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蔡仲子

[都市言情] [隨宇而安]不小心,搞大了!(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狀態︰ 離線
發表於 2016-7-28 21:40:39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十章:墻拆掉,腿打斷!

  聽老媽那麼說,可能沈楓會以為我廚藝了得,事實上,我只是刀法一流。老媽年輕時一把菜刀闖天下,硬可斷骨軟可切豆腐,搭上那一副大嗓門可謂打遍菜市場無敵手,人稱菜市場西施。

  我家學淵源,刀法也是不俗,面無表情握刀一陣狂剁,游刃有餘。

  解決完魚肉蔬菜,我淡定擦手,等老媽調料,沈楓嘆為觀止,說:“周小琪,你原來不是一般女人。”

  我說:“因為我媽也不是一般歐巴桑。”

  老媽抓起大勺回頭怒瞪我:“你說哪個歐巴桑!”

  我忙認錯:“媽我錯了,你永遠年輕貌美,今年十八明年十七!”說完拉著沈楓逃出來。

  都快當外婆人了,還不認老,精力比我這個年輕人還充沛,具有一切歐巴桑具有以及不具有詭異特質,每每看到她現在我就對自己未來產生絕望,秦徵不因此拋棄我,到底還算是比較重口味了……

  “秦徵怎麼走了?”沈楓拉著我低聲問。

  我想起剛才他離開時落寞背影,驀地有些心酸。他向來是意氣風發卻不張揚,內斂中隱隱帶著驕傲,方才看到他眼底迷惑和挫敗,似乎還是認識他這麼久以來第一次。

  “我讓他走。”我在沙發上坐下,一整天經歷了那麼多事,開始覺得疲倦。最近本來就比較嗜睡,昨晚又沒睡好,這一坐下來眼皮就開始打架了。“我還沒想好怎麼繼續這段關係……”

  沈楓彈了一下,猛地轉頭看我。“妞,你不會想不開吧,說實話,你都懷了他孩子了!”

  我摸了摸微微隆起小腹,四個多月了,已經顯懷了。剛剛我對他說,不知道這個孩子是不是來得不是時候,雖沒有抬頭看他表情,但也能感覺到他震驚和難過……

  “周小琪,你應該不會想要謀殺未成年吧?”沈楓驚恐地看著我,“我原來以為你挺面,但看你殺生起來也是毫不手軟,那樣魚腥肉臭你一個孕婦聞了都沒吐……不是一般人……”

  我覺得她扯得有些遠,可能是剛才我殺生場面給她震撼太大,但是我老媽是在菜市場長大,我也都算差不多了,我外婆懷著她時候在殺魚,她懷著我時候也在殺魚,我懷著孩子時候還是在殺魚……估計都習慣了吧……

  不過沈楓突然變得這麼心慈手軟我也挺詫異。

  “我以為你會勸我打掉孩子甩了秦徵從新來過。”

  “別……”沈楓臉色突然變得很難看,有些微蒼白,“那種痛,太可怕了……而且太傷身體,一不小心還可能落下很多後遺症。那個白薇是什麼情況還沒弄清楚,你既然說你相信秦徵,那我也信你一次,只要不是小三問題,其他問題都還好商量。夫妻吵架床頭吵床尾合,把話說開了,問題也就解決一半了。說打胎話,太傷感情了。而且這種事,到底是女人比較吃虧。”

  這話很是提神,尤其是從沈楓嘴裡說出來。

  “我有一個朋友當私家偵探,要不要幫你查一查?”

  “不用。”我搖了搖頭,“真去查他話,就再沒有信任了,也繼續不下去了。我什麼都不想去想,反正就呆在家裡養胎,他愛咋咋滴。”

  沈楓鄙視我說:“你這是坐以待斃,消極怠工嗎?”

  我說:“這是以靜制動,以不變應萬變。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老公要是真想爬墻……”

  “你也隨他去?”沈楓瞪大了眼睛。

  我抽了抽鼻子,淡淡說:“墻拆掉,腿打斷。”

  沈楓不信我有自己說那麼狠,我只能表示,這是一個類比修辭手法,她也以牙還牙,說:“像你這樣人,就算他爬墻了,你頂多也就是摸摸鼻子轉身走開。腿打斷,我看是沒有必要了,第三條腿割了差不多。”

  就三俗程度程度而言,沈楓一點不比我差。但經過今天廚房這一事,我知道她也就說說而已,外強中乾,切……

  老媽當夜煮了一大桌菜,我們三個女人一台戲,唱到了晚上九點多,我撐不住困先去睡了,她們兩個才開始鼓搗周惟瑾留下各種遊戲機。

  剛躺上床眯了會眼睛,手機就響了,我沒有開燈,伸出手去在桌子上摸了摸,按下接通鍵。

  “小琪。”

  我突然發現,秦徵聲音也很提神。

  “什麼事?”我翻了個身,揉揉眼睛,懶懶問。

  “你睡了?”秦徵微有些詫異。

  “嗯。沒事我掛電話了。”因為白天太累,我比平常更早睡一點,樓下隱約傳來電玩聲音,我估摸著大概是十點多了。

  秦徵沉默了片刻,“明天有空嗎?”

  我警惕地眯了下眼,說:“你到底有什麼事?”

  秦徵苦笑一聲。“你就這麼防著我了?”

  我想了想,點頭說:“嗯。我很困了,有什麼事明天說吧。”

  “好,那明天說。”秦徵突然回答得很爽快,“明天早上十點,我去你家樓下接你,就這麼定了。”

  不等我回絕,他就掛了電話,我對著嘟嘟響電話發愣。

  他這是做什麼?玩霸權主義了?這就是他面壁思過得出結論?誰說他智商150,少算100了吧!

  我憤憤然關了機,躺回被窩接著睡,決定把剛剛接到電話當成夢,醒來之後就都忘了,忘了……

  可惜是,就我單方面忘記,好像沒什麼用。

  我自我催眠還算是比較有效,所以第二天早上十點半秦徵站在我家門口時候,我依然有些迷糊。

  “你來做什麼?”

  “你手機關機了。”秦徵陳述一個事實,又問,“為什麼?”

  我仔細想了想,這才想起昨天晚上那個電話。那之後我就一直忘了再開機了。秦徵說早上十點在樓下等我,現在已經十點半了,估計他還打了不少電話。

  就像他關機那個晚上我不停地打電話給他一樣。

  我扯了扯嘴角,說:“怕接到騷擾電話。”

  我媽五感靈敏,就算遠在二樓陽台也能察覺到秦徵出現,咚咚咚幾步跑到二樓欄桿邊上,探頭朝下看,對秦徵咧開一個慈愛笑容。

  “小秦,來找小琪啊。”

  他上前一步,握住我手,仰頭對老媽微笑說:“是啊。”

  “小琪,還不讓小秦進來?都是一家人了!”

  我瞥了秦徵一眼,不動聲色地想掙脫他手,但是他握得太緊,十指交扣,牢牢抓著我手背。我放棄了掙扎,抬頭對老媽說:“秦徵說有事,馬上就走了,不進來坐了。”

  老媽咦了一聲,問:“小秦啊,你還有什麼事啊?”

  秦徵微笑回答:“帶小琪去民政局領證。”

  我呆滯了片刻,然後猛地扭頭瞪他,他笑得自然得體,一點心虛痕跡都沒有。老媽眉開眼笑說:“對對對,我差點都忘了。”說完臉色一變,嚴肅地看我,“小琪,你戶口本拿了嗎?”

  我緩緩回答:“沒……”

  她是個行動派,聽我這麼說,立刻把戶口本搜了出來,幾分鐘之內就交到我手上了,然後把我往門外推。

  這個時機可別太好。

  沈楓因為陪老媽玩了一個通宵電玩,這個時候正趴在床上挺屍,我孤立無援,老媽和秦徵槍口一致,我就這麼被推出了家門。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狀態︰ 離線
發表於 2016-7-28 21:40:52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十一章:耍了個流氓

  一進電梯,我就不裝了,用力甩開秦徵手。

  “你什麼意思?”我仰頭怒瞪他,“這就是你回去想了一個晚上給我答案?”

  秦徵有些迷惑地皺了下眉。“難道你不願意嗎?”

  “你哪隻眼睛看到我願意了!”電梯門叮一聲打開,我轉身走了出去,秦徵急忙跟上來,抓住我手腕。

  “小琪!”秦徵無奈又焦急地喊了一聲,“你到底想讓我怎麼樣……”

  “秦先生,請你自重,光天化日,大庭廣眾,別拉拉扯扯。”

  路過人用詭異眼光看著我和秦徵,有熱心人士駐足圍觀,一副隨時準備上前救人模樣。

  秦徵只有鬆開了手,我手腕被他握出了紅印,微微有些疼,我皺了皺眉,看到一輛士經過,立刻攔了下來,一上車就鎖上車門,也不報地名,直接就讓師傅趕快開走。

  秦徵用力拍打著車門,我別過臉看另一邊。竟然利用媽媽逼婚,秦徵,我忒鄙視你了!

  師傅回頭看了一眼,說:“小倆口子鬧彆扭呢?”

  “不是。”我說,“前夫糾纏不休,師傅快開走。”

  師傅愣了一下,立刻油門一踩,把秦徵甩在車後。

  “現在人啊,都要失去了才懂得珍惜。”師傅說出一句倍滄桑話,“不過好馬不吃回頭草,等你懂得珍惜,馬都走遠了。你說是不是?”

  那秦徵白薇,說什麼高學歷知識分子,覺悟還沒一個士師傅來得高,果然人民智慧是無限。

  “姑娘,你要去哪裡?”

  師傅突然問了一個很關鍵問題,這個關鍵問題讓我下意識地摸了摸口袋,然後發現一個很嚴重問題。

  剛剛出來得太匆忙,我口袋裡一分錢也沒帶,手機也沒帶,唯一帶,就是戶口本……

  該去哪裡?

  我陷入了深深沉思。

  回家吧,不知道怎麼跟媽媽說,秦徵也可能還駐紮在樓下。回小白宮?那邊空盪蕩,老爸又出差了。

  “師傅,去XX大學。”我決定了,去找周惟瑾!

  師傅狠狠愣了一下。“XX大學?”

  我知道,不就是距離遠了點嘛,兩個多小時車程。

  “是啊。”我臉不紅心不跳地說謊,“我老公在XX大學教書。”

  師傅臉色一變,對我肅然起敬。“原來是教授。”

  誰說中人不尊重知識分子,這種樸素文化崇拜實在是太熟悉了,我原來常在鏡子裡看到……

  可是事實證明,文化跟人品真不能畫等號,最怕就是流氓有文化。

  大四那陣子,秦徵輔導我畢業論文,我們兩個整天泡在圖書館裡,見證一對對情侶勞燕分飛。高三大四都是坎,很多人都跨不過去。沈楓說,對那些人來說,愛情就是一次性筷子,用過就扔了,誰會帶回家循環利用。

  我聽得有些忐忑,因為沈楓那意思,好像秦徵也是拿我當一次性筷子,用過就扔了。於是我小心翼翼地旁敲側擊,在安靜圖書館一角,秦徵在看書,我在看他,他抬了下眼,目光落在我面上,脣角微掀:“有問題?”

  我抓著書,咽了口水。“秦徵同志……毛主席說,一切不以結婚為目戀愛都是耍流氓。你是在對我耍流氓嗎?”

  秦徵眼角抽了抽,沉默了片刻,伸手在我腦袋上揉了揉。“這句話不是毛主席說,毛主席說是,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這句話是莎士比亞說。”

  我是不知道什麼叫做臉紅,當時我聰明伶俐,無視他轉移話題,繼續追問:“所以你到底是不是對我耍流氓呢?”

  當時他抿了下脣,脣角微揚,眼底滑過笑意。

  “周小琪,你在跟我求婚嗎?”

  知識分子思維方式果然不是我們一般人能理解,當時我就愣住了。周圍似乎有狗仔潛伏,秦徵用餘光冷冷掃了周圍一眼,好幾個腦袋登時心虛低了下去。我見勢不妙,也閉上了嘴,埋頭看書。

  直到很久以後,秦徵才說了兩個字:”不是。“

  又過了很久,我才恍然明白過來,他是在回答我第一個問題。

  即便後來學校裡又風傳“周小琪圖書館耍流氓,當眾向秦徵求婚被拒絕”,這也無法影響我好心情。

  可惜物是人非啊……

  那張結婚證,他想給,我也得考慮考慮再決定要不要了。

  周惟瑾所在大學在省內算是知名,出了省估計沒什麼名氣了,但是也有部分專業非常優秀,顯然,周惟瑾讀,不是那些專業。

  我們家周惟瑾像個散財童子一樣,雁過留聲人過留名,他繼承了老爸優良傳統,每到一處必留下建築一棟,或者圖書館,或者體育館,或者教學樓……

  從這個層面來講,雖然周惟瑾在成績上拉低了整個專業平均水平,但是給予了物質上補償,鍥而不捨地給中教育事業添磚加瓦。算是有錢出錢,有力出力了。

  快到學校時候,我向師傅借了手機打電話給周惟瑾,聽到是我,周惟瑾愣了半天,對旁邊人說了什麼之後,才又轉過來對我說:“大琪,你在校門口等等。”

  “欸……帶車錢來啊,我出門急,忘了帶錢包了。”

  周惟瑾給了一句中肯評價:“大琪,你真夠二。”

  周惟瑾只要不說話,都可以裝裝台灣偶像劇裡男二號,那種纖細憂鬱花澤類一樣美少年啊……一開口,就變成男一號了。

  我在校門口等了一小會兒,師傅不斷地和我侃大山。

  “你老公教什麼專業?”

