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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大隻的魂 -【浮空城】《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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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2 12:00:25 |顯示全部樓層
卷一 目標,浮空城! 第二十章 良民重罪牢裡蹲

  被捆綁著一路押過,面對街邊眾人的指指點點,弗雷拉既慌張又尷尬。經過他們住下的那酒館,依稀看到了胖阿姨也站在街邊探頭探腦,她趕忙低下頭。

  最後,弗雷拉與門西勒刺鳥二人被強行分開,她被單獨推進了一間牢房。

  「先待著。」那名士兵仰著鼻子說,「一會兒有大人物來審你。」

  弗雷拉爬坐起來,只覺得頭昏腦脹。她甩了甩腦袋,努力適應著昏暗的燭光,開始打量周圍的環境。

  這裡極度的陰暗潮濕。應當有不小的年頭沒見著陽光了。房間狹小,除了一捧乾草什麼都無,那乾草上還有幾灘分辨不出是什麼的暗色污漬。

  「喈喈,小女娃子是犯了什麼事兒被抓進來的?」

  弗雷拉乍一聽到這沙啞尖銳的聲音嚇了一大跳,半天才找到這聲音的來源。

  隔著一個走廊,斜對面的牢房裡,一個乾癟的老太婆正呲著掉光牙齒的嘴朝她笑。那人兩隻手抓著門欄,手上的指甲長得都卷了起來,眼睛大得畸形,頭髮濃密而乾枯,這樣昏暗的環境中幾乎分不出來那是頭髮還是乾草。

  弗雷拉張了張嘴,還是回答道:「我也不知道。」

  「喲,抓錯了啊。」老太婆翹起尖尖長長的小指摳了摳臉,「敢情又沒人陪老婆子說話嘍,老婆子在這兒坐了快一百年,也就前幾天來了個半死不活的。」說罷朝弗雷拉的左邊努了努嘴。

  弗雷拉轉頭一看,才看到左邊的牢房還躺著一個人,「她……」

  「沒多久前進來的,喈喈,很快就被抓去打了一頓。之後便一直這麼躺著了,送來的飯也都沒吃,估計不久就咽氣了喈喈。」老太婆沒理會弗雷拉,自顧自地說道,「這裡是重罪牢。」

  弗雷拉有些恍惚地說了聲謝謝,沒再回話,走去乾草堆上坐了下來。

  老太婆覺得沒趣,也咕噥著走了回去。

  世界徹底安靜。左邊那牢房裡的人一動不動,連微弱的氣息都無,或許便是像老太婆說的那樣,已經死了也說不定。弗雷拉覺得全身不舒服,耳邊心臟的鼓噪聲越來越大,像是要被這周圍死寂給擠爆了似的。

  ——也不知道門西勒與刺鳥怎麼樣了。還有黎米尼絲和德裡亞。

  ……安卡,安卡現在在哪裡呢。

  她實在受不了自己的胡思亂想,開始嘗試著轉動魔脈吸納周圍的元素力,卻發覺這兒的游離元素少得可憐。無奈之下,她乾脆從儲納戒指中拿出一塊有半個腦袋大小的千層銀,又從兜裡摸出一把小銼刀,開始就著昏暗的燈光將千層銀一層一層地分離開。

  從小至大,兄妹兩人沒有接受過異人的專門訓練,天眼與海眼的應用估計還停留在最初級的層面上。但於弗雷拉而言,周圍本來就沒那麼多結界迷障讓她看穿了這個看那個;於門西勒而言,他至今也沒瞧上哪家姑娘小夥兒,媚眼兒也就無處可拋。

  即便如此,兄妹倆還是一直覺得自己的眼睛挺好用。比如能夠看得比人家遠,能夠看得比人家細,能夠特別迅速地適應光線的變化。

  弗雷拉對這裡的光線是徹底適應了。很快,她就完全專注在千層銀的分層當中。千層銀是生長在火山口的秘銀,未被採掘之前,一直包裹在稠狀的岩漿之中,導致它的質地十分堅硬。幾層下來,弗雷拉便覺得自己的手完全趕不上眼睛了,右邊肩膀隱隱酸痛,額頭上甚至除了點兒汗。

  「千層銀的層隙之中,有二到三個氣孔。先連通兩個氣孔再橫切,會省力得多。」

  弗雷拉抬頭一看,見那老太婆不知何時又走到了門欄邊上,依舊以枯瘦的雙手抓著門欄,背極駝,正一瞬不瞬地盯著她。

  原來是這樣——弗雷拉翻動著手上的千層銀,果然找到了層隙之中微小的氣孔——一般人誰又會去細究這些常見礦石的紋理!

  她趕忙真心道了聲謝,略一思索,便把整個小工具袋子從兜裡提了出來,一陣翻找,拎出一對平而細長的鑿子。

  她先是用左手將千層銀固定在屈起的膝蓋上,細細看准了氣孔的位子,右手攢著一把小鑿子對著氣孔用力而快速地擊打。

  ——果然這樣相對省力些!她受到了鼓舞,手下不由更快了,在確定了相對的氣孔位子之後,她便不再像之前那樣翻動千層銀,而是一直朝著一個方向用力鑿著。

  很快便鑿通了。弗雷拉將細長扁平的鑿子整個插入,左右使勁兒一錯,千層銀被輕輕鬆鬆地分成了兩半。

  熟練熟練,熟都是練出來的。

  在這般分開數層之後,弗雷拉發現絕大部分的層隙中都有兩個氣孔,少部分有三個,而其中兩個氣孔總是隔得挺遠,幾乎就是相對著的。於是弗雷拉鑿著鑿著,乾脆左手也摸起一把小鑿子,兩隻手一緊,右手猛地握著鑿子精准且大力地鑿在氣孔上,待那塊千層銀往左飛去時,左手便趁勢握著鑿子往相對的那個氣孔鑿去。

  剛開始,幾乎每來回個兩三次就要砸到地上。偶爾砸中弗雷拉的腿,還能換得幾聲痛呼。不過漸漸地的,弗雷拉愈發扎實地掌握了其中的訣竅,動作便流暢合理得多了。

  終於,她左右開弓地鑿穿了一對兒氣孔。兩支鑿子在千層銀中觸到了,她一挑眉,直接手腕一抖,使了體術上的柔力將最上面鑿出來的那一層平推出去,任由其落在地上,手上則完全不停,眼睛一掃辨認出下一層的氣孔,右手的鑿子便追了上去。

