他一手促成的,當然,也與你好高騖遠有關,怎麼,我說錯了?”

    沈月茹無言以對,她想學她借宋子御飛上枝頭當鳳凰,沈月淺的話沒說錯,是她不自量力。

    “你若聽我的話,我能幫你擺脫眼下的困境,不過,你得幫我做件事……”沈月淺吩咐玲瓏出去守著,也不急著沈月茹給她答覆,她時間,有的是。

    “想蒙我?”

    沈月淺擺手打斷她的話,“你現在沒有選擇的餘地,不去越州,只能聽我的。”

    “之後呢?”

    沈月淺笑出了聲,“之後就看你自己了,出府買宅子做點小生意嫁個老實本分的人或讓宋子御養著你,這點於你不算難。”

    “你倒說得出口,宴會上我名聲盡毀,誰還敢要我?”沈月茹將名聲二字咬得重,她心底不是不恨沈月淺的。

    “這便與我無關了,你想好了差人去侯府給我送信……”

    語聲未落,沈月茹怒道,“不用了……”沉默片刻,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咬牙切齒道,“你要我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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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3章 來生不遇

    沈月茹辦事謹慎,春末時才將前後事打聽清楚了。

    “難為李媽媽多年前的事還記得清楚,二嬸難產確實有貓膩,二叔死了,祖母不會讓二嬸平安生出兒子和大哥搶爵位,事隔多年,你知道了又能怎樣?”

    沈月茹小產後郁結在心,臉上始終帶著久病不愈的蒼白,配上眉目間輕蔑的嘲諷,面目猙獰而恐怖,暗想沈月淺形單影只,文昌侯府留著她不過是看在她為太后祈福的份上罷了。

    她也是個可憐人!

    沈月淺輕輕挑了挑眉,平靜道“用不著可憐我,不久,你與我也差不多了。”

    “哼,誰會可憐你?”沈月茹不屑一顧地移開眼,沈月淺要對付沈家是她的事,若不是越州巡撫逼良為娼被彈劾,她已在往越州的路上了,沈月淺不過運氣好遇著有人彈劾越州巡撫罷了。

    張了張嘴,終究沒有問她誰在暗地幫忙,她做好本分就夠了。

    沈月茹心裡知曉沈未遠要遭殃了,搬出沈府過了幾日清靜日子才如夢初醒,明白過來沈月淺當日話裡的意思。

    果真,緊接著沈家私設青樓,引誘威脅朝中官員泄密被人彈劾,皇上命人徹查此事,關於沈未遠乃大房所出的事也被挖了出來,沈太夫人身邊的李媽媽狀告太夫人蛇蠍心腸,害二夫人難產,一屍兩命……

    一時之間,沈府被推到了風口浪尖,連帶宋子御也受了牽連,宋子御賄賂朝中大臣正是在沈府青樓,皇上怒氣難平,下令收回宋府沈府的侯爵,將宋家人逐出京城永世不得入京,比起宋家,沈府境況更慘,沈未遠到手的侯爵飛了,沈太夫人殘害人命收押不日處斬,沈未遠品性敗壞,從沈家族譜除名,沈家族人害怕受牽連,爭相狀告近幾年沈未遠為拿到爵位犯下的罪行。

    沈家,猶如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刑部大牢,地面陰暗潮濕,沈未遠坐在角落裡,衣衫凌亂,神情狼狽。

    沈府和宋府幾乎同時遭罪,唯獨沈月淺,不僅沒受牽連,相反,要離京為太后祈福得了太后賞賜,沈未遠本就不傻,怎會不明白其中關鍵?

    “賤.人,賤.人……”

    他口中的賤人正穿著大紅色衣衫閑庭信步而來,不著粉黛卻嬌艷得叫人挪不開眼。

    “賤人,你這個賤.人……”

    沈月淺為之輕笑,走近了,居高臨下看著面目全非的沈未遠,“你還有精神自嘲,真不愧是京中有名的謙謙君子……”

    沈未遠掙扎著爬起來,伸出手抓沈月淺,卻未碰到她一絲衣袖,惡毒地嘶吼道“果真是你,你毀掉沈府於你有什麼好處?沒了娘家,夫家落敗,你以為劉氏會放過你?”

    宋太夫人精於算計,事出後不會休了她,只會留著折磨她,至死方休。

    “難為你關心我,衝著這點我也會想方設法護著自己,今日來是看在多年兄妹情分上贈你一身衣衫,玲瓏,將袍子拿過來。”沈月淺笑得燦爛,“自幼你便在意旁人眼光,雖落了難,奔赴刑場也該光彩體面才是。”

    玲瓏雙手奉上衣衫,沈月淺輕輕觸摸著上好的杭綢,笑得愈發開懷,“你未說親,想來不能體會成親時喜悅,這一身大紅衣袍當給你過過癮!”

    約莫想著開心的事,沈月淺嘴角的笑堪比春日的海棠,嬌艷欲滴,炫彩奪目,她來只為膈應沈未遠,她能為他奮不顧身,也能毀了他似錦前程以及性命,皇上處死他這等事由她說出來再合適不過。

    她開懷大笑,笑得狠了,眼角淌出了淚花,笑聲與沈未遠的怒罵縈繞在整個牢房,驚悚而恐怖。

    劉氏和宋子御被逐出京,沈家人入了獄,她憎惡的人都得到了報應,她已了無牽掛。

    沈家人流放千里之外的西北,她沒有去送行,快離京了,她準備收拾包袱,她的東西多,只選了兩身衣衫和積攢的銀兩,內心平靜得如一汪死潭,再無任何波瀾。

    六月十五,艷陽高照,沈月淺同其他人一道乘馬車前往寺廟。

    玲瓏在側撐著傘,目光隨著沈月淺的視線注視著高大巍峨的城墻。

    沈月淺望向城門口,旁邊角落,停著一輛白色簾帳的馬車,府裡死了人,出行會在馬車右上角掛上一朵白花,以免衝撞了貴人,這輛馬車便掛著花。

    轉身離去時,余光瞥到馬車上下來一人,素白色衣衫,身形玉立。

    沈月淺頓了頓,回眸,一步一步朝馬車走去。

    “侯夫人好。”男子躬身施禮,語氣疏離而淡漠。

    沈月淺神色微僵,好些日子沒聽到這個稱呼了,年後,宋子御自顧不暇,下人們聞到風聲避她如蛇蠍,主動稱呼她侯夫人的不多。

    他死了許久,身邊之人還用如此方式記著他,沈月淺盡力維持臉上的平靜,“免了吧,你大哥……”以為說起他能如往常輕鬆,終究低估了自己的忍耐,垂目,斂下心中酸澀,一字一字頓道,“他的墳墓……”

    “我大哥已死,侯夫人何苦再說起他?”說著,吩咐身後的人抬出一個箱子來,“這是我大哥的遺物,他屍骨無存,有勞侯夫人替我大哥在京外尋一處安靜之地,不受世人干擾!”

    沈月淺眼神一暗,文博武為人果斷,未雨綢繆,必是死前有所交代,正因為是死前交代,她心裡才更難受,他戰死沙場是為了她,死了還記掛她要護在她身側。

    他後悔的是那兩年不在京裡叫她受了委屈,她卻慶幸,沒有讓他看見最不堪的自己。

    “謝謝你。”沒有文博文,她哪能將手伸到越州去?朝堂風向也不會轉得如此快。

    男子輕笑,“侯夫人見笑了,大哥眼裡容不得沙子,忍了這麼多年已是極限,此去一別,後會無期,告辭。”

    話畢,男子躍身上馬,揮鞭離去。

    沈月淺神思恍惚,抬頭,炙熱的陽光刺得眼眶濕潤,和他離京那日差不多,火辣辣的太陽曬得她眼角出了汗。

    那時,她已嫁給宋子御了,文博武寫信請她送行,思慮再三,她忍不住去了。

    涼亭裡,他在左他在右,他自酌自飲道“南蠻這次占領南倉怕有人裡應外合,沈未遠急功近利致使一萬士兵喪命已引得皇上不滿,你不必擔心,我前去必會想法子護你大哥周全,阿淺……你……”他頓了頓,終究沒有將口中的話問出來。

    是他為人木訥,不善言辭,心中盼著她安好卻由著旁人欺負她,他活該。

    他做得夠多了,沈月淺不忍再拖累他,她已嫁作人婦,與他見面越來越少,那一刻,沈月淺想過,若是那兩年她最難熬的時候他在京裡,她會不會後悔選擇了宋子御,仔細想想答案是否定的,他的父親戎馬一生,母親深受太后喜歡,她與他,中間隔著的不只是身份,“此去又要一兩年,你可是想問我什麼?”

    “沒什麼,你高興便好。”他眼神落寞,沈未遠不是她親哥又何妨,瞞著,她為沈未遠做的一切才不會叫人別人心疼,他知情,心疼她護著她已足夠,何苦叫旁人笑話她?