  “脊椎動物語言學。”

  “……聽上去很深奧。”

  “嗯。”

  我一直在張望,但始終沒看到周惟瑾,師傅指著遠遠過來那個人問:“那是不是你老公?”

  我扭頭一看,登時愣住。

  老實說,我現在對高級知識分子已經不怎麼感冒了,早已超脫出了對文化人盲目崇拜,但是眼前這個人我還是得膜拜一下。

  顧紹,年齡上大我三歲,但學歷上甩我一大截人,江湖對他描述是:一直在跳級,永不止步。

  我讀小一時候,他讀小四,我讀小二時候,他讀初一,我初中畢業時候,他已經大學畢業了。等我現在大學畢業……

  “你老公已經是教授了?這麼年輕教授!”士師傅一邊接過錢一邊驚嘆,“我還以為怎麼不得是四五十歲中年人。”

  顧紹算起來,才二十八九吧……

  在認識他以前,我一直以為他是個裝逼人,讀書好就讀書好,幹嘛跳級搞特殊來顯示自己高人一等。後來認識了他,才知道不是那麼回事。他跳級,只是因為家裡窮,付不起太多學費而已……

  對師傅話,顧紹只是笑,不做正面回答。

  “聽說你教脊椎動物語言學?”師傅不捨地拉他閒聊,顧紹挑了挑眉,笑意更深,點頭說:“是啊。”

  “我怎麼沒聽過這學科啊,是不是很冷門啊?”

  顧紹很學術地回答他:“學名叫做‘脊椎動物語言學’,其實通俗叫法是‘鷹語’。”

  也就是鳥語了……

  對於顧紹理解力,我表示十分佩服,果然知識分子都有比較抽象思維。

  師傅依依不捨地開車離開,離開前還拍拍我肩膀說:“小姑娘,別吃回頭草了……”

  我呆滯了半晌,直到顧紹轉頭看我,面帶微笑,說:“回來了。”

  我上下打量他好幾眼,說:“你也回來了。”

  顧紹讀完碩士後,拿了我爸設立助學金出繼續深造,我和他不見已七年了吧……

  “什麼時候回來?”我們兩個同時開口。

  我頓了下,說:“回來半個多月了。”

  “邊走邊說吧,外邊太熱。”顧紹笑了笑,依舊讓人如沐春風。我原本以為他那樣家境裡成長起來小孩一定孤僻自閉,接觸之後才發現全然不是那麼回事。

  曾有人說過一句精闢話:只有嫉妒他人,沒有討厭他人。

  顧紹爸媽在他很小時候就離婚了,媽媽跟別男人結婚,爸爸又因工傷殘疾,家裡還有一個年邁奶奶,小時候全靠奶奶收紙皮賺幾塊錢養家。我印象中顧紹一直是八歲那年,他穿著洗得發白襯衫,柔軟黑髮拂過額角,樸素乾淨,斯文秀氣,面帶微笑說:“我叫顧紹,以後是你家庭教師。”

  結果現在,他是周惟瑾老師。

  “周惟瑾怎麼沒來?”我問道。

  “打籃球,腳扭到了。”顧紹說著,嘆息著搖頭失笑,“剛剛他打電話給我,讓我來校門口接你。”

  “你認得出我?”我有些驚詫。

  “他說大著肚子……”顧紹轉頭看了我一眼,笑道,“你也沒什麼變化。”

  很多人都說我沒什麼變化,這句話有兩種理解,一種是我永遠年輕貌美,一種是我從生出來就是個歐巴桑。我建議大家取前一種理解。

  顧紹帶著我回他宿舍,周惟瑾正翹著腿在吃飯,回頭面無表情看了我一眼,說:“大琪啊,你是想你可愛弟弟了嗎?”

  我差點一口血噴他臉上。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狀態︰ 離線
發表於 2016-7-28 21:41:26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十二章:關門,放禽獸!

  我問顧紹:“周惟瑾受什麼刺激了?”

  “太多女生給他送溫暖了,有點發燒(騷)。”顧紹一語雙關。

  周惟瑾煩惱地搖頭:“P,那些女人煩死了,整天送小金魚小烏龜,還不如送紅包來得實際。”

  “我覺得他是在炫耀。”我鄙視地說。

  “我也這麼覺得。”顧紹搬了張椅子給我,順便附和。

  周惟瑾一副“白天不懂夜黑”孤傲表情,推了一份盒飯給我。“你早上十點多過來,現在還沒吃午飯吧,給,別餓到我外甥。”

  我默默接過盒飯,問道:“周惟瑾,你幹嘛跑來騷擾顧紹?”

  “宿舍太吵了,又髒又亂。”周惟瑾嫌棄地說。

  根據我對周惟瑾了解,我說:“一定是你弄髒弄亂,而且還不收拾。”

  周惟瑾不以為恥反以為榮:“是,不過這裡老大會收拾。”

  顧紹一直像我和周惟瑾大哥,雖然多年沒有見面,但感覺也不曾生疏,或許是因為大家一直沒變。顧紹說他回來一年多了,之前在外教書,現在在大學任教,爸爸半年前過世了,他在學校附近買了房,就近照顧奶奶。

  顧紹算是周惟瑾唯一服氣人,大概就是傳說中四兩撥千斤,以柔克剛。不過這也改變不了他是個扶不起阿斗這一事實。不管顧紹怎麼教,他成績始終粘死在跌停板上,忒不給顧紹面子。

  “大琪,你怎麼突然來了,秦徵呢?老媽昨晚上打電話給我時候還跟我說他回來了。”周惟瑾一邊扒拉飯一邊問,忽地頓了一下,抬頭看我,“你們不會吵架了吧。”

  這個死小孩,什麼時候第六感變得像女人那麼敏銳了。

  “沒,我不是突然想我可愛弟弟了嗎……”我含糊說道。

  “一聽就有問題。”周惟瑾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嚴肅地看著我,“大琪,是不是那禽獸欺負你了?

  我抽了抽嘴角,“沒事,我跟他能有什麼事。”

  周惟瑾眯了眯眼,看了我片刻,徑自掏出手機,按了幾下,我驚恐地看著他:“周惟瑾,你幹嘛!”

  他一邊瞪我,一邊說:“姓秦,你把我姐怎麼了!”

  我倒抽了口涼氣,有種所托非人腹背受敵感覺。

  “滾!”周惟瑾頂著張流川楓臉,做出櫻木花道表情,惡狠狠地說,“不把事情說清楚,你就算來了也別想見到她!”

  我緊張地盯著周惟瑾,聽不到電話裡秦徵聲音,心裡七上八下。

  秦徵向來不是個擅長解釋人,看我們之間相處情況就知道了,所以對著周惟瑾,也不能指望他能把亂麻在幾句話間解開。

  周惟瑾對著電話冷笑。“姓秦,你以為結婚證算什麼玩意?這就是個雙向綁定合約,男女平等本身就是一種對女性不平等,幸虧我姐這次聰明沒隨便跟你領證,不然就被你綁定了。再說結了婚還可以離,離了婚女人卻會貶值得比人民幣還快,對女人來說,一張結婚證遠不如一張房產證來得牢靠,想綁定我姐,怎麼不得要一堆房產證!”

  我轉頭看顧紹。“你教他?”

  顧紹淡定喝茶,掀了掀眼皮,微笑撇清:“自學成才。”

  撇得乾乾淨淨。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我相信周惟瑾不但被大學上過,還被顧紹上過,比上一次我回來看他時候智慧和流氓程度提高了不止三個檔次,果然近墨者黑,一個喝過資本主義墨水知識分子,肚子就不能是白!被顧紹熏陶了一年周惟瑾,氣質上已經從社會主義初級階段開始趕美超英,一夜進入**了。

  “哼哼……我就跟你說,老子看你不順眼很久了,別說她懷了你孩子,她就算給你生了一打孩子,我們家養得起,還有大把人等著娶她!”周惟瑾轉頭看顧紹,“顧紹,你會娶吧。”然後也不等顧紹回答,立刻低頭接著說,“聽到沒,他說會娶。”

  在現場我表示都沒有聽到……

  “反正,這件事肯定就是你錯,就算是我姐錯也是你沒阻止她犯錯她才會犯錯,所以歸根到底也還是你錯。你不用來了,她不會見你。拜拜!”

  周惟瑾瀟灑地掛了電話,繼續抓起筷子吃飯。

  我張大了嘴看他。

  周惟瑾抬眼掃了我一下,說:“看什麼看,沒看過帥哥吃飯?閉嘴,嚼!”

  我默默閉嘴,深深以為,我們家裡四個人,最菜,是我……老媽懷周惟瑾時候,得吃了多少補品,才能讓他這樣大器晚成。我始終懷念傻乎乎可憐兮兮跟在我身後扯著我裙角偷穿我裙子比我更像蘿莉周惟瑾,並對他由偶像派向歪瓜爛棗一路狂奔感到痛心疾首。

  周惟瑾狂掃了飯菜後心滿意足地擦擦嘴,背靠在椅子上,坐沒坐相地看我。“大琪,坦白從寬,禽獸到底犯了什麼錯。你不是愛他愛得要死要活,怎麼現在連領證都不跟他去了。”

  我含著口溫水慢慢咽下,說:“這件事三言兩語很難解釋清楚。”

  “那你就多說幾句。”

  我說:“我好想午睡……”

  “別想逃避!”周惟瑾惡狠狠地瞪著我,我覺得他跟沈楓比較像親姐弟,尤其是在對我和秦徵態度上,一樣鄙視以及仇視。“不然等一下我就關門放禽獸!”

  我無力地仰頭望天花板,組織了一下語句,低下頭對周惟瑾說:“他疑似有外遇。”

  周惟瑾愣了一下,面無表情抓起一旁水杯,猛灌了幾口,然後說:“我操!”

  我憤怒地說:“你就不能不在我面前說髒話嗎,多不利於胎教!乾!”

  顧紹嘆了口氣,給我們兩個各自添了水,說:“我去打熱水,你們慢慢聊。”

  顧紹關了門出去,周惟瑾嚴肅地盯著我。“有證據嗎?哪個女人?”

  “周惟瑾,這事你別管,我自己能處理好。”

  “能處理好你大中午跑來投奔我?”周惟瑾嗤了一聲,“你說,是他同事還是老同學。”

  我低頭嘆了口氣:“都是。”

  “還他媽有兩個!”

  我之前真是抬舉周惟瑾智商了。“一個。”

  周惟瑾腦子轉了轉,終於想明白了。

  我說:“這事,表演胸口碎大石和雙截棍是沒有用。”

  周惟瑾憋屈地說:“那事不準再提……”

  那事其實沒什麼丟臉,只是我猜到了開頭,卻沒猜到那結局。一直以來,我都是緋聞纏身,並且傳聞跟事實往往截然相反。高中時候莫名其妙被傳跟某個校草級別男生有染,結果得罪了某個據說是校草女友大姐頭,成為女生們重點打擊對象,遭遇了慘無人道迫害,直到後來被周惟瑾發現了我被潑墨校服外套,他帶著一群兄弟手持管制刀具以及各種凶器殺上我們高中,找到那些帶頭作案女生,把她們圍在角落。

  我一直害怕會發生血案,誰知道最後他們只是自殘……

  一群小正太耍狠,拿著雙截棍和鐵管表演,企圖給對方造成心理上壓迫和恐懼,結果傢伙全往自己身上招呼,並且由於功夫不到家,力道掌握不好,一個個疼得齜牙咧嘴凶神惡煞——確實也震懾住了那群女生,讓她們不敢再找我麻煩。本來我一直很低調,沒有人知道我爸是周易,結果因為周惟瑾太有名,我名聲立刻響徹初中部和高中部,從此雖然沒有被欺負,也沒怎麼交到朋友了。嘆息,我低調,一不小心讓全世界都知道……

  那一次周惟瑾胸口和後背被自己用雙截棍打出了好幾道淤青,我瞞著老爸老媽幫他擦了兩個星期藥酒。

  對這件事,他引以為恥,企圖忘記,但因我一再提起而終身難忘。

  我認真地說:“我是說真,這一次問題比較嚴肅……其實我自己也不太清楚確切是什麼問題,反正……我會搞定!相信我,小弟!”

  周惟瑾悶悶地說:“我就從沒見你真正搞定過什麼……”

  顧紹提著熱水壺回來,對周惟瑾說:“你等一下還有課吧。”

  “三論,不上了。”周惟瑾說。

  我震驚地看著他:“馬克思主義倫理思想鄧小平理論三個代表重要思想科學發展觀這麼重要課你怎麼能不去上,你想拖社會主義後腿嗎!”