  不得不說,經過一路的錘煉,弗雷拉的雙手已經完全具備了一名煉金師的靈活程度。

  弗雷拉尚沉浸在煉金的世界中。對面牢房,那人依舊維持這個佝僂而詭異的姿勢,兩隻眼睛貓一般地盯著。

  ————————————————————————————————————

  弗雷拉是被腳步聲驚醒的。她昨夜倦極而睡,但這個環境終究讓人十分的不安及不適。因此耳邊才響起那種重型靴子踏上地板的聲音,她便徹底清醒過來。

  她先是瞟了一眼對面牢,果不其然發現那人也已經醒了。她猶豫了下,還是點頭道了聲早安。

  意料之中並沒有得到回答,她也不在意。腳步聲漸近,她不由也上前抓著門欄,斜著眼向外頭張望。

  很快便有兩個城衛隊打扮的人出現在那兒。兩人看著很閒散,其中一個一邊打呵欠一邊說著什麼,弗雷拉豎著耳朵聽了聽,因為地下回聲有點兒重,只能依稀聽見是在抱怨早晨的麵包烤過了頭。

  兩人走近,確認了一下房號,其中一個便打開了弗雷拉的牢門,道:「出去吧,城主大人要審你。」

  弗雷拉盯著牢門那處的地板不說話,腳步卻沒有向前。她腦中一直浮現旁邊牢房那個奄奄一息的身影。

  城衛隊的士兵不耐煩了:「磨磨蹭蹭做什麼!」說罷將佩劍摘了下來,哐哐地敲著門欄:「快點兒。」

  弗雷拉瑟縮了一下,急忙低頭走了出去。

  一路上弗雷拉規規矩矩地走著,聽著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閑扯。來到一間禁閉的房門前,一個士兵看著她,另一個上前朝門邊的侍衛說什麼。那侍衛皺著眉將弗雷拉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搖搖頭將那士兵數落了一頓。只見那士兵回來時手上便多了一副鐐銬一捆麻繩,不等弗雷拉反應過來便將她雙手背在後頭捆了個嚴實,腳上也戴上了鐐銬。

  弗雷拉從沒有覺得這麼不自在過。她踉踉蹌蹌著被推了進去,只是低頭盯著腳前面的一塊地板,不動不言,手指頭卻忍不住在後面一下一下用力摳著綁著她的草繩。

  「德裡亞,你說這個小姑娘是異人?」

  弗雷拉驀然抬頭,腦子卻一陣暈眩。還不待她看清楚,身後的門又是一開一合,刺鳥驚疑的聲音從後面響起:「德裡亞!」

  弗雷拉回頭一看,才見著刺鳥和門西勒的一個大概輪廓,就又被一把摁了回去,脖子生疼。

  她只眯了眯眼,不說話,細細地將完全是個精靈模樣的德裡亞、德裡亞旁邊神色依舊高傲但總帶著些不安的黎米尼絲、黎米尼絲手裡軟趴趴無聲無息的壺豚、還有中間將鐵灰色頭髮整整齊齊梳在後頭的城主大人佐羅親王,看了個遍。

  「哪一個是她的兄長?」城主大人的聲音帶著一股惹人生厭的金屬腔。

  德裡亞答道:「最右邊那個個子稍高的,深色頭髮的就是。」

  「有意思。」佐羅親王拿起紅茶飲了一口道,「抬頭來我看看。嘖,見著還小。仗著自己是異人胡作非為嗎,給你個機會,自己將極陽之花魔杖交出來。」

  後面便有人幫她鬆了綁。

  弗雷拉壓下極力想要辯解的欲望,只是掃了眼黎米尼絲,便嘴角彎彎地將已經用得很合手的魔杖從儲納戒指中拿了出來,規規矩矩交給一旁的士兵:「大人請。」

  黎米尼絲看著那魔杖在佐羅親王的手上翻轉著,眉頭緊皺,眼中一片複雜。

  佐羅親王放下魔杖道:「方才我接到了少精靈王殿下的來信。雖說是殿下的朋友,你們畢竟還是個人類。是否遣送去帝都異人團的問題,我會派遣我的親信將你們帶至邊陲之地的祖瑪要塞,到時候再議。明日就啟程吧,異人團缺少異眼很久了。」

  「對了,」佐羅親王一手握著茶杯欣賞著上面描金的花紋,「將那小姑娘的儲納戒指翻出來看看,別帶了什麼奇怪的東西,我老人家受不起。」

  旁邊立刻有侍衛應諾,一個箭步上前便粗魯地將那戒指扭了下來,另一個侍衛則一把扯下了她繫在腰間的布口袋。隨即,兩人開始一件一件地往外掏東西。

  幾套半新不舊的換洗衣服,一大堆煉金材料與成品,各種各樣的煉金工具,一隻老多特雕的木頭鴿子,一摞一摞的書,還有一隻滴溜溜的橙子。

  周邊的侍女侍衛都在小聲地笑著。這滿足了他們對於一個村姑,一個平民,的絕對優越感。

  弗雷拉依舊只是沉默著看著腳尖前的那塊地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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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2 12:00:36 |顯示全部樓層
卷一 目標,浮空城! 第二十一章 羊皮靴與指甲銼

  侍衛們將地上的東西翻來翻去,書翻亂了,材料被堆砌得亂七八糟,甚至將姑娘家的衣服一一拿起來抖了個遍。周圍的嗤笑聲更大了。

  待大家看得開心看得膩了,兩個侍衛才起來回報親王說,建議將這些煉金相關的物什全部沒收。

  弗雷拉鬆開咬著的嘴唇,一字一句清楚地道:「不可以。昨天被你們抓來之前,我才答應了火與金的貢戈裡前輩為他煉製五十管去濕藥劑。」

  佐羅半笑不笑地撅著嘴唇說:「火與金啊,我們小小的城主府可不敢得罪火與金。那些書本什麼的也別收了,免得幾天後少精靈王殿下也找我要說法。」

  親王放下紅茶,吩咐道:「抽調幾個有禮貌的,送我們的小煉金師去火與金。」他輕輕彈了彈左手上碩大的紅寶石戒指,「只是我們城主府實在不寬裕,沒有客房,明天啟程前,還委屈各位再去牢裡住一晚了,各位千萬別去異人團告我的狀。」