    那日,兩人坐在涼亭裡,像多年相見的老友,把酒言歡。

    此後,那日刺眼的光為她的心蒙上了一層霜,冰涼之下,住著她心中的太陽。

    “玲瓏,抬好箱子,我們走吧……”

    孑然一身,所能回想起的不過是與他同處的時光。

    法林寺地處偏僻,沈月淺逛了三個月,終於尋到一處滿意的地,四周山林環繞,夏天能避著太陽,冬天能避著冷風,弄好文博武的衣冠塚,又是一年秋了。

    廟裡的日子平淡,沈月淺習慣每日去他墓前坐坐,有時候一小刻,有時候一整天,她喜歡現在的日子。

    文博武將軍逝世的三周年,皇上休沐三日哀悼其在邊關創下的安寧,宮中齋戒三日。

    廟裡聽說消息,多嘴的小尼姑打聽起博武將軍的事跡來,沈月淺不欲參合,徑直回了屋。

    屋裡,立著文博武的牌位,“玲瓏,聽說你家裡還有爹娘?過些日子你回去找他們吧,你爹娘若後悔賣了你,你便留下侍奉他們終老,若他們死不悔改,莫要被所謂的親情牽絆。”他的三周已過,她留在世上的理由也沒了。

    玲瓏早已看出她求死的念頭,來廟裡不過是藉口,侯爺以為他收買韓大人害夫人離京,夫人不願意來,皇上不會勉強她,夫人心思縝密,日子算得好,不緊不慢,剛好在兩府遭難之後離開,玲瓏跪下哭著求她,“夫人,博武將軍定希望您能好生活著,他最是疼您,奴婢感受得到,您要保重自己。”

    “我活著的時候拖累了太多人,我娘何苦不是被我拖累了連著弟弟也死了……”嘴角扯出一抹酸澀,咽下,緩緩道,“箱子裡是這些年的積蓄,你爹娘不認你,你攥著銀兩買處宅子,買些下人回來伺候,你的人生還有許多值得留戀的東西……”而她,家破人亡,一無所有。

    玲瓏胡亂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淚,知她去意已決,梨花帶雨起身,哽咽道“奴婢待您頭七後再走。”淚眼朦朧地打量她,夫人如芙蓉出水,絕艷傾城,博武將軍眉清目朗,妖冶魅惑與她再登對不過,偏生……可能是知曉她快死了,玲瓏忍不住問出困惑她多年的問題“夫人,您有沒有後悔過?”

    博武將軍替皇上巡防邊關,兩年後回來,夫人已嫁做人婦,為了所謂的至親大哥。

    久久沒聽到回應,玲瓏驚覺說錯了話,小心翼翼地退出屋子,關門時,聽到一聲呢喃“我唯一悔的是拖累他為我奔波多年,至死都沒有娶妻生子……”

    下一輩子,她與他別再遇見了,不相遇,不相識,不相忘,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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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3 10:36:07 |只看該作者
第004章 重生歸來

    炎熱的盛夏,空氣都變得燥熱,院子大樹飛來一隻知了,鬧得人愈發煩躁。

    沈月淺輾轉反側,睡不踏實,腦子迷迷糊糊,混沌不清,耳邊是嘈雜的腳步聲以及歇斯底裡的嘶喊。

    她緩緩睜開眼,扭頭,被屋子裡的裝飾嚇得冷汗直冒,分明是她的閨閣,簾外梨花木圓桌上放著新鮮的荔枝,有一年,偶然讀到一首詩,她便喜歡上了荔枝,沈懷淵答應她,夏天託人從南邊運點回來,誰知,沒等到盛夏,沈懷淵就死了,周氏當時懷著身子心力交瘁卻沒忘記沈懷淵應承她的話,剛入夏,挺著肚子回了周家,拖她舅舅南下時趕在荔枝過季前帶點回來。

    這件事,好多年了。

    荔枝不易保存,路上得用冰塊涼著,而此時,桌上的籃子還滴著水,一滴一滴打在青木板上。

    她眼眶有些發熱,周氏死後,她從未再吃過荔枝,哪怕文博武不遠千里捎回來撿了最新鮮的送到侯府,她都未曾嘗過一顆。

    “小姐,您醒了?夫人肚子痛,怕是要生了。”玲瓏撩開簾子,臉上透著急切,峨眉輕蹙。

    沈月淺驚訝地張大了嘴,玲瓏一身淺綠色衣衫,身形乾癟,眉眼稚嫩,完全沒長開的模樣。

    她記得,玲瓏說等她頭七後再走,她不忍留文博武一個人在郊外,叫玲瓏將她的骨灰擱在廟外的半山腰,風吹日曬,她都能遠遠望著他,看著他足矣。

    玲瓏以為她身子又不好了,前兩日,三小姐與四小姐在湖邊起了爭執,四小姐性子衝動,一句不合,伸手將三小姐推入湖中,入夏後,湖水不冷,偏生老夫人以三小姐年長不讓著妹妹為由罰三小姐去祠堂跪著,夫人知道將三小姐接回來已經是一個時辰後了,祠堂陰暗潮濕,小姐生病,好些日子不見好。

    玲瓏上前探了探她的額頭,低聲問“小姐,您哪兒不舒服?”

    “玲瓏。”沈月淺拽著她手臂,靠在她懷裡,反覆呢喃,“玲瓏,玲瓏……”

    “小姐,奴婢在,您哪兒不舒服,我去請大夫來看看……”當日怨她反應慢,否則,小姐怎會被推入湖中?轉身,一臉愧疚地去尋大夫。

    “你說我娘怎麼了?”沈月淺不知她如何又回到了自己十歲那年,這一年,沈懷淵去世,周氏難產而死,剛出生的弟弟也死了,王氏對外說她弟弟命裡帶克,剋死了爹娘,自己無臉於世,故而生下來便是個死胎。

    可沈月淺記得清楚,周氏生產前來屋裡守著她,她還聽到她肚子傳來動靜,嫁給宋子御,她也懷過孩子,胎動意味著什麼她也是清楚的。

    “二夫人剛給小姐您拿了荔枝來,喝了一杯水等著您醒,誰知肚子不好了,已經吩咐人去請產婆了……”

    玲瓏的話未說完,沈月淺推開玲瓏,看向窗外,今日是周氏生產的日子?著急地翻身下地,跑得急,鞋子只穿了一隻在腳上。

    “小姐,快回來,您還沒換衣服呢。”

    沈月淺哪聽得進玲瓏的話?周氏今日會死,上輩子,她來不及見她最後一面是她心底的痛,那陣子她風寒後一直不見好,整日渾渾噩噩,猛地一日醒來,王氏身邊的李媽媽領著一群丫鬟進屋,強行給她換上素白色的麻衣,那時候,她才知道,周氏難產,死了三天了,她連與她告別的機會都沒有。

    周氏住在隔壁的雲錦院,她進去的時候,門口已經站了許多人,她祖母王氏,大伯母薛氏,三嬸羅氏,還有許多下人,將門口圍了個水泄不通。

    她腦子轉得快,這時候,後邊的玲瓏追了上來,沈月淺冷靜吩咐道,“玲瓏,你快去二門,讓盧平派人通知我外祖母我娘生了弟弟,活著的,再讓盧平帶著我爹留下的護衛進院子,有人要害我娘和弟弟。”

    上輩子,便是這些人害得她形單影只,為了沈未遠那個白眼狼不顧一切,她要護住她娘和弟弟,爹沒了,她們要好好活著。

    周氏年紀不小了,十五歲與沈懷淵成親,二十歲才生下她,懷這一胎本就危險,加上門口虎視眈眈的三人,周氏孤身一人要保住孩子何其難?

    玲瓏以為沈月淺見著什麼不得了的事,喘著粗氣跑去叫人了。

    沈月淺定了定心神,急速走過去,推開旁邊的下人,站在門口,王氏緊張得不得了,二兒子死後,她心裡琢磨著將爵位給兩個兒子中的一個,孫子再親也不是她肚子裡出來的,奈何沈懷淵名義上有兒子,他死了,爵位多半會落到沈未遠頭上,可周氏若平安生下兒子,沈未遠不是二房的孩子被翻出來,爵位便是這個未出生的小子的了,不喜大孫子得爵位,更不喜這個小孫子。

    兩相權衡,這個孩子不能留著。自來,爵位傳嫡再傳親,皇后名下也有過繼的二皇子,可太子之位仍給了皇后懷胎十月生下的四皇子,意思不言而喻,自己肚子裡出來的不是過繼比得上的。

    見人擋在門口,王氏輕蹙了蹙眉,看清是沈月淺後,嘴角勾起一抹笑,溫聲道,“月淺,過來,你娘在屋裡……”

    語聲未落,沈月淺已掀開簾子走了進去,王氏訝然,回過神來眼底閃過一絲憎惡,面上卻掩飾得極好。

    “月淺,快出來,產房哪是你這種小姑娘能進去的?”

    這哪算得上是產房?一張床,一張桌子,四張凳子,連簡單的帷帳都沒有,女子生產碰不得涼,而周氏身下卻是涼席,床邊,產婆垂頭玩著指甲上丹紅,心不在焉喊著,“二夫人,用力,用力。”

    沒生過孩子,沈月淺也清楚產婆有問題,接生的婆子身子必須乾淨,否則,生產之人易染上炎症,甚至,產婆接生時,身上的脂粉都得洗乾淨了。

    產婆注意到後背射來陰寒的目光,回眸,見是一個小丫頭,絲毫沒放在心上,“快出去……”去字還沒出口,臉上傳來火辣辣的疼意,產婆睜捂著臉,不可置信,“你,你竟敢打我?”

    “我不止打你,待會還能殺了你,明月,明月……”沈月淺對著她濃妝艷抹的臉厭惡得很,朝外大聲喚周氏大丫鬟明月的名字。

    明明是一個小丫頭,產婆卻被她臉上滔天的恨意嚇得驚魂未定,後退了好幾步,旁邊的另一產婆也被嚇得沒敢吭聲。

    “小姐,您身子還沒好,您怎麼來了?”明月給周氏端熱水去了,聽到產房有人喚她,急急走了進來。

    “明琴,明畫,明竹去哪兒了。”沈月淺一身絲薄寢衣,髮髻散亂不堪,腳上拖著一隻鞋,明明狼狽的打扮,卻叫人挪不開眼,眉目陰狠,氣質冷清,周身籠罩著肅殺之氣。

    明月擱在盆子,還沒了解眼下的情形,老實道,“明畫在生火,明竹替夫人拿小少爺的衣衫去了,明琴,去通知太夫人了……”

    沈月淺目光陰沉,心下了然誰是王氏安插在周氏身側的人了,字正腔圓道,“你將這兩人轟出去,守著門口,沒有我的吩咐誰也不準進屋,若有人硬闖,直接殺了,我幫你擔著……”

    剛進屋的王氏聽著這話憤怒不止,呵斥道,“你這是做什麼,你娘正在生孩子,你就在一邊作孽?”