  顧紹補充說:“要點名。”

  顧紹三個字一擊必殺,周惟瑾抓頭嚎了一聲:“靠!”

  大學最痛苦事,是點了名沒去上,更痛苦,是去上了沒點名。對於有些老眼昏花老師,你還可以讓別人幫你捏著名字喊到忽悠過去,但是周惟瑾作為校園名人,各路人馬重點觀察對象,想含混過去,根本沒有可能。

  三論毛概這種課,基本上是考驗學生人品和老師創意課。老師創意集中體現在評分方式,比如開風扇吹考卷,飛得越遠分數越高,比如漫天撒卷子,越上面分數越高。學生人品就取決於老師評分方式。

  只能說,周惟瑾人品,出生時候就跟胎盤一起扔掉了,成為了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

  大學寂寞如雪,周惟瑾大學生活雪上加霜。

  我看著他一瘸一拐地走出去,心裡一片蒼涼,於是轉頭對顧紹說:“能不能再點份黑椒牛肉蓋澆飯給我,還餓……”

  顧紹沉默了片刻,說:“我們這裡外賣,基本上中午點可以當晚飯吃了。我帶你出去吃飯吧。”

  已經過了午飯高峰期,學校食堂已經收攤了,顧紹帶我去學校外面挑了間偏僻館子吃飯。

  看樣子顧紹跟掌櫃挺熟絡,那徐娘半老掌櫃對他猛拋媚眼,顧紹面不改色地點了幾道菜,回來在我對面坐下。

  “你下午沒課吧,不會耽誤你吧?”

  顧紹笑著搖搖頭:“沒有。你大老遠來,招呼你應該。”

  “早該了。”我不滿地說,“你回來這麼久,怎麼也沒跟我說下,周惟瑾也是,他也沒跟我說。”

  顧紹笑了笑。“其實也不是什麼重要事,之前你也不在A市。”

  “我原來還以為你會移民,然後把你奶奶接走。”

  顧紹無意識轉著水杯,低頭想了什麼,然後微笑說:“就像你說,報效祖,為人民服務。”

  飯菜很快送上來,我和他有一搭沒一搭聊了半個多小時,打了個飽嗝,撐著肚子出門。

  “我送你回家吧。”顧紹說,“這裡比較偏僻,要回你家得轉幾次公交車,你懷孕不方便,我開車送你回去。”

  我很煩惱。“今天,秦徵跟我媽說,我們出來是領結婚證,我空著手回去,不好交代。”

  顧紹挑了挑眉:“所以你想怎麼辦?”

  其實這句話是我想問他。我撓撓頭,用自己腦子思考了一下,說:“騙她說民政局失火了?”

  “她會看新聞。”

  “真跑去民政局放火?”

  “孕婦犯法與庶民同罪。”

  顧紹冷笑話,一點都不好笑!

  最後,我不意外地在學校外面找到一個辦證。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狀態︰ 離線
發表於 2016-7-28 21:41:48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十三章:祥瑞御免

  這世界上,到底有什麼東西是不能山寨?

  辦證大媽告訴我,一切皆有可能山寨。

  “你要什麼證?”大媽叼著根煙,排出一疊假證,像賣《如來神掌》那樣犀利。

  “結婚證。”

  大媽愣了一下,但很快反應過來。“沒問題,我們做結婚證也十分逼真。”說著給我看了樣本,我本來以為會是明星頭像,結果十分穿越,竟然是蠟筆小新和櫻桃小丸子……

  一個做盜版,都懂得尊重別人肖像權,這是怎樣一種精神啊!

  “來一張。”我轉頭示意顧紹付錢。作為一個暴發戶,我用別人錢從來不會心慈手軟。

  “二位嗎?”大媽用詭異目光看著我和顧紹,又重點掃過我微微隆起肚子,我懷疑在不久明天,顧紹會因為我而聲名狼藉……

  我從周惟瑾給我備用手機裡找到大四那年我和秦徵一張合照,“這兩個。”

  大媽先是讚嘆了一下郎才女貌,很善解人意地無視周惟瑾在我頭上標記“傻逼”和在秦徵頭上標記“裝逼”以及文件名“**”。文化造詣這麼鬼斧神工周惟瑾高考語文竟然才89,這著實證明了應試教育不利於篩選真正人才。

  付過錢後,我和顧紹淡定地到一旁等著。

  顧紹很坦白地說:“我不覺得你能搞定自己事。”

  我無力嘆息。“但讓別人插手也不合適,到底是家務事,內政問題。”

  “好好和他談一談,別拖太久了。”顧紹笑著說,“肚子大了會變胖,穿婚紗就不好看了。”

  一開始我想談,他不願意,後來我走了,他才來追,那感覺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大不了不穿婚紗。”我想開地說。

  “我記得你小時候很嚮往穿婚紗。”顧紹抿脣淺笑,“裹著蚊帳當婚紗,逼周惟瑾當花童捧你裙擺。”他選擇性無視掉自己那部分。

  “當年我年幼無知……”我硬著頭皮說。我深深以為每個女生都有一個關於婚紗白色美夢,並且都曾經以很囧方式曲線實現。在《新白娘子傳奇》紅遍大江南北時候,裙子以長為美,我將這種概念融入了婚紗設計之中,蚊帳在身上纏了一圈又一圈,拉出長長裙擺,在頭上插滿亂七八糟“發簪”,中西文化有機融合,古典與現代完美輝映,讓當時任我家教顧紹在開門瞬間,下意識倒退了半步,露出一個極少見呆滯表情。

  當時我神經比現在還粗,對顧紹糾結選擇性無視,還興衝衝地跑上前仰頭對他說:“顧紹顧紹,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你……先……說……”他眉梢眼角和嘴角一齊抽搐。

  我羞澀地低下頭說:“你看,我有花童了。”指了指捧著裙擺一臉懵懂周惟瑾,“但是婚禮話,好像還少了點什麼……”

  顧紹愣了一下,隨即耳根慢慢變紅,吞吞吐吐地說:“嗯……少了點什麼……”

  “所以。”我期盼地看著他,“你扮演一下那個角色吧!”

  顧紹白皙臉上浮起兩抹紅暈,比我還羞澀樣子,僵硬地說:“要怎麼做……”

  “就是站在我面前,然後問那個什麼生老病死……”

  顧紹又是愣了許久,反應比平時慢了幾十倍,直到臉上紅暈慢慢褪去,乾巴巴地說:“哦,你是說主婚人啊……”

  不然還能是什麼?

  我期待地看著他,周惟瑾在一邊軟軟地喊:“姐姐,我手好酸啊……”

  當時我們年紀小,年幼無知不懂害臊……

  顧紹眼角一彎,笑著說:“現在進步了一半。”

  有時候我也恨自己太過聰明,幹嘛要聽懂他弦外之音,這分明是拐彎損我雖然不年幼了但還是很無知……

  領了幾可亂真結婚證,我感慨萬千——第一次買到比正版還貴山寨。結婚只要九塊錢,這張假證竟然要十塊!坑爹啊!

  顧紹領著我回學校停車場取車,一輛黑色卡宴從我們身邊疾馳而過,我指著那車屁股說:“開這種車這種速度,不是小白臉就是二奶。”

  結果那輛車像是聽到我話,倏地剎住,然後立刻倒了回來,在我身邊停下。

  車門打開,小白臉秦徵跨了出來,沉著一張臉,目光掃過顧紹,又落在我面上。

  “小琪,跟我回家。”秦徵聲音凍人得很。

  顧紹微笑著伸出手,“你好,秦徵是嗎,我是顧紹。”

  秦徵在聽到“顧紹”兩個字時候,瞳孔一縮。我忽然想起剛才周惟瑾在電話裡說了一件很不靠譜事,跟顧紹有關。

  秦徵禮節性地握了下顧紹手,似乎有些過度用力了,指節發白。

  “久仰。”秦徵不怎麼友善地說。

  顧紹不以為意地笑笑。“彼此彼此。”

  一輛風騷卡宴,一個大肚女人,兩個旗鼓相當俊美男人在校門口對峙,我覺得很容易再度引起不靠譜流言蜚語。

  祥瑞御免。跟我走得近人都不會有好名聲……

  顧紹低頭看我,問道:“跟他走跟我走?”

  這句話也挺容易讓人誤解,秦徵聽到這句話時候,臉色更凍人了。

  我仍然有些猶豫,顧紹對秦徵說:“不好意思,我跟小琪說些私房話。”然後不等秦徵反對,就拍拍我肩膀,在秦徵殺人目光中帶我走到一邊。

  “跟他回去吧。”顧紹看了秦徵方向一眼,低頭對我說,“看得出來,他很在乎你。或許你對他有什麼誤會也說不定。”

  “我以為你會跟周惟瑾同一立場。”

  “我跟周惟瑾立場一樣。”顧紹笑著說,“都是為你好,只不過方式不同。”

  “我心裡很亂,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顧紹還和小時候一樣,像大哥般讓人覺得可以依賴,可以信賴。

  “逃避無法解決問題,只會深化矛盾。”顧紹拍拍我肩膀說,“回去吧。”

  我糾結了一下。“跟他回去領證嗎?那我剛剛十塊錢不是白花了?”

  顧紹嘴角抽了抽,“嗯……你可以多點時間考慮一下,那張證今天還是用得著,至少不算全然白費……而且錢其實是我付,這個你不用幫我省……”

  我覺得顧紹說話勉強還算有道理,尤其是最後一句,總體來說給了我一點面對秦徵動力。雖然秦徵眼下看起來很危險,但是再怎麼樣也不至於危害我人身安全。

  我決定聽從顧紹話,上秦徵車。

  秦徵聽到我說“我跟你回去”時候,明顯鬆了口氣,我又補充了一句:“我不跟去民政局領證!”

  秦徵眼神一黯,勉強勾了勾脣角,大概是微笑,柔聲說:“好,今天先不去。”

  他後半句話顯然是暗指改天。改天事改天再說吧,我一般不想三天以後事。

  秦徵很快打開車門,送我上車。

  顧紹對我微笑揮手告別,說:“扣除假證十塊錢,飯錢五十五,記得打我賬上,零頭就不用給了,當我請。”

  我向前踉蹌了兩步,淚流滿面……

  突然之間,我理解了衛翼當時複雜心情和抽搐嘴角。我甚至懷疑,顧紹勸我跟秦徵回家,只是為了省來迴車油錢。你們知道,發改委又打飛機了,油價一直在漲……

  秦徵疑惑地掃了他一眼,戒心稍減,但敵意仍在,淡淡說了“再見”,關上車門,揚長而去。

  後視鏡裡,顧紹聳了聳肩,苦笑著摸摸鼻子,轉身離開。

  我用餘光瞟了秦徵幾眼,調低了座位,準備在回去路上補一下午睡。

  秦徵調整了呼吸,盡量柔聲說:“小琪,很累嗎?”

  “嗯。”吃飽之後,我開始犯困。

  車上開著冷氣,秦徵車速開得慢了許多,探過身來把冷氣葉調向上方,避免冷風直吹,又從後座上取了件西裝外套披在我身上,說:“小心著涼。”

  我受不得別人對我好,哪怕明知對方是在獻殷勤。

  我側躺著,背對著秦徵,昏昏欲睡。

  片刻後,聽到秦徵開口:“小琪,睡了嗎?”

  我閉著眼睛,說:“你每次都在我快要睡著時候吵醒我。”

  他又沉默了一下,然後問:“你和顧紹認識?”

  秦徵終於還是問了。

  “很顯然我們不只認識。他還是我小學同學,初中高中校友。”

  “我知道。”秦徵說,“他是A市名人,神童。”

  如果說秦徵是傳奇,那顧紹就是神話了。

  “他還是我家庭教師,雖然只比我大三歲,懂卻比我多很多。”我頓了頓,說,“你到底想問什麼,關於顧紹,不知道問谷歌,目前個人不支持百度。”

  秦徵反應好像比平時慢了許多,在我快要睡著時候,他才又一次開口吵醒我,我簡直快要抓狂了!

  他有些苦澀地問:“你來這裡,是找周惟瑾,還是他?”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狀態︰ 離線
發表於 2016-7-28 21:42:05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十四章:家醜不可外揚

  聽他這麼問,其實我挺難過,心臟抽疼了一下。

  我問他:“秦徵,你是在吃醋嗎?”