  說罷,大笑而出。

  ————————————————————————————————

  在弗雷拉堅決不退讓的態度下,最後是三個人與六名城衛隊士兵一起前往火與金。

  剛一進門,就看見那個永遠筆直站著,戴著單片眼鏡的姑娘。

  「薩曼莎,」弗雷拉開口喚她,「小白狗怎麼樣了?」

  「無礙,醫生說它只是吃多了餿掉的骨頭,腸胃有些糟糕。」薩曼莎推了推眼鏡,探究地看向後面的一排城衛兵,「不知各位大人要買什麼?我們每週都會將貨品名單直接送去城主府,可是其中出了什麼差錯?」

  其中一個士兵行了個禮,道:「我們是遵親王命令,前來監視重罪犯人的。」

  「弗雷拉?」薩曼莎驚訝地看著她。

  「不,我沒做什麼,我們都沒做什麼。」弗雷拉勉強笑笑,拉著薩曼莎往裡走去,「我來找找貢戈裡前輩。」

  薩曼莎止住她,嚴肅地朝那六個士兵道:「我們十分樂意遵城主之命,但謝絕軍隊進店也是我們火與金的規矩,城主大人這番的確讓我們十分為難。這樣罷,我帶這位煉金師小姐與她的同伴去結算物品,還請各位大人就在這兒休息一會兒,大家各退一步可好?」

  不等士兵回答,她便揮了揮手,不知何時走近的幾位彪形大漢便魚貫搬著椅子,甕聲甕氣地請士兵們就坐,同時還有幾名兔女郎上前奉上了茶水點心。

  「走吧。」薩曼莎扯著弗雷拉往貢戈裡的櫃檯走去。

  阿珠早就被外頭的喧鬧吸引得一眨一眨,這會兒看到弗雷拉他們走來,眨的頻率更加快了。

  弗雷拉蹲下身捋了捋它的睫毛,低聲道:「抱歉,阿珠。我沒保護好阿壺,它讓人搶走打暈了,今天沒法來陪你玩了。」

  「怎麼了小女娃子,剛才外面吵吵嚷嚷的是城衛隊沒錯兒吧?我依稀聞到了佐羅親王家討厭的味道。」貢戈裡搖搖晃晃從櫃檯後頭繞出來,將急得想要把自己拔出的阿珠一腳踹進去。

  「就是他們家。」薩曼莎將單片眼鏡摘下來擦了擦,語氣頗有些金貴的不屑感。

  什麼要交貨的五十管祛濕藥劑自然是沒有的,弗雷拉也只是隨口一編。她非得要到這兒來,是謹記著老多特從小叮囑她「別悶聲不息地就讓人家拐走嘍起碼在被拐走的路上嚷嚷個幾聲哇」的話,也是出於某些陰暗怯懦的心理,想要看看新交的朋友是不是能夠幫得上忙——在如今他們幾乎毫無所依的情狀下。

  ……不,還有安卡。……還有安卡……嗎?

  但看到薩曼莎,貢戈裡老頭兒,還有阿珠後,她突然就打消了這個想法,並在心中恥笑自己的厚顏。

  如此一想,弗雷拉倒是坦然了。不過結識幾天,能夠談得來就算是緣分,又何必再多糾纏些什麼。

  弗雷拉仔細幫阿珠拍掉眼皮子上的鞋印,笑著說:「不過是被一個無良大叔坑害了,各人有各命,今天不過來和你們道個別,也想借著你們店的勢力掉掉那幫子人的臉。」

  貢戈裡皺著眉想說什麼,卻被門西勒攔住了。

  眾人都驚訝地看著他。只見一向沉默的門西勒上前了一步,工工整整地朝貢戈裡行了個禮,道:「我明白弗雷拉,她從小人緣好,在馬場的時候就已經習慣靠著朋友來化解難事。昨日突然被捕,還是被一起的隊友出賣,她在驚慌之下也果真想到了來借你們的勢力。我之前並沒有阻止她,也是因為我的私心在作祟。不過……此事著實有些牽連,於情於理我們都不該將友人拉扯進來。」他再次端端正正地行了個禮,這回是朝著貢戈裡與薩曼莎兩人:「兩位對我們的照拂,暫且不提。只望能夠以此表達我們的歉意。」

  弗雷拉看著身前兄長的背影,覺得鼻頭有些酸酸的。她忙於刺鳥一左一右地也上前一步,規規矩矩地鞠了一躬。

  貢戈裡一臉不耐煩地吧唧著嘴,薩曼莎則微訝地看著三人,難得不再站得那麼用力了,兩隻手胡亂擺著說不出話來,臉上甚至染了一層粉紅。

  「噗。」刺鳥率先笑出來,被薩曼莎狠狠瞪了一眼。

  「就這樣吧,」弗雷拉望見朝這裡探頭探腦的城衛隊們,示意兄長與刺鳥該走了,「如果……如果還能見面,我就給你們各自做一副眼鏡?你們的眼鏡都太難看了啊哈。」

  「不討喜的丫頭!」貢戈裡啐道。

  待三人離開後,貢戈裡臉色沉了下來。

  「去查查看,那討人厭的『蛞蝓親王』又在做什麼。」

  「是。」

  ——————————————————————————————————

  三人正在街上閒逛,後面跟著臉色不豫的士兵們。

  弗雷拉以「今早親王大人也說了,我們並不是犯人,而作為旅人。每到下一個落腳處之前,我們都要好好地備齊各種常用物的」為由,要求逛街。

  士兵們自然不允,其中一人道:「城主府會為各位準備好一切。」

  刺鳥急忙擺手,懇切道:「城主府素來廉潔得很,早晨親王都說了,連一間客房也騰不出來。我們怎麼好意思麻煩城主大人為我們準備這些雜物,萬一壞了名聲我們和賠不起。」

  士兵們啞口無言,只好派了其中一人回去報信,另外五個嚴密盯著三人的一舉一動。

  三人說是這樣說,卻到底沒有買什麼。只是在弗雷拉經過一家叫賣得特別響亮的日雜店時,猶豫了一下,進去用九十個銅子兒買了個挺不錯的指甲銼出來。

  刺鳥笑話她姑娘家就是愛漂亮,弗雷拉也不反駁。倒是刺鳥說著說著將弗雷拉上下掃了一眼,猛然看見她掉了半個跟的鞋子,便順勢將兄妹兩人扯進了一家不小的鞋店,說給弗雷拉買雙新鞋。

