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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蔡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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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霧矢翊]寵妻如令(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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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3 00:38:04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章

   抵達京城時已是九月底,京城的天氣正是蕭瑟的深秋時節,距離初冬不過是數日時間。

    天空是一片灰濛濛的色澤,乍然一陣蕭瑟的秋風拂過,吹得船上的旗幟獵獵作響。此時江水依舊,無數船隻抵達碼頭,一片熙熙攘攘,並不受這等天氣的影響,反而一片繁忙。

    瑞王一行人回京,在看到船上屬於瑞王府的標誌時,無論是官船、客船或商船莫敢爭其位,皆避讓開來,讓瑞王府的船隻順利抵達碼頭。

    衛烜站在船頭,任由江面的寒風吹得柔嫩的臉頰發疼,雙目遙遙眺望著遠處的皇城,這一刻,置身此地,只覺恍如隔世,心中複雜難言。

    皇城巍峨,仿佛在亙古的歲月中沉穩地佇立在那兒,不管滄海桑田,人事變遷,從未變過。

    可是,他已然變了。

    他不再是被寵壞的天真單純的孩子,也不再是那個被所有人瞞著什麼都不知道、只由得旁人當作棋子探路的孩子。這一次,他從地獄爬回來,再次回到這個他生於斯長於斯之地,改寫曾經的命運。

    他曾經想過,那樣的局面,到底是從何時開始形成的?在他不知道的時候,一切變得不同了,到最後,其實死亡已經變得毫無意義。

    既然漫天神佛都願意讓他重來一次,那麼不攪動一回皇城風雲,且待如何?

    在他面露出與年齡不符合的詭笑時,安嬤嬤拿了一件披風過來,小心地披在他肩膀上,柔聲哄道:「我的小主子,這天氣寒冷,船頭風大,先和嬤嬤進船艙暖暖罷。」

    衛烜沒理她,收回了視線,看向後頭長公主府的船隻,問道:「長公主那兒可打點妥了?」

    這些日子,安嬤嬤已然知道世子對壽安郡主的看重,趕緊將自己知道的道出:「主子且放心,公主府和懷恩伯府都派了管事過來,想是不會待慢的。」

    衛烜收回視線,淡淡地應了一聲,卻未回溫暖的船艙。

    他身上披著的是一件寶藍色的貂皮披風,邊上鑲著玄色的狐狸皮,因為江上寒風,吹得小臉紅撲撲的,墨發墨眸,更襯得他面容秀氣昳麗,遠遠看著仿佛是個打扮成男童的精緻可愛的小姑娘。只可惜,他臉上沒有笑容,那雙烏黑的眼瞳只有寒光點點,望著皇城的方向,神色莫測。

    路平和安嬤嬤等伺候的人見他不吭聲,眾人也不敢多話。

    這段時間,伺候衛烜的人都知道,這位世子變了,他的性格變得喜怒不定,比以前那種一不順心就暴怒傷人的性子更讓人驚怕,伺候也小心了幾分,絲毫不敢因為他年紀小而輕忽大意,隨意敷衍。

    船很快便靠岸,下人忙將跳板搭於岸上,已得到消息的瑞王府的管事早就領著下人前來迎接主子回京,已備好了主子們乘坐的轎子、馬車及拉行李的車輛等。

    這時,瑞王攜著瑞王妃從船艙裡出來,見到站在船頭吹風的兒子,瑞王先是皺眉,然後大步走過去,一把將他抱了起來。

    衛烜沒想到父親會幹這種事情,他人小力氣也小,自然比不得個成年男人,身子騰空而起時,臉微微紅了下,伸出手拍了他一下,惱道:「父王將我放下來,我自己會走!」他邊說著,邊看了眼後頭駛過來的大船,不巧正見到康儀長公主攜著阿菀從船艙裡走了出來,出現在船頭。

    衛烜:「……」

    阿菀一定沒有看到他這種不男子漢的姿勢!╭(╯^╰)╮

     瑞王絲毫沒有感覺到兒子的彆扭,他只是怕這兒子喜歡鬧騰,一刻不得安寧,現下天氣江水寒,江面風大,生怕他有個什麼,還是自己抱著的好,省得他像當初下江南時那樣,因為第一次坐這種大船,貪新鮮,在船頭上到處跑來跑去的,差點摔到了江裡頭,將大夥嚇得夠嗆。

    沒有理會兒子的話,瑞王抱著他,朗聲對旁邊的那條大船上的人道:「康儀、子策,本王先行一步,改日待你們安置好後,讓王妃給你們下帖子請你們到王府喝茶。」

    康儀長公主用手捋了捋被江風吹亂的鬢角碎發,遙遙地朝瑞王施了一禮,羅曄也朗聲回了幾句。

    話畢,瑞王便抱著不安份的兒子和王妃上了岸。

    衛烜沒辦法,只得扭身趴在父親肩頭上,隔著他的肩頭遠遠地看著康儀長公主的船,那裡下人也搭好了跳板,康儀長公主正攜著阿菀一起棄船登岸。

    待到上了馬車,他便趴在馬車的視窗探身看著,直到馬車緩緩駛去,他的目光依然定在阿菀身上,仿佛怕自己眨眼,那個人就會消失一樣。

    直到消失不見。

    ****

     瑞王一行人浩浩蕩蕩地離去了,阿菀一隻手拉著公主娘柔軟的手,望著瑞王府消失在碼頭的馬車,想到要被父親抱著上岸的衛烜,心裡撇了下嘴,果然還是個小孩子嘛。不過想到終於回到京城,不用天天面對一個在耳邊嘮叨著她是他的世子妃的小正太,阿菀又覺得這空氣都是清新的。

    康儀長公主一行人今日抵京之事,公主府的管家及懷恩伯府同樣得到了消息,皆派了人過來迎接他們,搬運行李東西的下人也一併齊全,派頭雖未有瑞王府的浩大,也是不容小覷,可見兩府對長公主回京皆重視。

    羅曄溫和地與兩府的管事們說了幾句話後,康儀長公主便對長公主府的管家道:「我與駙馬先去懷恩伯府略住幾日再回公主府,爾等先行回去罷。」

    公主府的管家心知康儀長公主雖然貴為公主,卻從來不拿大,對公婆甚是尊重,雖有公主府,一個月有幾日會與駙馬、郡主住到懷恩伯府侍奉長輩。康儀長公主此舉雖然讓其他幾位在世的長公主略有些看不慣,卻贏得了世人的稱讚。

    至少,羅曄是真心誠意地覺得自己的妻子是全天下最美好的女性,與她恩愛如初。

    當下公主府的管家應了聲,便退到一旁,由康儀長公主攜著郡主上了懷恩伯府的馬車。

    從碼頭到懷恩伯府有很長一段距離,須得行上大半個時辰。

    已有近三年未回京,羅曄對京中的父母家人也甚是想念,坐在馬車裡,滿臉止不住的喜色,連平日不離手的書卷也被闔下,頻頻撩開車簾往外察看。

    阿菀見狀也和駙馬爹一起擠到一處車窗看。

    康儀長公主見他們父女倆一副沒定性的樣子,抿唇一笑,也不作聲說什麼。這種在最親密的家人面前才有的私下放縱之舉,康儀長公主素來不會多說,即便這不符合規矩。

    「哎,幾年不回京,也不知道爹娘如何了,可曾安好?」

    康儀長公主笑盈盈地說道:「上個月方接到家書,上面說一切安好,夫君不必掛心。且稍會便能見到了,夫君也不必太過心急。」

    羅曄也發現自己的躁動,有些赧然地笑道:「雖是如此,可是離家甚久,深感不孝,幸好還有大哥及幾位兄弟在長輩跟前盡孝。」說著,他摸摸女兒的腦袋,又道:「此行下江南,也不算一無所獲,從一些江南名醫那兒得到幾幅方子,慢慢給阿菀調理,她的身子總會好的。」

    康儀長公主臉上的笑容微深,跟著點頭。

    說話之間,馬車已經過了鬧市,待過一刻鐘,便到了懷恩伯府門前。

    守門的侍衛見著從車裡下來的府中管事,不肖多想便知道是離家三年的三老爺羅曄及妻子康儀長公主回府了,馬上將儀門打開,恭迎主子們回家。

    此時已近酉時,天色更發的陰沉了,到達二門前,羅曄扶著康儀長公主下車,又將裹著厚披風的女兒一同抱下車來,轉身便見到候在二門處迎接的伯恩府的眾位主子。

    「公主、三弟,一路辛苦了。」伯恩府的大夫人林氏笑著過來與他們見禮。

    康儀長公主牽著阿菀站在那兒受了他們的禮,笑看著丈夫與兄弟們寒暄。由於他們回來的時間還早,所以羅曄的大哥羅昀此時還未回府,不過此時在儀門處迎接的平輩及晚輩確很多,可見這懷恩伯府子孫興旺。

    不過,也只是子孫興旺,與其他的世家相比,懷恩伯府終究是有些沒落了,有出息的子孫並不多。

    阿菀乖巧地站在公主娘身邊,等大人們寒暄完,便被駙馬爹抱起,被眾人簇擁進府,往伯府老夫人的松鶴堂行去。

    大夫人見羅曄抱著包得密不透風的阿菀,臉上很恰當地露出關懷之色,邊走邊詢問道:「阿菀的身子可好些了?」

    康儀長公主朝她抿嘴笑道:「比下江南時好一些了,不過仍是得細心養著。」

    像此時深秋天氣轉冷,從二門處走到老夫人的松鶴堂有一大段路,若是由阿菀這個小身板自己走過去,起碼得累得像條狗,羅曄也捨不得,所以才抱著她過去。不過此舉在懷恩伯府的人眼裡,覺得阿菀的身子依然像出生之時孱弱,仍是那副夭折之相,心下便又多了幾分同情。

    雖是被皇帝親封的郡主,可是這命依然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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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很快便到了懷恩伯府老夫人的院子——松鶴堂。

    已有丫鬟婆子得了消息,候在院門口處迎接,待見到一群人熱熱鬧鬧地走來,其中走在最前面的便是一名氣質出眾的美麗婦人,除了幾年新來的小丫頭,那些在伯府伺候的老人能第一眼便認出這是康儀長公主了。

    再看過去,那位身子孱弱的壽安郡主正被俊美無鑄的三老爺抱著,用一件石青色的刻絲貂皮披風裹得嚴嚴實實,連臉都沒露出來。

    說是三老爺,其實羅曄今年不過是二十七八歲,還未到而立之年,白麵無須,端是清俊無雙,一雙俊目微眨,宛然傳神,使得路上請安的丫鬟們看一眼便雙頰生暈,春心微動。

    引路的劉媽媽是老夫人身邊伺候的老人了,對這種事情已經耳熟能詳,看罷暗暗搖頭。這種事情在伯府裡可以常見,這位三老爺的才貌,不僅是羅家最為出色的,即便是在權貴遍地的京城,也難有世家子出其右。若非他是駙馬,恐怕早就不知道有多少姑娘撲上來了。

    只可惜,三老爺是駙馬,而且成親至今,僅得一女,也不知道長公主有何感想。想到老夫人一直叨念的事情,劉媽媽又有些憂心,不過面上卻未顯示分毫,恭敬地將主子們請入室內。

    京城的深秋時節天氣已寒冷,有些人家的室內已然燒上了地龍,老夫人居住的松鶴堂也不例外。待簾子打開時,便能感覺到一股暖意撲面而來。

    阿菀便動了動腦袋,將臉從披風中露出來,抬頭望向屋子裡。

    屋子裡對著門口的炕上坐了兩個年約五旬開外的男女,這便是懷恩伯府的老太爺和老夫人,也是阿菀的祖父祖母。兩人顯然也是知道三兒子和公主媳婦今日回家,特地在這裡等著了,見一行人進來,他們也紛紛起身。