  他依舊過了三秒才回答:“是。”

  我說:“顧紹是我一個很重要朋友,他爸爸和我爸爸是從小一起玩到大,他也像大哥一樣照顧我。我八歲就認識他了,那時候我剛上小二,成績不好,爸爸讓他幫我補習。我們上同一所小學,一起上下學,他經常去我家,和我們家裡人都很熟,我把他當家人一樣。高二時候他出,那之後我們就很少聯繫了,他偶爾給我寄明信片回來,一年前才回。周惟瑾在電話裡故意騙你,顧紹沒說要娶我。”我頓了頓,又補充,“可是我真不是沒人要。”

  我覺得自己能考上X大,顧紹功不可沒。我這樣資質愚鈍學生,他總是不厭其煩地一遍遍解釋分析例題給我聽,雖然我成績還是一路長紅,讓老媽終日捶胸頓足長吁短嘆,讓他一度懷疑自己講課水平,甚至打算放棄當靈魂工程師這個美好志願,幸虧我厚積薄發,總算在高考時候爆發了一回,才讓他挽回了不少信心。他說,我不是傻姑,是郭靖,那他一定是馬鈺了。

  顧紹大我三歲,我大周惟瑾三歲,他就像我和周惟瑾大哥,周惟瑾在電話裡故意那麼說氣秦徵,是因為他沒把顧紹當外人,開起玩笑來百無禁忌。

  秦徵右手越過來握住我左手,輕輕握在掌中,拇指在我掌心摩挲著。他說過,喜歡我手,握著感覺很柔軟,像能嵌進掌心一樣。老媽也說,手軟人貴氣,走到哪都有人疼,天公都疼憨人,所以我先是遇見了顧紹,然後又遇見了沈楓和秦徵。直到現在,我都覺得,遇見秦徵是我幸運。

  秦徵說:“小琪,你不了解男人,就像……可能我也不了解女人。”

  “具體問題具體分析,具體男人也要具體分析。或許我只是不了解你。”

  秦徵沒有辯駁,轉移話題說:“剛才在來路上,我想了很多。”

  我對他兩個小時思考結論不抱什麼期望,畢竟他想了一夜也只是想逼我和他領證,但他要說,我就隨便聽聽。

  他說:“對不起。”

  我嗯了一聲,勉強接受這三個字。

  “你突然逃走,身上又沒有帶手機,我找不到你,很擔心。”

  我繼續嗯,讓他繼續說。

  “我那天突然回來,沒有事先告知你,沒有立刻打電話給你,讓你和我一樣擔心,是我不對。”

  我知道他想忽悠我,想告訴我,他擔心我就像我擔心他一樣,他那句話重心在“讓你和我一樣擔心”。

  我繼續保持沉默。

  “小琪。”他捏了捏我掌心,聲音輕得像一聲嘆息,“跟我回家吧。”

  我由他拉著手,開始裝睡,他得不到回應,也一直沉默著,沉默到我從裝睡到真睡著。

  等我醒來時候,天色已經漸暗了,紅霞滿天。我翻了個身,這才發現自己手已經被塞進西裝外套下了。

  市裡正堵著車,向東望不見頭,向西望不見尾,我們被困在路中央。秦徵左手手肘撐在車窗邊上,右手握著方向盤。

  我揉了揉眼睛,坐起身來,他轉頭看向我,霞光讓他神情看起來柔和許多。

  “睡醒了?我剛打電話跟媽說,市中心堵車,我們在外面吃過飯再回去,晚上想吃什麼?”

  我等腦袋稍微清醒一點才問:“你媽還是我媽。”

  他說:“咱媽。”

  真無恥。

  “我想吃上海菜。”

  “好。”他開了瓶水遞給我,“喝水潤潤喉。”

  喝過水後,人總算徹底清醒過來了,車在市區裡龜速前行,等到了飯店,太陽已經徹底落山了。

  秦徵點了幾樣我喜歡吃菜,然後匯報說:“沈楓和周惟瑾打過電話來。”

  我可以猜想秦徵又被兩個人用機關槍掃射過耳朵了。

  “我說你在午睡,你要不要回電話給他們?”

  我如果不回,也會被掃射。

  事實證明,我回了,也只是被提前掃射。

  周惟瑾說:“沒出息,他讓你走你就跟著走了?他讓你領證你怎麼不領證啊?什麼,顧紹勸你?”聲音變小,衝旁邊人喊,“老大,你有沒有搞錯!你送羊入虎口啊……”

  沈楓說:“沒出息,他逼你走你就跟著走了?你要逃還幹嘛跟著走?什麼,我在睡覺?我睡覺你不會喊啊!那你領了證沒……靠,這也能山寨,我服了你了……”

  我把手機遞還給秦徵,捏了捏眉心。

  “你剛剛說……假結婚證?”秦徵眼角抽搐。

  我把十塊錢做假證件拿給他看,他表情頓時變得非常精彩。

  “在我想清楚要不要跟你領證之前,就先用這本應付媽媽吧。”

  秦徵說:“我剛跟媽說過了,今天民政局人太多,你等太久身體不舒服,所以我帶你去醫院檢查了。”

  唉……其實多簡單一事啊,我還浪費了顧紹十塊錢,想想都不覺得心疼。

  我嘆了口氣,把假證拿回來塞口袋裡,說:“以後說不定有用,先放著。”

  秦徵沉默著看了我許久,才問道:“小琪,我和衛翼事,你真想知道嗎?”

  我想說,你又不是同志,我管你跟衛翼有什麼事!

  但看秦徵想告訴我樣子,我覺得再矯情就沒意思了,於是沉默聆聽。他平時話不多,這兩天算是被我逼出來了。

  秦徵說:“其實,我也不太清楚是怎麼一回事。”

  我淡定地喝了口溫水,心想:你坑爹吶!

  “高三畢業那年,衛翼突然出現在我家,我始終不知道為什麼他對我們一家充滿敵意。他走之後,我爸媽吵了一架,我媽離家出走,那時候我和爸到處找她……”

  我突然想起來,那次頒獎,秦徵沒有去。“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最後一次獎學金你才沒有去領?”我問。

  秦徵想了下,點了點頭:“那時候顧不上其他了。我找過衛翼,問他原因,但他也不肯說,只是撂下狠話,說我們家欠他,他一定會奪回去。那時候我本來打算去港大,但因為擔心他做出些出格事傷害我家人,就放棄了這個打算。聽說他報了X大,我也改了志願,去了X大。”

  “可是……”我覺得自己像在看八點檔肥皂劇,有些糾結,“他也沒做什麼傷害你們事吧……”

  秦徵冷笑一聲,“是我沒有給過他機會。小琪,當初他故意追求你,你以為是為什麼?”

  “因為我聰明漂亮?”

  秦徵沉默了片刻,說:“嗯……你姑且就這樣認為吧……”然後給我夾了一筷子菜,“先吃飯。”

  其實我還不是很餓。

  我慢慢咀嚼著,一邊咀嚼一邊想,用我狗血想像力編出了一部八點檔,然後咽下菜,問秦徵:“難道衛翼是你同父異母兄弟?你爸爸拋棄了他媽媽又娶了你媽媽?所以他心裡飽含仇恨,想要報復社會……”

  秦徵面無表情地說:“未嘗沒有這個可能。無論如何,聽我話,以後離他遠點。”

  “哦……”我悶聲點頭。

  如果真是這樣,那就是家醜了,家醜不可外揚,也難怪秦家爸媽不告訴秦徵,秦徵又不肯告訴我,到底是上一代恩怨了。只是沒想到秦爸爸一個溫文儒雅君子,竟然也有那麼風流想當年。

  那白薇又是怎麼一回事?

  我還想問,秦徵手機就響了,他看了一下來電顯示,皺了下眉接起來。

  “什麼事?”

  那邊嘰裡咕嚕了一陣,秦徵神情漸漸凝重,漆黑眸子裡燃起了一簇怒火,冰冷僵硬地說:“你們先停下,什麼都不要做,其他等我過去再說。”

  等秦徵掛了電話,我才小聲問:“出什麼事了?”

  秦徵給了我一個安撫微笑。“公司事,放心吧,沒什麼大問題。只是我明天又要回一趟X市了。”

  “什麼時候回來?”我問。

  秦徵聽了我問話,脣角微微揚起,好像心情突然轉好了。“我會盡快回來,你好好呆在家裡,肚子大了,別到處亂跑,A市治安也不是很好。”

  我哦了一聲,低頭繼續吃飯。

  秦徵似乎多數時間是在看我,幾乎沒怎麼動筷子,我抬頭看他,問:“你不餓嗎,為什麼不吃飯?”

  他眼神微閃,頓了頓,說:“能不能讓我抱抱你?”

  我噎了一下,咬著筷子看他,他這般小心翼翼模樣,讓我真有些不忍心了,只好勉為其難地點點頭。

  幸虧是在包廂,沒有其他人圍觀。

  他走到我身邊,俯下身環住我肩膀,下巴輕輕蹭著我頭頂,我聞到他身上傳來熟悉氣息,是讓人心安清冽淡香。

  我只答應讓他抱抱,但是他又得寸進尺了,捏著我下巴微微抬高,脣瓣廝磨,舌尖舔去我脣角醬汁,輕輕吮吸嚙咬。

  我有些暈眩地抓著他襯衫袖口,想要推開他,他僵了一下,卻忽然把我抱得更緊,撬開我雙脣加深這個吻。

  心跳聲是“咚咚咚”震響,好像連肚子也一跳一跳,秦徵左手從我上衣下擺探入,掌心毫無阻隔地貼著我圓潤肚皮,輕輕撫摸。

  我輕聲嗯嗯哼哼,覺得這樣撫摸和輕吻很是舒服,也就不推開他了。

  許久之後,他才結束這個吻,輕啄了一下我眼瞼,啞聲說:“不許逃。”

  我懶懶嗯了一聲。

  他最後緊緊抱了我一下,說:“很想你,想帶你一起回X市……”

  “媽媽不會讓。”我說。

  “坐飛機也太辛苦了,我又沒有時間照顧你。”他親了親我發心,“等我,很快就好了。”

  唉……

  怎麼說呢,我都習慣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狀態︰ 離線
發表於 2016-7-28 21:42:31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十五章:要死大家一起死!

  秦徵送我回家,我口袋裡揣著假證,手上提著宵夜,按了半天門鈴,也沒有人來開。在我準備折回秦徵家求收留時候,門終於刷一聲,開了。

  門一開,開門人立刻像接到接力棒運動員一樣轉身就跑,我抽了抽嘴角,自覺地進屋,關門。

  老媽在客廳大聲喊:“小楓楓快點,快死了快死了!”

  感情剛剛是忙著打遊戲沒顧上給我開門了,就沈楓那樣一開就跑看都不看一眼速度,入室搶劫什麼估計毫無壓力。

  我把宵夜放廚房,又回到客廳,兩個人還在面目猙獰地奮戰。老媽真是越活越年輕了……

  “喂,我回來了。”我是來找存在感。

  “左邊左邊!跳左邊!”

  “周媽媽,你擋到我了!”

  我:“……”

  沉默了片刻,我默默轉身回房,拿起床頭手機開機。

  開機屏幕一閃而過,馬上有個電話打了進來,不出意料,是秦徵。

  “才進家門?剛剛打你家電話,怎麼沒人接?”

  我看了一下外面,別說電話來了,估計著火了她們都很難挪動一下尊臀。“媽和沈楓正忙著,我剛剛才進屋。你到家了嗎?”

  “嗯。”秦徵應了一聲,“我訂了晚上機票回X市,等一下就去機場了。這次回去我會把工作辭了,把後續工作交代清楚就回來。小琪,我知道你一直想回A市,我們一起回A市。”

  我愣了一下,之前並沒有聽他說過這個計劃。“這樣好嗎?可是你在證券公司好不容易才站穩腳跟,正在上升期啊。”

  秦徵輕笑一聲:“有舍才有得,那只是一個過渡。”

  我仰頭看著天花板上掛燈,沉默了片刻才問:“白薇呢?”

  我彷彿能看到秦徵在我跟前皺眉了。“白薇怎麼了?”

  電話那邊依稀傳來秦媽媽喊聲,秦徵答應了一聲,又對我說:“我該出門了,到X市大概是四五點,明天中午再打電話給你。”

  “你先忙吧,不用急著打電話給我。”

  秦徵溫聲說:“我答應過你,不會讓你擔心了。”

  我輕輕回了一聲:“好,我等你電話。”

  睡到中午起來才起來沈楓又跟老媽奮戰到半夜了,她進屋時候,我還清醒著,可能是車上那一覺睡得太香。

  “來,給我看看你們結婚證!”沈楓跪在床上說。

  我從抽屜深處掏出證件扔給她,她接過細細看了,表示:“周小琪,你當你媽是傻嗎?”

  我眨了眨眼睛。

  “你現在明顯比照片上老多了!”

  這話真打擊人,我只能說:“照片是P年輕。”

  沈楓翻白眼:“你騙傻子啊!”

  我認真地說:“我媽真會信!”只要跟她說一句“這是高科技,說了你也不懂”,她就會盲目崇拜從而信以為真。她深刻貫徹了“好讀書,不求甚解”方針,已經升級為“不讀書,也不求解”,男人都能懷孕了,人類都能登上月球了,李寧說,一切皆有可能。

  “我跟秦徵簽訂了停戰協議,暫時性休戰,他已經割地賠款了,不過只付了首付,還有尾款沒付清,他說有事要先回X市,所以我們秋後算賬。”我向沈楓匯報最新戰況。

  沈楓懶懶地靠在床上,“他向你坦白了局部真相了?我就說夫妻吵架床頭吵床尾和,只不過他也太忙了吧,昨天才回來,今天又要回去了。他跟你說什麼了?”