  弗雷拉扭不過他,見兄長大人也一副該買的模樣,也就只好進去了。出來的時候,腳上已經換上了一雙雖然不貴,卻很舒適耐穿的小羊皮靴子。有點兒小跟,穿起來踢踢踏踏的很精神,還當真是刺鳥一人付的錢。

  進店挑選時,自然又因為後頭綴著的五個士兵而引起了許多人的圍觀。不過三人徹底臉皮比地厚,照樣說說笑笑。正當弗雷拉鬧著要出錢給門西勒買一條新腰帶,並說讓門西勒幫刺鳥挑一把新鞘子的時候,傳信那人氣喘吁吁地來了,說沒見到城主大人,但德裡亞大人命令即刻將三人帶回去。

  聽到這個名字,三人臉上都不好看。卻也沒有再起事端,跟著士兵回到了城主府。

  原以為德裡亞這麼急著召他們回來,定會與三人見個面。就算不向他們解釋——亦或是耀武揚威——一番,指責警告總是免不了的。

  不想,卻是三人直接被分開,帶進了昨天的牢房。

  士兵將門錯哢噠一聲鎖上,便踢踢踏踏著出去了。

  弗雷拉呆坐了一會兒,才想起方才上街買的東西。

  她將還包裝得好好的指甲銼掏了出來,手法力道都極其精准地扔進了隔了一個走廊的斜對面牢房。

  「喏,婆婆,今晚是我待在這兒的最後一個晚上了,下午恰巧能夠上街逛逛,就順手幫你買了這個。昨天瞧著你挺不喜歡那指甲的,現在可以修一修了。」

  ……也不知道,會不會是最後一次「上街逛逛」。

  那老太婆似乎有些驚訝,愣了老半天,才顫顫巍巍地伸出一隻爪子一樣、指甲長到扭曲的手,抓過了那指甲銼。

  弗雷拉等了半天,既沒見她說話,也沒見她拆包裝。於是聳聳肩,逕自躺下。雖然現在外面的時間才到傍晚,不過她不準備再用功了。明天還有太多的未知和危險等著她,養足了精神才不容易垮。

  迷迷糊糊間她翻了個身,聽到走廊對面傳來不規則的挫指甲的聲音。她勾了勾嘴角,繼續放任自己沉睡。

  ————————————————————————————————————

  「德裡亞,這次多虧了你。」 書房中,佐羅親王慢條斯理地站起來,將推門而入的精靈德裡亞上下打量了一番,微微眯起眼睛,「立了大功。以後呢?可是要和你那漂亮的精靈女人回去精靈族了?」

  「怎麼會,」德裡亞急忙跪下,「我對紅方帝國的效忠之心永遠不滅。自小以來,看著紅方帝國一統大陸就是我最大的夢想!」他下垂的眼睛中,毫不掩飾地閃耀著一種狂熱。

  「哦?」佐羅親王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我會將你這份心意上報給我親愛的弟弟的。」他細細戴好手套後拍了拍德裡亞的肩膀,「那麼遣送之事就交給你和諾夫了,其它不用我多說——異人團確實是渴求異眼很久了啊。」

  「是,我都明白!」德裡亞仿佛全身血液被點燃,變成精靈後白皙的臉上一片通紅,「為了帝國!」

  「為了帝國。」佐羅親王符合了一聲,揮手讓他出去了。

  門闔上的瞬間,一隻白手套被丟棄在垃圾桶中。

  「……非我族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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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2 12:00:48 |顯示全部樓層
卷一 目標,浮空城! 第二十二章 少精靈王的回憶

  「異人團?裡面全是和我一樣的人嗎?」劉海還沒蓋過眼睛的弗雷拉對什麼都好奇,扯著精靈的袖子要他講故事。

  精靈沒把髒兮兮的小手扯開,眼裡卻閃過一絲不懷好意:「想聽?異人團,對於異人來說,是最可怕的地方了。」

  小屁孩示意精靈快講快講,一邊得寸進尺地將自己整個蹭在精靈的衣服上。

  「異人團啊,」精靈眯起眼睛看著從葉片之間點點滴滴撒落下來的陽光,回憶道:「當初父王帶著我進帝都的時候……」

  「我並不覺得,您插手異人團是個好主意,尊敬的精靈王陛下。」紅方帝國國君,光輝十五世雙手指節交叉撐著下巴道。

  「這也並非吾輩所願。」精靈王的聲音如同釀就了百年的晶果酒一般低沉而香醇:「只是前日偉大的女神降下神諭,令我親來解救精靈一族的血脈。長老立即將神諭轉達給我,這才使我匆匆趕來。」

  光輝十五世的臉色略有不豫:「機要團團長在哪兒?讓他自行過來向精靈王陛下謝罪。」隨即轉向精靈王道:「精靈王陛下一定有所誤會,所謂異人,那便首先是我人族子民。恐怕是下面那幫子不經用的又疏漏了,一會兒帶陛下去新帶來的那批異人那兒看看。」

  「不必。」精靈王依舊端坐,「女神既已降下神諭,那精靈血脈必然在異人團中。」

  光輝十五世無法,縱使氣惱,總歸還是一揮手允了。

  安卡梅洛斯站在父親身後,心裡愈發期待與好奇。

  異人團究竟是個什麼地方。森林女神一向愛護血脈到了偏執的地步沒錯,但居然降下神諭,親指精靈王前去這個異人團,拯救一名身上帶有精靈血脈的混血異人?

