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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閑聽落花]花開春暖(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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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11 17:40:59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6
本帖最後由 蔡仲子 於 2016-9-14 17:00 編輯

【書名】:花開春暖

【作者】:閑聽落花

【內容簡介】:

  重生成古代美貌小蘿莉,和年邁的奶娘相依為命。

  雖是自幼失怙寄人籬下,可閒看小橋流水的生活依舊幸福。

  青梅竹馬可守得住?砸在頭上的富貴麻煩要怎麼辦?

  哼!見招拆招誰怕誰!

  ……

  某人得意洋洋:先娶回家,慢慢收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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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11 17:41:1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牙祭

天禧二十六年,才不過七月末,早晨已經涼得要穿件夾衣才行了,李小暖寒瑟瑟的用空著的一隻手緊緊摟著肩膀,小跑著進了福音寺北邊的地藏殿。

地藏殿裡一片寂靜陰沉,李小暖進了大殿,跪在地藏菩薩像前的舊蒲團上,恭敬的磕了個頭,站起來,掂著腳尖,穿過地藏殿,往後面西配殿走去。

西配殿的門半掩著,李小暖站在門口,咽了口口水,伸手推開門,低著頭往最南邊的兩具黑漆棺木走去。

和殿裡架著的其它棺木不同,並排放著的兩具黑漆棺木前,擺著張用磚頭墊起一條腿的破桌子,李小暖走到桌子前,放下手裡的破竹匾,取下背上的竹簍,兩隻手在衣服上蹭了蹭,掀開桌子上蓋著的半塊麻布,恭敬的托起麻布下一小塊寫著字的帛布,掛到桌子上的破筆架上。

帛布上寫著兩個名字:李慶山、李連氏,兩個濃墨重筆的名字中間,隱隱約約有一個極小的暖字。

李小暖掛好帛布,半跪著從竹簍裡取出個舊荷包,再從荷包裡取了兩塊還溫熱著的黑窩頭出來,把荷包墊在桌子上,放上窩頭,又取了隻小小的粗陶瓶出來,取下塞子也放到桌子上,退後半步,理了理身上的粗麻毛邊喪服,拉了拉胸口的衰片,對著帛片拜了兩拜,低聲禱告了片刻。

禱告完了,李小暖上前將陶瓶塞住,小心的放回竹簍裡,收起窩頭,背著竹簍,拎起竹匾,輕快的奔出了西偏殿,往後山奔去。

黑漆棺木里,是她這具身體的生身父母,一家三口變賣了家產進京趕考,春天裡那場從秦鳳路席捲而來的瘟疫,奪去了一家三口的性命,嗯,應該是一家兩口半,李小暖嘆了口氣,咬起了黑窩頭,李小暖算半個吧。

不管是不是自己願意的,她總是佔了人家的身體,總要替李小暖好好的履行了這為人兒女的義務去。

可是,有什麼法子能把這一家兩口半送回家鄉,入土為安呢?下里鎮離這裡有八九百里,要是……

唉,如今這個世間,這八九百里就要全靠著兩隻腳走才行了,還得拖著那兩具棺木,真是難於上青天!李小暖又重重的嘆了口氣,算了,這事等她長大點再說,還是先想想今天牙祭的事吧,李小暖下意識的搖了搖頭,甩開這個每天早上就要冒一下頭的義務,一小口一小口飛快的咬著窩頭,腳步輕捷的往後山奔去。

石埂山後山一片鬱鬱蔥蔥、生機勃勃。

李小暖沿著後山山窪中的一條山溪,一路往山上走去,幾處水流平緩的地方,都沒看到魚,李小暖只好沿著小溪繼續往山上走去,走了差不多一個時辰,才找到一處地方稍大,水中山石較多的地方,李小暖停了下來,這樣的地方最易聚魚,這裡又是第一次來,也許能撈到幾條,說不定還能撈著條大魚呢!

大魚!李小暖咽了口口水,取下背上的竹簍,放到一塊大青石後面,彎下腰,從竹簍裡取了個中間破了一塊的鈸和一根竹筷出來,四下比劃著找好位置,小心的用石頭把鈸斜斜的架好,再把竹筷插到鈸中間的破洞裡,直起身子,得意的看了看,她做的這日晷雖說簡陋了些,可左右差不到兩刻鐘,也算是極準的了。

李小暖扶著旁邊的大石頭脫了鞋子,小心的捲起褲腿,拿起破爛的只剩下一半的竹匾,唏唏呵呵的亂叫著,咬著牙踩進了溪水里,彎著腰,雙手握著破竹匾,聚精會神的盯著水面。

幾條小魚從石頭後悠閒的遊了過來,李小暖悄悄的把竹匾沉到水里,屏著氣,用竹匾緩緩的靠近著那幾條小得可憐的魚,突然猛的抬起竹匾,把那幾條小魚撩出了水面。

李小暖歡樂的跳上岸,從竹匾裡揀起三條一寸來長的小魚小心的放進了竹簍裡,又歡快的跳回了溪水里,這裡真是個好地方,初戰告捷,已經有三條魚了!

接下來的大半個時辰裡,歡樂的李小暖在溪水里仔仔細細的翻遍了每一塊石頭,除了幾隻青蝦,再沒找到一條魚!腳和小腿泡在冰冷的山溪里,冷得李小暖不停的哆嗦起來。

李小暖拎著竹匾跳上岸,哆嗦著找了塊陽光最充足的石頭,爬上去把腿緊貼在已經被太陽曬熱的石頭上取著暖。

曬了一會兒,李小暖緩過神來,趴在石頭上,看了看她的日晷,還有將近兩個時辰,她走回去要差不多一個時辰,只有一個時辰了,李小暖心裡嘆著氣,爬下石頭,拎過竹簍來,傷感的翻看著竹簍裡可憐兮兮的三條小魚,四隻青蝦。

李小暖拎出條小魚放在掌心裡,仔細端詳著,又咽了口口水,這樣大小的小魚,洗乾淨用清油炸了,脆脆的最是好吃不過,若是再用糟鹵泡一泡,調調味,那就……李小暖重重的咽著口水,上次吃這樣的美味是在哪裡?蘇浙匯?譚氏?

李小暖悠悠的嘆了口氣,把魚扔回了竹簍裡,現在想這些沒用的做什麼?魏嬤嬤用文火慢慢烤出來的小魚,才是如今能吃到嘴裡的美味!

還是趕緊去抓魚才是正事。

李小暖跳下石頭,拎著竹匾,光著腳,往上游尋找著哪怕只有米粒大小的魚或者蝦。

走了一段路,李小暖跳到小溪對面,再仔細的找回來。

一無所獲!

李小暖失望的垂著頭靠到大石頭旁,扔下竹匾,彎腰揀起塊小石頭狠狠的扔進溪水里,恨恨的嘟嚷著:

“他喵個貓的!”

又扔了幾塊石頭,發洩過了,李小暖傷感的耷拉著雙肩,慢騰騰的收起日晷,扔進竹簍裡,算了,還是趕緊回寺裡去吧,寺裡的事可萬萬不能耽誤了!

汝南王府今天要在寺裡做法事,李小暖重重的咽了口口水,汝南王府的點心,她只吃過一次,五月裡,魏嬤嬤去京城賣繡品,正巧碰到汝南王府派 ​​壽桃,排了一個多時辰領了一粒,揣回來帶給她,壽桃小的就沒有幾口,她吃了一半,另一半硬塞進了魏嬤嬤嘴裡。

那滋味……李小暖口水又流了滿嘴,嗯,今天要是能多搞幾塊點心,就什麼都有了。

李小暖穿了鞋子,背上竹簍準備回去,眼角余光處,掃見溪水里游過條長長的黑影來,李小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裡,激動的手指微微有些顫抖的取下竹簍,拎著竹匾奔到了溪水旁。

在溪水里悠然游動的,不是魚,是……黃鱔!

李小暖噁心得往後退了半步,這無上美味在裝到盤子里之前,跟蛇一樣讓人噁心到頭皮發麻!

算了,還是算了,李小暖兩隻手緊緊抓著竹匾,卻捨不得轉身,這麼大一條,紅燜鱔段、生炒鱔絲、燴鱔筒、沙鍋鱔魚湯……李小暖緊緊盯著傻呼呼的鱔魚,咬了咬牙,甩了鞋子,胡亂拉起褲腿,拎著竹匾小心翼翼的踩進了溪水里,慢慢的將竹匾一點點沉進水里,屏著氣靠近鱔魚,猛的抬起竹匾,用盡力氣將鱔魚掀到了岸上。

鱔魚在大大小小的石頭間拼命扭動著,逃竄著,李小暖扔了竹匾,竄到岸上,揀起塊大石頭,照著鱔魚的腦袋用力砸了下去,鱔魚腦袋被砸得血肉四濺,身子拼命扭動起來。

李小暖往後躲了躲,喘著氣靠著塊大石頭,緊緊盯著垂死掙扎的鱔魚,直看著它死透了,再不動了,才從旁邊的灌木叢裡尋了根樹枝過來,把竹簍裡的日晷和陶瓶取出來,放倒竹簍,忍著噁心 ​​把鱔魚撥進了竹簍裡。

李小暖長長的舒了口氣,穿了鞋子,收拾好東西,扯了幾把樹葉墊在鱔魚上,把日晷和陶瓶放進去,拎著竹簍,笑容滿面的往山下走去。

福音寺後面的小院裡,三間草屋中,最西邊一間已經塌了一半,東邊一間還是完好無損,這裡就是李小暖和魏嬤嬤住了小半年的家了。

李小暖抬起竹籬笆,進了院子,小心的將竹簍放到東屋門口的小水缸裡,用竹匾蓋上缸口,再用石頭壓好,退後幾步,滿意的看了兩眼,轉身進屋換衣服去了,身上的衣服沾上了鱔魚血,萬一讓人看到,又要數落魏嬤嬤。