    一群人進來後,整個寬闊的屋子瞬間變得擁擠起來,原本薰著淡香的空氣也變得渾濁,可見懷恩侯府的人之多。

    阿菀被駙馬爹放下後,便被康儀長公主牽著,給兩位長輩行家禮請安。

    康儀長公主和阿菀都有封號,但是老懷恩伯和老夫人都是長輩,又是丈夫(老爹)的父母,為了長遠計,自然不會省了這家禮。在作媳婦這方面,康儀長公主即便貴為公主,也挑不出錯。

    老夫人看著離家幾年的三兒子,眼眶濕潤,等他請安後,忙將他拉了起來,雖看他精神不錯,但作娘親的總覺得兒子離家幾年清緘不少,心裡有幾分酸澀。然後又將小小的阿菀摟到懷裡,心疼地摸著她蒼白的臉蛋道:「你們一去便是幾年,只可憐我們在京裡日日叨念你們。阿菀看著長大一些了,可憐見的,你爹娘為你操碎了心,在江南可有什麼收穫?」

    羅曄當初攜妻女下江南,可不只是因為他喜好縱情山水,還有是為了在江南尋訪名醫醫治康儀長公主的不孕之症及阿菀的身子適合江南溫潤的天氣靜養。只可惜,康儀長公主生阿菀時難產壞了身子,無論是宮裡的太醫或者是民間的大夫都說沒辦法醫了,唯有阿菀這裡倒是有些收穫。

    康儀長公主溫婉地笑道:「倒是尋訪到幾個江南有名望的大夫看了,要了幾幅藥方子給阿菀調理身子,效果應該是不錯的,這兩年菀丫頭看著也精神一些,不需要再日日臥床歇息了,偶爾能到外頭走動一下。」

    聽到這話,老太爺和老夫人都松了口氣,心中大慰。

    懷恩伯府在京城這種權貴遍地跑的地方門第並不見顯赫,若非得康儀長公主下降,連續兩代沒有出息的子孫,在皇帝面前也沒有什麼存在感,只怕這伯府便會慢慢地沒落,空剩一個無用的頭銜。

    所以,當這府裡不僅有個公主媳婦,等康儀長公主生了一個身子孱弱的女兒,甚至被宮裡的皇帝赦封為郡主,對於懷恩伯府裡的人來說,依然算得上是無限尊榮的,雖然也有嫉妒之語,可奈何老太爺老夫人看重。

    所以,老太爺和老夫人最是盼著阿菀這孫女的身子健健康康才好。

    兩位老人家又略略詢問了一些他們在江南的事情,見阿菀有些懨懨地倚在康儀長公主懷裡,老夫人擔心這孫女孱弱的身子,並不敢久留,忙道:「你們一路舟車勞頓,想必也是累了,先回你們的院子歇息罷,等明日休息好了再來陪我這老婆子說說話。」

    老太爺摸著鬍鬚道:「聽你們娘的,菀丫頭身子不好,可不要讓她累著。」看了眼室內站著的其他幾個兒子、兒媳婦,也不說什麼。

    康儀長公主笑道:「這是自然,到時候娘可不許嫌媳婦多話。」

    老夫人被她這話逗得臉上的笑影一直掛著,周圍的人也跟著附和地笑著,甭管真心假意,一室熱鬧,倒是顯得這一家子和樂融融的。

    羅曄幾年未見父母親人,雖有諸多話想要說,但是見女兒精神不太好,室內人多,又燒著地龍,空氣顯得濁渾不堪,心疼她受罪,便也不推遲。

    又說了幾句話,羅曄便用披風裹住女兒抱起,攜著妻子一起離開了父母的院子,大夫人林氏忙起身跟著一起去。

    「知道你們要回來,娘老早就讓下人們打掃好你們住的院子了,被褥用具等都換上了新的,若是有什麼缺的,公主儘管使人過來說一聲。」大夫人笑著說,她是這府裡的長媳,現在府中是她管家。

    康儀長公主笑道:「大嫂是個妥貼人,我自是相信大嫂。」

    大夫人聽罷,抿嘴一笑,未再多話。

    待送他們到院子門口,大夫人叫來守院的婆子叮囑了幾句,便識趣地告辭離開。

    大夫人剛回到自己的院子,還未坐下喝口茶,便聽到下人來報,丈夫羅昀回來了,忙又起身去相迎。

    羅昀進門後,見妻子笑著迎出來,便問道:「聽說三弟和公主已經回府了,他們可是先去見過爹娘了?」羅昀人最是刻板守規矩,雖然知道三弟妹是位公主之尊,卻也希望她孝順自己父母,而康儀長公主這幾年做得是不錯的。

    大夫人一邊為他更衣一邊答道:「剛去見了,後來見菀丫頭精神不好,爹娘便讓他們先回去歇息,待明日養足了精神再過去說話。」等為他換上室內的居家服後,大夫人端過丫鬟呈上來的熱茶遞給丈夫,又道:「菀丫頭看著比幾年前長大了許多,人也精神一些,三弟和公主倒是可以放心了。」

    羅昀聽罷,點點頭,不過想到了什麼,歎道:「可惜……」

    大夫人是個玲瓏人,見丈夫臉上略有遺憾,便知道他在可惜什麼。

    當年康儀長公主掙紮著生下阿菀後,她因難產傷了身子,這輩子無法再受孕了。若是康儀長公主不能生,羅曄這輩子便註定只有一女,連個送終的子嗣都沒有,可不是遺憾嘛。

    只是作為駙馬,到底是比不得尋常人家,正妻無法再生還可以納妾生幾個庶出的抱到正妻名下充作嫡子教養,可若是公主鬧著不肯,你也不能不管不顧地納妾,除非皇室式微,由著你不將公主當回事。當然,若是公主自己大度允許,親自操持,那便皆大歡喜。

    可是,羅曄與康儀長公主成親近十載,夫妻情深,莫說康儀長公主本來沒說什麼,羅曄自己也不願意再納個女人插足他們之間,認為這是對感情的不忠貞。

    羅昀與羅曄一母同胞,兩人相差的歲數約有個六七歲,自幼親厚,自是知道自己三弟的性情如何,那真是個天真純厚、帶點書呆氣的人,和這世間男人略有不同,十分重視感情,若是他自己不想,旁人說什麼都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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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3 00:38:26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二章

    許是舟車勞頓,或者是下船時吹了些風,阿菀回到京城的當天晚上不意外地便又病了。

    當懷恩伯府的下人們聽說康儀長公主連夜讓人去太醫院請太醫時,大家一點也不奇怪,這種事情在壽安郡主出生這幾年時常發生,不僅太醫院的人習慣了,他們也已經都習慣了,若是哪天聽說壽安郡主抗不過來夭折,那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不過習慣雖然習慣,但整個懷恩伯府還是因為阿菀這一病弄得緊張不已,主子們緊張,作下人的也不敢在這種時候表現什麼,不然就是那出頭的椽子先爛吧,所以伯府的下人們都很本份地埋頭做事,也不敢像對其他的主子一樣去嚼那舌根子。

    原本康儀長公主回京的第二天,是準備進宮去拜見宮裡的太后、皇后等宮中貴人的,可是阿菀這一病,她便走不開。

    羅曄摸了摸躺在床上的女兒的額頭,發現溫度沒有昨晚那般高了,便對守在床邊神色有些憔悴的妻子道:「阿媛,你去歇歇,別熬壞了身子。」

    康儀長公主勉強說道:「看阿菀這樣子,我哪裡睡得著?幸好現下退燒了……」雖然女兒的身子時不時就會來場小病大病的,但是卻讓康儀長公主每回都煎熬無比,從不敢輕忽大意,就生怕身子這般弱的女兒一個不小心去了。

    羅曄聽罷,當下甚是憐惜。

    床上的阿菀迷迷糊糊地被叫醒來喝藥時,看到床邊的父母,已經習慣了這種事情,每回她一生病,守在這裡的總是她的公主娘和駙馬爹,從來沒變過。甚至比起駙馬爹,在她短暫的七年生命裡,公主娘幾乎是沒未離過她的視線。

    「娘……」她聲音沙啞,不過仍是伸出小手摸了下公主娘的臉,對她道:「阿菀好多了,你和阿爹去歇息。」

    康儀長公主笑了笑,喂她喝完藥,等她繼續睡下,坐了會兒方起身離開去歇息。

    待到傍晚,阿菀的精神終於恢復了一些,也能坐起來食用一些易克化的清淡食物。

    大夫人林氏和二夫人顧氏、四夫人常氏、五夫人陳氏等都過來探望。

    二夫人是個慣會來事的,嘴皮子也利索,見面就對阿菀道:「阿菀可要快快好起來,你的幾個姐妹們都盼著見你呢,像靈丫頭和悠丫頭,昨晚聽說你回來時,就一直在叨念著妹妹呢,一大早的就說要過來找你玩兒,聽說你身子不適,她們都擔心得不得了……」

    其他幾位夫人聽罷,忍不住扯了扯唇角,微微低下頭。

    二夫人嘴裡的靈丫頭和悠丫頭,是這府裡的三姑娘羅寄靈和五姑娘羅寄悠,也是二房的兩位嫡出的姑娘。

    這府裡的老夫人一共育有三子兩女,其中一子在三歲時夭折,剩下二子二女皆成年。除了嫁出去的兩個姑奶奶,長子羅昀和三子羅曄是嫡出,其他的幾位老爺都是庶出的。

    二老爺羅明是老太爺身邊受寵的姨娘所出,使得二老爺在府裡的地位僅次於兩個嫡出的兄弟,二房所出的幾個姑娘也比其他幾房庶出的要矜貴一些。雖然二房是比不得大房和三房嫡出的孩子矜貴,不過二夫人也是個會來事的,讓二房在伯府裡更具存在感,不像四房、五房和六房,都快成透明人了。

    但是,有時候她這張嘴也挺讓人受不了的,不相干的事情也能讓她扯到一塊兒來,而且聽得人哭笑不得後,還覺得挺有幾分模樣的。

    阿菀自是不會將這位二伯母的話放在心裡,由於時常生病需要靜養之故,她對這府裡的堂姐妹們並不熟悉,最熟悉的也唯有大房的大堂姐羅寄瑤。不過仍是笑著謝謝了兩位堂姐的掛念。

    康儀長公主笑盈盈地坐在一旁聽著幾位妯娌說話,等見女兒開始有些懨懨的,便欲要送客時,卻見餘嬤嬤掀了簾子進來,看見室內來訪的幾位府裡的夫人,忙過來給她們請安。

    幾位夫人知她是康儀長公主身邊倚重的嬤嬤,自然不敢托大,紛紛受了她半禮,忙讓她不必多禮。

    大夫人見余嬤嬤這種時候過來,心知有事,便起身道:「公主,我記得還有些事情要忙,就不打擾了。等阿菀身子好些,我讓瑤丫頭過來尋她妹妹玩兒。」

    康儀長公主聽罷,便笑道:「既然如此,大嫂便去忙罷。畫扇,送大夫人。」

    「哪裡需要她送,我又不是不曉得路,就不用忙活了。」大夫人笑著說,這翻推辭之舉,不會讓人覺得她是客氣,反而覺得她親切又自然,拿他們三房當自己人。

    康儀長公主就是喜歡這位大嫂這種靈泛,懷恩伯府雖然漸漸沒落,但若是娶對了媳婦,教養好了後代子孫,將來再守個兩三代也不成問題。

    四夫人、五夫人也是識趣人,見大夫人如此,忙跟著起身,唯有二夫人眼睛轉了轉,想說點什麼,見大夫人已經帶著四夫人、五夫人離開了,只得跟著起身,這其中,那張嘴自然又沒有停過。

    阿菀看得差點想噴笑。

    康儀長公主自是發現床上的女兒的促狹,當下好笑地輕輕地戳了下她的額頭,方對餘嬤嬤道:「怎麼了?」

    餘嬤嬤神色有點兒微妙,看了眼阿菀後,說道:「公主、郡主,瑞王世子過來了。」

    康儀長公主微訝,不知道衛烜怎地突然過來了。

    而阿菀又糾結起來,不太想面對一個時時在她耳邊給她洗腦她是他世子妃的小正太。

    雖然阿菀不想面對,但是熊孩子衛烜要過來,誰攔得住?