    “王氏,這件事我會與你仔細說道,你等著,明月,照我的吩咐做,誰若阻攔,殺了。”明月和門口的侍衛明朗是兄妹,兩人是沈懷淵從街頭買來的,會些拳腳功夫,明月本要伺候她的,沈懷淵念及明月年紀與周氏相仿,故而一直服侍周氏,明月手裡有一把匕首,府裡人都是清楚的,王氏也不敢亂動,氣得嘴角都歪了,“你叫我什麼?如此不懂禮數,來人,將三小姐帶去祠堂,問問她爹是不是活著時教她這麼喊的?”

    沈月淺冷冷瞥了王氏一眼,轉過頭,明月掏出匕首,兩位產婆嚇得不輕,哪需要她推,戰戰兢兢自己往外邊跑去,王氏暴跳如雷,“好啊,你爹屍骨未寒,你便忤逆我,李媽媽,叫二門的婆子來,今日不收拾她,我看她不知道府裡誰說了算……”

    李媽媽想說什麼,張了張嘴,無言聽話地退下。

    王氏怕死,沒有人她不敢往裡邊走,沈月淺關好窗戶,周氏臉色慘白,血色全無,剛才動靜那般大她都沒有睜眼瞧一瞧,沈月淺鼻頭髮酸,瞬間,熱淚滾燙地順著臉頰留下,顫抖地探向周氏的鼻子,淚愈發洶涌了,“娘?”

    “阿淺,娘在,你做得好。”周氏肚子痛得奇怪,她生過孩子,產婆的懶散她怎會意識不到,之前她叫出聲也是肚子痛極了,不想產婆看都不看只讓她用力,更加應證了她心裡的猜測,有人,不願意她生下這個孩子。

    “阿淺聽話,娘只怕還有一會兒,你讓明畫給娘熬一碗雞湯,一定要寸步不離守著。”明明大熱的天,沈月淺卻雙手冰涼,周氏心疼地摸了摸她的頭,“阿淺長大了,知道怎麼做的。”

    二門的粗使婆子與盧平一道來的,沈懷淵死後,他身邊的小廝若不是有周氏護著,早就被王氏全部發賣出去了,好不容易留在府裡,境況卻也不甚好,被栽贓陷害,殘的殘,傷的傷,盧平便是傷殘中一員,他之前在沈未遠身邊伺候,王氏送沈未遠的硯台丟了,在他房間收了出來,被打殘了一條腿。

    “好大的膽子,內院是你們能進的?盧平,誰給你的膽子?”王氏這邊氣還沒消,見著盧平,愈發來氣。

    “奴才給太夫人請安,三小姐擔心有人陷害七少爺,命奴才候命。”盧平態度恭順,聽在王氏耳朵裡更是刺耳。

    “娘,您別生氣,盧侍衛也是為著二弟妹好,我們等著吧,大喜的日子,別鬧出麼蛾子才好。”薛氏在旁邊幫王氏順著氣,一邊給盧平使眼色,“你站旁邊去,太夫人見著你心裡不舒坦,若不是大少爺求情早已將你發賣出去了……”旨在提醒盧平,他可是大少爺的人。

    盧平不為所動,明月心底回過神來,去廚房,不一會兒端著盆雞湯進了屋,王氏氣得胸口起伏,罵道,“作孽啊,作孽啊……”

    沈月淺充耳不聞,喂周氏喝了湯,按著周氏的吩咐,小心翼翼扶起她,扯了床上的涼席,明月幫著明竹鋪好褥子後,重新扶著她躺回去。

    明竹這才去正屋抱簾帳,枕頭,被子……

    一應齊全後,三個人坐在床邊,等著周氏生產……

    半個時辰,周氏緊咬著貝齒,臉色烏青,手拽著身下的褥子,額頭青筋直跳,細細碎碎出聲,“阿淺,準備好了?按著娘說的做。”

    幸得沈月淺骨子裡活了幾十歲了,否則,早已慌亂得找不著北,靜下心,按著周氏雙腿,彎腰,等候孩子的到來。周氏一鼓作氣,不消片刻聽到嬰兒啼哭的聲響。

    外邊的王氏薛氏震驚對視一眼,王氏怒極攻心,張嘴,呼吸凝滯地瞪著簾邊抱著襁褓鮮血淋漓地沈月淺,身子直直地往後仰去。

    “娘……”

    “太夫人……”

    沈月淺輕輕拍著小孩子的背,嘴角勾起一抹妖冶的笑,笑容在臉上散開,艷光四射,叫人挪不開眼,說出的話像抹了蜜的劍,直戳王氏心窩,,“祖母見著弟弟怎麼暈過去了?不喜歡我爹就算了,弟弟是爹在世上唯一的兒子,祖母不能看在爹爹的份上為他高興高興嗎?”

    屋外一陣慌亂,沈月淺的話好似無足輕重的蟬鳴散在炙熱的空氣中,未得到一絲回應。

    同一天,故去的沈侯爺喜得麟子卻引沈太夫人不滿意得暈過去的事傳遍了京城,宮裡的皇后都聽到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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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3 10:36:23 |只看該作者
第005章 背黑鍋的

    王氏醒來聽說外邊關於她不喜二房小孫子的傳言,氣得頭腦發暈,偏旁邊薛氏沒有眼色,扶著她坐起身時,一臉高興道,“娘,您總算起了,小七那孩子是個有福氣的,昨日周家來人,周老爺子給孩子取名沈未洛呢!”

    說著,接過羅氏遞過來的涼席墊子,靠在王氏身後,低聲詢問“娘,您要不要去雲錦院瞧瞧?小七像極了二弟。”

    王氏冷眼瞪著她,語氣不善,“沒出息的蠢貨。”那個賤命的活下來,二房的爵位未遠哪兒還保得住?王氏細細咀嚼著名字,回過神來,臉色愈發難看,“你說他叫什麼?”

    “未洛,沈未洛。”不等薛氏張口,羅氏搶聲回道。

    沈未洛,暗諷她想害他落地還是嘲諷她沒有得逞?王氏心中怒極,一口氣沒緩過來,又暈了過去。

    羅氏和薛氏嚇得不輕,薛氏更甚,扭頭朝外大喊,“快請大夫來,太夫人又被三小姐氣得暈過去了。”

    相比臨安堂的雞飛狗跳雲錦院靜悄悄的,沈月淺還未從重生一事上回過神來,坐在搖床旁,手撐著腦袋,神情木訥,目光呆滯地望著裡邊的小嬰兒。

    周氏心細,生產時驚覺產婆有問題,上輩子又怎會因難產而喪命生出個死胎?她無法想象上輩子周氏經歷了何種慘絕人寰的苦痛。

    “阿淺,你不用守著我,昨日送你屋裡的荔枝,再不吃不新鮮了。”剛生完孩子,周氏語聲疲憊,視線從沈月淺身上移到搖床上的小嬰兒上,笑容和煦,“已經給你大哥去信了,明日小七洗三的時候也不知他能回來不?”

    沈未遠去年進工部,官職低,向周氏抱怨工部活多累人,周氏與沈懷淵說了,沈懷淵本想今年秋闈時通通關係將他引進翰林院,熬個幾年,以後就容易了……朝堂上慣是見風使舵的,沈懷淵死後,沈未遠的差事便擱置了,前些日子,工部修造堤水大壩出了紕漏,沈未遠背了黑鍋,隨工部侍郎南下考察了。

    沈月淺目光倏然染了殺氣,算算日子,上輩子也是這樣,周氏頭七過了沈未遠才從南邊回來,只怕故意避開,擔心有人將周氏的死懷疑到他頭上。

    斂下思緒,沈月淺淡淡笑道,“大哥日理萬機,有我陪著娘不好嗎?”

    周氏待沈未遠視如己出,從未提起過沈未遠的身世,前世若不是文博文痛恨她拖累文博武,拿這些話戳她的心窩子,沈未遠是大房的孩子,她一輩子都不會知道。

    “好,好好好……”周氏無奈地嘆息道“我就是擔心你大哥,她入仕淺,這次若不是你外祖父從中幫忙,他頭上的黑帽子還要多幾頂,他啊,不容易。”說到這裡,周氏眼角掛著酸楚的笑,沈懷淵若在,沈未遠的日子不會這般難熬……擔心惹沈月淺跟著難受忙轉移心緒,問起另一件事,“阿淺,昨日你怎地闖進來了?”

    沈月淺斂目沉思,半晌後,緩緩道,“早些日子我答應過爹爹,定會守著娘,等您平安生下弟弟,娘忘了?”

    周氏怎麼會忘?沈懷淵領皇命離京,皇上派的差事難,沈懷淵舍不得周氏大著肚子身邊沒個說話的人,未讓他放心,周氏便拿跟前的沈月淺當藉口,沈月淺拍著胸腹保證後,沈懷淵才念念不捨地離開了。

    此去一別,竟是陰陽相隔,周氏心中酸澀難忍,極力抿著嘴脣,盡量不哭出聲來。猛地,懷裡多出一團軟軟的觸感,定睛,卻是她將小七擱在她懷裡。

    “娘,小七餓了,喂他吃點奶吧,”沈懷淵是周氏抹不掉的柔情和寵溺,於她,又何嘗不是?