李小暖脫下身上的粗麻孝服,想了想,從床頭的幾件衣服裡揀了件白色粗布上衣,一條靛藍粗布褲子出來,大戶人家的粗使婢女,都是穿這種顏色款式的衣服。

李小暖換了衣服,從床頭取了只極大的荷包塞進懷裡,出門瞄了瞄日影,小跑著奔到福音寺後角門,用力推著門,從門和門框的縫隙裡擠了進去。

福音寺後院靜悄悄的一個人影也沒有,李小暖沿著牆角,抄近路飛快的往觀音殿奔去。

到了觀音殿後門,李小暖小心的隱在角落裡,留神聽著殿裡的動靜,這個時候,寺裡的人應該都在三大殿做法事,這裡不會有人,李小暖謹慎的伏在角落裡,仔細的探聽了一會兒,才抿嘴笑著,輕手輕腳的進了觀音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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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敢罵我

觀音大士微笑著,垂著眼簾俯視著世間,李小暖仰頭看了看觀音像,跪在神像前的蒲團上磕了幾個頭,爬起來,掂起腳尖,手臂高舉著,飛快的從貢桌上的點心碟裡取了最上面三塊點心下來,小心的放到荷包裡,再飛快的從底到上重新擺放著點心,又原樣堆了個尖頂出來。

李小暖飛快的取著點心,堆著點心,不大會兒,就從貢桌上的三碟點心裡各取了三塊放到了大荷包裡。

李小暖滿意的咽了口口水,晃了晃大荷包,有些遺憾起來,汝南王府的點心,什麼都好,就是做得也太小了些,九塊點心竟然還沒有小半荷包!

李小暖看了看貢桌上的點心碟,不能再拿了,不然一眼就能看出來了,還是得到前面的貢桌上去拿些才行。

李小暖貼著神像往前溜著,小心的探頭往前殿看去,前殿也是靜悄悄一片。

李小暖掂起腳尖,果然,前殿貢桌上擺的是五碟點心,李小暖笑得眼睛瞇成了一條縫,飛快的一碟碟取著點心,再將碟子裡的點心重新碼放一遍。

只剩最後一碟了,李小暖心裡歡呼著,手指掂著點心,挪得更加快了。

一聲極輕微的腳步聲在李小暖背後響起,李小暖彷彿被念了定身咒般定在了那裡,腳步聲停住了,接著“嘩”的一聲,彷彿是甩開折扇的聲音。

李小暖眼珠飛快的轉動著,一隻手緊緊抓著大荷包,貼著身子悄悄往下溜著,另一隻手抓著塊點心舉在胸前,慢慢轉過身來,抓著大荷包的手順勢悄悄的背到了身後。

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腰背挺直的站立著,正緩緩的搖著折扇,居高臨下的打量著李小暖,李小暖緊緊抿著嘴,瞇著眼睛打量著少年。

少年身形頎長,穿著件月白色絲綢長衫,皮膚是淡淡的小麥色,面部輪廓極好,眉毛濃而直,眼睛黑亮,嘴角挑著絲冷笑,正驕傲的一隻手背在身後,一隻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搖著折扇,滿眼鄙夷的盯著李小暖。

“他喵個貓的!”

李小暖在心底惡狠狠的咒罵著,今天真是流日不利,最後一刻了,竟然撞到這麼個小正太!

少年“啪”的一聲收起折扇,用折扇遙點著李小暖,冷冷的訓斥道:

“你這個賤婢!竟敢在這寺裡做起小賊來,府裡的臉面都讓你丟盡了!”

李小暖垂著頭,眼珠轉了半轉,膽怯般往後挪了挪,緊貼到貢桌邊上,慢慢垂下背在後面的大荷包,用手指勾著貢桌帷幔掩蓋住大荷包。

“你叫什麼名字?在哪一處當差?”

少爺用折扇點著李小暖,傲然問道,李小暖垂著頭,一言不發,少年不耐煩起來,

“爺問你話呢?耳朵聾啦?這是哪裡的規矩?你過來!”

李小暖小心的往前挪著,挪到了離少年半步遠的地方,垂著頭停了下來,眼珠小心的轉動著,打量著周圍的動靜。

少年伸出折扇,托起李小暖的下巴,仔細的打量著李小暖,正要說話,李小暖猛的抬起腳,衝著那少年檔部用盡全力踢了出去,少年痛苦的悶哼了一聲,捂著檔部,緊緊並著腿彎下了腰,李小暖用力過猛,撲倒在少年面前,乾脆抱著少年的小腿,惡狠狠的一口咬了下去,少年再也忍不住,痛得叫出了聲,李小暖抬著少年的腿,用力把少年拖倒在地,再用頭撞著他,頂著他往門檻處翻滾了過去。

門外響起了急促雜亂的腳步聲,李小暖飛快的在地上打了幾個滾,手腳並用著爬進了貢桌下,回身從裡面拉緊了帷幔,不讓它晃動。

兩個小廝奔進觀音殿,看到蜷在地上的少年,愕然著發起抖來,急忙上前扶起少年,聲音顫抖著焦急的問道:

“世子爺,是誰……是……您這是怎麼了?”

少年站直身子,臉漲得通紅,眼裡冒著火,憤怒的轉著頭,左右看著,殿前殿後奔跑著,尋找著李小暖,小廝揀起地上的扇子,跟著少年茫然的跑來跑去,邊跑邊焦急的請著示下,

“世子爺,傷著了哪裡沒有?要不要讓大夫瞧瞧,奴才這就跟夫人稟報一聲去?”

“稟什麼?有什麼好報的?去,叫平穩來見我!”

少年停下來,一把抓過小廝手裡的扇子,刷的打開,飛快的搖著,兩個小廝相互看了看,左邊的小廝呶了呶嘴,另一個小廝會意,急忙奔了出去。

不大會兒,小廝引著個中年管事進來,管事堆著滿臉笑容,恭敬的上前長揖請了安,少年陰著臉吩咐道:

“你去,把府裡跟過來侍候的粗使丫頭都叫過來!”

平穩怔了怔,急忙躬著身子稟報導:

“回世子爺,這次跟過來侍候的粗使丫頭不多,如今都在夫人跟前侍候著,奴才稟了夫人,這就把人帶過來。”

“算了,不必驚動夫人了,回到府裡,你把人都帶給我看過了,再放她們回去!”

少年擰了擰眉頭,冷冷的吩咐道,平穩滿眼迷惑,重重的答應著退了下去,

李小暖屏著氣息蜷成一團,擠在貢桌最裡面的角落裡,一動不敢動。

世子爺!難不成剛才被她胖揍一頓的,是汝南王府的世子?!李小暖咧開嘴,無聲的笑了起來,看來,一時半會的,她還是別出去的好,就躲在這裡,等他們走了再出去好了。

手裡的點心已經被捏成了一團,李小暖開心的笑著,把手裡的點心團送到嘴邊,用口水濕潤著,慢慢的一小口一小口的吃了起來,吃完點心,滿足的舔了舔嘴唇,把自己窩舒服了,抱著裝滿點心的大荷包,閉上了眼睛。

李小暖一覺醒來,偷偷的將貢桌帷幔掀起條縫,小心翼翼的往外看去,外面院子裡有人走過,影子拉得長長的,應該是辰正左右了,李小暖舒了口氣,汝南王府的人肯定已經走了,得趕緊回去,不然魏嬤嬤找不到她,要急壞的。

李小暖偷偷鑽出帷幔,直起身子,拍了拍衣服,抱著大荷包,飛快的往地藏殿方向奔去,奔進地藏殿西配殿,將大荷包放到桌子上,恭敬的拜了兩拜,收起帛片,用麻布蓋好,再抱起荷包,沿著寺院院牆,往草屋奔了回去。

魏嬤嬤正站在籬笆外,手搭在眼睛上,四處張望著尋找著李小暖,看見她遠遠的跑過來,滿臉笑容的張開手臂,接住了撲過來的李小暖,一把抱了起來,李小暖笑著掙扎著:

“嬤嬤快放我下來,我長大了,嬤嬤抱不動了。”

“唉喲,我的姑娘,你才這麼點,離長大早著呢,嬤嬤哪裡就抱不動了?”

魏嬤嬤笑著抱著李小暖進了院子,在屋門口放了李小暖下來,把她按著坐在門口的破椅子上,進屋端了碗水出來 ​​,遞給李小暖,

“姑娘快喝,嬤嬤回來剛燒的水,看著晾涼了,就等你回來喝了。”

李小暖接過碗,捧著一小口一小口喝完了,長長的舒了口氣,把碗遞給魏嬤嬤,笑顏如花,歡快的說道:

“嬤嬤,我今天捉到了一條大黃鱔,還拿了這麼多點心回來,夠咱們打好幾頓牙祭了!”

魏嬤嬤接過大荷包,被李小暖拉著看過小水缸裡的鱔魚,笑著抹起了眼淚,

“姑娘好歹也是書香門第出身,如今……都怪嬤嬤沒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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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遠親

李小暖仰頭看著魏嬤嬤,拉著她的手來回搖著說道:

“看嬤嬤說的,咱們不過是一時難了些罷了,以後會好起來的,肯定會好起來的,以後我要讓嬤嬤像那些老太太一樣,過生的時候也滿城派壽桃去,咱不像汝南王府那樣小氣,咱們的壽桃要一斤一個!”