    *****

     今日羅昀沐休,聽到下人來報瑞王世子登門時,一臉驚異,默默回想著懷恩伯府幾時與瑞王府扯上關係了?

    而且,昨天才聽說瑞王回京,今兒便聽到那位京裡最是討人嫌的瑞王世子來訪,他雖然納悶他為何而來,心裡有些不喜,卻也未曾多想。

    待他走到前院待客的大廳,便見到不耐煩地坐在那兒敲著桌子的小男孩,伯府的管家站在一旁陪著小心,顯然生怕得罪這位九五城最尊貴又難纏的小客人。

    「不知世子到來有失遠迎。」羅昀忙上前去見禮,雖然對方是個在京裡名聲不太好的小孩子,心中也不甚喜歡,但該做的禮數也做足了。

    衛烜撩起眼皮看了眼這位懷恩伯府下一輩的繼承人,暗暗撇嘴,雖然他的禮數不錯,但一臉悶騷的嚴肅,便知道這位心裡也瞧不起自己的。看在他是阿菀大伯的份上,他也懶得搭理他,當下跳下椅子,負著手走在他面前,說道:「本世子來找壽安郡主。」

    羅昀看著小男孩學著大人的模樣負手走過來,饒是他這種嚴謹的人,也忍不住有點兒抽了。

    以前在宮裡見過這位世子幾回,都是被一群宮女太監前擁後拱的圍著,一臉蠻橫暴戾地稱霸皇宮,看著就是個被寵壞的主,而且還時常惹禍,連內閣幾位輔臣都被他惡作劇過,可見這位有多人見狗憎的。若是自己的孩子,他早就不客氣地教訓一頓了,可惜作為父親的瑞王,每次都輕輕地揭過了,讓世人覺得,這父子倆都是一樣的德行,骨子裡透著一種流氓因數。

    現下聽他說要來找壽安郡主,羅昀首先想到的是壽安郡主還是他們羅家的姑娘吶,而且聽他夫人說阿菀現在正病著,哪裡肯讓個壞脾氣的熊孩子過去鬧他?還有,他是怎麼認識阿菀的?

    雖然心中不解,羅昀仍是不卑不亢地道:「不知世子找壽安郡主有何事?」

    衛烜蹙眉,冷聲道:「聽說她生病了,本世子要去看她。」

    「多謝世子惦記,郡主她今兒身子好多了。不過世子年紀小,又是金尊玉貴,若是過去被病氣傳染就得不償失了……」

    「囉嗦那麼多做甚?」衛烜額角的青筋突突地跳著,好討厭這種刻板的悶騷男人,擺著手道:「你讓人過去知會一聲便是了。」

    羅昀噎了一下,心下覺得這個小霸王果然不討喜,見他要賴在這裡不肯走,又不好將他趕出去,只得無奈地讓人去知會康儀長公主一聲。

    過了一會兒,康儀長公主身邊的餘嬤嬤親自過來,見到衛烜時便笑著施禮,說道:「長公主知曉世子來了,特地讓老奴帶世子過去。」說完,又對羅昀福了福身,說道:「勞煩大老爺了。」

    衛烜聽罷,原本板起的臉露出了幾分笑容,顯得白嫩可愛,透著六歲孩子特有的玉雪玲瓏,單看長相,頗討人喜歡。

    他也不理吃驚的羅昀,大步走出去。

    跟著衛烜過來的侍衛和路平也忙捧著要送給壽安郡主的禮物跟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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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衛烜來到康儀長公主夫妻在伯府居住的院子,還未等人通傳引路,他自己便熟門熟路地往阿菀住的臥房跑去。

    對這裡,他早就熟悉得像自己家的後院一樣。

    余嬤嬤心裡暗暗納罕,總覺得哪裡不對,見小男孩一溜煙的跑沒影了,趕緊跟上去。而衛烜帶來的兩個侍衛自然是不能進入後院女眷居住的地方,被留在了院門口處候著了,不過侍衛捧著的禮物,倒是讓余嬤嬤併兩個在院中伺候的粗使丫鬟一起抱進來了。

    余嬤嬤也不知道這瑞王世子帶了什麼禮物來,看著挺貴重的。

    屋子裡,阿菀正琢磨著要不要直接躺下避開與衛烜的見面時,一個小正太已經衝進來了,直撲了過來。

    “阿菀,我來看你了,你高不高興?”

    聽到這興奮的聲音,阿菀默默地看了他一眼,沒有吭聲。

    衛烜撲過來,身子撐在床邊,然後踮起腳,飛快地在她臉蛋上啃了一下,沒等阿菀反應過來,便又跳下床前的腳踏,朝一旁的康儀長公主施禮,笑得很可愛地道:“見過姑母。”

    康儀長公主:“……”

    康儀長公主雖然有計劃要將衛烜調教成適合阿菀的那個人,所以縱容他來找阿菀的行為,希望兩個孩子自小便能培養出不一樣的親厚感情。可是這會兒她發現,好像不用她怎麼出手,衛烜已經滿心滿眼裡都是她女兒了。

    雖然很好,可是總覺得哪裡不對啊!

    原本她以為回到京城了,以衛烜的身份及宮裡對他的重視,恐怕沒有時間再過來找阿菀了,可是沒想到,這才第二天呢,這孩子就興沖沖地過來了。過來時,就撲過去親阿菀,依然是一副巴不​​得和阿菀永遠在一起的模樣,充滿了孩子氣。

    想罷,康儀長公主眼裡有些複雜,只希望他這種孩子氣的執著,在往後的日子中,能長久地延續下去,不要讓她的阿菀受到傷害才好。

    衛烜發現康儀長公主眼裡的複雜,但也只能當作不知道,他又湊到床邊,拉著阿菀的手對康儀長公主說道:“我聽說表姐生病了,心裡擔心,所以就過來了。姑母,表姐病得重不重?”

    康儀長公主就是喜歡他這種全心全意向著自己女兒的樣子——恐怕不會有母親會拒絕這種事情,當下笑道:“許是剛回京,阿菀有些水土不服,這天氣變化得也大,所以有些發燒,不過今天好了很多。”

    剛說完,便見衛烜踮起腳,伸出他的手覆到阿菀額頭上摸了摸。

    阿菀看了眼笑瞇瞇的公主娘,忍住後退的姿勢,讓他摸了。可是沒人看到的時候,她發現這小正太正過份地將手移到她的脖子下面,因剛從外頭進來,他的手指尖還帶著點涼意,摸在她的脖子上,讓她猛地打了個激靈,雞皮疙瘩不受控制地泛起。等她氣惱地瞪過去,卻對上一雙神色詭譎的眼睛,純黑色的眼瞳沒有絲毫的光澤,看起來十分詭異。

    阿菀一愣,還以為自己看花了眼,等想再仔細看時,他已經垂下眼瞼,同時也將手拿開了,然後又抬起眸,朝她笑得很可愛,宛然就是一個六歲的純真男孩子。

    “表姐要快點好,我給你帶了禮物呢。”衛烜對阿菀說,然後便開始細數他帶的禮物,“有兩本前朝的孤本,我從父王書房裡找出來的,還有父王珍藏的棋譜,你無聊時可以拿來看看,不過要適可而止,看多了傷神,對你的身體不好,還有一些養身的藥材……”

    隨著衛烜的報備,余嬤嬤已經指揮著丫鬟們將衛烜帶來的禮物放到屋子裡的那張八仙桌上了。

    康儀長公主聽得驚訝,看向正笑著和阿菀獻寶的衛烜,心中暗忖,衛烜不會是要將瑞王府搬空吧?而且他帶來的東西,真是種種都戳中了阿菀的喜好,也不知道是他自個記住的,還是旁人提醒他的。

    不過,倒是有心了。

    康儀長公主這會兒是看衛烜怎麼看怎麼順眼,便又詢問他過來可有告訴王妃,得知王妃是知曉的,便不再理會,眼見時間差不多,便出去安排一些吃食了。

    等康儀長公主離開,衛烜直接脫了鞋子爬到阿菀的床上。

    房裡伺候的青煙、青枝見狀,想到他們已有婚約,而且兩人年紀還小,便沒有太在意,而存在感不強的路平自然是從不會多嘴。

    阿菀只覺得頭疼,對往她身邊靠的男孩道:“我正在生病,小心傳染給你,還是離我遠點罷。”

    衛烜伸手圈住她的肩膀,根本不理會,湊著她說:“不怕,我的身體健康著。”他又摸了下阿菀蒼白的臉,輕易地將她的抗拒給鎮壓了,雖然他知道阿菀可能還不太喜歡他,但是只要繼續相處下去,以阿菀的心性,一定會喜歡的,他有信心。

    “我正和府裡的武師父習武,強身健體,身體強壯著,你不用擔心。對了,我聽武師父說,他師門有一種適合女子練的武功,雖然效果不大,但是對改善體質很有用,等明年天氣暖和了,我便尋一個女師父過來教你,你跟著她練,身體定會很快就好的……”

    阿菀有些吃驚地看著他,一個六歲的孩子能為人著想到這種程度麼?雖說古人早慧,可是衛烜未免太早慧了,這種邏輯能力已超越同齡人太多。

    就在阿菀吃驚時,又聽到他說:“你總是關在屋子裡,天氣一冷,幾乎是一個月也不出門一次,這麼窩著會憋壞自己的,人一憋壞了,性子也跟著擰了。所以你要聽我的話,別跟著我擰,我以後會是你相公……”

    阿菀:“……”

    對於一個總是不遺餘力地在她耳邊洗腦的小正太,該拿他怎麼辦?

    “對了,等天氣暖和點,我給你尋兩隻大白鵝給你解悶吧,到時候讓人訓練好給你送來,它們不僅凶悍,還能看家,以後有誰欺負你,你就放大白鵝去咬他。”說著,他陰測測地笑起來,“特別是對一些對你圖謀不軌的傢伙,一定要讓大白鵝狠狠地咬他!”

    阿菀:“……”

    剛還覺得他不像小孩子,這會兒又覺得這簡直就是個熊孩子啊!

    幸好,康儀長公主很快便進來解救了她。

    見到坐在床上窩著的兩個孩子,康儀長公主也擔心衛烜會被過了病氣,可誰知道小正太嘴甜又乖,幾句話便讓她喜愛得不行,雖然仍憂心,到底由著他了。

    阿菀簡直想以頭搶地,她的公主娘好像也快要被這個小正太攻克了,腫麼辦?

    康儀長公主讓人送來了甜湯,在床上架了個小幾讓阿菀不必下床,衛烜也跟著她一起窩在床上,看她一眼便吃一口,讓阿菀繼續木然,索性眼不見為淨,根本不抬眼看他。

    衛烜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她的臉,見她冷冷淡淡的模樣兒,並不氣惱,只覺得這樣的阿菀,才是他記憶裡的阿菀,從小到大,都是這麼冷情的模樣,因著身體不好,少有情緒波動,就像個小老太太。可是就是這麼個像小老太太一樣的姑娘,有一次竟然直接將他給打了,打得他鼻血直流,生平第一次都傻眼了。

    想起那些往事,他忍不住微笑。覺得此時對她怎麼都看不夠,真是恨不得直接抱回王府算了。

    可惜,他們還是太小了。

    吃完了甜湯,衛烜再琢磨了會兒,直到天快要黑了,在路平快要哭著的提醒下,鼓著嘴走了。

    阿菀鬆了口氣,用自己的手摀著腦袋,今天她又被一個小正太洗腦了,這種日子何時才是個頭哦?

    *****

    這種日子何時才是個頭?

    為什麼他就這麼小呢?