    與其抱頭痛哭不如擱在心底,夜深人靜時,細細咀嚼懷念,眼淚,不是讓親者痛仇者快。

    剛生下來的孩子,吃了便是睡,待周氏也睡下了,沈月淺輕手輕腳退出門,叮囑明月守在門口,不得離開半步,轉到正屋廳堂,等著王氏差人請她過去。

    先是玲瓏來通稟,“大少爺回來了,說洗漱後過來,臨安堂,太夫人又被氣暈過去了,好像和外邊傳言有關,說太夫人容不下七少爺,半百老嫗容不下一剛出生的嬰兒,傳她德行有虧,三夫人在屋裡守著,大夫人往這邊來了。”

    玲瓏的話聲剛落下,薛氏就緩步進了屋,臉上掛著慈祥的笑,“淺姐兒倒有閒情逸致,大熱的天靜坐在屋裡品茶,你祖母便沒這麼好的命了。”

    沈月淺不為所動,給旁邊玲瓏使眼色道,“給大夫人泡一杯昨日我祖父帶來的雨前龍井,大伯母氣色蒼白沒休息好的緣故,和茶提提神。”

    又斜眼打量薛氏,商量道“大伯母羨慕我這一邊伺候我娘一邊照顧弟弟的日子,不若改明日我去照顧祖母,你在這邊搭把手?”

    薛氏臉色微變,笑僵在了臉上,她恨不得那娘兩死,照顧她們不是存心找膈應嗎?扯扯嘴角,不自然道,“昨個兒你一聲王氏氣得你祖母暈了,醒來見是你,氣急攻心,說不準大夫都迴天乏術了。”

    沈月淺冷笑,薛氏責怪她不孝順將王氏氣暈了?不氣死她是要留著慢慢折磨,真氣死了,她心底的恨誰來償?

    故而,不接薛氏的話,漫不經心地抿了口茶。

    薛氏尷尬了一瞬,自顧在她旁邊椅子坐下,語聲緩緩,“我來也是知會你和你娘一聲,你祖母現下的情形,大夫說要臥床些時日,這服侍的人選……”

    不待她說話,沈月淺拍桌打斷她的話,不可置信道,“大伯母,您該不會讓我娘坐著月子去伺候祖母吧,我娘出了差池,小七也活不了,難不成外邊傳言是真的?祖母真容不下小七?”

    剛坐下的薛氏神情一噎,心裡毀得不行,羅氏本要來給二房傳話,得知沈未遠回來了,她想順便看看他才自告奮勇來了,沈月淺的話她怎麼回,說是,便是應證了外邊傳言,王氏醒來後不會給她好臉色,說不是,她心裡又不舒坦了,都是兒媳,憑什麼周氏能舒舒坦坦在床上躺著,她與羅氏忙前忙後?

    心思一轉,折中道,“你娘要照顧小七,月子裡受不得涼更受不得累,哪敢讓她去臨安堂伺候你祖母?阿淺,你還有兩年就及併了,也該理事了?”

    沈月淺漫不經心反問,“大伯母想說什麼?”

    “你二姐姐昨晚在你祖母跟前守了一宿,她說她年紀稍長,該給下面妹妹做好榜樣,你認為呢?”大房有兩子三女,兩子兩女乃薛氏所生,大姐沈月容兩年前已出嫁了,薛氏口中的二姐沈月牙是沈懷慶的一門小妾陳姨娘生的,陳姨娘容顏迤邐,婀娜多姿,一雙眸子像會說話似的,霧濛濛望著你,恨不得為她摘天上的月亮星星。

    故而,杜姨娘哪怕只生了一個女兒,沈懷慶也愛屋及烏,將母女兩捧在心間上供奉著。

    薛氏見她嚴肅認真,以為她想通了,正欲張嘴說兩句鼓勵的話,不料,沈月淺抬眸,似笑非笑地望著她,“大伯母說的也是,二姐姐自幼跟著陳姨娘,品性可是得過大伯父稱讚的,一言一行比起大姐姐都不輸分毫,然大伯母卻忘二姐姐再好也是庶女,哪能與我相提並論?”

    薛氏面色微微發白,她與陳姨娘鬥了幾十年府裡人都清楚,輸給一門小妾叫她在外抬不起頭來,而沈月淺剛才的一番話更像一根針,直刺她心窩,沈月牙不配與她相提並論,與她的月容就能了?握著茶杯的指尖泛白,她站起身,盡量不在沈月淺面前失了風度,“你若無心伺候你祖母就算了,我與你三嬸忙得過來……”

    話完,薛氏扭身就走,她擔心再坐下去,忍不住撕爛沈月淺的嘴,她暗暗安慰自己,沈月淺自幼被沈懷淵寵壞了,嘴巴只為自己痛快,實則是個沒腦子的。

    氣得不輕,她的步伐卻從容不迫,大家之女的優雅仍維持得好,面上愈是隱忍,心底愈是憤怒,若不留著她為沈未遠爭取爵位,早已發作了。

    沈月淺想到她面部一會兒紅一會白好不精彩的情景,徐徐綻放出笑來,“勞煩大伯母傳達祖母,明日,我就去臨安堂給她請安,當然,侍疾。”

    最後二字咬得重,薛氏身子頓了頓,隨即,挺直脊背,步伐匆忙地走出了門。

    王氏真以為她去臨安堂就能收拾她了?沈月淺好笑,不在意地將額間碎發往旁一撩,琢磨著,如何攪渾沈家這趟水,讓她們窩裡鬥,這一世,她要早早收拾她們得服服帖帖,對二房心生畏懼。

    “三妹想什麼笑得如此開心?”沈未遠站在門口,沈月淺未回神的時候他已坐在了剛才薛氏坐的位子,目光澄明清澈地望著她。

    沈月淺學他,回以一個燦爛的笑,“剛才大伯母來說大姐姐要回來了,我心裡高興,大哥可去過臨安堂了?”

    沈未遠在院子裡遇著薛氏了,兩人寒暄了兩句,沒聊到這些,故而,他跟著笑了起來,“大姐姐回來你就這麼開心?”

    沈月淺點頭,她當然開心,沈月容回來事兒多著,有王氏忙的時候,不過,此刻不是說那些的時候。

    “大哥,娘生了弟弟,去年,祖母硬要爹和娘去南山寺請大師診脈我還以為大師胡亂說的,沒想,是真的呢!”

    談到剛出生的小七,沈月淺臉上的笑真摯起來。

    “大師名聲在外哪能有假?”沈未遠臉上的笑淺了,換作平日,沈月淺便會問他是不是遇著什麼煩心事,然後聽他怨天由地,這次,不想再配合他,猶不自知地接過了話,“可不就是?大哥舟車勞頓,不若先回屋休息,我還有許多話與你說。”

    沈未遠心中正納悶,她最是對他公務上的事感興趣,怎地今日不問了,沒想是侯在這裡。

    多年兄妹,沈未遠心底感知得到她的關心,收了心底欲往外倒的苦水,笑道,“不累,我們先看看弟弟吧,他可有小名了?”

    “娘叫他小七,這名字甚好,他是府裡最小的少爺,千般寵溺,萬分榮華,皆是他的……”沈月淺起身,語氣清脆而篤定。

    沈未遠愣神,隨即,伸手揉她額前的劉海,扭頭望向窗外,“走吧,快去看小七。”

    沈月淺側目打量著沈未遠風塵僕僕卻穩如磐石的面容,心下憎惡,腦子裡閃過的全是前世周氏死後,他回來的場景,她抱著他痛哭,“大哥,娘死了,弟弟也死了,我見著的時候娘就躺在棺木裡,他們說弟弟在裡邊陪著娘,大哥,我也可以陪著她,為什麼她不讓我陪著她。”

    他說什麼?他說,阿淺,是大哥沒用,若這次不曾被人陷害我就不用南下收拾爛攤子,就能守著你和娘,娘說不定能平安生下弟弟,阿淺,是大哥錯了。

    痛恨,愧疚,心傷,眼角卻未有一滴淚,那便是她的大哥,娘死了,都未曾痛哭流涕。

    可她記憶裡,沈未遠哭的次數極多,每次都是在她面前痛恨老天不公,大房三房陷害他的時候。

    原來,他的眼淚,如此輕賤,輕賤得只為名和利……

    周氏聽說沈未遠回來了,高興得淚流不止,“平安回來就好,阿淺,抱小七出去給你大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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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3 10:36:33 |只看該作者
第006章 挑撥離間

    清晨的臨安堂靜悄悄的,走路,說話都不敢起一絲聲響,屋外丫鬟交接時辰到了,李媽媽正小聲指揮著。

    沈月淺便是這時走進了院子,李媽媽正對著她,一眼認出是她。

    李媽媽在太夫人跟前伺候了一輩子,很是有體面,故而,看清了來人,也沒急著屈膝施禮,而是等沈月淺走近了,她才半蹲道,“三小姐怎地來了?太夫人還睡著……”

    她聽薛氏提過沈月淺會來的事,沈懷淵說一不二,在下人眼中極有威信,教養出來的女兒卻是個性子不定的,李媽媽以為她只是說說,畢竟,當日太夫人為何暈厥,在場的人都是知道內情的。

    沈月淺眼帶困惑,回眸逡巡了好一會才扭過頭來,垂著眼,余光恰巧盯著她半蹲的膝蓋,低聲詢問“李媽媽與我說話?”