  異人團處於皇宮的地下。雖然入口在地面上,但安卡梅洛斯能夠感覺得到,前方的路在緩慢地向下傾斜著。

  帶路的侍衛齊齊上前,四人一同插入鑰匙,再合力推開了一扇厚重的大門。

  一踏進門,安卡便忍不住大大的皺了下眉。

  這裡是一個巨大的圓形廣場。四面有高高的壁柱,其上有許多掩著的房門,還有零星幾個裝潢華麗的座位。整個地下空間被建造成了角鬥場的樣子。

  而其中,撲面而來的惡念和近乎瘋狂的絕望簡直要讓安卡忍不住轉身而出。

  「寧心。」精靈王的聲音緩緩響起。音量不大,卻像一記重錘,將安卡腦中的紛亂全數砸碎了一般。

  安卡梅洛斯趕忙定了定神,隨著父親往裡走去。

  「精靈王陛下,異人都,都在各自的訓練房當中,您看這……」侍衛領他們上了樓,卻並不打開靠近樓梯最近的房間,而是一臉為難。

  「無妨。」精靈王微笑道:「我能感知到我族的血脈,你只要領著我走過每一扇房門便可。」

  侍衛鬆一口氣,殷勤地在前頭領路。

  雖說已經定了神,但終究沒有繼位、還不曾接受傳承的安卡梅洛斯依舊不能算是成年精靈,精神層面的防護略有不足。而精靈一族天生便是十分敏感的,縱使他並沒有刻意去聽,一扇扇門之後那幾乎變了形的尖叫和咆哮依舊讓他感到十分不適,心中不免對這個地方又厭惡了一分。

  侍衛只是帶著精靈們順著走廊而行,自然就走得快了。不一會兒,他們已經走上了第五層,路過了上百個房間。

  第五層剛繞到一半,精靈王腳下一頓,徑直走到前方一扇面前。侍衛正要過來給他開門,他卻伸手輕輕一撫,那門便消失無蹤。

  侍衛呆愣在那兒,就慢了一瞬,精靈王與少精靈王便紛紛邁步而入。

  只見房間裡有三個人。一個是穿著機要團黑色團服、帶著黑色半面罩的人,他站著;一個是腦袋稍大,身子卻骨瘦嶙峋而顯得有些怪異的少年,他跪在地上,身體微微向前傾著;最後一個,是一名正對著大頭,與他年紀相仿的少年,他正光裸著上身癱坐在牆角,面色蒼白而驚恐。

  「你在做什麼!不要!納利爾!」男孩恐懼得瞳孔縮成了一團,「我們是最好的朋友不是嗎!!!哈,哈,別聽那個魔鬼的話!!!」

  「動手。活人的內臟與死人的內臟成分完全不同,沒有親手分析過,你要如何去破壞!」機要團黑衣人背對著門,朝納利爾不耐煩地叱道:「他又死不了。」

  仿佛這句話觸動了納利爾。在門口,安卡看不見納利爾的表情,只見他朝牆邊那少年伸出手,那少年還在驚懼地喊著什麼希望喚回友人的同情。

  納利爾的手碰上那少年的肚皮。隨著一聲慘絕人寰的叫聲,少年白皙的肚皮上以飛快的速度爛出了一個洞,花花綠綠的腸子以及其他內臟撲哧撲哧地滑落出來。

  少年的慘叫漸漸變成了短促的尖叫聲。納利爾將手指插入了內臟當中,細細地撫著,仿佛在感覺著什麼,對最好的朋友的尖叫,充耳不聞。

  「夠了。」精靈王一聲歎息,往前踏了一步。

  驚訝地轉過身來的黑衣人以及手還插在內臟中的少年,突然碎裂開來,變成了無數血與肉塊。

  唯剩下癱坐在牆角,依然在短促地、歇斯底里地尖叫的少年。似乎周圍的變化並沒有讓他有任何感官上的接納,他微微動了動眼珠子,似乎是看到了進來的陌生人,卻又似乎沒有。

  精靈王先是蹲下,替少年拿出內臟中的兩隻斷手。同時詠唱了一段咒文,便見到少年的腸子在不斷地回縮,最終腹腔閉合,肚皮上依舊白皙。

  他抱起漸漸安靜下來的少年,撫過他的雙眼道:「這只是一場夢罷了,醒了之後你便會全數忘掉。這樣好嗎?」

  「……好。」少年張了半天嘴,才極其微弱地應承。

  從安卡的角度,他能看見在父親的手掌下,少年的眼睛並未完全閉上。少年正斜下眼,死死地盯住血泊中的兩隻斷手。

  安卡看出,他微微掀動的嘴唇在念著「最好的朋友」。

  ——————————————————————————————————

  精靈講完故事,等著小屁孩自己被嚇得跳開。卻只見她皺了眉厭惡道:「交上這樣糟糕的朋友,真是做了八輩子的孽。」

  精靈先是微微感到不甘,隨即卻又展眉無奈一笑。只用力將小屁孩的頭髮揉亂了事。

  弗雷拉卻知道,在聽完這個故事之後,她做了整整一年的噩夢。

  她剛剛被一路關押著帶到了邊陲之地的最後一座城——祖瑪要塞。一路上,德裡亞與黎米尼絲都跟來了。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再確認了壺豚只是單純的智慧型寵物之後,他們將壺豚還給了她。雖說壺豚現在還是蔫蔫的,但至少是恢復意識了,也表示自己並沒有什麼大礙。

  弗雷拉在確認壺豚無礙後,一路上見縫插針地將重要的東西都轉去了它那兒。最後她略一猶豫,還是拜託壺豚費勁地吞下了老多特刻的木頭鴿子。

  果然,要塞的士兵們在接手他們時,進行了一次搜身。她的儲納戒指便被強硬地收走了。

  但之後他們受到的禮遇超乎想像。弗雷拉原以為三人又會被關進哪一個大牢中,不想他們被安排進了一個大套間,有廚房,有浴室,甚至還有個視野不錯的陽臺,設施相當齊全。

  三人自然沒有什麼好好享受的心思。果然,沒過多久,德裡亞與佐羅親王的特使諾夫兩人簇擁著一名大漢進來了。

  「這是費馬爾將軍。」德裡亞介紹道。

  弗雷拉站起來行了個禮,刺鳥依舊攤在沙發上賴賴地揮了揮手道「喲你好喲」,兄長大人依舊分腿正經地坐著,如接見下級一般朝將軍點了點頭。

  「……」

  好在費馬爾將軍也不是個計較的人。他徑直尋了個位子坐下,道:「佐羅親王說你們偷了公主定制的——」

  「極陽之花魔杖。」德裡亞站在費馬爾將軍身後,提醒道,「對,極陽之花魔杖?」

  「這是誤會,」弗雷拉不卑不亢,「那時我們正在蘑菇林裡,是少精靈王殿下和黎米尼絲小姐先行奔了出去,我們兄妹倆腳程慢,趕到的時候他們已經在和魔獸對戰了。那魔獸是我僥倖殺死的沒錯,但後來是黎米尼絲小姐剖開了它的腹腔,少精靈王殿下打開的匣子。」