魏嬤嬤笑了起來,將荷包放到小凳子上,抱著李小暖坐在椅子上,

“姑娘,嬤嬤正要跟你商量件大事呢。”

李小暖靠在魏嬤嬤懷裡,仰頭看著她,等著她說話,魏嬤嬤又抹了把眼淚,才接著說道:

“姑娘,今天方丈跟我說,後天古家老夫人要帶著全家扶靈返鄉,回兩浙路越州老家去,方丈說,老夫人姓李,他悄悄找人打聽過了,聽說也是兩浙路秀州下里鎮人,下里鎮可只有一戶李家,姑娘和李老夫人,必是同宗,方丈說,老夫人是極善良慈悲的人,想找個機會,帶著咱們去求了李老夫人,看能不能跟著她,把老爺太太帶回去安葬了。”

魏嬤嬤又傷感起來,拉起衣袖抹著眼淚,李小暖眼珠微微轉動著,若真是同宗,這事就有機會,這個世間,宗族觀念極強,同宗同族就有責任,就是親人,若真能和這個李老夫人連了宗,說不定……

李小暖慢慢盤算起來,魏嬤嬤傷感了一陣子,接著說道:

“方丈說了,明天古家就啟程過來,在寺裡住一晚上,請了古大人的靈位棺木,後天一早就啟程回去了,方丈說,明天他找了機會,帶咱們去求見李老夫人。”

李小暖打定了主意,看著魏嬤嬤,重重的點了點頭,

“嬤嬤放心,我一定好好求了李老夫人,求她帶著咱們一起返鄉。”

魏嬤嬤傷感的抱著李小暖,又流下了眼淚。

第二天午後,魏嬤嬤早早和李小暖吃了飯,燒了熱水給她洗了個澡,換了身乾淨的斬衰孝服,仔細給她梳了兩個抓髻,用麻繩扎了,李小暖就端端正正的坐在竹椅子上等著方丈派人來叫。

一直等到申末時分,一個小和尚氣喘吁籲的跑過來招呼著魏嬤嬤和李小暖,

“快些快些,方丈讓你們趕緊過去!”

魏嬤嬤急忙拉著李小暖的手,跟著小和尚往寺院後面的角門奔過去。

寺院南邊專供香客居住的院落裡,方丈空秀法師正坐在榻前的圓凳上,和半靠在榻上的李老夫人說著話,

“……本來也不敢麻煩老夫人,一來,這位李姑娘也是兩浙路秀州下里鎮人,和老夫人只怕是同宗,小僧不敢不稟了老夫人知道,二來,唯心師叔臨行前交待過小僧,說這位李姑娘與古家,與老夫人有緣,若老夫人來寺裡,囑小僧定要引見給老夫人。”

“噢。”

李老夫人直起了身子,微笑著說道:

“唯心大師認識這位李姑娘?”

“是,李家的老僕人,叫魏嬤嬤的,抱著這位李姑娘,送她父母的棺木到寺裡寄放,李姑娘當時病得極重,已經暈迷了兩三天了,正巧遇到唯心師叔功成出關,說來也怪,師叔出關那會兒,這姑娘突然就睜開眼睛醒過來了。”

空秀法師微笑起來,接著說道:

“師叔讓魏嬤嬤抱著李姑娘,聽他念了一天的心經,這李姑娘的病就好了,師叔還說這李姑娘命格極貴,是個福澤深厚的。”

李老夫人笑著點了點頭,緩緩靠到了靠枕上,

“唯心大師出了關,就出去雲遊了?如今可有大師的信兒?”

“哪有信兒的,師叔閒雲野鶴一般,一向隨著心意,欲停便停,欲行便行,行蹤不定。”

空秀法師微笑著答道,李老夫人沉默了一會兒,笑著說道:

“這姑娘倒真是個有福緣的,連皇上想見唯心大師,都召不到人的,大師閉關十年,一出關竟守著她念了一天的心經,就憑這個,這份福澤也深厚著呢。”

空秀法師微笑著點著頭。

院子外面,魏嬤嬤拖著李小暖,輕輕喘著氣,站在院門前,拉過李小暖,仔仔細細的給她理了理衣服,拉了拉李小暖左邊心口處掛著的衰片,低聲交待道:

“姑娘,等會兒,千萬別說錯了話,那些什麼日後報答的話,千萬不能提半個字,你一個姑娘家,哪有能報答的時候的?只求著老夫人能發發善心,要是不知道該怎麼說,你就哭,哭你父親,咱就是求老夫人個不忍心,肯憐惜憐惜姑娘就行。”

李小暖鄭重的點著頭,低聲答應著:

“嬤嬤放心,我都照著嬤嬤說的做。”

魏嬤嬤正要再交待幾句,空秀法師緩步出了院門,魏嬤嬤忙雙手合什行著禮,空秀法師微笑著還了禮,低頭看著李小暖,和緩的交待道:

“不要怕,老夫人是極慈悲和善的人。”

李小暖仰頭看著他,點了點頭。

院子裡閃出個眉目清秀的小丫頭來,曲膝給空秀法師施了一禮,轉過頭,笑盈盈的看著魏嬤嬤和李小暖說道:

“快進來吧,老祖宗讓叫你們進去呢。”

李小暖微微有些緊張起來,下意識的握緊著魏嬤嬤的手,魏嬤嬤輕輕拍了拍她的手,拉著她跟著小丫頭進了院子,往正屋走去。

正屋門口的小丫頭掀起簾子,魏嬤嬤鬆開李小暖,李小暖半垂著眼簾,理了理氣息,端直著上身,步履端莊的進了屋。

正屋榻上,一位全身雪白孝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正靠在靠枕上瞇著眼睛歇息著,一個小丫頭半跪在榻前,用美人捶給老太太輕輕敲著腿,榻前的扶手椅上坐著個一身重孝、三十歲左右、面容白淨溫婉的中年婦人,正端著杯子喝著茶,見李小暖進來,輕輕放下杯子,聲音柔婉的稟報導:

“母親,方丈說的那位李姑娘進來給您請安了。”

李老夫人睜開眼睛,慢慢坐了起來,旁邊侍立的小丫頭拿了只半舊墊子放到榻前,李小暖半垂著眼簾,面容沉靜著走到墊子前,微微有些生疏的跪在墊子上,磕了個頭,站起來,兩隻手交疊著扶在左腰處,微微曲膝福了一福,聲音柔和的說道:

“李氏小暖給老祖宗請安。”

中年婦人看著李小暖生疏而粗糙的跪、磕、福,皺了皺眉頭,李老夫人目光和緩的看著她,輕輕擺了擺手,溫和的說道:

“就這樣,也已經很難為這孩子了,才不過六歲,又沒人教導著,倒還算是知禮。”

中年婦人微笑著接過了話頭:

“母親說得極是,這孩子不過少些教導罷了,只看她這容貌品格,這份嫻靜沉著,倒也難得。”

李老夫人點了點頭,招手叫了李小暖過去坐到榻沿上,拉著她的手,仔細的看著她,李小暖滿眼依賴的看著李老夫人,李老夫人眼睛裡閃過絲憐憫和不忍,伸手撫著李小暖髮髻上的粗麻繩,眼淚滑落了下來,

“咱們李家的姑娘,都命苦,這麼大點孩子,父母就都走了。”

李小暖仰著頭,滿眼孺慕的看著李老夫人,跟著湧出眼淚來,哽咽著低聲叫道:

“老祖宗……”

李老夫人心疼的伸手摟過李小暖,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安慰著她,

“孩子,別哭,沒事了,有老祖宗在,往後有老祖宗疼你呢。”

李小暖心裡微微鬆了松,伏在李老夫人懷裡,眼淚如滾瓜般落了下來。

哭了片刻,中年婦人上前勸住李老夫人,拉著李小暖坐到旁邊椅子上,仔細端詳著她,笑著說道:

“仔細看小暖這面相,跟老祖宗至少有三四分象,這姑娘長得真真是好看,讓人移不開眼睛去。”

李小暖羞怯的半垂著頭,李老夫人看著李小暖,輕輕嘆了口氣,叫了魏嬤嬤過來,仔細的問了些細務,又傷感了起來,

“趕考趕考,就是中了狀元又能怎麼樣?哪有守著家人過個安穩日子的好?若不是要趕考,何至於讓這麼大的孩子沒了爹娘?若不是……”

中年婦人垂著頭,眼淚流了下來,忙用帕子按住了眼角,李老夫人頓回了後面的話,長長的嘆息著,看著魏嬤嬤吩咐道:

“你是個難得的,這小半年,多虧你盡心盡力的照顧著你家小主子,日後必有福報!你家姑娘今晚就跟著我先住下了,我讓管家跟你回去,收拾收拾東西,把你家老爺太太的棺木靈位請到車上,明天,你們跟著我一起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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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晨起

魏嬤嬤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幾個頭,囑咐般看了李小暖一眼,跟著婆子出去了。

李老夫人招手叫了李小暖過來,指著中年婦人介紹道:

“以後,你就稱她舅母吧,你舅母娘家姓周,還有兩位表姐,一位表哥,都已經歇下了,明天再見吧,往後見面的日子長著呢。”

李小暖站起身,恭敬的跪在墊子上,給周夫人磕頭請了安,週夫人起身扶了李小暖起來,又送回到李老夫人身邊,笑著說道:

“表小姐身邊也沒個伏侍的丫頭,明天叫管事婆子進來,仔細挑兩個丫頭過來給表小姐使喚。”

“不用了。”

李老夫人溫和的說道,

“先讓冬末伏侍她幾天吧,我身邊丫頭多,也不少她一個,今天就先讓她在我這屋西面廂房裡歇一晚上,你讓人給周管事傳個話,讓他騰輛舒適些的車子出來,明天給小暖用,這會兒也晚了,你趕緊回去歇著吧,明天一早還要趕路呢。”

週夫人笑著應承了,起身告了退,帶著丫頭婆子出去了。

李老夫人拉著李小暖,又細細的問她可識字,讀過什麼書沒有,李小暖一一答了,李老夫人滿意的點了點頭說道:

“這就對了,咱們李家,男子好學,女孩子也是要讀書的,也要有見識有學問才好,你父親這麼早就教你識字讀書,也是遵著咱們李家的風俗來的,唉,我也聽人提過你父親幾次,也是個少年有才的,可惜,八字弱,就這樣傷在了外頭……”