    換作府裡其他主子,虛扶她起身是難免的,擱沈月淺這,竟沒個下文,李媽媽臉色微露不滿,答話時,自己直起身子,語氣不善道,“府裡只有您是三小姐,老奴還能稱呼其他如認為為三小姐不成?”

    “這樣啊,你只行了半禮,我以為是遇著相熟管事媽子家的閨女了呢。”

    李媽媽膝下有三個兒子,托王氏的福,都在沈府鋪子裡做二掌櫃,活不做,銀子沒少拿,私吞銀錢的事被沈府二管家萬安媳婦葉媽媽抓到了把柄,葉媽媽管著采買,深得太夫人信任,為此,李媽媽沒少往葉媽媽院裡送東西,對葉媽媽三丫頭葉菊一口一個三小姐叫得極為熱絡。

    前世葉菊和柳羽有婚約,誰料葉菊爬了沈懷康的床升為半個主子,自此,柳葉兩家撕破臉,大爆對方做過的齷蹉事,其中就有這一件,當然,還有很多。

    聞言,李媽媽臉色一白,她私底下這般稱呼葉菊三小姐不錯,何時被沈月淺聽去了?

    李媽媽心虛,平時與小丫鬟說話的架勢也端了出來,語氣篤定不容人置喙,“三小姐,太夫人還睡著,您還是回吧。”

    二爺死後,二房地位岌岌可危,真惹怒了太夫人,將人攆出府,有她們活不下去的時候,故而,李媽媽並未將沈月淺放在眼裡。

    沈月淺翻了個白眼,緩緩抬腳走了進去,李媽媽氣急敗壞地跺跺腳,拖長了音,“三小姐,太夫人還歇著,打擾了太夫人休息,病氣惡化,誰擔著?”

    存心質問,李媽媽抬高嗓音,以往她這種語氣的時候下邊幾個小姐皆噤若寒蟬,她不信震懾不住她。

    沈月淺轉過身子,臉上漾著明艷的笑,反詰道,“明知祖母身子不好還留她一人在屋?出了差池誰擔著?”

    李媽媽一怔,大夫開了藥,老夫人睡覺還能出什麼差池?轉過心思,瞪大了眼,“你竟敢詛咒太夫人?”

    沈月淺的意思是王氏一覺不醒死了,如此大逆不道的話傳出去名聲盡毀,沈月淺不怕麼?

    皇上最重仁孝,太后臥病的十幾年,皇上早朝後皆會過去請安,前些年,獨受皇上專寵的嬪妃因為言語上暗指太后是累贅被皇上打入了冷宮,不久鬱郁而終,此後,無人敢傳半句太后之事。

    扯遠了,回過神,李媽媽不得不重新審視沈月淺,肌膚白皙柔嫩,素色的紗裳裹身,未施粉黛,雙丫髻上的玉釵也甚是素淨,縱是如此,桃花般水潤嬌艷的小臉仍明艷動人,十歲的孩子,已有傾城之色。

    由著她打量夠了,沈月淺才繼續往裡,嘴裡不停地嘀咕,“給主子行半禮,未等示意自己起身,目光直視無半點尊卑,都說太夫人禮數嚴苛,外人怕是誤會了……”

    她聲音小,卻是李媽媽剛好聽到的範圍,聞言,李媽媽臉色大變,王氏並非重禮數,長幼有序,尊卑有別,她是容不得人犯上,而她,剛才的每一處舉措都犯了王氏忌諱。

    清晨的天,李媽媽額頭沁出了密密麻麻細汗,開口想叫住沈月淺,她已經兀自掀開簾子進屋了。

    李媽媽遲疑片刻,沒追上去而是守在門口。

    不等一刻,裡邊傳來劈裡啪啦的破碎聲,夾雜著王氏的嘶吼,“孽障,滾,給我滾。”

    李媽媽頓了頓,步伐沉重地走了進去。

    王氏怒不可止,氣得臉都青了,誰讓她來跟前侍疾?大夫說天氣熱她火氣難舒需靜養,侍疾?她得什麼病了?

    “祖母,瞧您氣的……這花瓶可是上等的青花瓷,三叔費了好些功夫才尋來的……”沈月淺離床較遠的凳子上,她可不是來讓王氏砸的,側目,冷冷瞥著進屋的李媽媽,“李媽媽伺候祖母多年了,祖母多寶貝這青花瓷的花瓶你也清楚,剛才怎麼不攔著?”嘴裡還不時發出嘖嘖的遺憾聲。

    頓時,王氏心疼得不得了,她屋裡一瓶一罐都是上等貨,丫鬟清掃時她都不放心要守著,生怕磕著絆著了邊角,而此時,一堆碎渣子散在地上,還是她親生砸的,她如何接受得了,目光怨毒地看向沈月淺,是眼前這個討債,她睡得熟,她竟拿冰水敷她的臉,睜眼見是她,氣憤之餘驚恐不安,以為沈月淺要害她,這才隨手將花瓶砸了過去,是她拿花瓶裝水放到她手夠得著的位置。

    她是故意的,手用力地指著恣意散漫的沈月淺,王氏氣得牙齒上下打顫。

    李媽媽有苦難言,不知所措地望向床榻上髮髻散亂胸口濕了一片的王氏,希望她能明白。

    “孽障,分明是你,竟怪罪於李媽媽,沈家怎麼出了你這個不肖子孫,你娘呢?把她叫來……”王氏為謀劃周氏難產而死的假象,隱忍布局許久,卻被她攪黃了,早知道,當日就該借四丫頭的手殺了她。

    王氏臉上青白交替,沈月淺清楚她正咒罵她,彎了彎嘴角,淺笑道“我娘坐月子來不了,這不我替她來侍疾了嗎?祖母可還有什麼吩咐,阿淺定會按著大夫叮囑得來服侍您?”

    王氏強忍著怒氣,她一輩子順風順水,不成想臨頭了被人氣得臥病在床,任由欺負,緩了緩情緒,說服自己眼下不是與她一般見識的時候,氣出了病不是讓沈月淺開心,忙岔開話題,“你拿冰水潑我是何意?”

    “祖母,我是拿冰水給您敷臉,我問過大夫了,常用冰水敷臉,臉上的皺紋長得慢,今日小七洗三,來的客人多,身為老祖宗,您精神矍鑠容顏煥發也是小七的福氣不是?再者,巾子上我拿藥水泡過,對您身體極有好處,那……”沈月淺掛著無害的笑,揮了揮手裡的巾子,指著碎成渣的花瓶道,“您最愛這個花瓶,我想用這個盛冰水給您洗臉,您心情舒暢,好得更快……”

    一副“你浪費了我一番苦心”的神情氣得王氏身子發抖,抓著大紅色錦被的手指甲都翻了起來,咬牙道,“好了,安也請了,回吧。”不想被她氣死,還是早將她打發走再說,來日方長,她不信會輸給一個小丫頭。

    沈月淺一動不動,隨手將巾子遞給身後的玲瓏,瞪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無辜道,“這可不行,大伯母說了,她,我娘,三嬸都得在您跟前侍疾直到您好為止,百行孝為先……”

    “我說不用了,今日不是小七洗三嗎?回去伺候你娘吧,我這邊你大伯母和三嬸呢。”王氏呼出一口氣打斷她的話,咬牙切齒地瞪著沈月淺,盡量讓說出的話好聽些。

    沈月淺真擔心將她氣狠了,一命嗚呼,她死不要緊,小七還未滿月,說出去,對小七名聲不好,她見好就收,故而,起身,得體地朝床邊福了福身,嬌俏道,“阿淺聽祖母的話,乖乖回去照顧娘,祖母要保重身子,何時需要阿淺侍疾了,差人去梧桐院傳個話就行……”

    王氏耐心告罄,拍著身上的錦被,瀕臨崩潰,“還不快走?”

    沈月淺委屈地眨眨眼,離開時腳步輕快,王氏眼神似箭地射向她後背,沈月淺故作不知。到門口,吩咐玲瓏將手裡的巾子留下,叮囑李媽媽藥效還有,可以再敷一敷。

    剛踏出臨安堂,屋裡傳出一聲沙啞怒極的破罵,沈月淺嘲諷地挑了挑眉,剛才她騙王氏的,沈懷淵剛死不久,小七的洗三哪會有客,連周家人因著前日來過,今日都不會來了。

    不過,能叫王氏暴跳如雷還說不出話來,她心情也算舒坦順暢了。

    李媽媽手裡拿著巾子不知如何是好,王氏也發現了巾子,緊蹙著眉頭,神情頹敗,“你將巾子拿去給佟大夫瞧瞧,問問他冰水敷臉的事,順便將薛氏給我叫來。”

    王氏可沒忘記今日這孽障是薛氏引來的,侍疾?薛氏也巴不得她身患疾病早點死是不是?