    衛烜坐在馬車裡,捏了捏自己的小胳膊,覺得自己不夠孔武有力,所以阿菀現在才從不正眼看他。

    他記得以前曾問過阿菀,她以後喜歡哪種類型的男人作夫婿,阿菀被他纏得不行,最後便說喜歡的是孔武有力、能給姑娘家安全感的男人。雖然他長大後因為一張過於昳麗的容貌算不得孔武有力,不過讓他安慰的是,那個和阿菀有婚約的男人也是一副文弱書生的樣子,而且他還領兵打過仗,上馬能殺人,下馬能射獵,怎麼都比一個文弱書生好多了。

    為了成為阿菀喜歡的類型,他決定這輩子要好好地習武,一定要讓自己變得孔武有力。

    等馬車回到瑞王府,衛烜的習武計劃已經在腦子裡勾畫得差不多了。等他下車時,發現他的父王也從宮裡回來了。

    “臭小子,去哪裡了?”瑞王一見他的樣子就覺得頭疼,生怕他剛回京就跑出府去惹禍,拘都拘不住的,也不知道等會有沒有人又過府來告狀。

    衛烜說道:“表姐生病了,我去看她。”

    瑞王聽後,心裡嘖了一聲,這事情他早就從太醫院那兒得知了,畢竟太醫院那兒有備案,瞞不住人。而且病弱的壽安郡主可是太醫們的常客了,幾乎太醫院裡的那些專攻兒科和婦科的太醫都被請去給壽安郡主看過病。

    只要他不出門去闖禍,瑞王也懶得理他做什麼,牽著他一起往後院走去,邊對他道:“今兒你皇祖母不見你進宮還嘮叨了許久,明日你便進宮去陪她老人家罷。”

    衛烜看了他一眼,眸色微動,很聽話地應了一聲。

    見他那麼聽話的樣子,瑞王頗有些不習慣,以前他一刻都不得安生,鬧騰時真是恨不得吊打起來,可是當他不鬧騰了,又渾身像爬滿了蟲子一樣,太不習慣了。

    瑞王突然惆悵,難道他被這熊兒子折騰了幾年,折騰出不可告人的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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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瑞王世子親自到懷恩伯府探望阿菀的事情自然是瞞不住的,不一會兒便傳到了伯府的主子們耳裡了,眾人的反應各不相同。

    大夫人聽後有些吃驚,瑞王世子可是宮裡最受寵的皇孫,在這京城中可謂是難有人出其右,懷恩伯府無論如何也是無法與這等身份之人扯上關係的。而阿菀的身子不好,一年中有三分之二的時間都是呆在屋子裡養病的多,雖有郡主封號,但是在京城的權貴之家中可謂是個透明人,更是比不得瑞王世子的天生矜貴。

    怎麼想也想不到瑞王世子怎地突然上門來了?

    雖然不解,不過大夫人看到一臉不愉地回來的丈夫,便也不多說什麼,只是親自去了老夫人的松鶴堂一趟。

    待大夫人到松鶴堂的院門口時,發現二夫人也過來了。

    “大嫂是來給娘請安的麼?真是好巧。”二夫人親親熱熱在院門口挽住了大夫人的手,若是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她們是感情多深厚的妯娌。

    大夫人不著痕跡地抽回手,笑道:“是啊,二弟妹來得倒是巧。”大夫人目光往她頭髮和衣服上一瞧,忍不住暗暗搖頭。

    二夫人最是喜歡張揚,平時恨不得將所有的首飾都往腦袋上插,可是這會兒,髮髻上只簡單地插了一支珍珠紅寶石鳳釵,簡單地飾以白色細珠的珠環,倒是比平時那種移動梳妝台的樣子顯得清雅不少——當然在二夫人眼裡,她這種不叫清雅,而是寒酸。

    由此可見,她是得到消息便匆匆忙忙地過來了,都來不及打理自己的行當。

    妯娌倆寒暄兩句,大夫人見她厚著臉皮要去給老夫人請安,便也不再多話,一起進了松鶴堂。

    松鶴堂裡,劉媽媽正拿著美人錘給老夫人捶腿,見到兩位夫人進來,忙起身行禮。

    劉媽媽可是老夫人身邊的得意人,主子們就算見到也要客氣地叫一聲媽媽,兩人哪裡敢託大,忙不迭地側身受了她半禮,方才坐下。

    老夫人手裡捻著一串佛珠,見這種不朝不晚的時候兩人過來,眼裡不免有些深意,說道:“你們怎地來了?是不是菀丫頭那兒有什麼事情?”

    這府裡身份最矜貴的除了康儀長公主便是體弱多病的壽安郡主了,雖然阿菀一年到頭病歪歪的,但是她投了個好胎,有個公主娘,還能到太后面前為她掙得了個郡主封號,比這伯府裡的任何人都強。所以老夫人也高看一眼這孫女,並不因為她的身子太孱弱而有所不喜。

    也因為老夫人的看重,所以平時阿菀有點什麼風吹草動的,都會第一時間稟報。這會兒,老夫人還以為大夫人過來是因為阿菀那裡又怎麼了。至於二夫人,老夫人暗暗撇嘴,這個二兒媳婦是個無利不起的,哪裡有熱鬧哪裡就有她,哪裡有利可圖,她的鼻子也是最靈的。好在雖然會來事了點,卻也沒做過什麼損害伯府之事,便也由著她了。

    大夫人笑道:“可不是阿菀那兒嘛,剛才瑞王世子帶了禮物過來探望阿菀。”

    老夫人聽後果然也吃驚不已,她沉吟了下,對兩個兒媳婦道:“這事我知道了,你們也不用到處嚷嚷這事,就按著平時的親戚往來便好。老大媳婦,你約束好下人,別讓那些偷奸耍滑的到處說嘴,如有嚼主子們舌根子的,你便處置了。”

    老夫人這話正中大夫人下懷,有老夫人開口,她便能光正明大地出手了,當下應了聲是。

    二夫人眼睛轉了轉,覺得老夫人過於小心謹慎了,心裡有些不以為意,今兒來的可是瑞王世子,不是什麼阿貓阿狗,想讓人不心動都不行。想罷,忙道:“娘,這瑞王府是何意?沒想到菀丫頭還和瑞王世子相識,聽說那瑞王世子可是宮裡的太后娘娘的眼珠子,可金貴著。”

    老夫人見她的模樣,便知道她起了心思,嗤笑道:“說來老三媳婦和瑞王可是兄妹,菀丫頭和瑞王世子也是表姐弟,這表弟來探望生病的表姐有何不對?”

    二夫人聽得訕訕的,等老夫人趕人時,只能不太痛快地和大夫人起身離開。

    等兩個兒媳婦離開後,老夫人心裡也有幾分不安心,便對劉媽媽道:“你去問問三老爺在何處,若是無事便讓他來我這兒一趟。”

    劉媽媽應了聲便出去了,不一會兒便回來稟報導:“郡主身子有恙,三老爺心憂守了半天,現在正在歇息。”

    聽罷,老夫人自然不忍打擾兒子歇息,又不好叫康儀長公主過來解惑,只能按捺下來。

    幸好,三老爺是個孝順的,待得掌燈時間他醒來後,聽聞傍晚時母親派人過來叫他,便換了身衣服過來給老夫人請安。

    老夫人看著燈下一舉一動皆顯得格外出色的三兒子,心裡不禁感覺到驕傲欣慰。此時屋子裡沒有其他人,老夫人也不用像平時那般顧忌著,先是慈愛地詢問了他在江南時的情況,雖有家書往來,到底不如自己親自詢問來得安心。

    母子倆一問一答,時間很快便過去了兩刻鐘,而老夫人也知道了瑞王世子今日為何會來此。

    “菀丫頭和瑞王世子定下了婚約?”老夫人驚得手不穩,手裡的佛珠滑落到地上。

    劉媽媽趕緊過來拾起,小心地將那串佛珠放到炕上的案几上,臉上也難掩驚訝。

    老夫人錯愕地看著兒子,見兒子肯定的點頭,她才神情古怪地說道:“瑞王這是何意?”

    正常人聽到這個消息,都會懷疑瑞王腦袋被門夾了,竟然給兒子定下這種婚約。壽安郡主雖有郡主封號,但是和她封號一樣讓人記住的還有她孱弱的身子,當年她被赦封為郡主時,不知道暗地裡有多少人同情呢,覺得若非連太后也怕她活不到成年,根本不會親自去求了皇帝赦封她為郡主,還特地選了“壽安”這兩個字作封號。

    也因著這個小姑娘實在是太病弱了,連活不活得到成年都有問題,宗室中人雖然有嫉妒之語,卻沒有人有意見。

    所以,雖有封號,但是可能活不到成年的小姑娘,哪個作父母的會願意讓家中的孩子與其定下婚約的?外一以後真的夭折了,知情的人會認為正常,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是男方克妻呢,對這名聲多少有些不好。而瑞王世子作為宮中太后的眼珠子、皇帝的親侄子,即便他以後變成了個人嫌狗僧的紈絝子弟,也能榮華富貴一輩子,想要娶什麼樣的女人沒有?

    瑞王實在是沒必要這麼早就為其子定下婚約。

    “娘,他們兩個小人感情好著,瑞王世子也不像世人說的那般頑劣不堪,兒子見他不僅進退有禮,天真可愛,對阿菀也上心,便覺得這樁婚事不錯。雖然尚早了一些,但是他們現在年紀還小,正好一起青梅竹馬長大,以後定然也會是一樁人人稱羨的姻緣。”羅曄笑著說道。

    老夫人聽到兒子樂觀的話,頓時有種想要撫額頭的衝動。自己的兒子是什麼德行自己知道,所以她也知道三兒子是真心覺得很相配的。

    可是她沒這麼樂觀,“宮裡的太后……”

    羅曄笑道:“自古婚姻大事,皆由父母作主,雖然太后娘娘寵愛衛烜,可是也不能隨意插手瑞王定下的事情吧。娘您不必擔心,瑞王既然與我交換了信物,自然不會言而無信。”

    老夫人扯起嘴角勉強笑了下,想了想,說道:“罷了!不過這事情還是先不對外公佈,看瑞王府如何罷。”她心裡仍是覺得不太妥當,決定先觀望罷。

    羅曄也不是傻的,自從與瑞王交換了信物後,他也想了很多,知道母親的意思,雖然他心里挺樂觀的,覺得既然定下了就不會變,不過母親態度也是一種保守的退路,便笑著應下了。

    ****

    回京的第三天,衛烜便和瑞王妃一起進宮。

    到了太后居住的仁壽宮時,便有小內侍早早地守在仁壽宮的門前,見到他們到來,小內侍一臉驚喜,忙不迭地讓人進去通報。

    仁壽宮裡,皇后正帶著后宮的妃嬪給太后請安。

    太后沒什麼精神地坐在上首位置,神色有些寡淡,讓皇后和貴妃及四妃等都有些擔心。當聽到內侍來報瑞王妃和瑞王世子來了,太后臉上露出了驚喜的神色,整個人馬上精神起來。

    “真的?快快讓他們進來。”

    等內侍出去,太后便對皇后笑道:“烜兒一去便是幾個月,可讓哀家想念得緊,幸好終於回來了,也不知道他在路上有沒有吃苦頭,聽說先前在路上時生了場大病,也不知道現在如何了。可憐的烜兒,小小年紀就遭此大罪,早知就不該讓他去的……”

    殿內的嬪妃們聽到太后的話,眉頭微微跳了下,心下暗暗腹誹:就算是生了病,那個小霸王也能鬧騰得眾人不安生,現在不是好端端地回來了麼?她們倒是寧願他病久點兒,沒心思鬧騰才好。

    這時,一道稚嫩的聲音道:“皇祖母,您只喜歡烜弟弟,不喜歡了曦兒麼?”