李老夫人說著,又傷感起來,李小暖目光微閃,取過靠枕旁的帕子雙手捧了過去,仰頭看著李老夫人,笑著說道:

“老祖宗不要傷心太過,身子要緊,生死由命,富貴在天,咱們活著的人,總要好好兒的活著,才能對得起走了的人呢。”

李老夫人接過帕子,拭了眼淚,憐惜的撫著李小暖的髮髻,連連點著頭說:

“你這孩子,倒是個通透的,這話說得明白,老祖宗這把年紀,倒要你個小丫頭來勸著了。”

李小暖歪著頭,嬌憨的笑著說道:

“老祖宗笑話我呢。”

李老夫人笑著摟了摟李小暖,

“老祖宗沒笑你,老祖宗誇你呢,小暖是個好孩子,難得的好孩子,你也累了一天了,讓冬末侍候著你洗漱了,去西廂歇著吧,明天一早咱們就得起來趕回越州去。”

李小暖乖巧的點頭答應著,李老夫人叫了個婆子過來吩咐了,又叫冬末過來給李小暖見了禮,李小暖受了冬末的禮,起身福了福,跟李老夫人告了退,跟著婆子和冬末去了西廂。

李小暖坐在西廂椅子上,由著婆子和冬末侍候著洗漱了,婆子抱著她放到床上,冬末出去一會兒,捧著幾件細麻衫褲回來,微微曲了曲膝,笑著說道:

“這是二小姐的衣服,我找侍琴討了兩套過來,二小姐比姑娘可大得多了,姑娘今晚先將就著穿一晚上,另一套我連夜改一改,明天再穿就能合身了。”

李小暖謹慎的抿著嘴,邊由著她換了衣服,邊小心的打量著她,大約十一二歲年紀,容長臉,柳眉杏眼,形容俏麗,說話爽利清脆,手腳很是利落。

李小暖笑著看著冬末,聲音甜甜的謝道:

“謝謝冬末姐姐,姐姐不用麻煩了,大了才好,等我長大了還能穿。”

冬末笑了起來,輕輕捏了捏李小暖的面頰,

“姑娘不用這樣客氣,哪能讓姑娘的衣服不合身不舒服的理兒?那要我們這些丫頭是做什麼用的?再說,老祖宗可是個講究的,要是看到姑娘身上的衣服有一絲不合適的地方,姑娘要吃掛落,我可是要挨板子的,往後姑娘記著,去見老祖宗前,一定要收拾的整齊利落了才行呢。”

冬末一邊說著,一邊利落的鋪好了床褥,侍候著李小暖躺好,替她掖了掖被角,笑著說道:

“姑娘睡吧,我改好了衣服,就睡在姑娘床前,姑娘夜裡有什麼事,只管叫我就是。”

李小暖笑著看著她,點了點頭,冬末放下帳子,舉著燈燭轉到外間做針線去了。

李小暖靜靜的躺在床上,手指在乾爽溫暖的被褥間慢慢滑動著,這是細麻布被子,古家死了家主,和她一樣,正戴著斬衰重喪,連這樣細緻的麻布,都有些過了,規矩和世情,總是差了很多步。

古志恆古大人,李老夫人的獨養兒子,天禧十二年丙寅科狀元,隴州知州,瀆職自縊,留下兩女一子。

關於古家,李小暖知道的只有這些,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李老夫人和那個舅母。

李小暖父母兩家人丁單薄,縱有那麼一兩個不遠不近的親戚,聽魏嬤嬤的意思,境況也都不好,李小暖又是這樣一幅好皮囊,若落到略差些的親戚手裡,還不知道下場如何呢。

若是能留在古家,在這樣的人家長大,平日里用些心,小意著些討著老夫人和周夫人歡心,等大了,再留心著找戶合適的好人家嫁了,於古家也不過就是準備幾樣小嫁妝,於她,這生活可就是天淵之別了。

李小暖慢慢盤算著,漸漸迷糊著睡著了過去。

第二天寅末卯初,天剛濛濛亮,破曉的晨光透進窗櫺,灑在粗布帳子上,喚醒了李小暖。

李小暖睜開眼睛,安靜的躺在床上,仔細的聽著外面的動靜。

院子裡,傳來極輕微的門樞吱拗聲,腳步輕輕的落地聲,掃帚掃在地上的沙沙聲,潑水的嘩嘩聲,各種聲音極輕微而節奏分明,這是外面粗使的丫頭婆子起來灑掃庭除了。

李小暖躺在床上,看著帳子上晨光的移動,推算著時辰,過了大約小半個時辰,床前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是冬末起來了,接著是門被推開的聲音,有極輕的腳步聲進了屋。

“放這裡吧。”

是冬末的聲音,壓得極低,有東西聲音悶悶的碰到了地面,腳步聲出去了。

不大會兒,冬末輕快的腳步聲往床邊移過來,李小暖輕輕閉上了眼睛,冬末掀起帳子,李小暖睜開眼睛看著她,綻放出滿臉笑容來,冬末也跟著露出笑容來,一邊掛著帳子,一邊帶著笑說道:

“姑娘醒了,夜裡睡得好不好?我聽姑娘一夜也沒什麼動靜,想是睡得極安穩。”

李小暖坐了起來,仰頭看著冬末,笑盈盈的點著頭,細聲細氣的說道:

“睡得舒服極了,姐姐睡得好不好?”

冬末掛好帳子,轉身拿著個黑漆馬桶放到床前,笑著說道:

“這屋裡沒有淨房,姑娘且將就些,就在這裡吧。”

李小暖乖巧的點著頭,不等冬末侍候,自己下了床,拖著鞋子走到馬桶邊,馬桶裡已經放了厚厚的一層香木屑,散發著微微有些濃郁的香味。

冬末手腳利落的侍候著李小暖淨了身,把蓋上蓋子的馬桶端出去交給粗使婆子,回來取了衣服,侍候著李小暖穿好,小丫頭已經送了熱水、漚壺、棉帕、青鹽進來,李小暖用青鹽擦了牙,洗漱乾淨,冬末給她通了頭髮,只幾下就綰了兩個漂亮的抓髻出來。

“老祖宗每天卯初就醒了,卯正起床,夫人和小姐、少爺卯末過來給老祖宗請安,往後,姑娘也要趕在卯末前過去給老祖宗請安才是。”

冬末一邊用粗麻繩繫著抓髻,一邊笑著說道,係好抓髻,退後兩步,上上下下、仔仔細細打量了一遍李小暖,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姑娘生得真是好看,連粗麻布片子都能穿得這樣好看。”

李小暖眼睛彎彎的笑著看著她,冬末上前輕輕捏了捏李小暖的面頰,

“姑娘真是惹人疼,走吧,咱們該去給老祖宗請安了。”

說著,引著李小暖往正屋後面的暖閣裡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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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初會

李老夫人已經收拾妥當,正坐在榻上慢慢吃著燕窩羹,李小暖站在榻前,恭敬的福了福,請了安,李老夫人把碗遞給旁邊侍立著的小丫頭,示意李小暖坐到榻上,笑著問道:

“夜裡睡得好不好?可還習慣?”

“老祖宗,夫人和少爺來了。”

李小暖笑盈盈的正要答話,門外小丫頭稟報聲傳了進來,李小暖忙站了起來,悄悄往後退了半步。

週夫人領著個七八歲模樣的男孩子進了屋,李老夫人直起身子,滿臉笑容的看著男孩子長揖請了安。

李小暖站在榻前,悄悄打量著男孩子,和她一樣穿著斬衰孝服,臉圓圓的稍稍有些嬰兒肥,眼睛亮晶晶的,唇紅齒白,說笑間帶著濃濃的稚氣。

李老夫人拉著男孩子坐到自己身邊,滿頭滿臉的撫摸著他,瑣瑣碎碎的問著話“昨晚睡得安不安穩?”“夜裡起了幾次”“早上什麼時辰醒的?”……

說了一會兒話,李老夫人摟著男孩子,指著李小暖笑著說道:

“這是新來的妹妹,是祖母的侄孫女兒,姓李,叫小暖,小暖,這是古蕭哥哥,往後要好好相處著才好。”

李小暖溫婉的笑著微微曲膝福了福,古蕭站起來,笑容滿面的拱手還了禮,上下打量著李小暖,退回到李老夫人身邊坐下,仰頭看著李老夫人問道:

“妹妹怎麼穿得和我一樣?”

“妹妹的父母都沒了,和你一樣重孝在身。”

李老夫人摟著古蕭,傷感著低聲說道,古蕭點了點頭,小大人般重重的嘆了口氣說道:

“妹妹真可憐,沒了父親,也沒有母親,真是可憐!”

李老夫人失笑著又傷感起來,溫和的撫著古蕭的後背說道:

“我們蕭兒最懂事,妹妹是個可憐人,往後你可不許欺負妹妹。”

“嗯!”

古蕭鄭重的點頭答應著,

“老祖宗放心,我會好好照顧妹妹的。”

李小暖溫順的微笑著,攏著雙手坐在榻沿上,聽著祖孫倆說話。

“老祖宗,大小姐、二小姐來了。”

門口小丫頭聲音清脆的稟報著,門簾掀起,外面三四個丫頭簇擁著兩姐妹走了進來。走在前頭的約莫十三四歲年紀,體態輕盈,眉目清秀,只嘴唇略有些薄,隱隱透出幾分精明來,跟在後面的十一二歲年紀,豐纖合度,皮膚白皙水潤,兩頰泛著淡淡的桃紅色,一彎柳眉,水汪汪的杏眼流波欲滴,若出水芙蓉般,生得極美。

兩人走到榻前,曲膝福了福,給李老夫人請了安,又轉過身子,曲膝給周夫人請了安,李老夫人指著李小暖介紹道:

“快過來認識認識,這是大姐姐,叫雲姍,這個是二姐姐,叫雲歡,這是新來的表妹,姓李,叫小暖,往後可要好好相處著。”

李小暖忙站起來,曲膝福了福見著禮,雲姍和雲歡微微曲膝還了禮,好奇的打量著李小暖,雲姍上前兩步,伸手拉了李小暖的手,低著頭,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的打量了片刻,轉頭看著周夫人說道:

“母親,小暖妹妹長得真是好看,比妹妹還要好看!”