  我覺得這件事涉及嚴重隱私問題,而且是別人隱私,所以只能這麼跟沈楓說:“這件事涉及第三方利益以及隱私,在事情真相尚未查明之前,我有權保持沉默,事情真相查明之後,我還是有權繼續沉默。”

  沈楓安靜了三秒鐘,掐了我臉頰一下,說:“你自己事,自己把握好了!小心別被騙財騙色就好!”然後起身去浴室洗澡。

  肚子都被騙大了,還有什麼可以被騙。也只有沈楓會說我被秦徵騙財騙色,別人都覺得是秦徵被我騙財騙色,完了還被奉子成婚,徹底踏進了墳墓。對於此類言論,我問過當事人看法,當事人推了推眼鏡,看都不多看我一眼,很是冷淡地說:“嗯,就像你剛才說那句。”

  我說過很多話,他這麼一說,我低下頭用力地回想,怎麼都想不起來自己究竟說過什麼,最後還是求問於他,繼而震驚於看似完全沉浸於自己世界裡一直無視我秦某人竟然對我說過話記得比我自己還清楚。

  我說是:要死大家一起死。

  婚姻這個墳墓,有你跟我死一起埋一起,感覺也不算差了。

  跟秦徵這樣人一起生活太傷腦細胞了,他情話都像摩斯密碼,而我只會猜腦筋急轉彎,如果他能將就一下我智商,那我們感情生活一定更加和諧。

  第二天中午十一點五十五分,秦徵果然準時打電話給我,彼時我正坐在沙發上看書準備開始符合科學發展觀胎教,但是前方兩個不靠譜女人依舊面目猙獰地沉浸於各種暴力遊戲,於是我拿起書,準備拐去周惟瑾書房,然後看到墻上貼著各種性感女星和熱血動漫海報,我又摸到陽台上去曬太陽。唉,我真不認識什麼武藤蘭飯島愛蒼井空小澤瑪利亞,也無法理解周惟瑾這種曲線愛抗日阿Q精神,河蟹片什麼,我從來不看,只和正在跟我打電話這個男人親自實踐。

  “公司事很棘手嗎?”我賢良地問。

  “還好,很快就能解決了。你在家嗎?”大概是午餐時間,他才得空給我打電話,聽那邊聲音,大概是在餐廳。

  “是啊,我在開始胎教。”

  秦徵似乎有些感興趣,含笑問道:“怎麼胎教?”

  “看一些有利於胎兒成長,符合科學發展觀書和雜誌。”

  秦徵想了想,很難得地給出一個比較符合我個性參考答案:“看黨章?”

  其實這個建議也不錯,畢竟愛愛黨要從娃娃抓起,不過……

  “那個我都看不懂……”我仰頭看著天上浮雲朵朵,說,“嗯……你知道,我看王力宏寫真神馬……”

  秦徵呼吸聲都很有磁性,只是有些過於綿長了。

  我覺得他可能正陷入深深沉思之中,企圖了解王力宏和胎教之間內在聯繫,我善解人意地解釋說:“其實我本來是打算看看你照片,畢竟你和王力宏很像。”

  “很像?”秦徵疑惑地問。

  這個像,是抽象像,不能膚淺地做表面理解。

  “有如此才華,要美貌何用。有如此美貌,要才華何用。”我援引了江湖對王力宏評價,而後做了總結陳詞,“從娘胎裡受此熏陶,以後孩子也會有才有貌。只可惜沒有你寫真,只能看看王力宏。你應該不會介意以後孩子長得像別人吧?”

  秦徵呼吸聲又開始綿長了。

  雖然他沒有說什麼,但是晚上秦家爸媽來我家吃飯時候,帶來了秦徵從小到大所有照片。

  唉,那麼悶騷是何苦呢?直接說你在意不就成了嗎。

  其實秦徵和王力宏長得一點也不像。山寨一下《安娜卡列尼娜》裡一句話:凡人總是相似,美人卻有各自美。

  秦徵那種性子也不是喜歡拍照人,所有照片加起來也只有一本,其中還有各種家庭聚會合照,從這些照片裡,我學到了一句話——幾十年如一日。

  秦徵幾乎不怎麼會笑,尤其是面對鏡頭時候,所有人都在說“茄子”時候,只有他依舊薄脣微抿,不苟言笑。他笑得最多照片就是三歲以前,小鳳眸已現雛形,因孩子眼黑較大,眼睛便顯得略圓而天真。黑白照片裡有一張微皺著眉頭,噘著小嘴,目光游離在鏡頭之外,45°角仰望不知名某處,露出一副渣滓洞裡革命鬥士苦大仇深憂鬱憤怒表情。

  沈楓說:“他媽不給他吃奶所以憂鬱吧。”

  我很糾結地說:“也可能是吃太飽了。”

  後面開始有彩色,他臉上粉撲撲,一雙黑葡萄似大眼睛微彎,閃閃發亮,穿著很藝術衣服,盤著腿坐在書海裡,手上抓著一本貌似《水滸傳》連環畫,依舊是45°仰頭看向某處,咧開嘴露出燦爛笑容以及幾顆小珍珠一樣牙齒。

  沈楓說:“你生個兒子吧……”

  我摸摸照片上那張粉嫩小臉,萌得心肝兒亂顫,母性大發,沒忍住貼上去親了親。

  沈楓哼哼假哭,伸手來摸我肚皮,喃喃念道:“一定要長得像爸爸,一定要長得像爸爸……”

  我推開她說:“你不是不待見他爸爸嗎?”

  “雖然我一直覺得是你被他騙財騙色,但是這種想法明顯帶有主觀色彩。”沈楓悠悠道,“不可否認,就色相來說,還是像秦徵比較好。”在我淚奔之前,她又補充一句,“當然,性格隨你更好。悶騷是一種病,得治。”

  “唉……”我也嘆了口氣,“小時候笑得多可愛啊,怎麼長大了就不愛笑了呢?我還真不能讓兒子也隨了他。”

  “說不定他童年有陰影,像《惡作劇之吻》裡江直樹,被媽媽逼著穿女裝!”沈楓瞬間亮了,抓著我手臂說,“快找找!”

  我一邊翻頁一邊說:“那種東西就算有肯定一早就銷毀了,更何況秦媽媽根本不是那樣人。”

  秦徵小學之後照片就不多了,而且是越來越少,大多數是各類比賽照片,各種競賽得獎選手合影,他一直是各種金牌,第一名,面無表情地拿著獎狀獎盃看鏡頭,站在正中間與其他人燦爛笑容形成對比。

  沈楓對秦徵看法在這個時候和周惟瑾達成了高度一致,她撇嘴說:“裝逼。”

  我覺得秦徵是領獎領到麻木了。

  直到我看到某張照片,覺得十分眼熟。

  那是一張“小發明家”得獎者合影,裡面一共有十幾個得獎選手,參賽者都是初中以下學生,但得獎者大多數是初中生,秦徵作為一個還在發育初期五年級男生,身高在那一堆熊腰虎背裡真可算得上是雞立鶴群,小巧玲瓏,濃縮就是精華。唯一給他墊背,就是第二排左起第三個看起來傻乎乎,其實還是傻乎乎女生。

  沈楓指著那個傻乎乎女生說:“這個人好眼熟。”

  我轉頭看她,問:“像我嗎?”

  她看了我半晌,又低頭看照片,說:“像。”

  我說:“那就是我。”

  沈楓沉默了一會兒才說:“真不知道該說你小學就長得像歐巴桑還是說你現在還長得像小學生。”

  我覺得她完全沒抓住重點。

  重點是——我和秦徵原來那麼早以前就認識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狀態︰ 離線
發表於 2016-7-28 21:42:44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十六章:攘外必先安內

  我這個人記憶力有很大缺陷,看書背課文一般記不住,記仇記恨記些個雞毛蒜皮小事還算過目不忘。

  那個小發明獎是我這輩子獲得過不多獎項之一,跟其他什麼金烏鴉獎(天涯),金菊花獎比起來還算是比較靠譜,這集中體現在秦徵也參加並且獲獎了,但其實當時我參賽作品幾乎全部是在顧紹指導下然後根據我個人真實水平進行微調完成,所以那個得獎發明到底是什麼東西,我跟它還真不熟。

  只記得是小學五年級最後一個學期,那時候還沒有畢業考,秦徵雖然得獎無數,但還沒有因為成為本市有史以來第二個征服變態出卷者和改卷者獲得雙百分畢業生而聲名大噪,所以那時候,我知道他是哪根蔥啊!

  但是我向來與人為善,儘管他冷冰冰地難以接近,不過我倆作為所有參賽者裡年紀最小,自然是要相互友愛,一致對抗那些人高馬大初中生。我這個最後一名還沒什麼壓力,他這個壓過所有初中生拔得頭籌嫩青應該壓力很大,我其實不介意幫他分擔點壓力,所以主動接近示好。

  “你好,我叫周小琪。”我彎著眼睛湊上前去,“你叫什麼名字?”

  怪只怪我之前頒獎時候打了個盹,沒注意聽上面念名字,他又把獎狀收了起來。

  那時候秦徵,就跟現在照片所顯示一樣,雙眼狹長,眼角微挑,看人像鄙視一樣,人緣肯定好不到哪裡去,也只有老師會喜歡這樣小孩。我臉皮厚,抗打擊能力強,如果說他冷漠殺傷力相當於一個加強連,那我防禦力就是無數個老A。(《士兵突擊》)

  當時競賽主辦方是邀請我們上酒店吃午飯,其他人說說笑笑,只有他一個人被排斥在外,幾個初中生對我還算關照,我見他一個人孤零零,想起我媽說過“決不允許任何一個人落單”,頓時壯志豪情地去拉上掉隊他,嘰裡呱啦地一頭熱企圖帶動氣氛,他只是每三段話回我一個“嗯”字。

  吃飯時候,我也坐在他旁邊,這個倒不是我自己選,而是因為按名次先後坐,他第一,我最後一個,繞了一圈,剛好繞到他身邊。大概是看我說了許久,口乾舌燥,正到處找飲料解渴,他就良心發現地遞了自己可樂給我。當時我感動得幾欲淚奔,直道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結果可樂入口,我噗地一聲全噴在他白襯衫上。

  那可樂裡,不知道被哪個天打雷劈倒了估計有一半不明液體!味道直嗆腦門,讓我兩眼發花,向後倒去。

  許久之後,當我回過神來,肇事者已經逃之夭夭了……

  究竟那杯可樂是他故意害我,還是別人害他結果陰錯陽差我代他受過,至今也是一個懸案。

  我雖記仇,卻沒想過報仇,所以也就不了了之了,直到現在看到這張照片,我才不得不感慨於自己和秦徵羈絆如此之深刻而久遠。

  聽完我故事,沈楓摸摸下巴說:“難道後來初三時候,他接受你敬酒,就是因為對你心懷愧疚?”

  我驚詫道:“他還記得我?”

  “別忘了,你長得幾十年如一日……”沈楓拍拍我肩膀,“他一眼就認出你應該也沒什麼技術難度。不過吧,他總不會覺得接受你敬酒就把欠你還清了吧。”

  “這個,沒什麼必要還……”

  “這個必須還!”沈楓惡狠狠地,“傷害一個花季少女纖細敏感心,給她留下一生烙印,怎麼能不還?”

  我仰頭想了想,又說:“那他後來在大學時候,避我如蛇蠍,是不是以為我是去找他討債,覺得我他已經還清了,我這麼鍥而不捨地追債讓他很煩?”

  沈楓像一個狗頭軍師一樣沉吟道:“可是後來你不追債了,他還不是更煩?”我知道她指是我去野營,結果秦徵滿世界找我那件事。對於那件事,她總覺得深刻詮釋了“犯賤”二字。

  “悶騷,果然是種病,害人害己。”沈楓嘆了口氣,“你看看後面,看還有沒其他。”

  我和沈楓一起當福爾摩斯和華生,企圖在秦徵過去裡找到不和諧因素,結果什麼都沒有發現。

  “他和白薇怎麼只有一張畢業合影?”沈楓翻來翻去,皺著眉頭說,“怎麼不得有幾張其他?還是被他藏起來了?”

  “誰知道呢……”我心裡覺得,應該不至於吧。

  “一般來說,舊情人東西都會被收集到一起然後找個隱秘地方統一藏起來。”沈楓又狗血了,“他敢把這東西給你看,肯定是有備而來。對了!”沈楓眼睛一亮,“秦徵回去了,白薇回去了嗎?”

  我愣了一下,這時才想起這個關鍵性問題。

  我本來還苦惱於到底該怎麼求證,結果不久之後,答案自己送上門來了。

  隔天,白薇打電話來說:“周小琪,有時間嗎,出來聊聊。”

  然後約了我晚上六點在西區某咖啡廳。

  電話掛了不到兩個小時,又一個人打進來。

  衛翼說:“周小琪,有時間嗎,出來聊聊。”

  然後約了我晚上六點在東區某餐廳,順便謝絕沈楓。

  我說:“你們夫婦倆能不能統一一下思想統一一下戰線,這樣子約我也很煩惱啊,你們當我是superwoman還是火影忍者啊?”

  衛翼愣了愣,問:“什麼意思?”