  「匣子裡裝的就是那個雞尾花魔杖?」

  「是極陽之花魔杖,」弗雷拉默默抽了下嘴角,還是正了正臉道:「匣子裡似乎不是殿下要的東西,於是殿下便發話將那魔杖給我了。」她頓了頓,接著說:「我也是聽殿下說了才知道這魔杖的名字。而刺鳥他更是從頭到尾都沒有參與到這件事中來。」

  德裡亞並沒有打斷她,只是臉色微沉。

  將軍卷了卷亂糟糟的一下巴鬍子:「唔,行。我記著了。待那精靈女人找了少精靈王殿下來,我會找他們問問看的。」

  「多謝將軍大人。」

  「那麼這事就算是了了。」費馬爾將軍揮了揮手,「佐羅那發黴臉就愛為難小孩子,我們不管他。你們也別擔心,公主早就放出話說不要那個雞尾花小棍子了,等帝都那邊的命令下來,你們安安心心去異人團就好。」

  在聽著前半句的時候,弗雷拉只覺得這幾日來的陰鬱全都一掃而空;可隨著後半句的出現,仿佛有一柄錘子將她一錘砸得懵透。

  「……異人團。」她下意識默念著。

  「雖說你們這個年紀進去實在大了點兒,我聽說有的小娃子眼睛都還不會睜就被收編了。但也別氣餒,聽說你們是眼睛不太一樣?那挺稀有的啊,進去好好鍛煉鍛煉,未必沒有前途。」費馬爾將軍將德裡亞呈上來的水一口喝空,便站起來告辭道:「將軍走了。這幾日你們可以來找兵蛋子們練著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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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目標,浮空城! 第二十三章 器官交易進行中

  他們身在數十萬大軍軍營,一端是令人聞風喪膽的邊陲之地,一端是漸漸令人膽寒的紅方帝國。左右不知出路在何處,弗雷拉便老老實實地跑去小廚房做飯——總不能平白把自己餓死。

  食材倒是豐富。三人合力之下,也做出了滿滿一桌足夠十人吃的飯菜。弗雷拉還特地用老蘿蔔雕了好幾隻花兒,這盤菜那盤菜都擺了幾朵。

  只是飯還沒用完,門又被推開。

  德裡亞帶著幾名士兵走了進來。

  「刺鳥,將軍大人說此事與你無關,你可以先離開了。明天一早便出發,你打算往哪個方向走?」

  兄妹二人回身看著目瞪口呆的刺鳥。接著,門西勒往他肩膀錘了一圈,弗雷拉也推了他一把。

  「走。」

  「路上當心些。如果還有回去風暴城,幫我去火與金報一聲平安。……如果有回去傭兵之城就更好了,也幫我向父親帶一聲。」

  刺鳥瞪著兩人。好半晌,他不耐煩地扯開了領口的一粒扣子,繫好靴帶,複又檢查了下貼身的匕首:「行,行,一句話五個銀幣啊。」

  「真不討喜!」弗雷拉笑駡,心裡卻舒了一口氣。

  刺鳥原本就是無辜被扯進來的,他們一直心有愧疚。如今刺鳥能夠先離開,實在是一件好事。

  德裡亞和士兵們見三人如此配合,便也沒說什麼,轉身欲走。

  就在此時,刺鳥猛地一踢後跟。

  眾人只見一道殘影劃過,德裡亞迅速抬起前臂抵擋,卻還是痛叫一聲。

  士兵們只是驚了一瞬,畢竟是在邊陲之地生死邊緣錘煉出來的,他們很快便反應過來,幾人紛紛拔出兵器上前。

  整個過程不過幾秒。兄妹倆還來不及上前,就見刺鳥被扭住雙手摁在了地上。

  從弗雷拉這兒看去,只能看見德裡亞的小半張臉,不知他究竟是否受傷,又傷到了哪裡。

  還不等有人發話,德裡亞便扭曲著臉,屈起膝蓋狠狠地頂上刺鳥的肚子:「賤民!」

  「呸。」刺鳥臉色死白,眉頭皺得能揪出個疙瘩,嘴角卻一直這麼痞氣地扯著,朝德裡亞啐出一口血沫。

  「刺鳥!」弗雷拉急忙衝過去,不由分說捏住扭住刺鳥的那隻手腕,側身避過對方擒過來的手,指尖用力一捏一錯。

  抬頭,門西勒已經與德裡亞對峙起來。

  「哎哎哎怎麼回事這裡!」聲音漸近,一個軍官模樣的人走了進來,「都鬆開都鬆開,非操練時間嚴禁械鬥都忘了嗎!」

  「團長,是這樣……」

  其中一名士兵比劃著在解釋,弗雷拉顧不上其他,先讓刺鳥喝了幾管內傷藥劑下去。不一會兒,有人喊道:「將軍來了。」

  弗雷拉還沒轉頭,卻感覺到刺鳥往她的手中塞了一個略微冰涼的東西。她不動聲色地接過,第一次使用契約強行塞進了壺豚的空間裡。

  將軍大人昂首闊步地來了。

  「叫你們幾個小兔崽子放個人也能放出場架來!皮子癢?操練得不夠?今晚都別睡了給將軍出去邊陲之地打魔獸去!」

  眾士兵紛紛立正行禮,費馬爾將軍烙餅一般大的手一揮一揮,士兵們便紛紛小跑著離開,不知是否當真組隊打魔獸去了。

  弗雷拉這才看到,德裡亞年輕了好多的一張俊臉蛋兒被刺鳥從眉心、經過鼻尖、再到下巴,劃了不淺的一條的血痕,像是把整張臉劈成了兩半似的。加上他此時扭曲的表情,顯得更加狼狽詭異。