雲歡走到李小暖面前,帶著絲挑剔,仔細的打量著她,李小暖仰著頭,滿眼仰慕的看著雲姍,又轉過去看著雲歡,來回看了幾趟,滿臉驚嘆的說道:

“姐姐才真正好看,象仙女一樣!”

雲姍“扑哧”笑出了聲,雲歡也露出笑容來,上前拉了李小暖的手,聲音細甜的說道:

“小暖妹妹真是惹人疼。”

李老夫人笑了起來,轉過頭,吩咐著旁邊侍候著的丫頭婆子,

“擺飯吧,早點吃了還要趕路,不能誤了吉時。”

丫頭婆子答應著出去了,李老夫人轉頭看著周夫人,溫和的說道:

“出門在外,規矩上也暫且從權些,你就在這裡,一處吃些吧,時辰也不早了。”

週夫人站起來,恭敬的答應著。

不大會兒,丫頭婆子擺了早飯上來,李老夫人在上首坐了,古蕭坐在李老夫人左手第一,李小暖坐在了右手第一,古云姍和古云歡分別坐了左手和右手第二,週夫人用絲帕包著雙精緻小巧的銀箸奉給李老夫人,又布了碗粥,李老夫人就笑著打發她到旁邊的小桌子上吃飯去了。

靜悄悄的飯畢,又漱了口,週夫人告了退,下去看著丫頭婆子們收拾東西,看著人安排車輛去了。

四個人陪著李老夫人說笑了小半個時辰,週夫人進來稟報說“都收拾好了。”丫頭婆子忙著取了各自主子的薄斗篷過來,李老夫人叫了雲歡過來吩咐道:

“你讓人取件斗篷來,先給你小暖妹妹穿著,等秋天做衣服時,讓你母親多做件給你。”

雲歡笑著點頭答應著,

“妹妹要穿,拿去就是,我衣服多得很呢,不用再給我多做,再多做就真是穿不過來了。”

李老夫人滿眼笑意的點著頭,轉頭看著周夫人笑著說道:

“咱們家孩子,你都教導得極好,這才是大家風範。”

週夫人滿眼笑容的接過丫頭手裡的斗篷,侍候著李老夫人穿了,轉頭看著正偷偷東張西望著的李小暖,笑著說道:

“你的奶嬤嬤和蕭兒的奶嬤嬤坐在一輛車上頭,已經安頓好了,你且放心。”

李小暖忙曲膝謝了周夫人,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了頭,李老夫人笑著看著她,微微點了點頭。

冬末扶著李小暖上了一輛小些的四輪車子,也跟著上了車,放下車簾子,片刻功夫,車子緩緩動了起來,李小暖小心的將車簾子掀起條縫來,透過紗窗,往外張望著。

車子出了山門,轉上寬敞的官道,不急不緩的往前行進著。

李小暖放下簾子,轉頭打量著車子裡面。

車廂不大,四麵糊著靛藍綢,顯得很是素淨清爽,冬末跪坐在李小暖旁邊,手腳利落的收拾著隨身的包袱,將拿上來的細點、杯子等物一一放進車廂前的暗格里,折好包袱,塞到車廂前的墊子下,拍了拍手,長長的舒了口氣,轉過身看著李小暖,笑著說道:

“姑娘歪著歇一歇吧,這一路上要走小半個月呢。”

說著,轉頭打量著車廂,伸手摸了摸糊著靛藍綢的車廂板,微微嘆了口氣,

“姑娘且將就些,可不是有意要委屈姑娘,老祖宗、夫人、少爺和小姐的車子,都是幾個月前頭現定做出來的,這會兒突然再要一輛,哪裡能有的?這輛本來是碧蓮和翠蓮姐姐的車子,除了主子們的車子,這輛是最好的了。”

冬末笑了起來,

“倒便宜了我。”

李小暖也跟著笑了起來,轉頭打量著車子,認真的說道:

“冬末姐姐,這是我坐過的最好的車子了。”

冬末挑著眉梢,笑吟吟的捏了捏李小暖的面頰交待道:

“姑娘倒是實誠,往後這個話,可不要說到外頭去,免的讓那幫巴高踩低的奴才小瞧了姑娘去。”

李小暖羞怯的笑著,點了點頭,心底微微舒了口氣,歪著頭,瞪大眼睛看著冬末,好奇的問道:

“冬末姐姐,碧蓮和翠蓮姐姐是誰呀?能坐這樣的車子?”

冬末轉身掀起車簾子,往外看了兩眼,放下簾子,挨著李小暖,舒服的靠在靠枕上,笑著說道:

“碧蓮和翠蓮姐姐是老祖宗身邊最喜歡也最得力的兩個大丫頭,月例銀子比一等還多一兩,足足多出一倍去呢! ”

冬末羨慕的感慨著,李小暖瞇著眼睛,滿臉笑容的看著她問道:

“冬末姐姐是幾等?”

“三等!”

冬末重重的嘆了口氣,有些洩氣的答道,

“那姐姐一個月幾兩銀子?”

李小暖歪著頭看著冬末,緊盯著問道,冬末失笑起來,伸手捏了下李小暖的臉頰,

“幾兩?姐姐是三等丫頭,一個月只有五百錢,哪裡看得到銀子的?往後跟著姑娘,姑娘給我發銀子吧。”

“嗯,等我以後有了錢,一個月給姐姐十兩月例銀子! ”

李小暖認真的說道,冬末一把摟住李小暖,笑倒在靠枕上,

“好好好,我可都記下了,等姑娘以後做了夫人,飛黃騰達了,可別忘了冬末的十兩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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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讀書

車隊前頭,寬大的楠木清油車裡,李老夫人臉上帶著絲倦意,半躺在寬大的車廂裡,孫嬤嬤恭敬的跪坐在車廂前面,正低聲稟報著:

“……打聽了不少人,能想到的人都去打聽了,說是從搬到寺院後頭起,每天早晚必到地藏殿祭拜,風雨無阻,一天也沒落下過,那祭台昨晚我跟著去看了,雖說不能再簡陋了,可該有的都有,禮節上頭也算周全。那殿裡滿滿的都是棺木,怪滲人的,晴天白日的還好,要是趕著陰天下雨的……”

孫嬤嬤聲音裡帶出幾絲欽佩來,

“表小姐能一天不落,倒真是不容易,可見是個孝順的。”

李老夫人仔細的聽著,慢慢點著頭嘆了口氣,

“那丫頭不過六歲,能做到這樣,極是難得,可見天性是個重情仁義的,這樣就好。”

孫嬤嬤有些不解的看著李老夫人,李老夫人微微有些出神的思量了一陣子,滿眼傷感的看著孫嬤嬤,低聲說道:

“唯心大師身份貴重,為人……厭煩紅塵俗世,竟守著這丫頭念了一天的心經,這丫頭必有不尋常處,往後有什麼造化也說不定,又是這樣重情仁義的,古家……的事,也許能有一線希冀……”

李老夫人聲音低落下去,幾不可聞,孫嬤嬤眼淚湧了出來,忙用帕子按了回去,陪著笑說道:

“看老祖宗說的,大少爺那樣聰明,過些年,咱們古家說不得又能出個狀元,那才是真正風光呢!”

李老夫人眼神悲傷憤懣的看著窗外,半晌才長長嘆了口氣,轉頭看著孫嬤嬤,張了張嘴,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苦笑著說道:

“蕭兒雖說不笨,可比起他父親……也算不得聰明,唉,這樣也好、也好,蕭兒生性淳厚,是個能守成的,這樣最好!慧極易傷,笨些好……”

李老夫人傷感的嘆息起來。

一行人中午在一家小茶棚裡只停了小半個時辰,吃了些乾糧,歇息了一會兒,就上路了,以便早一些趕到訂好的客棧好好歇息著。

申正時分,太陽還高高的掛在頭上,古家一行人就住進了客棧,客棧不大,週管事乾脆包了整間客棧,掌櫃和伙計忙前忙後,安頓好車輛馬匹,燒了大桶大桶的熱水送了進來。

丫頭婆子們忙碌著,侍候著主子們洗漱更衣。

冬末和魏嬤嬤侍候著李小暖洗好了澡,換上乾淨衣服,魏嬤嬤把李小暖抱到床上,用棉帕子給她絞著頭髮,冬末叫了粗使婆子進來換了水,也跟著洗了澡,換了衣服出來,魏嬤嬤已經給李小暖絞乾了頭髮,綰了兩個抓髻出來。

冬末飛快的擦乾了頭髮,揚手綰好髮髻,笑著說道:

“嬤嬤只管歇著,待會兒,我侍候著姑娘下去吃飯就是。”

魏嬤嬤滿眼感激的看著冬末,笑著說道:

“辛苦冬末姑娘了,這兩天,我們姑娘多虧你盡心照顧著。”

冬末看著魏嬤嬤,笑容明快的說道:

“看嬤嬤這話說的,老祖宗既把我指給了姑娘,冬末就是姑娘的丫頭,若不盡心才是該打呢!”

魏嬤嬤怔了怔,遲疑著正要說話,李小暖拉了拉魏嬤嬤的衣袖,抬著胳膊,笑著說道:

“嬤嬤看,這衣服是冬末姐姐昨晚連夜趕出來的,嬤嬤看看這針角,我看著和嬤嬤做的一樣好!”