  我一邊嚼著蘋果一邊說:“白薇也約了我,晚上六點西區某咖啡廳,你先打電話跟她統一思想下,決定了到底是夫唱婦隨還是婦唱夫隨然後再打給我。”

  然後我很果斷掛了電話。

  沈楓很賢良地削蘋果,抬眼看我,“怎麼樣?”

  “白薇和衛翼沒回去,約我談判呢。”蘋果忒難吃了,為什麼孕婦得吃這種東西。我勉為其難地嚼著,說,“沈楓,不如咱們改喝蘋果汁吧。”

  “沒我什麼事,這是秦徵吩咐你吃,估計是為了改良後代基因。別岔開話題,說正事,約哪裡了?你去不去?”

  “還沒定。他們一人約一個地方,我又不會影分身術,鬼才能赴約啊!”

  我真好奇,到底衛翼知不知道白薇背著他準備偷漢子,如果秦徵媽媽搶了衛翼爸爸,秦徵又搶了衛翼女朋友,那我這個被炮灰下堂妻乾脆收拾一下行李跟杯具王子衛翼湊一對權當補償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我手機一直沒有再響起,估計那邊先陷入了內戰,所謂攘外必先安內,我很能理解他們迫切需要先解決內亂,沒空搭理我了。

  等我吃完兩個蘋果,做完胎教,散步一圈回來,時間已經過了六點了,晚飯煮熟端上來了,老媽在廚房揮舞著勺子說:“周小琪,來喝湯!”

  我覺得自己真該好好孝敬老媽,當年她懷我時候一定也喝了不少慘無人道東西,現在是十年媳婦熬成婆了。

  我把湯端到客廳邊開電視邊打電話給衛翼,等了好一會兒才接通。

  “衛翼,不是我說,這事你們做得真不地道,就算你們沒商量出個結果來,至少該發個短信讓我晚上六點不用去赴約了,要不是我機靈,這會兒就被你們放鴿子了。你們這事傷了我心,我得看三天新聞聯播才能痊愈了。”新聞聯播簡直是我心靈雞湯,像我這麼愛愛黨愛人民三熱愛好青年,只有聽到祖形勢一片大好,人民生活天天向上,GDP又創新高,才能忘記那些個人恩怨帶來傷痛。

  衛翼沉默了片刻,才說:“抱歉。”

  這個時候,沈楓和老媽都在廚房,我瞟了一眼,稍微壓低了聲音說:“秦徵趕回X市,這事是你下黑手吧。衛翼,你當初為什麼出,現在又是為什麼回來?”

  “秦徵都跟你說了?”衛翼聲音聽上去有些詫異,隨即嗤笑一聲,“那你覺得能是為了什麼?”

  他這麼回答幾乎就是默認了自己來者不善。

  “還有白薇呢?你們是真情侶,還是為了一個共同革命目標走到一起來了?(《為人民服務》)”

  依舊是漫長沉默,讓人等得不耐煩,我索性端起湯碗咕嚕咕嚕灌,沈楓又在那邊催我吃飯了。

  喝完湯,我擦了擦嘴,打了個嗝,說:“給你時間夠長了,想清楚了沒,你跟白薇之間到底有沒有真感情,還是純利益?”

  這一回,他可總算回答了,只不過這個回答依舊是一個反問句。

  他們這些人怎麼那麼愛用反問句,反問你妹啊!

  “周小琪,你不覺得,白薇跟你很像嗎?”

  像你大爺!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狀態︰ 離線
發表於 2016-7-28 21:42:55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十七章

  對於衛翼那句欠抽的話,我還是額外存了一點欣慰,因為他說的是“白薇跟你很像”而不是“你跟白薇很像”,我甚至可以以為他是在迂迴地向我示愛,表達在他心中白薇只是我的替代品。

  “衛翼同志,我從來不知道你這個看起來一本正經的人也可以這麼不靠譜,替身這種狗血橋段連三流言情小說家隨宇而安都不屑於寫,你還好意思演?”我很誠實地表達自己的鄙視。

  衛翼沉重地嘆息了一聲。“無論你怎麼否認都好,你們兩個乍看上去確實有幾分相像。”

  我說:“我替白薇謝謝你這麼這麼抬舉她。”

  沈楓拉開廚房門,叉腰大喊:“周小琪,你刷什麼大牌啊!叫你吃飯還要下十二道金牌啊?”

  我二話不說直接掛了衛翼的電話,挺著肚子往廚房走去,經過沈楓身邊時摸著肚子斜睨她:“有大牌當耍直須耍,等到大牌生下來,你們就過河拆橋要兒子不要娘了。”

  沈楓揪著我的耳朵簡潔有力地說:“呸!”

  飯桌上,老媽對秦徵露出了些微不滿。“怎麼那麼忙啊,剛回來又回去了,這個證什麼時候領,婚禮什麼時候辦啊,你們婚紗照都還沒拍。”

  沈楓咽了口飯,點頭說:“是啊是啊,不過周小琪,不如你先拍套孕婦寫真吧,這個最近很流行。”

  老媽一聽眼睛亮了,前面的抱怨立刻拋到腦後。“這個聽上去好!反正小琪在家裡也沒什麼事,明天去拍!”

  我摸摸肚皮,抬頭說:“我這肚子還不夠大,拍起來沒感覺。”

  老媽大手一揮,“咱一個月拍一套,還可以做月曆!”

  我嘆了口氣,當孕婦可真不容易啊,外要防敵打響老公保衛戰,防火防盜防小三,內要抗壓忍受老媽和沈楓過分殷勤的關照,補腦補腎補營養……這十月懷胎何時是個盡頭啊……

  人道主義關懷在哪裡!

  對面兩個女人又開始興奮地研究怎麼折磨我了,老媽雷厲風行打了電話預約隔天下午去拍寫真,沈楓這種有錢又有閒的女人真是可恨,把有限的時間花在無限的折騰之中,受苦的從來只有我一個。

  我咬著筷子含淚說:“你們愛咋樣就咋樣吧……”

  去他大爺的以愛之名!

  晚上躺在床上醞釀睡意的時候,衛翼說過的話一直在我腦海裡回響,交織成各種狗血與惡俗的猜想。我覺得是個人都會這麼假設的吧。

  我,周小琪,和白薇長得據說有幾分相像。

  他,秦徵,據猜測和白薇互為初戀。高考後,冷艷高貴的白薇同學為了前程拋棄了秦徵同學,這其中可能還有什麼狗血的誤會,總而言之,就是他們分了。後來秦徵同學遇到了長得像白薇同學的山寨周小琪同學,移情作用發生了,他搞大了周小琪的肚子,而在這個時候,原版白薇同學挽著衛翼的手臂回來了,舊情人一見面,天雷勾動地火了!

  而衛翼同學卻是在大學的時候被周小琪同學甩了,在國外遇到了後來者白薇同學,移情作用再一次華麗麗重複了,他勾搭上了白薇同學!所以其實衛翼同學心中的原版是周小琪同學,秦徵心中的原版是白薇同學!這一齣戲叫做“錯愛”,或者叫“替身”,或者叫“山寨”!

  有多少愛可以亂來啊……

  我覺得自己不去當編劇真是文化屆一大損失,這個集家庭倫理、懸疑推理、新歡舊愛、虐戀情深等各種元素於一體的故事豈止是八點檔,簡直能從早上八點播到午夜場了……

  我想得腎上腺素激增,想要搖醒沈楓和她一起分享,結果她睡得太死,回手在我腦袋上蓋了一巴掌,翻過身接著打呼嚕。

  手機顯示時間是半夜三點,我在電話簿裡轉了一圈,最後打給秦徵,出乎意料的是,那邊幾乎是響了一聲就接起來了。

  “小琪?”秦徵的聲音透著濃濃的倦意和微微的驚詫,“你怎麼還沒睡?”說著語調一轉,變得急促凝重,“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呃……沒事沒事。”我忙安撫他,詫異也不比他少,“你怎麼也還沒睡?”

  我隱約聽到那邊傳來椅子轉動的聲音,大概能想像到他從辦公椅上站起,走了幾步,鞋子在木地板上摩擦發出細微的聲音。

  “還有些工作沒處理完。”秦徵的呼吸有些沉重,又傳來倒水的聲音,我問道,“你是不是在沖咖啡?”

  “嗯。”他笑了笑,“提神。”

  我回頭看了一眼痛苦翻身抓起被子蒙腦袋的沈楓,躡手躡腳地溜到陽台上去,開門的聲音被他聽到了,他問道:“你出房門?在陽台上?”

  “在客廳。”我一撒謊,他立刻聽出來了,沉著聲音說:“外面的汽笛聲明顯清楚了很多,你還敢騙人?晚上夜風很涼,回房去!”

  所以我不喜歡騙他,反正騙不過。

  “沈楓在睡覺,我吵醒她她會六親不認的。我喜歡在陽台講電話。”她的起床氣非常嚴重,尤其是非自然起床。

  “那你至少披件外套。”秦徵也無奈妥協了,“天亮前溫度最低,別著涼了。”

  “我知道照顧自己,我有穿外套。”我緊了緊外套,坐在躺椅上,“秦徵,衛翼給你使絆子了,是不是?”

  秦徵輕輕應了一聲,“是,也不全是。放心吧,我會處理好的。”

  “你的能力我一向不懷疑,但是一直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你不想想怎麼解開衛翼的心結嗎?難道一輩子打攻防戰?”現在衛翼來撬墻角搞破壞,就算失敗了,說不定以後還會讓他兒子子承父業繼續撬墻角搞破壞,子子孫孫無窮匱也,防不勝防啊……

  秦徵冷哼一聲,很有些不屑:“宵小之輩,我會怕他嗎?”

  秦徵在我眼裡立刻化身為羽扇綸巾的三國謀士了,不過,我還是不能苟同他的看法,同時又覺得自己也說服不了他,所以我選擇轉移話題。“你不怕衛翼調虎離山,趁機轉頭對付我?”

  秦徵聲音頓時變得凝重:“我說過不要跟他接觸!”

  “那如果他去找秦爸爸呢?”

  “他們兩個自己能應付。”秦徵頓了頓,輕嘆了一聲,“其實……如果真的像你猜測的那樣,爸是應該給衛翼一個交代。”

  唉,秦徵之所以不能以攻為守,先下手為強,只能被動防衛,恐怕也是擔心自己家真的欠了衛翼什麼,理虧在先。秦徵雖然看著冷漠,什麼都不說,但心地到底還是好的。只不過他智商雖高,情商恐怕還拉全國人民後腿,跟數字打交道他擅長,跟人打交道則是他的軟肋。

  “你不用擔心我,我會照顧好自己的,你把那邊事情解決了早些回來吧,然後我們去拍婚紗照。”我又補充說,“我明天先去拍孕婦寫真,媽媽和沈楓逼的。你看,我懷孕的時候,你多長時間沒在我身邊,我拍了給你看,你才知道肚子不是一口氣吹大的。”

  秦徵笑了兩聲,柔聲說:“好,下次你拍照的時候,我陪你。還有……”他壓低了聲音,輕聲說:“對不起。”

  我掏掏耳朵說:“別,我怕這三個字,不要說也不要做,不如你換另外三個字吧。”

  他悶笑:“哪三個字?”

  他想騙我先說,我還沒那麼蠢,我說:“三個字,主謂賓結構,主語和賓語都是人稱代詞,通常用於關係親密的兩人之間。”

  那邊沉默了許久,只聽到安靜的呼吸聲,我心想,有那麼難出口嗎?那麼難嗎?

  我做口型無聲地念了幾遍,覺得挺簡單的。

  結果秦徵說:“下次當著你的面說,別讓移動偷聽了。”

  我勉為其難地說:“那好吧……”我本來還想,總有一天要讓他在大庭廣眾之下大聲向我告白,結果他小氣得連移動都不讓偷聽,我不是周小氣,他才是秦小氣。我不怎麼情願地說:“你別喝太多咖啡,早點睡吧。”

  “我知道了,你也早點睡。不許亂跑,不許搭理衛翼。”

  對於秦徵的叮囑,我覺得實在有些太過小心翼翼。其實衛翼有什麼好怕的,在X市,我還忌憚他幾分,到了A市,我的地盤我做主,他真敢做點什麼事報復社會,老子讓周惟瑾削他!這回就不是胸口碎大石了,是大石碎胸口了!

  欸,不好不好,太暴力了,不利於胎教……

  我默默反省了一下自己不和諧的想法,忽然想起來自己打電話給的秦徵的初衷是什麼……被他一扯,我差點忘記了!

  我咽了咽口水,壓低了聲音問:“秦徵,我問一個嚴肅的問題。”

  秦徵突然陷入了沉默,一種類似於戒備狀態的沉默。

  我繼續說:“你有權保持沉默,當然我也有權沉默你的沉默。”

  秦徵嘆了口氣說:“你問吧。”

  “當年那杯加了料的果汁,你是不是故意遞給我的?”

  我估計秦徵的沉默不是在沉思我的問題,就是在沉思他的答案,終於他交了答卷,說:“是。”

  我沉痛又不無欣慰地想,至少說明了一件事,他一直記得我。

  “所以後來我敬酒的時候你接受了,是對我心存愧疚嗎?”