  她認得,把人臉從中間烙下血痕,在大陸上,是「背叛者」的意思。

  ——可惜刺鳥劃得歪了點兒。

  費馬爾將軍神色莫名地看了看德裡亞,再看看還蹲坐在地上,被弗雷拉扶著的刺鳥,動了動嘴唇道:「誰動的手?誰先動的手?」

  刺鳥伸出食指一捋鼻尖:「本大爺。」

  「喲,牛氣。」費馬爾將軍諷笑一聲,「你也別走了,就留在這兒陪兵蛋子們鬆鬆骨頭吧。不過我可不敢讓你再待在這招待廳了,你隨便砸個桌子就得去掉我小半年工錢。跟我來吧兔崽子。」說罷,轉身點著德裡亞道:「我聽過你的名字,不就是帝都城衛隊那個被人栽贓了幾次的半精靈嘛。現在變成精靈了?很好,好好珍惜。這裡不是帝都,也不是佐羅的風暴城,我家兵蛋子都是魔獸肉養大的,別把亂七八糟的套路使在我這兒。」

  費馬爾將軍一把提起刺鳥,走了。

  德裡亞全身微微抖著,恨恨地看了兄妹倆一眼,摔門而出。

  「我喜歡將軍那樣的男人啾。」壺豚細聲細氣地說。

  ————————————————————————————————————

  弗雷拉盤腿坐在床尾,玩著壺豚的尾巴道:「刺鳥不會有事吧?」

  「費馬爾將軍耿直,應當不會害他。」門西勒答。

  「我也覺得,其實我覺得他今天將德裡亞劃成了那個樣子,跟著將軍混在軍營裡反而更好。」弗雷拉戳戳壺豚,「阿壺,把刺鳥的匕首吐出來。」

  「喏。那時候刺鳥將他的匕首塞了過來,真不知道他是怎麼逃過搜身的。他沒有武器怎麼辦?」

  門西勒聞言皺了眉:「什麼時候的事情?」

  「費馬爾將軍剛進來那時候。我不會用匕首。」弗雷拉苦惱地將匕首丟給壺豚讓它吞回去,「我現在最慶倖的就是沒讓他們知道阿壺也有一個小空間。」

  一陣沉默。

  「哥,我們會被送去異人團麼。」

  「一定不會。」門西勒揉揉她的腦袋,「去睡吧。」

  「也是。往好的方面想,我們現在已經很接近浮空城了。」

  弗雷拉聽話地回去了。蓋上被子好一會兒了,卻又將壺豚弄醒:「阿壺阿壺,麻煩把精靈的那個煉金本子吐出來——對對就是那個《知識之神的饋贈——煉金》。」

  她拿過小本子,翻到了最後一頁。上面精靈的字跡還在:「若是村中出現穿戴斗篷的銀髮來人,立刻撕掉此頁,並讓黎米尼絲告知我速歸」。

  撕掉它的話……安卡會有察覺吧?

  她明明知道在風暴城時,佐羅親王便聯繫上了安卡;她明明知道精靈之間也有特殊的聯絡方式;她明明知道方才將軍說黎米尼絲已經動身了,指不定他們現在都已經碰了面。

  但她還是想要以自己,以弗雷拉的身份,向相處了八年的精靈求救一次。

  「嘶——」

  那紙頁,先是落在了床的邊緣,隨即打了個旋兒,跌進床下的陰影之中。

  ——————————————————————————————————————

  一連幾日,無論是他們恐懼的帝都,還是弗雷拉期盼的精靈,都沒有音信。

  突然有一天有士兵來傳,說將軍在等著他們。

  應當是有消息了,只是還不知道是哪一方的消息。弗雷拉隨著兄長大人忐忑地推開門。

  刺鳥已經到了,瞧見兄妹倆,便幾步走過來與二人站到了一起。廳中,費馬爾將軍卻不在。屬於他的最高位空著,左下坐著一個伯爵打扮的矮胖男子和佐羅親王屬下諾夫,右下坐著安卡梅洛斯、黎米尼絲與德裡亞。

  弗雷拉只覺得心中有什麼東西正在沉下去。她趕忙極力擺脫這種消極感,跟著門西勒朝幾人行了禮。

  「就是這對兒兄妹?」伯爵傾了傾身子打量著二人,「年紀大了些啊。」

  弗雷拉覺得他長得像一個詭異而肥胖的巨大嬰兒。

  「如伯爵所說,他們兄妹從小和普通孩子一樣養大,到這個年齡,對異人團也沒有太大作用了。」安卡笑著說,有些意味深長。

  「可架不住他們是異眼。」伯爵回道,「陛下一聽說是異眼,就吩咐我一定要把他們帶回去。」

  「其實……」

  安卡才開口,伯爵便伸出一隻肥短的手指做了個暫停的手勢。安卡頗有教養地收住了話頭,行了一個精靈的禮,示意對方先說。

  「陛下知道少精靈王殿下想要什麼,」他故作俏皮地擠了擠眼睛,「說來,異人團更期盼天眼的加入。但既然尊貴的精靈朋友急需天眼,我們陛下自然樂意做個人情。海眼我們帶走,天眼就送給精靈族了。」

  安卡梅洛斯眼角透出了幾分狠戾。那伯爵感到了迎面而來的迫力,掏出一隻手絹印了印漬出汗來的額頭,依舊朝精靈誠懇地笑著:「說到精靈領地中生命之泉與智慧之泉同時出現迷障的事,我們陛下也關注了好些年了,想要為精靈朋友們分憂,卻總是沒有機會。極陽之花是神物,可遇不可求。殿下莫怪公主任性,我們都知道兩口精靈泉是要講究平衡的,這極陽之花只有一朵,交給您也只是讓您多一份為難。」