魏嬤嬤扯著李小暖的衣襟、衣袖,仔細的看了看,笑著點了點頭,

“這針角還算細密,冬末姑娘這針線,也學了有五六成了。”

冬末滿臉不服氣的看著魏嬤嬤,李小暖笑盈盈的看著冬末,把手探進魏嬤嬤袖子裡,摸了個極小的半舊荷包出來,託在掌心裡遞了過去,

“這是嬤嬤做的,冬末姐姐看看好不好看。”

冬末上前半步,接過荷包,翻來覆去、仔仔細細的看了一會兒,把荷包遞了回去,衝著魏嬤嬤曲了曲膝,笑著說道:

“冬末失禮了,嬤嬤這針線,只怕府裡最好的繡娘也及不上,往後,請嬤嬤多指點指點冬末。”

魏嬤嬤接過荷包,笑著說道:

“冬末姑娘看中哪一樣針法,只管說,嬤嬤但凡知道的,都教!”

李小暖笑瞇瞇的看著兩人,正說話間,門口傳來輕緩的幾下敲門聲,一個小丫頭聲音清脆的稟報導:

“表小姐,老祖宗傳晚飯了。”

冬末急忙半蹲著給李小暖穿了鞋子,半扶半抱著她下了床,笑著說道:

“嬤嬤只管去後院吃飯,姑娘這裡有我侍候著呢。”

魏嬤嬤微微躊躇了下,李小暖揚頭看著她,笑吟吟的說道:

“有冬末姐姐凡事提點著,嬤嬤放心就是。”

魏嬤嬤笑著點頭應了,冬末牽著李小暖,急步出了門,往樓下大堂去了。

大堂裡,週夫人正看著人擺飯,見李小暖下來,招招手,叫了她過去,李小暖滿臉笑容的走到週夫人身邊,曲膝福了福,請了安,週夫人伸手拉過李小暖,笑盈盈的看著她正要說話,樓梯上傳來一陣輕捷的腳步聲,週夫人忙放開李小暖,轉身往樓梯上看去。

四五個丫頭前後簇擁著古云姍和古云歡姐妹正往下走,古蕭挽著李老夫人也跟在後面下來了。

李小暖忙跟在周夫人後面,走到樓梯口,曲膝行著福禮,迎著李老夫人。

李老夫人招手叫了李小暖過來,笑盈盈的上下打量了一翻,滿意的點了點頭,轉頭看著身邊一個形容俏麗的丫頭說道:

“小暖這衣服髮髻都好,可見冬末做得不錯,我倒沒錯看了她。”

那丫頭滿眼笑容的嗔怪道:

“看老祖宗這話說的,老祖宗什麼時候看錯過人的?!”

李老夫人笑了起來,伸手牽著李小暖,一邊往大堂正中走去,一邊溫和的問著她“路上累沒累著?”“睡著一會兒沒有?”。

幾句話間,已經到了大堂正中的桌子前,李老夫人居中坐了,轉頭看著周夫人,指著自己左手邊,笑著吩咐道:

“出門在外,別講究那麼多,你就坐在這裡一起吃飯吧,蕭兒坐這邊,小暖挨著蕭兒坐。”

古云姍和古云歡挨著周夫人坐了,丫頭婆子盛了飯奉上來,眾人安靜的吃了,丫頭婆子收拾了下去,侍候著眾人漱了口,奉了茶上來。

李老夫人喝了兩口茶,放下杯子,伸手撫著古蕭的頭臉,笑著說道:

“蕭兒等會兒跟著夫子唸書,要多用些心,把那書中的道理讀懂讀透了才好。”

古蕭面容鄭重的點著頭,

“老祖宗放心,蕭兒一定努力讀書。”

李小暖滿眼羨慕的看著古蕭,書!這是這半年多她做夢都想要的東西!這個世間,到底是個什麼情形,她一無所知,她和魏嬤嬤的行李裡,唯二的兩本書,是千字文和百家姓,上面的字她都認識,可那薄薄的兩本書裡,幾乎沒有任何有用的信息!

這個世間,書籍極其昂貴,她和魏嬤嬤一本書也買不起,福音寺裡除了方丈室放著幾本她看不懂的梵文經書,她沒看到過其它任何書籍。

李老夫人看著滿臉渴望的李小暖,微笑著問道:

“小暖也想跟著夫子唸書嗎?”

李小暖怔了怔,急忙點著頭,猶豫著看了看古蕭,又搖了搖頭,想了想,又點起了頭,古云姍笑了起來,

“小暖妹妹,你這到底是想念呢,還是不想念?”

週夫人和古云歡看著李小暖,也跟著笑了起來,古蕭轉過頭,看著李小暖認真的說道:

“小暖妹妹,夫子教的書可難了,你太小,肯定聽不懂的!”

李小暖垂了垂眼簾,沒有答話,只抬起頭,滿眼渴望的看著李老夫人,李老夫人仔細的看著李小暖,笑盈盈的說道:

“姑娘家讀點書,明白些聖賢道理,也是要的,小暖就跟著古蕭哥哥去聽聽夫子講書吧,能聽懂多少是多少。”

李小暖眼睛亮了起來,滿臉喜悅著急忙點著頭,古蕭有些目眩的看著彷彿發著光的李小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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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童萌

“母親,就讓周管事走一趟,跟王夫子交待一聲,可好?”

週夫人笑著問道,李老夫人點了點頭,看著周夫人溫和的吩咐道:

“拿上我的片子,跟夫子道聲辛苦,稟報一聲,也是兩個學生了,束俢從今天起加倍。”

週夫人忙笑著應了,吩咐了下去,又打發人叫了魏嬤嬤過來,和古蕭的奶娘吳嬤嬤,小廝山水、煙雲一起,侍候著古蕭和李小暖往西廂王夫子處唸書去。

嬤嬤和小廝簇擁著古蕭和李小暖走到西廂樓梯口,古蕭頓住腳步,低頭看著李小暖,伸手拉了她的手,面容嚴肅的說道:

“小暖妹妹,你太小了,還是我牽著你走樓梯吧。”

李小暖一口氣窒在喉嚨裡,忙轉頭看著吳嬤嬤,吳嬤嬤笑著誇獎道:

“少爺就是懂事,這麼小年紀就知道敬老愛幼 ​​呢。”

李小暖心底微微鬆馳下來,羞怯的笑著,任古蕭牽著手往樓上走去。

這位古蕭少爺可是古家的鳳凰,是最招惹不得的物事,這個世間,禮教嚴苛到何種程度,她一無所知,李老夫人和周夫人的想法、脾氣,她還沒有半分頭緒,這會兒,自然是離這位鳳凰越遠才越安全,千萬不能因為這個招了周夫人和李老夫人的忌,被人 ​​當成了禍水,可就大不值得了。

李小暖心念思轉間,古蕭牽著她的手,已經到了王夫子房子門口。

敞亮的小廳裡已經放好了一大兩小三張桌子,古蕭牽著李小暖進了屋,走了兩步,才放開李小暖,兩人站在屋子中間,行禮請了安,李小暖抬頭打量著王夫子,大約四十歲年紀,高而瘦,緊繃著臉,像一塊嶙峋的山石般,極端正的坐在上首椅子上,眼神裡帶著滿滿的不悅和不屑,瞥了眼李小暖,揮揮手,示意兩人坐到座位上去。

李小暖爬到椅子上,端端正正的坐好,有些興奮的垂眼打量著桌子上放置整齊的筆墨紙硯。

“你,可識字?”

王夫子聲音裡透著刻板和棱角,古蕭有些緊張的看著李小暖,李小暖滿眼笑意的看著王夫子,聲音舒緩的回道:

“已經念過千字文和百家姓。”

“嗯,也算能認得幾個字了,女娃子,讀些女訓、女戒、烈女傳,知道做女子的本份,也就足夠了!旁的書,不讀也罷!”

王夫子擰著眉頭說道,李小暖垂著眼簾,眼底滿是鬱悶和失望,這禮教竟嚴苛到如此程度?!

“夫子,祖母說過,姑娘家也要讀書明理,通曉聖賢之道,這樣,往後掌家理事,教養子女,才能做得賢妻良母。”

古蕭緊張得聲音微微有些顫抖的辯解道,王夫子臉色陰沉下來,重重的“哼”了一聲,盯著古蕭,冷冷的問道:

“昨天的書,可都背出來了?背!”

古蕭急忙點著頭站起來,背著手,有些磕磕巴巴的背起書來,李小暖心底微微放鬆了些,歪著頭,滿眼笑意的看著古蕭,仔細的聽他背著書:

“黃帝畫野,始分都邑;夏禹治水,初奠山川。宇宙之江山不改,古今之稱謂各殊……”

好像是幼學瓊林,李小暖心裡欣喜著迷惑起來,這真是一個莫名其妙的地方。

古蕭背完了書,彷彿舒了口氣般看著王夫子,王夫子擰著眉頭,厲聲訓斥道:

“背書要流暢,流暢!你這可有半分流暢?!去,再讀幾遍!”

古蕭耷拉著腦袋,捧著書轉了半個圈,對著牆壁大聲讀起書來。

王夫子繃著臉,轉頭看著李小暖吩咐道:

“把百家姓背給我聽聽。”

李小暖不慌不忙的站起來,平緩而流利的背了起來:

“趙錢孫李,周吳鄭王,馮陳褚衛,蔣沈韓楊,朱秦尤許,何呂施張,孔曹嚴華,金魏陶姜……”

“好了!”

王夫子抬手止住了李小暖,

“就背到這裡,再背千字文。”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寒來暑往,秋收冬藏,閏餘成歲,律呂調陽… …”

李小暖流利的背了起來,王夫子聽了幾句,打斷了李小暖,

“陳根委翳,接上!”