  秦徵說:“你不是只問我一個問題嗎?”

  我果斷地說:“你知道我數學不好,一個兩個沒區別,有區別的話現在追加。你是回答還是回答?”

  三個呼吸之後,秦徵有些猶豫地回答:“不是。”

  我錘了一下欄桿,疼得嘶了口氣,忍著疼含淚問:“你是恨我呀,還是恨我呀?慘無人道地在花季少女心中留下一生的陰影,竟然一點愧疚都沒有!”

  秦徵悶笑一聲:“那時我並不知道飲料中被加了墨水,後來想想,缺什麼補什麼,那杯加了墨水的可樂對你來說正是補品,我需要愧疚嗎?”他頓了頓,補充說,“我只是覺得……咳……”清咳一聲,“有趣。”

  我含淚悲憤說:“看我吐得人事不省,你覺得有趣?我真是看錯你了,你一點人道主義精神都沒有!而且還瞞了我這麼多年!”

  “我只是覺得,對你來說可能不是什麼美好的回憶。”秦徵的聲音隱約含笑,再一次印證這人狼心狗肺,把自己的快樂建築在別人的痛苦之上,還能在經年之後拿出來回味一番,對對方進行慘無人道地二次打擊,“你看起來大概也已經忘記了,我就沒有再提你的傷心事了。”

  我默默撓墻。“那後來,你到底是出於什麼心態,對我‘另眼相看’……”

  秦徵仔細回想了一番,慎重地說:“同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狀態︰ 離線
發表於 2016-7-28 21:43:06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十八章:我一拳打開了天~!

  據當事人事後稱,當時我表情,有一種莫名悲憤與委屈,讓他不由自主地放棄原先想要拒絕念頭,舉起了手中杯。

  對於秦徵反應,其實我很能理解。老媽說過,我長得憨實,因為眉間距過大,看起來有點像未成年傻逼,笑起來或者哭起來,很少有人能狠下心來為難我。連秦徵那樣堪稱典範冰山都對我生出了一絲同情心,由此可見,只要人人都獻出一點愛,世界將變成美好人間。

  我悄悄鬆了口氣,又說:“同情也好過移情,我還以為你會是因為白薇關係才對我另眼相待。”

  “白薇?”秦徵疑惑地頓了頓,聲音微揚,“她又怎麼了?關她什麼事?”

  “難道不是因為我跟白薇長得像,你才愛屋及烏嗎……”我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其實這個原因,我自己都不怎麼相信。

  秦徵笑了一聲:“我高二才認識她,初三時候怎麼知道她長什麼樣。你是不是閑在家裡沒事做所以成天胡思亂想。”

  看吧看吧!

  渾蛋衛翼!故意來離間我們夫妻感情,絕對不能讓敵人奸計得逞!

  “我沒胡思亂想,你看,我不是成天想著你?”我諂媚地說。

  “行了……”秦徵笑著嘆了口氣,頗有些無奈,“再說下去天就亮了,你明天還要拍照,不怕黑眼圈嗎?”

  我還打算拍煙燻妝了,這下連上妝都免了。

  最後調戲了秦徵兩句,我心滿意足地回屋上床,抱著沈楓手臂說:“我跟你說沒白薇什麼事……”

  沈楓動了一下,夢裡嘟噥著:“周小琪你這賤人,半夜不睡發燒……”

  我偷偷踢了她一腳,翻個身繼續睡。

  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被沈楓報復性地從床上抓起來,她雙手成掌蹂躪我臉搓來搓去咬牙切齒說:“你昨晚吃什麼藥了這麼興奮,現在起不來了吧!約了下午兩點拍照!你給老娘滾起來!”

  我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刷牙洗臉換衣服,然後老媽和沈楓一左一右夾著我上了車,一起往攝影樓奔去。

  “媽,你也去啊?”我驚異地看著花枝招展她。

  “小楓說可以拍個人藝術照。”老媽摸了摸臉,有些盪漾地說,“不知道現在拍會不會太遲。”

  “不遲!”沈楓昧著良心說,“周媽媽跟小琪看起來就像倆姐妹!”

  我摸了摸她胸口,被她一把拍掉,瞪著眼說:“你大白天耍流氓啊?”

  我木然道:“胸部都這麼平了還沒塞良心撐著,你不怕凹下去嗎?”

  沈楓瀟灑地撩了下長卷髮,“這年頭,流行呂燕那種平胸,給胸部減負。”

  我決定無視她,看著她就像看著另一個無恥自己,壓力太大。

  我轉頭對老媽說:“你與其拍個人藝術照,不如叫上老爸和周惟瑾,我們一起拍全家福。”

  這麼一說,我才想起來,我們家只在我八歲時候拍過一次全家福,算起來十幾年前事了,那張照片就掛在我家客廳,客人來了都會說:“哎呀,這哥哥長得真俊!”周惟瑾哈哈大笑說:“是姐姐。”客人尷尬地說:“妹妹也很漂亮。”我哈哈大笑說:“該!”

  我覺得,怎麼著該換一張能體現真實性別照片了。

  老媽認真思考了千分之一彈指後,一拍大腿說:“就這麼定了!”

  我們家事,她說定了基本就是定了。她一轉頭就打電話叫家裡老男人和小男人。

  老爸:“什麼?下午?我要開會……好,你小聲點……我等一下過去,四點半到,太晚?好……我盡量三點到……”

  周惟瑾:“什麼?老媽你有沒有搞錯!你兒子我腳上還掛彩欸!你就不能改天等我恢復英姿颯爽了?你你你……真拿你沒辦法……至少等小小琪出世啊,要不然我們拍X光照?”

  沈楓在一邊嘆為觀止比大拇指,對我說:“周小琪,你只要有你媽一半強勢,秦徵在你跟前就得俯首稱臣。”

  我覺得自己是典型遺傳悲劇,遺傳了老媽智商,卻遺傳了老爸氣場……

  老媽揣著大皮夾子,領著我沈楓雄糾糾氣昂昂地進了別人幫忙預約據說是全市最好攝影樓,立刻有個年輕幹練笑容甜美姑娘迎了上來。

  我看著那姑娘發愣,準確地說,是看著那姑娘後面人發愣。

  A市,可不要太小啊……

  白薇帶著職業笑容,上前兩步說:“周小琪,好巧。”

  她手上拿著正是預約冊,所以說是巧合也不盡然,至少她看到我沒有我看到她那麼驚異。

  老媽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我,說:“你們倆認識?”

  我嗯了一聲,說:“秦徵同學。”

  老媽眯了眯眼打量了白薇兩眼,然後才笑眯眯地跟白薇打招呼說:“原來是小秦同學啊,我說呢,看上去這麼有知識分子文化氣息。”

  老媽一直忽視我也是秦徵同學這個事實讓我有些不愉快,我只是氣質上不如他們像人渣。

  “周媽媽,你好。”白薇大方地跟老媽打過招呼,一點沒有搶人家女婿心虛。對於那種“我就是我,不是我搶來就是我”王八之氣,我一向很是佩服,但是變成受害者時候,我就沒那麼寬大為懷了。

  “這家攝影樓是你們家開?”我有些驚奇地問。

  “是啊。”白薇微笑著點了點頭,轉頭對我說,“開了好些年了,我今天早上過來視察,看到預約冊上有你名字,一開始還以為只是同名,沒想到這麼巧。”

  無巧不成書啊,她不打一打醬油我怎麼炮灰她?

  看我和白薇那麼“熱絡”,店員對我們一行三人可謂關懷備至體貼周到,白薇還特特吩咐給我們打折打折打到骨折,我真想跟她說一句:“姐不差錢,你給我打個十三折吧!”

  沈楓和我極是默契。她冷眼看著白薇一副“有錢掌櫃”派頭,不屑地說:“裝什麼十三。”

  “就是。”我低聲附和,“裝什麼13,B分太開了吧!”

  沈楓一口水噴了出來,在店員驚恐目光中,故作淡定地擦擦嘴角,說:“周小琪,你要不要換一家攝影樓?”

  “不要。”我看了看那邊跳得很起勁老媽,對沈楓說,“現在換我媽一定會起疑心,然後追根究底,把事情變得很大條。不是說顧客就是上帝嗎,我好歹當一回她上帝。”

  “你真是阿Q女郎。”沈楓對我搖了搖頭,“其實你媽早看出不對勁了吧,她這兩天跟我旁敲側擊你和秦徵事。”

  我頓時拉響警報,轉頭瞪沈楓:“她怎麼問,你怎麼說?”

  “她沒怎麼問,我也沒怎麼說。”沈楓攤了攤手,“你不覺得她對白薇態度有點冷淡嗎?”

  我媽對沈楓親得就像找到失散多年女兒,相比較起來,對白薇確實很客套。我媽是個熱情如火人,跟誰都傾蓋如故,雖然和白薇也是第一次見,但好像隱隱和她保持了觀察距離。

  沈楓說:“你媽很強大。”她補充了一句,“打遊戲我就沒贏過她。”

  套用一句我媽說過話,她見過人比我吃過米都多,看書雖然不識幾個字,看人卻還算精準,哪個真心哪個假意,她法眼一開就知道哪個是妖怪。我爸事業有成之後,想傍他女人真不算少,從大學生到幼師,女秘書到合作夥伴,十面埋伏,四面楚歌,我媽就是那匹赤兔馬,馱著霸王一路狂奔,殺出重圍。當初項羽自刎烏江岸都怪赤兔馬不會游水,我媽別說游水,刀山油鍋都過得。

  其實我很是費解,畢竟我爸長得不算帥,地中海將軍肚,還頗有些年紀。我媽對我說法表示鄙視。“你這就是天真幼稚以貌取人,現在很多女人都認錢不認人,別說你爸只是長得像范偉,你爸就是長得像趙本山,只要不差錢,一樣都有大把女人想貼他!三四十歲剛剛好,五十歲都不是問題,八十歲一隻腳踏進棺材更好!人家唐三藏上西天是取經,這些妖精魔爪亂伸是想取精,幸虧你老媽我blablabla……”

  她戰史若寫下來,足以成為所有已婚婦女婚姻勝經。但不是所有女人都是我媽,具體小三具體分析,對付白薇我得用其他方法。

  在老媽挑選全家福模板時,我先拍自己寫真。

  化妝師領我到角落裡梳妝檯前坐下,我閉著眼睛任她在我頭上動土,一陣香氣飄來。

  是Dior白毒,選得真好。

  聞香識女人。

  我睜開眼睛看向鏡子。

  白薇從梳妝檯上取過面霜和粉餅為我上妝。

  “昨天失約了,真不好意思。”白薇微笑著說。

  我也微笑著回答:“沒關係,我也沒去。”

  白薇幫我擦著面霜,指腹在我臉頰上輕揉著推開。“對於秦徵,我覺得抱歉。”

  我看著她眼睛,認真地說:“你該覺得抱歉,是對衛翼。你事,跟他有關,跟秦徵無關。”從我這個角度看,是她在我和秦徵之間打醬油,從她角度看,我也很抱歉在她悲劇裡打我喜劇醬油。

  “周小琪,感情只要真摯,無分對錯,或許我們兩個愛情觀不同,我沒想過試圖說服你什麼,只是想告訴你,愛是平等雙方,建立在互相了解基礎上。你們互相了解嗎,你們之間平等嗎?孩子不是一切,過於薄弱感情基礎,無法讓婚姻走得長遠。與其將來還是分開,不如結束在開始之前。”

  我沉默了很久,然後皺著眉看她,疑惑地問:“資本主義家就給你灌輸了這種思想?我一直以為老公是私人財產神聖不可侵犯,怎麼你要來共我產,還雄糾糾氣昂昂好像要解放全中一樣,是我太落後了,還是這個世界太瘋狂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狀態︰ 離線
發表於 2016-7-28 21:43:18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十九章:請把牛逼還給牛

  白薇使了個眼色,讓化妝師走開。

  “怎麼樣。”我說,“你和衛翼好心分手了?”