    李媽媽回來時,王氏坐在床上正在用膳,她如實轉告了佟大夫的話,還未說完,聽到砰的聲,然後,有什麼黏黏的順著臉頰流下。

    “滾,給我滾。”沈月淺早知不會留下把柄,王氏氣得掀桌,冰水敷臉,活了一輩子還是第一次聽說。

    李媽媽被碗砸個正著,燕窩全撒在臉上,面容狼狽,抬眸,發現太夫人身形直直往後仰去,她惶恐大喊,“太夫人……”

    “別說話,讓我安生一會兒。”王氏覺得她真要有個好歹也是被沈月淺氣的,她需要好好想想怎麼收拾她,讓她看看沈府誰說了算。

    沈月淺不知她離開後王氏又發了一通火,以及薛氏言語開罪了王氏被罰去祠堂跪著,沒有客人,她與周氏按著禮節給小七洗澡換衣拜佛,該有的步驟一樣沒落下。

    倒是沈未遠,周氏產房男子不得入內,他只能在外邊聽她們的說話聲,小孩子的哭聲,周氏的輕哄聲,沈月容的笑聲,其樂融融,她們才是真正的一家人,而他與她們,好似屋裡屋外般,隔著簾子,門,輕易進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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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3 10:36:47 |只看該作者
第007章 應對之策

    傍晚時分,沈月淺才從周氏屋裡出來,院子裡,椅子落寞地靠在大樹下,旁邊方凳上的茶已涼了,沈未遠滿嘴甜言蜜語,直言要在屋外守著,周氏擔心他被曬著特吩咐丫鬟將椅子挪到樹下,周氏不出門誰知道他何時走的?他的孝心,陽奉陰違,可見一斑。

    玲瓏領會她的意思,上前小聲將薛氏受罰的事說了,“大少爺從臨安堂出來太夫人才命人放大夫人出來,此刻,大少爺怕是在大夫人院裡。”

    用過午飯,大少爺身邊的萬福湊到他耳邊嘀咕了兩句,大少爺匆匆忙走了,走時,眉峰緊蹙,小姐對大少爺態度轉的突然,玲瓏多長了個心思,這才打聽到臨安堂的事。

    末了,玲瓏想起另一事,小聲道,“央樂侯府的太夫人來了,還在臨安堂陪著太夫人。”

    央樂侯府太夫人是王氏娘家妹子,王氏姐妹中,屬小王氏嫁得最好,偏性子最難相處,為人傲慢無禮,前些年,王氏沒少受她冷嘲熱諷,便是沈懷淵得了爵位,小王氏也未曾高看過王氏,道王氏命苦,老年才有誥命,這次來,沈月淺不認為是好事。

    “你試試能否打聽到她們說了什麼?”

    臨安堂,李媽媽領著葉梅,葉菊低眉順耳地站在床側,躬身,等著這位姨太夫人發話。

    “外邊傳言怎麼回事?”

    小王氏五十出頭,年輕時嫁進侯府甚少操勞,看上去不過四十左右的模樣,粗眉毛,小眼睛,容貌一般,說話時,眉毛一上一下飛舞,一顰一笑皆透著高人一等的輕蔑與算計。

    李媽媽再無平日的不苟言笑,斂去周身戾氣,淺笑盈盈地垂頭看著地面。

    太夫人心裡也怵姨太夫人,李媽媽心底是清楚的,故而,小王氏語聲剛落,李媽媽就將周氏生產當日的情形,一五一十說了,當然,隱瞞了太夫人收買丫鬟給周氏下毒一事。

    三小姐自幼被二爺寵著慣著,只差沒伸手給她摘天上的星星了,偏生,府裡人誰都不敢說,太夫人也只敢背著二爺處以小懲,重了,二爺那邊該不高興了,上次三小姐渾身滴水地在祠堂跪了一個時辰可算讓太夫人出了口惡氣。

    “你現在也是報應,三個兒媳婦管不住已叫人貽笑大方,今時被一個小丫頭氣得臥床,真夠有臉的。”小王氏面上不屑,輕眨著眼看王氏,“我早說過什麼?將三個兒媳的嫁妝接過手,握著她們銀錢,還怕她們不聽話?阿淺多大年紀,十歲吧?她不清楚嫁妝意味著什麼,周氏還不清楚?小孩啊,都是跟著爹娘有樣學樣……”

    王氏聽了小王氏的話,蒼白的臉現出了狠絕,“平日我心疼懷淵不容易,一隻眼閉一隻眼,你說得對,真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小王氏不笨,她真要有能耐,此時怎會躺在床上,不忍潑她冷水,正色道,“府裡你當家,什麼還不是你說了算,外邊閒言碎語傷人,御史台的一幫人無孔不入,我們都是快進棺材的人了不在意,懷慶懷康兄弟倆還得過日子不是?”

    小王氏來沈府次數不少,年輕時她年輕貌美,身份顯赫,存著攀比的心思常來沈府顯擺,後邊年紀大了,愈發喜歡走到哪兒都被眾星拱月著,央樂侯府捧著她還不夠,被外人捧著才能顯出她地位來。

    周氏和沈月淺她是見過的,周氏姿色出眾,最耀眼的便是那雙眼,清明澄澈堪比夜空的星星,她府裡也有沒人,比周氏總少了點神韻,難怪懷淵被迷得失了魂,誓死不納妾。

    她說的正是王氏心裡的疙瘩,爵位該是她的兒子的,而不是下邊的孫子。拽著被子從墊子上直起身子,仰頭望向窗外,目光怨毒。

    小王氏見她明白了便不再說話,她來是不想受沈府牽連,央樂侯府無人敢忤逆她,外邊,則不好說。

    李媽媽有眼色,支使著葉梅葉菊退出了房門,彎腰將門掩上,心裡松了口氣,在姨太夫人跟前大氣也不敢喘,若說太夫人容不得人犯上,姨太夫人的規矩多得叫人心驚膽顫。

    屋裡,王氏與小王氏小聲討論著,然後,王氏開懷地笑出了聲,不住的點頭說好。

    沈月淺再能耐也是要出嫁的,她以為自己是兒子能留在府裡?沈懷淵身邊的丫鬟小廝婆子傷的傷,殘的殘,連周氏陪嫁都被她收買了,收拾手無縛雞之力的寡婦,還不是動動手指的事?

    不過,王氏卻不會像小王氏說的行事,小王氏在央樂侯府行事雷厲風行,下邊的幾個兒媳婦被嚇得唯唯諾諾,面上孝順她,背地如何詛咒她還說不準呢,她從別處也聽過小王氏的為人,因為有她,下邊幾個孫子的親事無人問津,王氏再喜歡兒子,也不會壞了孫子的名聲。

    對付周氏,不能直接收了她嫁妝,而是要她心甘情願的拿出來,叫旁人尋不出一絲錯處,相反,會認為她體恤兒媳,善解人意。

    小王氏人一離開,王氏吩咐李媽媽將月琴叫過來,裡應外合,趁周坐月子將她嫁妝拿過來。

    李媽媽蹙著眉頭,往常皆是她與月琴通的信,從未膽大的將人叫進過臨安堂,被人發現,月琴活不了,她也沒會被冠上私通丫鬟陷害主子的罪名。

    王氏沉浸在無數金銀首飾綾羅綢緞中,沒留意李媽媽的遲疑,心思轉動覺得不妥,擺手道,“算了,先將大夫人三夫人請來,我與她們說說話。”

    李媽媽面上一緩,擔心太夫人又反悔,倉促地施禮退下了。

    薛氏跪了許久時間,王氏心眼多,竟派人守著她,她想含糊了事都不成,聽下人說李媽媽傳話請她去臨安堂,薛氏揉了揉血紅的膝蓋,“碧柔,給我梳妝。”爭奪爵位任重而道遠,眼下,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

    玲瓏二更天時進屋給玲瓏換冰塊,月色清明,她沒有掌燈,床邊櫃子的冰已化成了水,彎腰以手裡的盆子將水盆推開,不經意地掃了紗簾一眼,嚇得手軟,盆子落在櫃上,咚的一聲,伴著她害怕的尖叫。

    “玲瓏,裡邊怎麼了?”門口玲霜敲了敲門,聲音急切。

    沈月淺絕色的臉上,一雙眼睜得極大,逆著光,只看得清她璨若星辰的眼,玲瓏便是被這晶亮的光嚇得手滑出聲。

    “沒,沒什麼,小姐醒了。”玲瓏心裡發怵,她不確認沈月淺是不是醒著。

    沈月淺重生後淺眠睡不安穩,玲瓏一進屋她就醒了,沒想會嚇著她,輕聲道,“渴了,給我端杯水來。”

    玲瓏先掌燈,屋子裡瞬間亮了起來,玲瓏扶著她起身坐好,在她腰間墊了個粉色桃花的絲綢靠枕,這才給她倒茶。順便,將打聽來的事說了,“大夫人三夫人從臨安堂出來時臉色慘白,您料事如神,李媽媽真尋人問月琴姐姐去哪兒了,說找她有點事。”

    玲瓏遞給她杯子,轉而收拾剛才櫃上盆裡濺出來的碎冰,拿巾子擦乾了,仰頭看她,“小姐,要不要將月琴姐姐放出來?”

    月琴是二夫人的陪嫁,二夫人生下小少爺後小姐就吩咐人將月琴抓起來關在後邊屋子裡,一日三餐溫飽卻不聞不問,玲瓏不明白小姐意欲何為。

    一杯茶下肚,沈月淺的睡意全無,腦子清醒不少,月琴是太夫人的人,她留著她有用,王氏心思深沉,然則,最厲害的卻不是她,而是另有其人,她要做的便是以眼還眼以牙還牙。

    她沒回答玲瓏的話,隨手將杯子遞過去,“給我找本書來,月琴的事暫時瞞著。”

    說起來,玲瓏也不過十二歲,涉世未深,對她的話言聽計從毫不質疑,上輩子臨死了也是她陪在她身邊,沈月淺抬眸,語聲染上了一份溫柔,“你腿好了沒?”