“落葉飄搖,遊昆……”

“曦暉朗曜。 ”

“璇璣懸斡。”

王夫子臉色微微緩和了些,從大桌子上拎起本書遞了過去,

“這是三字經,你拿去,先看看頭十行,有不認識的字問我。”

魏嬤嬤滿眼驕傲,陪著笑容,恭敬的接過書本,小心的放到了李小暖桌子上,垂手退到了旁邊。

李小暖端正的坐在椅子上,用手掌在書本上溫柔的撫了幾下,才慢慢翻開來,書是抄本,一色工整的蠅頭小楷,映在質地硬密的金粟紙上,墨字黃紙,泛著濃濃的古雅之氣,李小暖只覺得鼻頭酸酸的,總算又能摸到書了。

古蕭背完了書,王夫子一字一句的講解了,又帶著他把後面二十句念了幾遍,從桌子上取了張法帖遞過去,吩咐他影本。

王夫子轉過頭,盯著正歪著頭,全神貫注的聽他給古蕭講書的李小暖,從鼻子裡輕輕“哼”了一聲問道:

“頭十行看好了?可有不認識的字?”

李小暖微笑著,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恭敬的回道:

“看好了,沒有不認識的字。”

王夫子“嗯”了一聲,起身站在桌子旁,提筆在紙上寫了幾個字,遞過去吩咐道:

“今天就描這幾個字,每個字描十遍。記著,寫字是大事,要身正、筆正、心正!”

李小暖垂著眼簾,恭敬的起身答應著,端正的坐好,提起筆,笨笨拙拙的開始描紅。

王夫子不再理會李小暖,起身走到古蕭身邊,認真而挑剔的指點著他的一筆一劃。

寫了大半個時辰的字,兩人辭了王夫子出來,出了門,古蕭伸手握了李小暖的手,邊往樓梯下走,邊鄭重的交待道:

“小暖妹妹,讀書很苦的,你不要怕,你要是不懂,就來問我,我會好好教你的。”

李小暖笑容滿面的點著頭,古蕭眼睛彎成了月牙,高興的笑了起來。

兩人結伴到李老夫人處請了安,就告退出來,回去歇息了。

冬末和魏嬤嬤侍候著李小暖洗漱乾淨,散了頭髮,換了短衣褲,李小暖笑盈盈的盤膝坐在床上,湊著燈光,翻看著三字經。

冬末和魏嬤嬤收拾好,在床前鋪好了被褥,冬末笑著說道:

“姑娘,那書可不是一天兩天就能看完的,還是早點歇息吧,明天還要趕路呢。 ”

李小暖將書遞給冬末,冬末收好書,魏嬤嬤給李小暖掖 ​​了掖被子,憐愛的理好李小暖散在枕邊的頭髮,冬末吹熄了燈,和魏嬤嬤睡下了。

第二天上午,車隊不急不緩的行進著,李小暖放下手裡的書,有些悶悶的看著窗外,冬末伸手接過李小暖手裡的書,笑著說道:

“姑娘捧著這書,從早上看到這會兒,也不嫌累!還是歇一歇吧。”

李小暖鬆開書,笑盈盈的看著冬末說道:

“冬末姐姐念過書嗎?”

“沒有,冬末不過是個奴才,哪裡念得起書的?!再說,一個丫頭,唸書做什麼用。”

冬末一邊打著絡子,漫不經心的說道,李小暖笑著看著她,

“冬末姐姐往後做了管家娘子,要看帳啊,記帳什麼的,不識字怎麼行呢?”

冬末失笑起來,放下手裡的絡子,伸手捏了捏李小暖的面頰,

“姑娘想得也太長遠了些,管家娘子哪是那麼好做的?就算托姑娘的口福,冬末往後真做了管家娘子,也不過認幾個數目字,能看個帳本子就夠了,現認也來得及,姑娘且放寬心。”

李小暖往冬末身邊蹭了蹭,仰著頭,笑盈盈的問道:

“冬末姐姐,那個王夫子是不是很有學問啊?古蕭唸書念了好多年了吧?他學問真好!古家是不是有很多很多書?”

“古家是咱們越州書香世家,出過不知道多少舉人、秀才,咱們老爺可是丙寅科狀元,狀元家,你說,書能少了?咱們上里鎮老宅里,可是修著藏書樓的,整整一幢樓,全是書!”

冬末驕傲的說道,

“姑娘應該叫少爺'古蕭哥哥'!少爺五歲就開蒙了,聽說現在已經讀到第七本書了,王夫子人前人後淨誇少爺聰明了!王夫子能到咱們家教書,那肯定是有學問的了!”

一幢樓的書!李小暖眼睛亮了起來,古蕭五歲啟蒙,到現在,才讀到第七本書,除了三、百、千,現在的<幼學瓊林>,還有哪三本?唉,不外乎聲律、龍文、千家詩之類,若是這樣的進度,跟著他讀到經史,得多少年?!

這事,還得好好想想法子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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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11 17:42:56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借書

還是和昨天一樣,一行人中午幾乎沒有歇息,打了個尖,吃些乾糧點心,早早趕到訂好的客棧歇息去了。

今天落腳的,是一個大些的鎮子,客棧也極大,週管事包了座兩進的大院子,也就足夠大家住的了。

冬末和魏嬤嬤侍候著李小暖沐浴洗漱完畢,重新梳了頭,換了身乾淨衣服,冬末侍候著李小暖,往李老夫人居住的正屋進去了。

正屋外間,週夫人正看著丫頭準備晚飯茶點,見李小暖進來,笑著示意她進去東廂,李小暖笑盈盈的衝週夫人曲膝見了禮,退後兩步,才轉身進了東廂。

東廂裡,古蕭緊挨著李老夫人坐在榻上,李老夫人摟著他,正滿面笑容的聽他說著話,古云姍端莊的坐在榻前的扶手椅上,笑盈盈的喝著茶。

李小暖進來,微笑著曲膝給李老夫人請了安,李老夫人笑著招了招手說道:

“路上累了吧?來,坐到這兒來,聽蕭兒說,你昨天百家姓和千字文都背得好,可見平時也是用了心的。”

古云姍輕輕放下手裡的杯子,笑盈盈的看著李小暖,李小暖微微曲了曲膝,給古云姍見了禮,才走到榻上,側著身子坐到了榻沿上。

古蕭滿眼笑意的看著李小暖,親熱的說道:

“小暖妹妹,我正和老祖宗說咱們昨天上課的事呢,夫子昨天讓你背的那十行三字經,你背好了沒有?”

李小暖微笑著點了點頭,古蕭眼睛彎彎著笑了起來,

“小暖妹妹,我的也背好了,我剛才背過一遍了,老祖宗誇我了呢,夫子今天肯定也會誇我的。”

李小暖滿臉笑容的看著古蕭,認真的聽他說著話,古蕭正說話間,門口侍立著的小丫頭掀起簾子,古云歡笑吟吟的進了屋,週夫人也跟在後面進來,笑著說道:

“母親,飯菜擺好了。”

李老夫人直起身子,撫著古蕭的肩膀,笑著說道:

“那咱們這會兒就吃飯,吃了飯,你們兄妹兩個就去找夫子上課去,咱們蕭兒還等著夫子的誇獎呢!”

眾人跟著笑了起來,週夫人上前扶著李老夫人,一行人到了外間,分左右坐了,靜靜的吃了飯,又喝了杯茶,魏嬤嬤過來,和吳嬤嬤一起,侍候著古蕭和李小暖往前院西廂走去。

古蕭出了門,頓住腳步,伸手牽了李小暖的手,拉著她往前院走去。

王夫子聽古蕭和李小暖背了書,吩咐李小暖接著看後面十行,又寫了幾個字扔給她描紅,就不再理會她。

王夫子仔仔細細給古蕭講了書,帶著古蕭念了幾遍後面的文,看著他練了大半個時辰的字,就打發兩人回去了。

古蕭出了門,伸手牽著李小暖,低頭看著她,認真的說道:

“小暖妹妹,外面黑,你不要怕,我會保護你的。”

李小暖耷拉著雙肩,滿心無奈的任古蕭把她的手捏得緊緊的,拉著她往內院走去。

“古蕭……”

李小暖含糊著稱呼,低聲叫道,古蕭頓住腳步,轉頭看著她,

“小暖妹妹怎麼啦?”

“嗯,你念過很多書嗎?”

李小暖仰頭看著古蕭問道,古蕭收斂著得意,努力顯得平淡的說道:

“也沒念過幾本,才不過念到第七本。”

“那你念得都是什麼書啊?”

李小暖緊盯著問道,古蕭鬆開李小暖,掰著手指頭數道:

“百家姓、千字文、三字經、龍文鞭影、弟子規、千家詩,現在念的是幼學瓊林!”

古蕭數完了,又緊緊握住李小暖的手,小大人般嘆了口氣,接著說道:

“要不是父親身故耽誤了,我現在該念到第八本書了!”

李小暖滿眼笑意的看著古蕭,輕輕感嘆道:

“古……蕭,你念的書真多!我都沒見過龍文鞭影啊,弟子規啊,千家詩是什麼樣子的呢!古……蕭,這些書,你都有嗎?現在還要天天看嗎?”

古蕭繃著臉,努力裝著不在意的說道:

“當然有啦,這些書我都學過了,不用天天看了,小暖妹妹,你別洩氣,以後,你只要多多努力,肯定也能像我念得這樣好!”

李小暖窒了窒,恨恨的咬了咬嘴唇,拉了拉古蕭,低聲說道:

“我想看看你的書!”

古蕭頓住腳步,低頭看著李小暖,誠懇的說道:

“小暖妹妹,那些書很難的!你才念到三字經,肯定看不懂那些書的!”

“我想看看!”