    聽到這聲音,太后看向坐在鄭貴妃身邊約模七八歲的女孩兒。這是鄭貴妃所出的三公主,遺傳了鄭貴妃的七分容貌,玉雪可愛,深得文德皇帝寵愛,在宮裡頗有地位,其他公主難有其風頭。

    此時小姑娘故意撅著嘴看太后,一副天真嬌憨之相,怎麼看怎麼可人疼。

    太后臉上露出了笑容,正要說什麼時,瑞王妃已經攜著衛烜進來了,讓太后瞬間便忘記了這個孫女,眼巴巴地看向門口,等見到衛烜的身影時,臉上已經笑開了花,渾然沒有先前那種寡淡的神色。

    三公主看了眼太后,低下頭狠狠地攥著帕子,低垂的大眼睛裡滿是對衛烜的厭惡。

    真討厭這個人,只要他出現,無論是父皇還是皇祖母,都會喜歡他,算什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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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瑞王妃攜著衛烜進來,她還未給主位上的太后及皇后等貴人們請安,她身邊的繼子已經像小砲彈一樣衝到太后那裡了。

    “皇祖母,烜兒回來了。”

    衛烜笑容燦爛,神彩飛揚,一張可愛的小臉越發的漂亮,臉上的笑容真真是讓人疼入心肝裡了。若是不看他平日頑劣的模樣,光看這份連宮裡最貌美的三公主也難及得上的好容貌,這可真是個招人疼的孩子。

    太后笑得合不攏嘴,一把將小男孩抱在懷裡,心啊肝地叫著,看得殿內的妃嬪們各種羨慕嫉妒恨,實在是不懂太后為何這般疼愛衛烜,連太子及其他皇子都排在他之後。若說太后疼愛瑞王才會愛屋及烏,那也不盡然,至少太后疼愛瑞王是疼愛,卻從未失了分寸,最重視的還是文德皇帝,可是對於這瑞王世子,太后卻當成了眼珠子一樣疼得不行。

    衛烜被太后摟著,如同往常那般甜甜軟軟地叫著皇祖母,在被太后抱著時,埋在太后有些冰冷的禮服中的臉上露出一抹複雜的神色,等抬起頭來時,又是全然的天真單純,還有得寵皇孫的矜持倨傲。

    “聽說你回來的時候病了,現在怎麼樣了?”太后盯著小男孩,有些不滿地看了瑞王妃一眼,眼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殿內的人見狀,紛紛隱晦地看了眼瑞王妃,覺得她也是個可憐人。

    當年瑞王嫡妃生下衛烜後因身子過於虛弱,未等稚子滿月便撒手人寰,留下稚子無人照顧,太后憐惜衛烜,等他滿月後便將他抱到宮裡養育,待得瑞王守妻孝滿一年後便繼娶了繼妃李氏。作繼母的,總是有諸多不便,莫說瑞王與嫡妃鄭氏青梅竹馬感情深厚,再說對嫡妃留下的孩子,這是教管也不是不教管也不是,不管做什麼都會惹人非議,若是這繼子出點什麼事情,世人第一個要懷疑的對象便是她。

    太后雖然親自為瑞王操持選了繼妃,可是她也是女人,知道女人有了孩子以後便有了私心,對前妻留下的孩子哪可能視如已出?所以太后雖然面上不說什麼,可是卻是處處插手衛烜的事情,衛烜能養成這副人嫌狗憎的頑劣模樣,太后是最大的功臣。

    后宮中受衛烜禍害的嬪妃不少,只是礙於文德帝和太后,沒人敢吭聲,只能嚥下那口氣。也因為如此,她們皆對瑞王妃有種同病相連之感。

    瑞王妃發現太后的目光,忙起身來請罪,將責任攬在自己身上,“是臣妾沒有照顧好烜兒,讓母后擔心了。”

    太后淡淡地嗯了聲,見她低眉順眼的模樣,便不再說什麼。

    這時,衛烜卻道:“皇祖母,不關母妃的事情,是烜兒自己貪玩淋了雨,才會生病的。”他笑得越發的天真,不理會周圍人驚訝的目光,繼續說道:“當時烜兒覺得難受極了,差點以為烜兒再也見不到皇祖母了……”

    “呸呸呸,小孩子有嘴無心,不可說這等不吉利的話!”太后忙忙打斷他。

    衛烜笑盈盈地看著她,繼續道:“幸好,烜兒心裡惦記著皇祖母,想著皇祖母若是知道烜兒不在了,那得多傷心啊?所以烜兒為了皇祖母,便努力地想好起來。”

    得了,這個就是馬屁精!

    看到太后被他哄得眉開眼笑,這笑容比過去幾天都多,眾人心裡繼續不平地撇了下嘴。有心思惡毒的,心想著他怎麼不一病死掉算了。

    可能是感覺到那群安靜地圍觀的嬪妃們的怨念,太后看了她們就煩,揮揮手道:“行了,你們都下去吧,哀家這裡不需要人伺候。皇后,你帶她們回去,沒事別過來煩哀家。”

    皇后聽罷,忙站了起來,溫馴地應了聲。

    這時,鄭貴妃牽著三公主笑盈盈地走上前,笑道:“母后,臣妾也聽說了烜兒生病之事,臣妾這作姨母的心裡可真是難受,想到妹妹不在了,留下烜兒一個人,心裡就真真難受。若是妹妹知道烜兒病成那樣止不定有多難受。我宮裡還有一支前陣子皇上賞的老參和些藥材,稍會便讓瑞王妃帶回去給烜兒補補身子。”

    聽到鄭貴妃的話,所有人忍不住看了她一眼,有些藏不住心思的,臉上已經浮現了又羨又妒的情緒。鄭貴妃這是在所有女人面前赤裸裸地炫耀呢,炫耀自己得皇帝的寵,又拿皇帝賞她的東西討好了太后,什麼好事都讓她佔盡了。

    連皇后也忍不住睇了她一眼,然後神色莫測地低眸,變得漠然。

    可惜,衛烜又開始熊了,只見他膩在太后懷裡,一臉嫌棄地道:“我才不要姨母的東西!我的身子好著,不需要什麼老參,貴妃姨母有這等好東西,應該給皇祖母才對,烜兒要皇祖母養好身子,長長久久地才好呢。”

    雖然這話挺天真可愛的,但是讓人一細想,便覺得鄭貴妃有賣弄的嫌疑,作為兒子的皇帝,應該第一個先想老娘才對,你拿人家兒子的東西來討好人家老娘,那不是讓作娘親的覺得兒子重視女兒甚於母親麼?太后心裡怎麼可能舒服?

    果然,太后的神色冷淡了幾分。

    鄭貴妃也僵硬了下,笑臉有些維持不住,不太明白​​以往雖然不耐煩,但是和她關係不錯的衛烜怎麼這麼不識相。三公主也暗暗咬牙,平時忍著他就算了,現在竟然當眾讓她母妃下了不台,真是可恨。

    不過衛烜平時就是這副德行,鄭貴妃也沒多想,忙陪笑著說:“是臣妾說錯話了,母后這裡什麼好東西沒有?皇上得了什麼好東西都是第一個送來給母后,臣妾那兒也不過是前些日子焧兒身子不適,皇上憐惜才賞給臣妾給焧兒補身子的。”

    太后臉色稍霽。

    又說了會兒話,皇后方帶著一群美人們陸續離開了,宮殿內只剩下瑞王妃和衛烜等人,整個大殿一下子空曠了不少。

    等那些女人一走,衛烜也覺得空氣流暢了幾分,繼續對太后道:“皇祖母,這次烜兒能那麼快就好起來,還要感謝壽安表姐呢。當時若不是表姐拉住了烜兒的手,烜兒都以為自己要永遠見不到皇祖母了。當時烜兒睜開眼睛時,不僅看到了表姐,還看到了佛祖呢。”

    太后驚訝地看著他,疑聲道:“壽安?是康儀家的那個壽安?這又和佛祖有什麼關係?”

    不僅太后驚訝,連瑞王妃也被這繼子弄的這齣驚訝了,不過她轉眼一想,便明白衛烜這是在太后面前先打個小報告,讓她好有心裡準備。

    想罷,瑞王妃再次覺得自己不能理解這繼子了,自從在鶴州城的那一場大病後,他變得不再像個孩子,有時候心思敏銳得驚人,甚至並不像被那麼多人寵愛著長大的衛烜,彷彿變了一個人……想到這裡,瑞王妃心中微悸,不敢再想下去。

    無論如何,他現在是衛烜,那就夠了!其他的事情,不是她該能多事的!

    而這廂,衛烜開始對太后展開了忽悠大法,連無辜的佛祖都被他扯過來說嘴了,也不怕佛祖真有靈,將他這個大嘴炮給滅了。

    “所以,烜兒覺得,佛祖一定是想要告訴烜兒什麼。可是烜兒實在是聽不懂,皇祖母,您經常禮佛,您能不能為烜兒解釋一下佛祖的意思?佛祖說,諸法從緣起,如來說是因;彼法因緣盡,是大沙門說​​。這句佛偈是何意?”衛烜眼巴巴地看著太后,指望著她指點一下迷津。

    太后:“……”

    太后信佛,這是落後封建時代的一種心靈信仰。自從文德帝登基後,她已經當上了尊貴的皇太后,不需要再鬥個不停,她便開始鑽研佛法,時常會招民間的得道高僧進宮來講佛。她對佛法頗有研究,聽到衛烜像是背書一樣一字一句地念出那句佛偈,便能在第一時間得知它的出處。

    而衛烜是什麼樣的孩子太后最是清楚不過,他連上課都會翹課去玩耍的人,從未摸過佛經,哪裡可能知道這佛偈是從何處來的?他身邊伺候的人也不懂這些,更不可能從其他人那裡聽說了。太后又看了眼瑞王妃,見她也是滿臉驚訝,不禁開始深思起來。

    半晌,太后摸了摸衛烜的腦袋,對他笑道:“也許,佛祖確實是在指點你。”

    衛烜聽罷,臉上又露出笑容,趕緊打蛇隨棍上,笑瞇瞇地說:“烜兒也覺得是這樣呢,所以在病中醒來時,看到壽安表姐,就覺得喜歡得緊,想要讓她作烜兒的世子妃。”

    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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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朝陽宮裡,三公主正背著身和鄭貴妃置氣,周圍伺候的宮女見狀,皆忍不住屏住呼吸,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成了三公主遷怒的倒霉鬼。

    三公主作為宮裡最受寵的公主,那脾氣可不是一般的大,很多倒霉的宮女內侍沒少因為她而受罰。不過,幸好她的脾氣再大,面對瑞王世子時,也只有靠後的份兒。比耍橫這項技能,這宮裡無人能及得上瑞王世子。

    這或許便叫惡人自有惡人磨!只可惜不知道哪個惡人能磨得了瑞王世子!

    鄭貴妃蹙著黛眉歪坐在榻上,見女兒對自己耍脾氣,也不像平時那般去哄她,由著她生氣。

    鄭貴妃此時心情也有些不愉,鬧不明白衛烜先前在仁壽宮時的行為。雖然衛烜便是那樣的性格,可是這些年來,她也將他的性格摸得差不多,籠絡得不錯,雖然性子頑劣,但是對自己這位姨母,衛烜多少是有些尊重的,連皇后都不曾得衛烜多少尊重。

    皇宮裡哪有真正的孩子?衛烜再頑劣不堪,也知道太后才是寵著護著他的人,皇帝待他也不錯,所以他可以對其他人惡作劇,但在皇帝和太后面前卻收斂許多。所以,他雖是個孩子,但是平時也給鄭貴妃面子,不像今日這般,用天真無瑕的模樣,輕易地將戰火轉移到她身上,讓太后不喜她。

    真是太奇怪了。

    在鄭貴妃沉思時,三公主終於忍不住了,扭身看向母妃,一張明艷可愛的小臉鼓著,氣鼓鼓地對鄭貴妃說:“母妃,我討厭瑞王世子,討厭死他了!我不要再對他笑,不要和他玩,他一點也不好,只會欺負人!”