    她被太夫人罰跪了一個時辰,之後生病不見好,周氏怪她護主不力,罰她跪了一晚上,她記得第二天她在床前伺候時走路歪歪扭扭。

    玲瓏身形一頓,低頭看向裙下的雙腿,眼眶微熱地搖頭,“之後二夫人送了藥膏,已經好了。”

    二夫人心善,若不是氣極了,怎會責罰她,是她沒有護好主子。

    她不睡,玲瓏便搬了凳子放在床邊守著她,偶爾,沈月淺問一兩句,她認真答著。

    暈黃的燈光打在沈月淺姣好的面容上,仿佛鍍了一層金色,婉約精緻,氣質如月,柔而鮮活。

    隔日,太夫人讓李媽媽尋月琴遞兩句話,李媽媽叫苦不迭,嘴上恭順地應下,到雲錦院門口卻不動了,估摸著時辰折身回去,她在府裡多年,見慣了明爭暗鬥,對月琴失蹤極為敏感,託人前前後後打聽了一遍,府裡關人的地方就那麼幾處,都說不見人。

    昨晚太夫人精氣神好,她不敢說出來壞了她興致,故而拖到了今天。

    “不見了?活生生的一個人怎會不見了?”王氏漸好的心情因李媽媽一句話重新跌落千丈,大夫叮囑她要靜養,這種情形,她如何靜得下來?

    “找,裡裡外外給我找,幾日光景府裡翻天了不成?”王氏咬著牙,惡狠狠倪著李媽媽,“還不快去?”

    李媽媽動靜大,她身邊的人被問了個遍,李媽媽只差沒來詢問她了,李媽媽不來,她就過去給她問好了,王氏不想過安生的日子,她如她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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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3 10:36:58 |只看該作者
第008章 男主回京

    李媽媽做事雷厲風行,臨安堂的院子裡站著許多丫鬟婆子,玲瓏一身白色衣衫扎在花團錦簇的顏色堆裡,十分打眼,沈懷淵死了沒多久,府裡的丫鬟便穿得顏色鮮亮光彩。

    這便是太夫人的規矩禮數!

    沈月淺抬腳跨進了門檻,眼神厭惡地打量院中景致。

    王氏受了小王氏幾十年的氣,沈懷淵爵位加身後,王氏有心爭口氣,在院子布置上下足了功夫,朱紅色的抄手遊廊沿著石青色的墻壁連著臨安堂正屋,院中甬道彎彎繞繞,五步一園,十步一景,清幽氣派。

    為此,王氏專門給央樂侯府下了帖子,以為小王氏會說兩句恭維的話,不料,卻以不屑的“瞎折騰”收場,那幾日,別提王氏臉色多難看了。

    李媽媽厲內荏,聲音渾厚,幾乎沈月淺一拐進來,李媽媽就變了臉,卸下死板嚴苛的神色,布滿皺紋的臉堆出了笑,“三小姐怎地有空過來了?”

    昨日吃了暗虧,李媽媽此刻低眉順耳,聲音輕和。

    “有人說你欲敲打敲打院子的丫鬟,可有此事?”

    李媽媽是府裡的老人了,聞言,下意識地不是急著回答而是沉聲反問沈月淺,“誰亂編排老奴的不是?”話完,驚覺過來是沈月淺,忙低下頭,軟著解釋道“”夫人生產那日,太夫人憶起二夫人身邊一個叫月琴的丫鬟來,隨口問問,老奴答不上來,事後找那個丫鬟發現府裡沒人,太夫人當家,人在眼皮子底下沒了傳出去不是損了太夫人名聲?加之,太夫人自來心善,老奴才招人來問問罷了。”

    沈月淺也不拆穿她,自顧擺手吩咐玲瓏,“你去一趟周府,告知我外祖父這事,月琴是我娘的陪嫁,我娘坐月子走不開,讓周府的人幫忙打聽打聽……”

    李媽媽額頭凸凸直跳,事情鬧大了,難做人的還是太夫人,太夫人不痛快,她們伺候的也跟著遭殃,李媽媽頓了頓,喊住玲瓏,“不過一個下人,哪用得著興師動眾?不用去了,三小姐病著還沒好,玲瓏,快扶三小姐回屋休息。”

    玲瓏才不聽她的話,邁著步子出去了,院子還有其他丫鬟管事,李媽媽對玲瓏發作也不是討好也不是,臉上忽而紅,忽而白,好不精彩。冷汗直流的望著沈月淺,向她求饒。

    太夫人說得對,沈月淺可不就是孽障來討債的?

    沈月淺從容地揚手,笑靨如花,“玲瓏,早些回來。”

    李媽媽瞪大眼,她以為沈月淺知曉她的意思,不成想是戲弄她,一張臉氣得發紫,迫於沈月淺抓著她把柄,勉力地維持著一絲笑,打發走所有下人,回屋給太夫人回話去了。

    沈月淺沒進屋,等著王氏叫她進屋訓斥,半晌,也不見李媽媽從屋裡出來,太陽毒辣,她鼻尖沁出了些許汗意,心底明白王氏打什麼主意了,嘲諷地移到窗戶邊,拉開一扇:李媽媽坐在床前小凳子上,垂著頭,左手捏著葡萄,右手認真地剝著皮,王氏則躺在床上,背對著她,沈月淺看不清她神情,想來是愜意的,她在屋裡享福,她在外邊受熱。

    心底不屑王氏這種小把戲,玲瓏將繡有芍藥花的摺扇拿來了,沈月淺朝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走過去,靠著抄手遊廊的邊,小聲道,“你隔一炷香往屋裡大聲通稟一次,我先回了。”

    玲瓏不明所以,老老實實點頭應下,心底默默估摸著時辰。兩次後,門口的丫鬟覺著不對勁,拖著玲瓏退到角落裡,輕聲詢問。

    玲瓏一問三不知,丫鬟猶豫著要不要進屋通稟,念及太夫人近日心情不暢快,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由著玲瓏去了。

    待太陽斂去光華,玲瓏嗓音有些啞了,王氏睡了一覺,睜開眼,問床邊正收拾葡萄皮的李媽媽,“三小姐還在?”

    剛才玲瓏還與門口丫鬟說話求她通稟一聲,該是在的,笑著答道,“在的,太夫人可是要見三小姐?”

    屋子裡存著冰塊她都覺得熱,沈月淺人小皮膚嬌嫩,抄手遊廊能避光,熱的滋味她也是受不住的,沈月淺不好受,她卻舒暢了,揚聲道,“讓她進來吧。”

    為見沈月淺狼狽一面她都未用午膳,可不得好好見見她?

    太夫人小憩的間隙,李媽媽將籃子裡的幾串葡萄全剝完了,聞言,從懷裡抽出手帕擦了擦手,這才起身去簾外喚玲瓏。

    玲瓏站在門口,她腦子不笨來回幾次已明白了沈月淺用意,如實答道,“三小姐不到晌午就回了,太夫人可是要奴婢回去通傳一聲?”

    玲瓏聲音洪亮,裡邊的王氏很難聽不到,一下午的好心情便這麼沒了,“孽障,孽障,她就是來討債的。”

    玲瓏自然將她一番話轉給了沈月淺,沈月淺晃著手裡的摺扇,雲淡風輕地笑了笑,“年紀大了只能倚老賣老了,你下去喝點水,我待會去二夫人屋裡用飯。”

    約莫又讓王氏生了一通氣,這一晚,沈月淺睡得極其安穩,夢中,又回到沈懷淵在的時候,她躺在櫻花樹下撿花瓣貼在她衣服上,沈懷淵和周氏坐在旁邊下棋,不時,會聽到周氏惱羞成怒的抱怨,以及沈懷淵低喃的笑聲……她嘴角輕揚,抱著懷裡的涼枕笑得憨甜……

    夜色下,一身黑色錦服的男子推門而入,門邊,四個丫鬟東倒西歪地軟在一側,睡容寧靜。

    男子腳步輕盈,好似行走與雲間而非木板上,皓月當空,加之他乃習武之人,視力較旁人更甚,一眼便看清了屋中擺設。

    進門是一扇桃粉色牡丹的大插屏,轉入之後便是刻雕花窗,窗前擺著兩盆時下開得正艷的花,窗下是一張書桌,配了兩把椅子,書架上的書不多,黃色封皮居左,綠色封皮居右,陳列得井井有條,書架再往後是一張軟塌,能容納兩人睡覺的寬度,褥子疊得平整而不死板,好似褥子的主人,聰慧卻不自負。

    想起她,他眸中閃過別樣的情緒。

    不發一絲聲響的撩簾入室,視線掃過金絲雙面海棠花屏風後的一張小臉上便再難移開,月白色的素面中衣下,十指纖柔,面朝他繾綣著身子,頭枕在涼枕上,神情安詳。

    他不由得又放輕了腳步,外邊丫鬟中了迷香,他卻舍不得給她用,哪怕宮中御醫三番四次保證對身子無害,他依然舍不得。

    搬過凳子,坐在月光照不到的角落,細細守著她。十歲的身子還未長開,她已有了絕色之顏的雛形,鵝蛋臉,新月眉,鼻梁挺,兩脣紅,髮髻隨意散亂在涼枕與身後,墨黑透亮,愈發叫人挪不開眼……

    男子手撐著腦袋,多次忍不住想摸摸她,一切太過夢幻,他自己都開始分不清了,故而急於想要見她。

    不得不承認,進屋後,他周身都靜了,從心底蔓延至全身的靜。

    床上,她時而蹙眉時而憨笑,口水順著嘴角流下,他不喜與女子接觸,伺候他的女子要麼死了要麼送了人,於氏想著法子收羅了不少美人,太子也揚言送他幾名,皆被他拒絕了,這個月之前,他甚至覺得他是不是患有隱疾,而這一刻,對著她流口水的情形,他身子僵硬。

    不是厭惡那種事,是沒遇上對的人,幸好,老天沒讓他丟了她。

    沈月淺是被窗外啪嗒的雨聲鬧醒的,昨日還烈日似火,今早已大雨傾盆,她滿足的蹭了蹭涼枕,隨手扔到腳邊,張開手臂伸了伸懶腰,起身喚人。

    雨勢密集,玲瓏進屋裙角都是濕的,她猶不自知,心虛地給沈月淺請安,“奴婢該死,昨晚不知為何竟睡過去了,沒熱著小姐吧?”