李小暖垂著頭,聲音低低的堅持道,古蕭滿眼包容的看著李小暖,拉著她的手,邊往院裡走,邊點著頭說道:

“好,我讓人給你送去,你要是看不懂,就過來問我,我會教你的。”

李小暖回到房間裡,不大會兒,門口傳來輕緩的敲門聲,一個溫婉清晰的女聲輕聲叫道:

“冬末。”

冬末急忙站起來,看著李小暖,低聲交待道:

“是菊影姐姐。”

說著,兩步走到門口,開了門,菊影一身白衣,微笑著,俏生生的站在門口,將手裡的布包遞給冬末,笑著說道:

“這是少爺讓送過來給表小姐的,交給你了,我就不進去打擾表小姐了。”

冬末忙接過布包,菊影腳步輕盈的轉身離開了。

冬末把布包遞給李小暖,李小暖隔著一層厚厚的棉布,摸著裡面沉甸甸的書本,滿眼笑意的轉頭看著冬末問道:

“菊影姐姐是誰的丫頭啊?”

“是少爺房裡的大丫頭,原先是老祖宗房裡的二等丫頭,前年少爺房裡的大丫頭秋韻嫁了人,老祖宗就把她指過去侍候少爺了,菊影姐姐今年也十三了。”

冬末問一答十,李小暖將手裡的布包遞給魏嬤嬤,笑盈盈的接著問道:

“冬末姐姐今年多大了?”

冬末耷拉著雙肩,長長的嘆了口氣,有些惆悵的說道:

“唉!十二了!”

“那碧蓮和翠蓮姐姐呢?”

“碧蓮姐姐今年十四了,翠蓮姐姐和菊影一樣,也是十三歲。唉!”

冬末又嘆了口氣,魏嬤嬤有些莫名其的看著冬末問道:

“好好兒的,冬末姑娘嘆什麼氣?”

“冬末姐姐嘆氣,是因為碧蓮姐姐啊、翠蓮姐姐啊,菊影姐姐她們,只比冬末姐姐大個一歲兩歲的,唉!”

李小暖瞇著眼睛看著冬末,語氣輕輕飄飄的說道,說到最後,又學著冬末,重重的嘆了口氣,冬末轉過身,眨著眼睛,怔怔的看著李小暖,遲疑的片刻,才試探著問道:

“姑娘這話,冬末不大明白……”

“唉!”

李小暖又重重的嘆了口氣,仰著頭,滿眼惋惜的看著冬末說道:

“冬末姐姐又聰明又能幹又漂亮,若是再小上幾歲,等那幾位姐姐嫁了人,冬末姐姐肯定能升一等丫頭,說不定,還能拿到二兩的月例呢!唉!”

李小暖又嘆起氣來,冬末睜大眼睛,微微張著嘴,呆呆的看著李小暖,半晌才恍過神來,急忙轉頭看著和她一樣怔怔的看著李小暖的魏嬤嬤,再轉過頭看著還在一聲接一聲嘆著氣的李小暖,呆怔著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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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9-11 17:43:02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夜祭

第二天,上了車,車子不急不緩的往前走著,李小暖靠在靠枕上,專注的翻看著手裡的書,冬末微微有些拘謹的半靠著坐在車廂裡,沒有像前兩天那樣,放肆的躺著佔了大半個車廂去。

走了七八天,進了廣德城地界,冬末微微帶著絲興奮,描述著廣德城的熱鬧繁華,可一行人並沒有在廣德城裡停留,徑直穿過繁華的廣德城,酉正時分,住在離廣德城十來里路的太平鎮上。

住進客棧的時候比平時晚了一個多時辰,李老夫人讓人傳了話,古蕭和李小暖的課業停一天。

吃了飯,週夫人帶著丫頭婆子,在院子裡查看周管事從廣德城採買的東西,古蕭、李小暖、古云姍和古云歡圍著李老夫人說笑著。

窗外,夜色已經完全籠罩了下來,孫嬤嬤腳步微微有些匆忙的進來,笑著曲了曲膝,貼到李老夫人耳邊,低低的說了幾句話。

李老夫人漸漸斂了笑容,面色凝重起來,轉過頭,目光溫和的掃過眾人,聲音平緩的吩咐道:

“天也晚了,明天還要趕路,都回去歇著吧。”

李小暖眼角瞄過古云姍,跟著站起來,曲膝告了退。

“蕭兒等一等。”

李老夫人叫住了古蕭,李小暖垂著眼簾,隨著古家姐妹,輕悄的退出來,跟著冬末回去房裡了。

李老夫人看著李小暖等人出了屋子,扶著碧蓮下了榻,牽了古蕭的手,轉頭看著孫嬤嬤吩咐道:

“你和碧蓮跟過來侍候著就行了。”

孫嬤嬤曲膝答應著,走到門口取了燈籠在前面引著,碧蓮輕輕扶著李老夫人,一行四人急步往前院走去。

前院門口,週管事提著隻小燈籠,正滿臉焦急的往裡張望著,見李老夫人牽著古蕭出來,忙上前彎著腰見了禮,一邊急步在前面引導著,一邊低聲稟報導:

“一刻鐘前來的,一共兩個人,都裹著頭臉,只說要拜祭老爺,一句多話也不肯說,小人也沒敢多問,現在裡面了。”

李老夫人神情凝重的“嗯”了一聲,一行人很快轉進了東面大車房。

大車房最東邊,古志恆古大人厚重的棺槨前,三個瑩瑩的紅點閃爍著,飄著淡淡的檀香味,一個黑衣人滿身靜穆的肅立著,看著半跪在棺槨前,正沉默的焚化著祭文的另一個黑衣人。

微弱的火光照著黑沉沉的衣服和那人修長均稱、慢慢轉動著的手指,在無邊的黑暗中,透出股溫暖卻蕭索的荒涼來。

古蕭只覺得鼻子酸著,眼淚滴了下來。

李老夫人牽著古蕭,站住腳步,輕輕揮手斥退了周管事等人,警惕而傷感的看著兩人。

兩人聽到動靜,站著的人抬起頭,看著到李老夫人和古蕭,半跪在棺槨前的黑衣人忙將手裡快要焚盡的祭文抖了抖,扔在了地上,緩緩起身,遲疑了下,走到李老夫人和古蕭面前,躬著身子,長鞠到底。

李老夫人輕輕示意古蕭,古蕭跪在地上,磕了兩個頭,黑衣人忙上前幾步,拉起古蕭,蹲下來,滿眼憐惜,仔細的看著古蕭,伸手撫了撫古蕭的鬢髮,沉重的嘆了口氣,牽著他送回到李老夫人身邊,拱了拱手,聲音低沉的說道:

“老夫人,晚生有禮了,老夫人請節哀,古年兄…… ”

黑衣人猛然哽住,頓了頓,才長長的嘆息著,低聲說道:

“清者自清,公道自在人心!老夫人請節哀!”

李老夫人緊緊抓著古蕭的手,身體微微顫抖著,眼睛裡湧滿了淚水,目光卻驟然亮了起來,重重的點著頭,

“好,好!公道自在人心!這位大人,老身多謝了!”

古蕭的手被李老夫人捏得痛不可當,仰著頭看著微微發著抖的祖母,張了張嘴,卻沒敢說出話來,只好咬牙強忍著。

黑衣人帶著滿眼敬重看著李老夫人,恭敬的長鞠至地,退後兩步,拉起風帽,和一直跟在後面的黑衣人一起,轉身離開了。

李老夫人挺直著腰背,看著兩人隱入了黑暗中,站了半晌,拉著古蕭,慢慢往黑漆漆的棺槨前走了幾步,伸手輕輕的拍著古志恆的棺木,低低的似悲似喜的說道:

“恆兒,你聽到了吧?公道自在人心,公道……”

李老夫人眼淚湧了出來,哽咽著說道:

“自在人心!”

古蕭微微有些膽怯的看看黑漆漆的棺槨,又仰頭看著李老夫人,緊緊抿著嘴,不敢說話。

李老夫人抽出帕子,拭了拭眼淚,拉著古蕭,轉身出了大車房,孫嬤嬤和碧蓮急忙迎上來,李老夫人頓住腳步,聲音平和的吩咐著周管事:

“辛苦你了,入了夜也當心些,好好派人看著各處。”

週管事急忙躬身答應了,李老夫人牽著古蕭,步履穩穩的回了內院。

接下來的行程,比之前加快了不少,一行人每天早上提前半個時辰啟程,晚上要到天傍黑時,才能趕到客棧住下。

因為路上趕得緊了,古蕭和李小暖的課業就先停了下來。

大家每天在晃動著的車廂里呆著的時候就更長了,臨近越州時,李小暖已經慢騰騰的讀完了古蕭送來的幾本書。

第二天就要進入越州地界了,晚上在客棧歇息下來,吃了飯,李老夫人打發古蕭等幾個孩子去歇息了,留了周夫人商量道:

“明天就能進了越州界了,小暖倒還罷了,她父母的棺槨,跟著咱們進越州可不大合宜,我想著,乾脆明天讓人帶著她和棺槨,直接回去秀州安葬,你看呢?”

“聽母親安排就是。”

週夫人微笑著溫婉的說道,李老夫人點了點頭,輕輕嘆了口氣,低聲說道:

“這一路上,我看著這孩子倒是個極聰明的,心裡也有數,舉止言談,真不像個六歲的孩子。”

週夫人微笑著點著頭應承道:

“母親說得極是,我也留心看著她,不過幾天功夫,這孩子在舉止禮儀上頭,就大不一樣了,倒是個肯用心的。”

李老夫人笑著點著頭,

“你也這麼看,那就最好了,我想著,明天就讓孫嬤嬤走一趟,送她回去安葬父母,你再挑個穩重知禮的管事跟著,若是她家裡叔伯親戚難得是個好的,肯收留她也就罷了,若不好,不如接過咱們養著,將來,也不過就是破費一幅嫁妝罷了。”

週夫人忙點頭答應著,

“母親說得極是,這丫頭,瘦不露骨,手小腳小,倒是個有福氣的。”

週夫人說著,輕聲笑了起來,接著說道:

“這丫頭能得母親這樣疼愛,可不就是個有福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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