    “別說傻話!”鄭貴妃斂眉,神色淡然地道:“他不僅是你堂弟,而且還是你姨母的孩子,你們才是天底下最親近的人。”

    瑞王嫡妃鄭氏是威遠侯府嫡女,而鄭貴妃與瑞王嫡妃是同族姐妹,若是鄭貴妃未進宮,也不過是威遠侯府旁系的小姐,身份比不得瑞王嫡妃的矜貴。鄭貴妃能爬到如今這地位,也與威遠侯府的支持有關,所以鄭貴妃最喜歡自稱自己出自威遠侯府,與瑞王嫡妃情同姐妹。

    衛烜出生便沒了母親,雖然有太后等人寵愛,但是再多的人也是比不得母親這角色在小孩子心中的地位。也因為如此,鄭貴妃這個姨母也對衛​​烜有些影響,即便那小孩兒被寵得無法無天,可是依然會給姨母一些面子。

    鄭貴妃明白太后和皇帝對衛烜的重視,所以即便他性格惡劣,依然不打算疏遠他,甚至勒令自己的三個孩子也與他親近。可惜,三個孩子中,除了她所出的三皇子——衛焧,剩下的兩個孩子五皇子——衛炂和小女兒都極度討厭衛烜。

    見女兒委屈得快要掉眼淚了,鄭貴妃嘆息一聲,將她摟進懷裡,輕聲道:“曦兒以後便會明白母妃的苦心了。現下,你要和瑞王世子打好關係,讓他親近你們兄妹才好。”

    “一定要這樣麼?”三公主扁嘴,一雙明豔的杏眼淚花閃閃,“他好討厭,每次都要害我摔倒,五哥還被他用毛毛蟲嚇哭過呢。明明我們才是父皇的孩子,為什麼父皇卻對他比對我們好?”到底年紀小,三公主也是被寵著長大的,哪裡能服氣?

    鄭貴妃眉頭跳了跳,其實她也不明白為何太后和皇帝這般縱容衛烜,若說是捧殺嘛,那也太可笑了吧,瑞王與文德帝一母同胞,忠心耿耿,文德帝對他也極是放心,用得著這般捧殺一個沒什麼利害關係的孩子麼?

    見母妃又陷入沉思,三公主得不到安慰不說,還像平時那樣被母妃叮囑要和衛烜交好,心裡說不出的憋屈,鼓著臉從母妃懷裡掙紮下來,跑了出去。

    安貴妃見狀,搖了搖頭,只叮囑人跟過去看好她。

    *****

    仁壽宮裡,太后看著仰著臉盯著她的衛烜,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

    衛烜搖著太后的袖子,用愉快地聲音說:“皇祖母怎麼了?您不喜歡麼?可是烜兒好喜歡壽安表姐的,連佛祖都覺得壽安表姐和烜兒有緣呢,如果當時不是壽安表姐出現拉了烜兒一把,烜兒就要醒不來,再也看不到皇祖母了。”

    一直坐在旁邊當背景的瑞王妃終於忍不住側目,先前不是說為了皇太后才會醒來的麼?怎地現在卻變成了因為壽安郡主才醒來的?小孩兒為了讓太后承認這樁婚事,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瑞王妃算是大開眼界。

    “可是……”太后仍是有些不贊同,“壽安她啊……身子那般孱弱,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成年,如何能讓這般體弱的一個小姑娘與自己疼愛的孩子定親呢?

    太后還記得三年前康儀長公主帶壽安郡主進宮謝恩,這是她第一次見到這個出生起就病弱得聞名京城的孩子,那真是瘦瘦小小的一團,小臉慘白慘白的,襯得一雙眼睛又黑又大,看起來風一吹就要倒了,可憐得緊,讓她也起了惻隱之心,覺得給她個郡主封號也沒什麼。

    可能印象太深刻了,所以在太后心裡,壽安郡主等於隨時會夭折的可憐孩子。可是這孩子再可憐,若是和自己疼愛的孩子扯上關係,那是絕對不行的。即便衛烜說再多喜歡壽安郡主,想讓她當世子妃,太后也不動搖,小孩子的喜歡罷了,長大以後指不定會後悔呢?就算不後悔,萬一壽安郡主中途夭折了呢?

    康儀長公主和瑞王一起回京之事太后也是知曉的,原因便是康儀長公主在回京的翌日,人雖然因為女兒突然生病走不開,但是她從江南帶回來的禮物已經讓人送進宮呈給太后了,自然也知道了回京當晚壽安郡主又病倒的事情。

    幾年過去,小姑娘依然病歪歪的,太后仍覺得就是一副夭折相啊。

    正想著,便又聽到男童帶些糯氣的輕快聲音:“皇祖母,表姐好著呢,她這幾年在江南養身子,看起來健康不少了。而且,回京的路上,父王和康儀姑母、羅姑父交換了信物,已經幫烜兒定下壽安表姐了,等表姐及笄,她就會成為烜兒的世子妃,可以和烜兒一起玩耍了……”

    “什麼?”太后吃驚不已,下意識地看向瑞王妃。

    瑞王妃忙起身道:“母后,王爺確實和康儀妹妹交換了信物。”

    聽到這話,太后頓時氣道:“瑞王竟然幹這種不著調的事情,叫他給哀家滾過來!”

    “皇祖母!”衛烜又去扯她袖子,蹙著眉頭不高興地說,“皇祖母可是討厭壽安表姐?還是討厭烜兒?如果沒有壽安表姐,烜兒就真的再也見不到皇祖母,永遠醒不來了。”

    太后被他說得啞然,心裡也有幾分不確定,若真是佛祖顯靈,認為他們兩個孩子有緣,一味強求的話,會不會……

    想到曾經的慘痛,太后閉了閉眼睛,然後嘆了口氣摸著衛烜的腦袋道:“好孩子,讓皇祖母想想。”

    衛烜露出一個笑容,大聲地應了一聲。

    只是,在轉身的時候,他雙眸又布上了些許寒意。如果沒有經歷過,他此時也如同其他人那般看不懂太后眼中的情緒。

    又在仁壽宮呆了會兒,瑞王妃先行告退了,而衛烜如同以往般在仁壽宮玩耍,直到太后累了去後殿歇息,方才允他離開仁壽宮自去玩耍。

    衛烜帶著一群太后指派給他的宮女內侍如同記憶中那般,在宮裡橫行霸道地走著,看著那熟悉的一景一物,眼前又浮現那些前塵往事,已然說不清對與錯,前生風光過,落魄過,仗劍大笑過,也低如塵埃時痛苦過。

    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生命的最後,他用自己的血肉抵擋外敵入侵,守住邊城不破,直到援軍到來,也如此高尚過,如今想想,卻恍如隔世。

    正恍惚間,眼角余光突然瞄到一團鮮豔的橘色衣裙和石青色的袍子朝這兒疾奔而來,衛烜心裡冷笑一聲,人已經上前,伸出了腿。

    “啊——”

    疾跑過來的五皇子衛炂被絆倒了,連累得拉著他的三公主也一併地摔了。身體狠狠地摔在了深秋的地板上,瞬間只覺得疼得他眼淚都流出來了,抬頭看去,淚眼朦朧中,對上了一雙佈滿了森冷寒意​​的雙瞳。

    宛若修羅。

    衛烜慢條斯理地收回自己的短腿,看著趴在地上傻愣愣地看著他的兩個孩子,輕飄飄地吐出兩個字,便帶著他的橫行霸道團隊們朝前走了。

    “真蠢!”

    五皇子和三公主傻乎乎地看著他走遠,等聽明白了那句“真蠢”說的是他們後,又痛又委屈,三公主終於忍不住哇的一聲大哭起來。五皇子也差點忍不住咬嘴哭起來,不過好歹記得自己還是哥哥,才沒有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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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3 00:56:56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七章

    皇子皇女一起摔倒大哭,下面伺候的宮人自然不敢隱瞞,很快宮裡的太后、皇后、鄭貴妃都知道了。

    而恰巧今日文德帝處理​​了政事,聽聞衛烜進宮來了,便欲去仁壽宮給太后請安順便見見這侄子,誰知道才到後宮時,便聽到了三公主的大哭聲。

    三公主今年才七歲,有個地位高又得寵的母妃,可謂是金尊玉貴地長大,受委屈了自然要鬧騰,當下拉開了嗓門大哭,想要哭得大大聲的,好教人知道衛烜那個臭小子又欺負她了。

    “這是怎麼了?”

    正雙眼含著兩泡淚勸妹妹不要哭的五皇子聽到父皇的聲音,心下微驚,顯然是沒想到他們父皇會突然出現。不過五皇子很快便定了神,眼睛一轉,忙拉著依然大哭不止的妹妹起身給文德帝行禮。

    “父皇,剛才兒臣和三妹妹摔倒了,應該是覺得疼才哭的。”五皇子說著,也皺起眉,露出一臉微痛苦的表情,繼續道:“兒臣也覺得好疼呢。”

    眼看就要入冬了,這天氣陰寒,小孩子的骨頭脆,這麼一摔可不是疼嘛。

    穿著明黃色繡龍紋長袍的文德帝面容英俊,將及不惑之齡,卻保養得極好,宛若三十出頭,一雙與瑞王相似的眼睛湛然有神,蘊含天威,教人不敢直視。此時見一雙兒女手牽著手,目光含淚地看著自己,文德帝不由皺眉,嚴厲的目光掃過那些伺候的宮女內侍。

    “怎麼回事?”

    三公主張嘴想要告狀,卻被五皇子暗暗捏了下手心,雖然不知道五哥是什麼意思,但是仍是聽話地閉上嘴,只用那雙含淚的眼睛盯著文德帝,盼著他能為自己作主懲罰衛烜才好。小孩子受委屈了,自然是盼著長輩給自己作主。

    那些跟隨著三公主和五皇子的宮女內侍暗暗叫苦,紛紛跪下請罪,吞吞吐吐地將主子被瑞王世子絆倒的事情說出來。

    “是烜兒?”文德帝眉頭微皺了下,很快便舒展了,又問道:“瑞王世子現下在何處?”

    便有內侍小心過來回稟道:“奴才先前見世子已回仁壽宮了。”瑞王世子帶著那麼一群人囂張地橫霸皇宮,想讓人忽略都不可能。

    文德帝聽罷,便對兩個看起來挺可憐的兒女道:“既然是烜兒惡作劇,可不能饒他,走,擺駕仁壽宮。”

    三公主聽後以為父親要懲罰衛烜,也不哭了,差點樂開了花。還是五皇子生怕她控制不住表情教父皇看到了,又捏了她一下。五皇子比三公主年長兩歲,比起被寵得單純張揚的妹妹,他還是有些心眼的,知道父皇最不喜他們打小報告,有些事情由著他親自過問比自己去告狀更好。

    這便是一種不爭即是爭的策略。

    很快便到了仁壽宮,皇帝進來時,發現得了消息的皇后和鄭貴妃也已經來了,先前行凶的衛烜正坐在太后下首位置喝雪梨蛋奶羹。他穿著一襲色澤明亮鮮活的錦袍,因著年紀小,一團的孩子氣,坐在那兒朝人笑時,看起來乖巧可愛,見到他們進來時,一雙黑亮的大眼睛望過來,宛若兩丸秋天的黑葡萄,說不出的靈動。

    文德帝乍然看下,不禁有些恍惚,彷彿見到了記憶裡的那個小女孩兒,也是這般看著自己。

    “皇伯父!”

    衛烜一看到皇帝就笑了,如同以往那樣就蹦下小杌子,朝皇帝身上猴去。文德帝就是吃他這一套,皇子們面對威嚴的父皇多大是守禮,唯有這侄子像個小猴子一樣,怎麼熊怎麼來,根本沒有顧忌,讓人忍不住就是想寵他。

    文德帝將他抱了起來掂了掂,笑道:“烜兒好像長大了許多了,朕都要抱不動了。”

    衛烜坐在他的臂彎中,得意地道:“我很快就會長大的,然後長得高高的,比皇伯父還高,到時候我要幫皇伯父打蠻子個落花流水,為皇伯父鎮守邊境,解皇伯父之憂!讓那群蠻子再也不能侵擾我大夏邊境!”

    文德帝聽到他這翻童言童語,心情大好,忍不住笑起來,用大手蓋住小孩的腦袋,臉上滿含笑意地道:“那朕等著!”