    沈月淺既怕冷又怕熱,春末開始用冰,秋末要燒炕,因著這個,太夫人還與二爺抱怨小姐院裡開銷大,一個小姐院裡的開銷趕上整個二房的了,二爺心疼小姐,提出小姐院子的冰塊煤炭二房自己供應,二爺死後,太夫人以二房人少,發給二夫人的冰塊也少了,即便這樣,小姐屋裡仍維持著去年的量,昨晚,她去冰窖問管事拿冰塊,不成想在院子裡睡著了,豆大的雨打在她臉上才驚醒過來,若非身子骨好好的,她還以為自己得病暈厥了。

    沈月淺笑道,“不熱,雨後,你帶著丫鬟去湖邊弄點荷葉回來熬粥,順便採集點新鮮的蓮子。”

    荷葉粥益於養顏,她年紀小用不著,有人急需保養卻是需要的,脣角綻出一抹笑。

    玲瓏見了,心底琢磨,有人又要不好了,這幾日,每當小姐這般笑的時候便會有人心裡不痛快,太夫人,大夫人,大少爺,李媽媽……

    “今日雨大,該去臨安堂瞧瞧太夫人,孝敬孝敬她,你覺得如何?”

    “奴婢……認為……甚好。”比起大夫人大少爺,太夫人確是最合適的人選。太夫人臥病在床,氣得再狠都沒精神動手打人,再說,生著病,縱是動起手來,她也能幫襯一二,故而,又堅定的補充了一句,“奴婢這就去準備。”

    沈月淺但笑不語,玲瓏跟著她幾十年,她哪會不知她心中所想?玲瓏探聽不到王氏與小王氏密謀什麼,她心底卻清楚……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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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7-13 10:37:08 |只看該作者
第009章 逢場作戲

    王氏和小王氏所謀不過周氏的嫁妝罷了,上輩子也是,周氏死後三天她才知道周氏死了,那時候,周氏的嫁妝已不在了,王氏對外稱她年幼身子骨不好,周氏的嫁妝她先代為管著,待她出嫁時再全部還她。

    實情卻是,還回來的皆是贗品,管著嫁妝單子的媽媽被太夫人以妖言惑眾趕出府,周氏有多少嫁妝她是不清楚的。

    記憶裡,周家人為此表示過不滿,那時候,她已經被沈未遠迷惑,心中只有他這個哥哥了,與周家人並不親近,嫁進文昌侯府,她更是未踏入過周家門檻。

    記憶紛至沓來,她眼淚又在眼眶裡打轉了,豬油蒙了心才會親近一幫狼心狗肺之人……

    雨勢仍不見小,沈月淺站在台階上,由著玲瓏給她穿上蓑衣,周氏那邊她交代過明月,不會出岔子了,改明日,該將小七奶娘接回來了。

    奶娘是周家大舅送來的,沈懷淵死後,周氏精神不振,故差人松了一名奶娘來,猶記得上個月,奶娘因打翻了給太夫人的茶,被太夫人送回了周家,還說要質問周家出來的下人是不是皆這般毛手毛腳不懂禮數,奶娘是給小七備的,那日太夫人來雲錦院卻指著要她奉茶,之後的事只怕早有算計。

    雨勢越來越密,玲瓏走在外側,為她擋去屋檐下濺起的雨花,一邊細細打量沈月淺。

    二夫人生完小少爺後,小姐性子變了許多,以前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的掌上明珠,嬌艷欲滴,今時,舉手投足多了幾分大氣更顯端莊穩重,無論哪一種,都貴氣逼人。

    王氏聽說沈月淺又來了,握著茶杯的雙手發抖,若非杯子貴重,她隨手就能摔出去了,沈月淺進屋看見的便是她怒目以對想摔東西的面容,“祖母又犯摔病了?”

    摔病?她可不就是犯了這個病,收起茶杯,遞給床側的李媽媽,順便緩了兩口氣,以免再被氣暈了,隨後語氣暴躁地問道,“你來做什麼?”

    “雨大,我差人摘了些荷葉回來熬粥,趕在您用膳之前送來,您沒吃飯吧?”

    王氏哪敢吃她送的東西,她還想多活幾年呢,故作柔聲道,“來得不巧,我剛吃過了,你留著回去孝敬你娘吧。”

    沈月淺聳聳肩,無所謂,主動地在窗前躺椅上落座,視線落在李媽媽手上的茶盞上,笑著提醒她,“祖母,您身子骨不好正該多休息,大清早喝茶,可是昨晚睡得不安穩?”

    王氏閉著眼睛,一副“完全不想與她說話”的神情,李媽媽在一側也見到了,偏沈月淺是個不懂看人眼色的,嘴上妙語連珠,說得卻是如何早睡少飲茶的好處。

    喋喋不休,沒完沒了,王氏睜眼瞪著李媽媽,誰將這個孽障放進來的?她天生就是來討債的,有了她,二兒子與自己有了隔閡,周氏也對她不如面上恭敬了。

    周氏成親幾年無子,沈懷淵有爵位後她便起了心思,尋了好幾位大夫給她把脈,皆說周氏不會有孩子了,當然,大夫被她收買了,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心裡跟明鏡似的,揪著這個名頭,強行將沈懷慶膝下的大兒子過繼給了周氏,不料不久周氏懷上了,沈懷淵和周氏皆氣她……

    氣又能如何,孝大於天,還不得畢恭畢敬地捧著她?

    王氏盯住沈月淺,氣道,“我活一輩子還不如你明白?我也累了,要休息了……”

    “您剛喝了茶腦子就犯困,是不是迷糊了?不行,那可得尋大夫好生問問,別累出什麼大病才好。”沈月淺表情真摯,眼神真切。

    王氏覺得胸口堵得厲害,不耐煩的擺手道,“剛才漱口,哪是喝茶?我待會就讓佟大夫來看看,你快回去……”

    她在,她覺得自己真的會少活十年。

    “祖母,您睡,我守著您……”擔心她沈月淺繼續糾纏不休,王氏假意躺回去,翻身向裡,她還未用早飯,沈月淺時辰掐得好,她剛醒來漱口她就來了,憶及她說喝茶的理論,王氏氣噎,薄荷味道重,她不信沈月淺沒聞到,純粹說話膈應她,惹她發火。

    要二房和氣的拿出嫁妝,這個主意一開始就錯了,王氏饑腸轆轆地琢磨其他法子,突地,屋內想起一聲一聲嗑滋聲,翻身扭頭,沈月淺愜意的靠在躺椅上,玲瓏端著盤子,盤子裡是酥脆可口的芝麻餅,她咽下口中漫出的口水,重新朝著裡邊,沈月淺一切都有數,剛才故意拿話激她,她餓得眼冒金星,她看在眼底想必十分痛快吧?一如昨日得知她站在外邊挨熱受曬般。

    王氏撐著坐起身,吩咐李媽媽,“傳膳,今日不喝燕窩了,弄點清淡的小菜配上一碗白粥就好。”一早上,心情被消磨殆盡,她得吃點清淡的換換情緒。

    沈月淺在邊上沒說話,王氏最在意面子,剛才一番話心底必糾結許久,她起身,望向窗外漸小的雨,勾脣笑道,“突然想起大哥說今日有話與我說來著,看著時辰,大伯母和三嬸也快來了,我一小姑娘就不聽你們聊天了……”瞥見玲瓏手裡的食盒,笑意更濃,“祖母不肯吃我辛苦熬出來的粥,想來也是不喜阿淺,阿淺更不敢在您跟前轉悠了,下個月十五阿淺再來探望祖母……”

    矯情的擦了擦眼角,撩簾入室的薛氏和羅氏以為太夫人將那件事與沈月淺說了,為之嘆氣。

    太夫人決定的事,誰都做不得主,想起沈月淺死了爹,娘又坐月子,這般大的事,她一個十歲的孩子知道什麼?

    沈月淺走到門邊給薛氏羅氏見了禮,紅著眼眶走了……

    王氏反應過來沈月淺的用意後,怒不可止,“滾,以後別來了。”

    薛氏與羅氏在,不信她敢反脣相譏。

    回頭警告李媽媽,二房的事她一點都不想搭理,未避免每日受氣,讓李媽媽知會周氏逢年過節來臨安堂坐坐即可。

    李媽媽腳程快,沈月淺未到雲錦院李媽媽便追上了她,聽李媽媽說完,沈月淺從內由外的高興起來,還賞了李媽媽一個錢袋子,李媽媽哪敢收她的禮,回去非得被太夫人剝了一層皮不可,倉促的施禮轉身就跑了,好像身後有人追似的,玲瓏嘀咕,“李媽媽平日一口一個規矩壓人,剛才小姐怎麼會留下她敲打敲打一番?”

    沈月淺笑而不答,上輩子在太夫人背後捅刀子的便是李媽媽,被忠心耿耿的下人出賣,太夫人該再嘗嘗這個滋味才是。

    別有深意的望向腳步慌亂的背影,抿脣道,“李媽媽是個精明人,你遇著她,態度恭順些……”

    玲瓏曉她又打壞主意了,笑著稱是。

    讓太夫人對二房不聞不問,她這幾日往那醃臢之地來回跑也算有了收穫,之後,便是精心照顧周氏,謀劃出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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