  白薇淡淡一笑:“可能是因為,我們是太相像兩個人,彼此了解得太多,反而沒有契合感,我很感謝,他能理解我。”

  我經常在小說和電視裡看到火星人和地球人混血,這些看上去跟我們長得很像,但思維完全不在一個次元,他們說每個字我都懂,但合起來就不怎麼理解了。我原以為這種雜、種只存在於二維空間,突然跳到我面前來,我表示短時間內有點消化不良。

  只得出一個結論:衛翼真他媽是一隻和諧忍者神龜。

  “蕭伯納說,無論你朝哪個方向行進,這世界永遠有兩萬分之一人在等你。雖然無法驗證這個數字是否具有科學性,但是白小姐,我真心建議你不要吊死在一棵樹上,更別吊死在我家門口。”我嚴肅地說,頓了頓,又皺了皺眉,“我們家那棵樹可沒有伸出一枝紅杏出墻勾引你。”

  “呵呵……”白薇勾勾脣角,笑意卻沒有到達眼底,“你很幽默,可能就這一點,我們不太像。”她換了一盒腮紅,輕輕掃在我臉頰上。“秦徵是一個很冷漠人,對什麼人都一樣。高二分班後,我和他坐前後桌,經常一起組織學生會和班裡活動。那時候我還年輕,幼稚,爭強好勝,總是什麼都想要勝過他,無論是什麼比賽,他永遠是第一,我只能屈居第二。我原以為,只要我站得夠高,他眼裡就只能看到我,所以有他出現地方,也會有我。漸漸地,他對我也和別人不同,至少從來不會對別人微笑秦徵,會對我展顏。”

  “他對你笑?”我確實有些嚇到了,但第一反應卻是冷笑還是嘲笑,因為他似乎比較擅長這兩種。

  白薇好像陷入了自己回憶之中,完全沒有理會我話。“我們都是太驕傲人,一直不肯低頭,任年華蹉跎……高考之後,我才下定決心約他出來,但是他沒有去……”白薇低下頭,苦笑一下,“我也是後來才知道,他家裡出了事,那封信,他根本沒有看過,也沒有收到。如果當時他收到了,或許現在一切都不一樣了。”

  我承認,我聽了這些話,心裡有些不是滋味,但也還說不上大受打擊,這些只是她片面之詞,時間會美化回憶,我仍然堅信,什麼三笑點秋香,其實只是冷笑、嘲笑以及嗤笑。

  在這種攝影樓,竟然會適時地放那種悲傷情歌,我覺得它沒有關閉也是奇跡。

  後來,我總算學會了如何去愛,可是你,早已遠去,消失在人海。

  後來,終於在眼淚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錯過就不在。

  唱這首歌人,本身也愛得太高調。

  我說:“白小姐,這歌也說了,錯過了就不在了,雖然我覺得你什麼都沒有錯過,只是誤會了什麼,但你認為錯過就錯過吧,現在秦徵是有主幹糧了,有主幹糧不能碰,這是作為一個公民最基本道德操守。我現在懷著孩子要積點陰德,就不跟你多計較了。”

  我一向不認為暴力能解決所有問題,但也不認為暴力不能解決任何問題,只不過作為一名和諧社會良民,我依然有自己做人基本原則,那就是打人決不親自動手,如果扇她兩個耳光能讓她清醒過來,我不介意叫沈楓代勞。

  白薇幫我上完妝,把化妝盒往桌上一放,笑著看我。“你跟我原先想像不太一樣,現在算是什麼?擺出正房架子?”

  我也笑了,慈祥地說:“姑娘,你真錯了,我就沒拿你當偏房,我們秦家戶主就是我,你雖然算不上路人,但最多也就是個過客,屬於那種如果結婚請柬有剩下幾十張會考慮給你寄一張那種以免浪費紙張那種。”

  白薇臉色微變,她這種高級人渣估計說不過我們這種菜市場出身潑婦,只能勉強撐著笑臉說:“秦徵拿你當替身,你都能不在乎嗎?”

  如果早幾天她這麼說,我或許還會捂著心口倒退三步吐她一臉狗血,但現在我已經打過強心針,對她這種腦補型攻擊法免疫百分之八十了。

  “你覺得你跟我像是嗎?你覺得衛翼拿你當我替身,所以覺得秦徵也拿我當你替身?”我從她眼裡得到了肯定答案,“秦徵不是衛翼,我也不是你。看你表情好像覺得我只是在自我安慰,其實內心早已被你傷得千瘡百孔了,很遺憾地告訴你,小三這個職業顯然不怎麼適合你,你連試用期都沒通過。”

  我站起來,看了看鏡子裡自己,白薇沒有趁機在我臉上報復,我覺得她還算有藥可救。

  “我想,我可以開始拍照了。”

  她遇錯人了,我周小琪是什麼人她也不打聽打聽!上得廳堂、入得廚房、拆得了墻、翻得了床,思想上女流氓,生活中好姑娘,外型上清純蘿莉,心理上變形金剛,她不吃鹹梅乾變超人憑什麼跟我鬥!

  跟我說地位平等,呀呸!她哪隻眼睛看到我們家不平等了?我理財,秦徵賺錢,我裝修,秦徵買房,我買菜,秦徵付錢,我煮飯,秦徵洗碗,我掃地,秦徵拖地,我每個月還有大姨媽非法定節假日七天,秦徵全年無休,每個月還加班我放假那七天,真正算起來……嗯,沒有大姨夫他是比較不平等了。不過我們家周惟瑾也說了,男女平等本來就是一種不平等,我們女人本來就需要更多呵護,在我們小秦家,秦徵就沒跟我平等過!

  跟我說了解秦徵,呀呸!她跟他才前後桌兩年,我可是跟他同床共枕好幾年了,我知道他上街習慣牽我左手,因為左邊有車來車往,他擔心我走路恍惚會被車撞到,他偷偷戒了煙,因為知道我有過敏性鼻炎。他睡覺喜歡側躺,冬天喜歡抱我取暖,夏天會踢被子有時還踢到我;吃飯喜歡剩一口,吃菜前一定先喝湯,龍骨湯加玉米他會多喝一碗;從來不知道洗發水和護發素有什麼區別,不知道沐浴露還分男女用,雖然沒有說出口但我知道他喜歡玫瑰香沐浴露和白色內衣,因為每次我用那款沐浴露再穿白色內衣他都會抱我滾床單。他還不知道衛生巾分日用夜用柔棉網面,我大姨媽造訪時候痛不欲生,他頂著巨大輿論壓力上超市幫我買衛生巾,因為不知道有什麼區別,他一樣拿一包,在收銀台前被慘無人道地圍觀了長達十分鐘,並且成為社區一季度話題人物……

  這麼丟臉並且敢於丟臉男人,我自己笑納就好了,內政問題,不勞閒雜人等關心,我怎麼可能因為白薇這種閒雜人等幾句話就和秦徵分了,就像不管小日本怎麼說,釣魚島始終是中領土神聖不可分割一部分,政府怎麼可能因為別人幾句話和武力威脅就輕易放棄。

  我以保釣決心毫無壓力地拍照,心安理得地使喚白薇,行使上帝權利。

  攝影師還不知道我和白薇私下一番暗戰,仍然對我殷勤備至,待若上賓,我在聚光燈前擺出各種傻逼姿勢來迎合他詭異審美觀。中場休息時候,我在鏡子前審視自己:懷孕四個多月,肚皮只是微微隆起,但是其他地方明顯開始胖起來了,我摸摸自己腰,覺得來拍照簡直是自曝其短。

  沈楓盯著我胸口,皺眉說:“現在女人還豐胸幹嘛,懷孕一下不就大了。”

  我摸著肚皮懶懶地說:“你這是在嫉妒還是在羨慕?”

  沈楓很不屑地嗤笑一聲:“胸大無腦。”

  我說:“我至少還有一樣嘛,總比沒胸又沒腦好。”

  “不要以為有我乾兒子給你撐腰我就不敢揍你。”沈楓揪了一把我耳朵,真是沒心慈手軟,我疼得肚子都動了一下。

  我委屈地摸著耳朵說:“沈楓,你別打我,我兒子心疼了。”

  沈楓驚異地貼耳朵上來。“他動了?”

  “他剛剛好像對我拳打腳踢……”肚皮上突了一下,四個多月了,要開始不甘寂寞地搶戲了嗎?

  “他都覺得你欠揍欸……”沈楓張開手掌貼在肚皮上,“欸……還要五個多月他才會出來……”沈楓又期待又失落地說。

  怎麼明明是我兒子,她卻比我還迫不及待樣子,如果不是知道她看日片都是看男女搭配我還以為她其實暗戀我許多年。

  那邊攝影師準備好了,讓我過去拍下一組,外面傳來周惟瑾聲音,“媽、媽、媽!這次是真崴了!你別敲啊!”

  我探出頭去,看到我媽正拿著不知哪裡冒出來雨傘戳周惟瑾腳,顧紹笑眯眯地站在一邊也不阻攔,察覺到我目光,轉過頭來對我笑著點點頭。

  我把沈楓推了出去,說:“去救周惟瑾。”

  周惟瑾真是活該,誰讓他從小到大總是裝各種病痛來請假,讓老師還以為他真是多愁多病多災身,忍不住打電話到家裡來親切慰問,表示周惟瑾曾經在一個學期內胃疼一次切了兩次闌尾頭疼三次肚子疼四次出了五次車禍崴了六次腳以及各種類型病痛不計其數,小學六年和中學六年,他用遍了各種可能有疼痛除了經痛。

  所以真不怪我媽懷疑他習慣性裝病,自己也要習慣性親自檢查一下,但作為他親姐姐,我真不忍心看我媽謀殺親子。

  周惟瑾像只巨型犬科生物對沈楓仗義相助搖尾示好,我確定那邊其樂融融之後,才去拍最後一組照片,等我出來時候,周惟瑾已經被收拾得很帥氣,正露出他那憂鬱深沉側臉,對鏡自憐,哦不,是對鏡自戀。

  他扯了扯衣領,忽然轉過頭對我說:“大琪,你應該感到慶幸。”

  我愣了下,問:“為啥?”

  他看著鏡子裡自己,嚴肅地說:“你有個這麼帥弟弟。”

  我慶幸只有自己聽到這句話,殺傷範圍有限。“你帥不帥關我底事。”

  “都說外甥像舅舅。”周惟瑾說,“你兒子長得像我就是萬幸了。”

  我切了一聲,覺得像秦徵也不會差,像我也不錯,配合我胎教,只要不變異,外型上絕對出眾。

  顧紹在陪著我媽說話,我媽也沒把他當外人,親切詢問他意見,他握著杯清水以非常專業神情給著堪稱業餘意見。

  智商太高人,絕對會在某個方面極度弱智,秦徵情商幾乎是負值,而顧紹審美觀則是一種災難,為什麼他總是一身白衣,衣櫃裡永遠灰白黑三色搭配,一套衣服買三件備份換洗,因為他憑喜好買衣服,穿出來簡直要亮瞎路人狗眼,影響市容市貌,比犀利哥還犀利,比寂寞哥還寂寞。連我媽這種對大花衣服情有獨鐘人都察覺出來他火星人一樣審美觀不但體現在穿衣品味上,就連選照片看人也差不多一樣水平,於是問了幾句後她就默默轉移話題了。

  “小顧啊,你什麼時候也該組個家庭了,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嘛,是不是沒對象,要不要阿姨幫你留意一下?”

  顧紹微笑婉拒:“阿姨,我還在守孝,不急。”他爸爸去世還不到三年。

  顧紹見我過去,挪了個位子給我。我媽鍥而不捨地說:“先處著,合適話,等孝期滿了再結婚。你喜歡什麼樣姑娘?”

  顧紹但笑不語。

  這時候白薇走了過來,我發現她餘光一直在顧紹面上游移,眉心微皺,走到我跟前才笑著問:“拍好了嗎?還滿意嗎?”

  我說:“這個要等照片出來才知道了。”

  白薇很快轉移話題,看著顧紹問:“這位是……”

  一開始,我以為她對顧紹有意思,心裡又鄙視又慶幸又幸災樂禍,現在我覺得她怎麼看怎麼像要捉姦。

  “我朋友,顧紹。”我隨便介紹了一下,“秦徵同學,白薇。”

  顧紹挑了下眉,好像領悟到什麼似,衝她點了點頭。

  “顧紹……”白薇喃喃念了兩遍他名字,又打量了他兩眼,忽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顧紹,“你是那個顧紹!”

  顧紹摸了摸鼻子,笑得有些無奈:“你是說哪個?”

  “去年你在沃頓演講我也有去聽講!”白薇目光在我和顧紹之間游移,感覺就像看到櫻桃小丸子和蠟筆小新出現在同一個畫面,哦不,應該是名偵探柯南和葫蘆娃吧……

  顧紹想了想,點點頭,微笑著說:“應該是那個。”

  白薇手有些抖,面部表情在激動與糾結之間徘徊,終於艱難地伸出手說:“幸會……”

  顧紹看了一下她手,極快地握了一下。

  白薇笑得有些勉強,“真沒想到你們認識。”

  我看著她心裡就想,這世界果然有趣,你或許能在一段時間內比所有人牛逼,或許能在所有時間裡比某些人牛逼,但你永遠不可能永遠比所有人牛逼。社會現實就是有錢用錢砸死你,有權用權玩死你,有學問用學問忽悠你,沒錢沒權沒學問我還可以有有錢有權有學問朋友。

  比人渣,我就還沒見過比顧紹更渣。

  白薇對我這等文盲有顧紹那樣人渣朋友表示深受打擊,尤其那個人渣還是她崇拜對象,她默默地遁了。

  看著她背影,我忽然有點感觸,於是戳了戳顧紹手臂問:“你覺得她怎麼樣?”

  顧紹瞥了一眼,皺了皺眉說:“不怎麼樣。”

  我不知該高興還是該失落,為了測試顧紹審美觀是否有所修復,我又問了句:“那你覺得鳳姐怎麼樣?”

  顧紹想了想,說:“漂亮。”

  於是我失落了……

  然後隨意地問一句:“那我呢?”

  顧紹笑眯眯地說:“很美。”

  這樣打擊孕婦,是何等殘忍……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4-19 06:43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