    看到這一幕,三公主差點沒氣歪嘴,五皇子心裡也頗為嫉妒,不過到底還記得母妃和三皇子的叮囑,不可與衛烜起衝突。而鄭貴妃心裡雖然不是滋味,但皇帝寵衛烜於他們這一脈也是好事的,唯有皇后像個木頭一般,根本沒什麼反應。

    這時,坐在上首位置的太后出聲了:“皇上怎麼過來了?還帶著三公主和五皇子,可是發生什麼事了?”太后也看到三公主紅通通的眼眶,看起來像是受了委屈。

    文德帝彷彿這才想起過來的目的,他將衛烜放下,坐到太后下首位置,然後將小男孩拉過來,佯裝嚴厲道:“聽宮人說,你先前絆倒了曦兒和炂兒,害得他們摔了,可有這事?”

    衛烜很淡定地瞟了眼三公主和五皇子,那眼神讓兩個小孩莫名地有些不敢直視,不過三公主輸人不輸陣,狠瞪了回去。她這一輩子,討厭死衛烜了,以板倒衛烜為已任。

    “皇伯父,這可不關我的事情,是他們跑得太快,都不看路,我就站在那兒,他們自個衝過來就被絆倒了,五哥還踩得我腳疼呢。 ”他委屈地告狀。

    五皇子再好的教養也要被這種顛倒黑白的話氣得吐血,一張圓乎乎的臉蛋憋得通紅,又氣又怒,再也無法維持平靜,瞪向衛烜。

    “你胡說!”三公主跳了起來,“分明是你伸腿絆倒了五哥,害得我也摔倒。父皇……”三公主又可憐巴巴地看向皇帝。

    可惜,文德帝沒有看她,而是拍拍衛烜的腦袋,斥道:“你見到他們過來,怎地不離遠一點?還有你們也是,你們是哥哥姐姐,應該讓著弟弟,烜兒比你們還小呢。”

    皇帝這和稀泥的話聽得三公主委屈得又想哭了,鄭貴妃怕女兒鬧起來讓皇帝不喜,忙過去拉住兩個孩子,對皇帝福了福身陪笑道:“皇上說得是,他們年紀還小,正是貪玩的時候,摔摔打打是難免的。而且他們姐弟平時感情好,時常玩在一起有時候也鬧了點兒,曦兒又愛哭,反應是大了點,卻不礙事的。”

    有鄭貴妃這通情達理的話,文德帝滿意地看了她一眼,鄭貴妃馬上回了一個賢妻良母般體諒又溫柔的笑容。

    “皇上,貴妃說得是,不過是小孩子貪玩罷了,也不需要如此在意,他們在一起打打吵吵的事情可多了,也沒見哪次出什麼事兒。”皇后在旁附和道,雖然見鄭貴妃吃癟很樂意,可是看到皇帝和鄭貴妃眉來眼去的,心裡又有些不舒服。

    皇后這話有點兒馬後砲的意思,讓人根本提不起興致來,文德帝面上也是淡淡的。皇后性情木訥,不及鄭貴妃的小意討巧,雖然育有太子及大公主,可是依然不得寵,空有個中宮皇后的名頭。

    因著太后偏袒、文德帝護著,衛烜絆倒三公主和五皇子之事就這麼揭過了,后宮的人聽罷撇了撇嘴,根本不意外。衛烜沒少和皇子們打架,最後都是皇子受罰,他反而被太后護著在宮裡喝甜湯,就算是受寵的三公主,和衛烜對幹起來,也從來沒討好過,習慣這種事情了。

    文德帝在太后宮里略坐了一會兒便離開了,太后雖然想和皇帝說一下衛烜與壽安郡主的婚約,可是見皇后、鄭貴妃等人在,便又不樂意了。而且她心裡其實也不想承認這樁婚約,只想著找個什麼機會解除了才好,所以這樁婚約暫時越少人知曉越好。

    皇后見沒什麼事情,便也跟著告辭離開,最後是鄭貴妃帶著一雙兒女離開。

    三公主被母妃扯著離開時,依然忍不住轉頭惡狠狠地瞪著衛烜,卻不想衛烜也望了過來,那雙眼睛森冷詭譎,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不免生出幾許怯意。

    衛烜望著三公主等人離開,心裡又有些扭曲。

    上輩子,阿菀可以說是間接被三公主和五皇子這些賤人害死的,他們雖然未直接出手,卻暗示了下面的人,讓他如何不恨不怨?雖然上輩子他也整倒了那些人為阿菀報了仇,可是天人永隔永遠是最痛苦的事,這些人怎會知曉他的痛苦?

    既然他都這麼痛苦了,這些害了阿菀的人怎麼能讓他們快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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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3 00:57:07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八章

    皇宮里基本上是沒有秘密的,而且不僅沒有秘密,一些簡單的事情也容易讓人陰謀化。

    所以,不過一天時間,三公主和衛烜對上的消息便傳遍了,也讓很多人的眼神一下子變了。

    其實以衛烜的性格,他和皇子或者是世家公子打架的事情不少,簡直是個鬼見愁,欺負一個皇子公主算什麼,大家聽過就好,反正有太后護著,皇帝縱著,瑞王流氓端著,根本沒人能耐他如何。

    可是,這次有些不同的是,衛烜一向不是很親鄭貴妃這個姨母麼?怎地好像挺不給鄭貴妃面子啊,不僅在仁壽宮里拆鄭貴妃的台,還欺負三公主和五皇子,雖說他脾氣不好,一個不順心也容易和三公主像鬥雞一樣鬥起來,可是大多數時候都是以三公主的道歉結束,很快便和好了。使得大家也只當是小孩子的玩鬧,以前聽聽就算了,這次卻有些不同。

    很多人聽到這事後,還是希望這鄭氏的血脈不那麼團結才好,所以更樂於他們窩裡鬥嘛。不過,還是有很多人聽聽就過了,根本沒放在心上。

    阿菀也聽說了衛烜在宮里和三公主和五皇子起衝突的事情,頓時想撫額,覺得那就是個熊孩子,唯我獨尊,欺負小姑娘算什麼,自己高興就好,反正無論幹什麼事情堵有人為他買單,不必顧忌什麼。也因為如此,才會養成他那樣的性格,得到是理所當然的,得不到也能用權力得到。

    想到這裡,阿菀忍不住皺眉,這麼無法無天,以後恐怕不知道會幹出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可惜這裡是人命不值錢的封建社會,殺人也不犯法,衛烜以後就算殺個人,旁人也覺得是正常的,直接幫他掩過便是。可是曾經在法治社會生活了十八年,阿菀到底有些不能接受。

    而且,想到現在這麼熊的一個小正太竟然是和她有婚約的未婚夫,阿菀便有些心塞。這下子,她不僅要糾結一下兩人的表親關係,還要糾結一下這麼熊的孩子,她實在是不知道怎麼面對啊,要當成未來老公什麼的,她又沒有戀童癖。

    不過,這些事情暫且放一邊,回京的幾天時間,阿菀一直窩在房裡養病,然後順便見見伯府的姐妹們。

    現在伯府的姑娘們共有九個,阿菀在姐妹中排行第六,前面的五個堂姐,年紀最大的便是大房的嫡長女羅寄瑤,今年十歲,剩下最小的還在襁褓中。所以,湧過來看望她的一共有六個姐妹,來這裡的最小的七姑娘羅寄茱今年不過才五歲,是五房的嫡女,也被送過來了,不必說,五夫人是想透過女兒和三房打好關係。

    姐妹太多,而且姑娘家身子柔弱,容易過病氣,阿菀雖然看七妹妹可愛得緊,也不敢伸手去抱她與她親近,只是將自己桌上的一碟酥脆的花生糖移到她旁邊。

    “謝謝六姐姐。”五歲的羅寄茱軟糯糯地開口道謝,一張圓乎乎的包子臉格外的討喜。

    阿菀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微微笑了下。

    她這一笑,沖淡了眉眼間的冷清平淡,整個人顯得有些鮮活,也不像先前那般整個人都籠罩著一種蒼白的病態,生生折了幾分容貌之美。

    在場陪坐的幾個姑娘們都看得怔了下,然後羅寄瑤輕輕地用手貼了下她的額頭,柔聲道:“六妹妹應該多笑笑,笑起來好看。”

    三姑娘羅寄靈和五姑娘羅寄悠馬上附和她們大姐姐的話,行為間有些刻意的討好,應該是得了她們娘親二夫人的吩咐,要和阿菀打好關係。

    也不怨她們此時爭著在阿菀面前表現,蓋因康儀長公主長年居住在公主府,一個月也只有那麼數日時間居住在伯府中,若是有時候阿菀生起病來,不宜出門見風,幾個月不回伯府的事情都有。所以阿菀長這麼大,與府裡的姐妹們相處不多,也不太熟悉,就算是回了伯府,也常閉門養病,旁人不好過來打擾她,所以姐妹們間就算是想熟悉一下也沒辦法。

    所以大家和阿菀相處得不多,對她也不熟悉的,印象裡也只有她每回出現時,都是一臉蒼白病態地安靜坐著,幾乎讓人忽略了,就算是和人說話,聲音也是格外的緩慢細弱,神色也冷冷淡淡的。這種冷淡,據聞是因為她常年臥病在床,宜忌喜怒哀樂等情緒之故。

    小姑娘們聽說她的情況時,其實心裡也挺可憐她的,如今她隨康儀長公主下江南三年,回來後據聞身子比以前健壯了一些,方能允許她們過來與她說說話玩耍。

    阿菀今天的精神好了一些,也想招待伯府的姐妹們,小姐妹們年紀都還小,因與她沒什麼利益衝突,所以相處得和樂融融。其間阿菀極是照顧七妹妹羅寄茱,因為這小姑娘實在是可愛得緊,吃東西的時候,白嫩嫩的小手捧著,像隻小倉鼠一樣小口小口地啃著,顯得嬌憨又單純,真是可愛得緊。

    羅寄悠見罷,忍不住道:“六妹妹好像很喜歡七妹妹呢,有什麼好吃的都想給她。”心裡對羅寄茱有些不以為然,覺得這五房的妹妹,根本不能和他們二房比,阿菀未免對她太好了,心裡多少有些不高興。

    阿菀見小姑娘聽到羅寄悠的話捧著一塊瓜條怯怯地看著自己,彷彿怕自己沒收了她喜歡的東西一樣,更像一隻小倉鼠了,便笑道:“因為七妹妹吃東西時的樣子很可愛啊,讓人忍不住也產生食慾,你們看不是麼?”

    聽罷,所有的姐妹們都看向小姑娘,將小姑娘看得有些無措,瞪著一雙烏溜溜的眸子,小嘴微微張著,模樣兒更可愛了。姐妹們回想起平時見七妹妹時的模樣,好像總是在吃吃吃,突然有些認同阿菀的話了,有這麼個小吃貨在,和她同坐一桌吃東西也格外香甜了起來。

    羅寄悠嘴角抽了一下,用手指頭點著小姑娘的包子臉,嘟嚷道:“六妹妹說得真好聽,其實七妹妹是個吃貨吧?在她眼裡就沒有不好吃的東西,整天吃吃吃,小心以後吃成個胖妞兒,將來沒人要。”

    小姑娘仍是憨憨的,不懂得姐姐在說什麼,倒是羅寄瑤說道:“五妹妹,不要和小七說這種話,小心她當真了。”

    羅寄悠聽到她的話,心裡頭雖然不認同,倒也閉嘴了。羅寄瑤是府裡的大姑娘,也是長房的嫡女,老夫人那兒也是重視的,身份不是下面的姑娘能比得上,所以平時她說的話,下面的妹妹也聽上幾分,不會和她倔著。

    由於阿菀的身子不好,姑娘們在這里呆了會兒便在余嬤嬤的提醒下離開了。

    七姑娘最後走的時候有些依依不捨,阿菀見她圓滾滾的小身子從矮榻滑下來,看得分外興味,見她眼睛不時地往桌子上的那幾碟點心糖果飄過去,便讓青煙將幾樣點心裝了些交給伺候羅寄茱的丫鬟,對望過來的小姑娘道:“這些是給七妹妹的,七妹妹若是吃完的話,可以來我這兒要。”

    小姑娘顯然還記得那味道,而且覺得六姐姐這兒的點心糖果特別的好吃,頓時極為欣喜,馬上軟糯糯地道:“謝謝六姐姐,阿茱以後一定會時常過來找六姐姐玩。”

    小姑娘顯然較真了。

    純真可愛的孩子實在是教人喜歡,阿菀覺得相比衛烜那個熊孩子,自家姐妹簡直就是小天使一樣可愛。

    等姐妹們走了一會兒,阿菀也有些倦了,準備上床歇息一下時,便見青枝進來,稟報導:“姑娘,靖南郡王妃過府來了,公主讓您去見客。”

    靖南郡王妃阿菀是知道的,據聞在閨中時和她的公主娘是手帕交,出嫁後也和公主娘感情不錯,這些年來一直有聯繫。所以這次康儀長公主回京,她可不是遞帖子過來拜訪了麼。

    任由丫鬟幫她穿戴好,等出門時,還特地披了一件香色斗蓬,雖然天未下雪,可是這種深秋的天氣,出門時對阿菀的小身板而言,依然是要注意的,簡直是全部武裝好才出門。

    很快便到了花廳,阿菀剛進去時便見到和公主娘一起對坐著說笑的美婦人,她穿著淡粉色紗裙,外罩粉紫色綢緞長衣,約模三十歲左右,長相柔婉細緻,一雙眼睛看人時溫溫柔柔的,給人一種慈祥之感。

    而那美婦人身邊坐了個六七歲的男孩,唇紅齒白,與美婦人有幾分相似,穿著寶藍色交領錦緞長袍,腰間束著鑲紅包石的腰帶,掛著一枚光澤溫潤的玉佩,安靜地坐在那兒,彷彿那人就如同那玉佩一般,溫潤如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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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阿菀進來的時候,花廳裡的人也看到她了,康儀長公主臉上露出了溫柔的笑容。

    康儀長公主慈愛地朝女兒叫道,“阿菀到娘親這兒來。”

    “哎呀,這是阿菀麼?幾年不見已經長這麼大了!”靖南郡王妃臉上也帶上歡喜的笑容,等阿菀走過來給長輩行禮請安後,一把將小姑娘摟到懷裡,摸摸她的臉,柔聲道:“阿菀還記得我麼?”

    阿菀離京時還未到四歲,這麼小的孩子記憶有限,對一個三年未見的外人應該是沒印象的吧。阿菀自然記得她,但是也不能表現太明顯,便歪首看她,遲疑地道:“好像記得……”

    小女孩兒的聲音細嫩軟糯,配上那副小蘿莉的樣子,分外招人喜歡。聽到她的話,在場的人都忍不住笑起來,坐在靖南郡王妃身邊的男孩臉上也不禁多了些笑意,一雙溫潤的眼睛潤潤地看著她,裡面充滿了好奇。

    靖南郡王妃被逗笑了,說道:“記得就記得,不記得就不記得,哪裡有好像的?不過你那時候還小,記不得我也是應該的,我是你妍姨。”

    阿菀知她與公主娘交情頗深,聽罷便乖乖地叫了聲“妍姨”,而不是按規矩應該叫一聲“堂舅母”什麼的。現任的靖南郡王和皇帝是隔了兩輩的堂兄弟,血緣關係遠了很多,不過老靖南郡王曾經在先帝登基時有從龍之功,在文德帝登基時行事出人意料,雖然靖南郡王府現下有些走下坡、已大不如先輩,可是在宗室中的名聲依然是不錯的。

    靖南郡王妃臉上的笑意越深,又憐惜地撫了撫阿菀的臉,對康儀長公主道:“聽聞江南溫山水軟、四季如春,想來這幾年你們在江南休養得不錯,瞧咱們阿菀看著也健康不少,竟然都長這麼大了,看著就可人,以後會越來越好的。”

    可不是嘛,當初那樣病弱的小傢伙,一年到頭都是臥病在床,連門也沒出幾次,每見一回就要擔心這小人兒那麼脆弱的一團,隨時可能會夭折,不知讓康儀長公主私下愁壞了多少心。現下再看,雖然依然是一副孱弱之相,卻已經長大不少,膚色也沒有那種蒼白薄脆到透明程度,而是潤澤了一些,宛若黯淡的珠玉一般。

    抱著懷裡小姑娘柔軟的身子,靖南郡王妃覺得,按這般將養下去,待阿菀長大一些,應該能與平常姑娘無異。

    康儀長公主臉上也止不住開心,慈愛地看著女兒,歡喜地道:“阿妍說得是,江南的氣候確實怡人,溫溫潤潤的,冬天也沒有北方的酷冷,再往南一些,甚至冬天都不會下雪,很是適合阿菀養身子。我還想著,要不要以後在江南定居算了。”

    靖南郡王妃笑道,“若是對阿菀身子好,你們去那裡定居也不錯,只是待阿菀及笄,總是要回京里給她挑個如意夫婿的。”

    江南再好,卻沒有京城的繁華,且京城又是整個大夏朝的政治經濟中心,在京里呆了一輩子的人,絕不會想要離開這座皇城。在靖南郡王妃心裡,萬不得已,還是不想讓姑娘家遠嫁京城,距離娘家太遠。而且阿菀是康儀長公主唯一的女兒,恐怕康儀長公主也不會樂意見女兒遠嫁去江南的。

    康儀長公主聽到她的話,臉上的笑容微頓了下,默默地點頭。

    阿菀看了母親一眼,覺得她一定是想到了回京時與瑞王世子的婚約了,若是沒有意外,她以後是絕對會嫁在京城裡的。其實阿菀也覺得江南好,不僅那裡的風光更好,還因為那里遠離皇城,沒有那麼多的俗世干擾以及擔驚受怕。

    可惜,人活著一輩子,哪可能是沒點牽掛的?有些地方再好,心不在那兒,也沒有辦法安定下來。

    笑著說了幾句,靖南郡王妃方放下阿菀,然後牽著阿菀指著旁邊安靜坐著的男孩道:“阿菀還記得麼,這是妍姨的兒子,叫衛珺,也是你表哥。”

    衛珺以前也隨著母親去公主府見過阿菀,不過那時候兩個孩子都還小,指不定已經忘記了,所以靖南郡王妃再次給兩個孩子介紹。她今日帶兒子過來也是一時起意,倒是沒有多想什麼。

    衛珺確實不太記得阿菀了,時隔三年,只隱約記得自己和母親去過公主府幾次,在一個充滿了藥味的房裡見到虛弱地躺在床上的小姑娘,在那裡,連呼吸都要放輕幾分,讓人覺得十分壓抑。這會兒,見到一個略帶病態的小女童進來,雖然年紀尚小,卻也極為美貌,笑起來時猶其靈動,不禁讓人心生好感。

    聽到母親的話,衛珺忙站起身,極為規矩地和阿菀見禮,舉止得體,可見家教極好,受過專門的教育。

    “見過表妹!”

    康儀長公主看向衛珺的眼神說不出的讚許,覺得這孩子小小年紀,就有這般氣度,想來將來定然不凡。俗話說,三歲看到老,康儀長公主也是看著衛珺出生的長輩,幾年不見,當初那個乖巧懂事的孩子長大一些了,如同一塊溫潤的美玉般,已然可窺見未來是何等的朗朗君子之姿。

    阿菀也回了禮、叫了聲表哥,便見七歲的男孩抿嘴微笑,一雙眸子溫潤而清澈,是個脾氣極好的孩子,讓人心生好感,怎麼都比衛烜那種熊孩子好多了。

    阿菀發現自己最近好像有個壞習慣,凡是見到年齡相近的孩子,總會拿他們和衛烜比較,然後比來比去,發現每一個孩子都比衛烜那熊孩子乖巧可愛、單純美好,宛若小天使一般。

    捂臉,衛烜這熊孩子的洗腦果然是有效的麼?好像快要融入她的生活中一樣,真怕一輩子都擺脫不了。

    等兩個孩子見禮後,康儀長公主端詳女兒臉色,發現她精神還不錯,便柔聲對衛珺道:“珺兒能陪表妹去旁邊小書房一​​起玩麼?你表妹身子不好,平時都沒有什麼人陪她玩兒呢。”到底是希望女兒和多一些同齡孩子相處,活潑一些。

    衛珺看了母親一眼,見母親笑著點頭,便乖巧地應了,上前牽了阿菀的手,在丫鬟們的帶領下到隔壁書房去玩,那裡燒了地龍,很暖和,正適合小孩子在裡面玩耍。

    阿菀有些黑線,但是母親一片好心,也不想辜負她,便由著衛珺牽了過去。

    兩個孩子離開後,康儀長公主和靖南郡王妃便話起家常。

    靖南郡王妃端起茶盞抿了口茶,對康儀長公主道:“對了,我忘記問,你們在江南可尋得什麼名醫?不說阿菀,也要給你自己瞧瞧罷。 ”

    康儀長公主知她說的是什麼,面上微有些苦澀,嘆道:“看是看了,但和宮裡的太醫說的一樣,我也認命了,幸好這輩子還有阿菀,我也該知足了。”見靖南郡王妃臉上有些憐惜之色,便又道:“你也知我自幼身子不好,天生體寒難受孕,能生下阿菀已是意外之喜,不能強求太多,免得老天爺都看不過去。”

    雖是這麼說,靖南郡王妃卻仍是為她可惜,輕聲道:“駙馬那兒呢?他怎麼說?”

    “他啊……”康儀長公主臉上露出略顯甜蜜的笑容,“他說孩子是命中註定的,有就有、無就無,強求不來。”

    聽到這話,靖南郡王妃瞬間有些動容,不過想到羅駙馬那性子,雖然天真單純了些,但是做丈夫和父親那真是沒話說的,心裡隱隱生起幾許羨慕,想到自己家後院的那幾個女人,唯有嘆息一聲。

    這世間果然是各人有各人的緣法,有得有失,難以衡量。

    兩人正閒話問,卻見康儀長公主身邊伺候的大丫鬟畫扇掀簾子進來,看了眼靖南郡王妃,方稟報導:“公主,瑞王世子來了。”

    乍然聽到丫鬟的稟報,靖南郡王妃一時間有些吃驚,以為自己聽錯了時,便聽康儀長公主說道:“請他進來罷。”

    等畫扇應聲出去,靖南郡王妃狐疑地道:“阿媛,這是……”

    康儀長公主嘆了口氣,說道:“一言難盡,日後得了空我再與你詳說罷。”

    聽罷,靖南郡王妃便知裡面另有隱情,自不會再多嘴詢問了。

    不一會兒,丫鬟打起簾子,便見一個穿著緋紅色錦袍、烏黑濃密的頭髮用奢華的玉冠束著的孩子走進來,他生得容貌精緻無瑕,無一不好,肌膚白晳,一雙烏黑的大眼睛極為靈動。不過雖生得漂亮精緻,但是眉宇間顯得頗為倨傲驕奢,看著就是個難纏的主,不必說這便是瑞王世子了。

    他進來後,目光在室內轉了轉,然後撇向靖南郡王妃,眸色微深,眼裡似乎掠過幾許不明意味的眸光,便上前向康儀長公主行禮問候,而對靖南郡王妃只是敷衍地作了下姿勢。

    靖南郡王妃時常進宮自是見過瑞王世子的,現下看他此時這副德行,勉強地扯了下唇角。

    “康儀姑母,我來找表姐,表姐呢?”衛烜笑瞇瞇地問道,一副“我是乖孩子”的模樣兒,很是討喜。

    康儀長公主雖不知道他怎麼挑這個時間過來,但也不會阻止他們培養感情,當下便道:“她和珺兒在隔壁書房裡玩耍呢,你們都是同齡孩子,也一起去玩罷。 ”然後吩咐丫鬟們仔細伺候。

    果然聽到了預期中的答案,衛烜臉上的笑容僵硬了些,等轉身時臉便陰了下來,眼神陰鬱、臉龐猙獰,渾身都差點狂躁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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