  「我們已經有另一朵極陽之花的蹤跡了。」安卡梅洛斯冷冷道。

  「哎我知道,我知道。可是天眼的效果也不差嘛哈哈,恰巧一隻眼珠子一口泉,沒有比這更平衡的了哈哈。」伯爵爽朗笑著,又從口袋中捧出一隻鑲滿寶石的小盒子:「這是陛下代公主表達的歉意——少精靈王殿下,你們恰好還缺一塊龍喉吧?這可是光輝十四世陛下親手獵得的,只與精靈朋友們換個五十份未受污染的生命之泉泉水,意思意思罷了。」

  安卡看著眼前躺在盒子裡的龍喉,沒有做聲。

  伯爵再接再厲道:「公主也說了,給精靈朋友們帶來了些麻煩,十分抱歉。這極陽之花魔杖造得還不錯,就由殿下處置吧。」說罷,將手中的龍喉和魔杖一起,恭敬地推向精靈一方。

  沉默良久。

  安卡梅洛斯終於長歎一聲:「正是因為精靈之泉的狀況同時加劇惡化,我才不得不……代我向陛下致敬。」前半句話,卻不知道是說給誰聽的。

  「這就太好了。」伯爵一拍雙手,眉開眼笑地道:「陛下還說,生命之泉不急。我們靜候精靈族中兩口泉水恢復原狀的佳訊!」

  「一定不會拖欠陛下。」安卡梅洛斯收起龍喉,將極陽之花魔杖推給黎米尼絲:「這便給你吧。」

  「抱歉,殿下,我不需要。」

  「什麼?」安卡有些驚訝。德裡亞則是不可置信中帶點怨懟地看著她。

  「是的。我不需要。」黎米尼絲直視著安卡,清晰地重複了一遍。

  「……也罷。」

  伯爵仿佛什麼都沒看到一般,站起來愉快地道:「現在就開始吧。陛下這次確實很心急。」

  安卡梅洛斯又幾不可聞地歎了一聲,站起來朝弗雷拉走去。

  弗雷拉覺得,自己就是站在那兒等著被買去拉行李的劣等馬。只能站在這兒一動不動地聽著販子和買家討價還價,連掙扎的餘地都無。

  是的。從他們進來行過禮、被伯爵仔細一打量之後,就被無形中的力量定住了。她一直半垂著頭,聽著前方的對話,如置身於冰窖之中。

  ……她想看看安卡的表情。

  這片大陸上,普通人族依舊只有八十的壽命。眼前正向她走來,打算挖取她的眼珠子的精靈,參與了她十分之一的生命。

  不知為何,弗雷拉突然想起了昨天她撕下的那張紙。

  「弗雷拉,一下子便好,不痛的。」

  精靈的靴子還是那樣輕巧華美,卻不容分說地、狠狠地,踏入了她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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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目標,浮空城! 第二十四章 再見,門西勒

  安卡梅洛斯那典型的屬於精靈、指節修長的手完全遮蓋住了她的視線。再拿開時,弗雷拉眼前已經是一片黑暗。

  「痛嗎?」

  弗雷拉沒有回答,她的下頜與舌頭乃至全身,依舊被禁錮著。事實上她覺得還是有些痛的,眼眶空空涼涼,臉頰上卻有溫熱的液體滑下。

  她能聽到旁邊門西勒喉中發出的咕嚕聲。在有些極端的恐懼當中,弗雷拉甚至想要笑出來。

  「弗雷拉我會帶走。既然異眼已經不在,她便也不算異人了。還請伯爵幫忙傳個話。」

  「自然,自然。從前異人團的名單上就沒有這個姑娘,之後也不會有。」伯爵依舊笑呵呵的,「恭喜殿下得到天眼了。」

  「不相關的人,立個血誓便也放了吧。」安卡看了一眼刺鳥,淡淡道。

  「當然,呵呵,這個當然。」伯爵疾走兩步,想要跟安卡說些什麼——

  「什,什麼!那是什麼!!!」伯爵抖著手指著前方,聲音略有變調。安卡也回退一步,一邊示意後面的黎米尼絲與德裡亞不要上前,一邊警惕地盯著門西勒。

  門西勒依舊被禁錮著。但全身都在微微地抖動,甚至肉眼可見他皮膚下有些許團狀的突起,在遊走著全身。他的瞳孔猛地拉直拉長,他的下頜顫得愈發猛烈,甚至發出了不小的哢哢聲,嘴角也逐漸變尖,並向耳根位置拉去。

  「——啊啊啊啊啊怪物!!!」將三人同時禁錮住的伯爵顯然受到了不小的衝擊。全身魔脈被反噬的劇痛讓他再也忍不住了,他畸形嬰兒般醜陋的大腦門兒上已經掛滿了汗珠。伯爵尖叫了一聲,連滾帶爬地向後躲去。

  「伯爵大人!」

  「發生什麼事了伯爵大人!」

  走廊上的士兵們聞聲立刻衝了進來。

  門西勒卻在此時動了。隨著一聲完全屬於野獸的嘶吼,他一個高度詭異的縱躍,不知何時變得鋒銳的牙齒和指甲同時紮入了伯爵的身體。

  「啊啊啊啊啊啊!!!」伯爵似乎已經完全忘了他是一個魔法師的事實,只捂著被撕下了一整隻手臂的肩膀痛叫。

  已經完全不成人形的門西勒轉身便朝安卡梅洛斯攻去。

  同時,因為伯爵負傷,之前的禁錮法術淨破。刺鳥趕忙上前扶住弗雷拉,一面提防著越來越多的士兵,一面擔心被另一邊的戰況波及。

  門西勒現在根本就是一隻獸,凶獸。他原本的怪力似乎得到了十倍的增長,皮膚也奇怪地硬化了。面對安卡梅洛斯甩來的元素彈,他絲毫不避,脖頸肩側被擦過好大一塊,紅色的血就這麼汨汨地流出來。看著雖然駭人,卻只是破了一層皮的輕傷。

  眾人皆是大驚。

  黎米尼絲也揮杖而上,嘴裡喃喃地念著一個冗長的咒語。門西勒耳朵一動,抬頭與她對了一眼。霎時,黎米尼絲便覺得腦中一陣轟鳴,不禁後退了幾步,順手將法杖抵在了自己的喉間。德裡亞見了,急忙一聲暴喝,才讓她覺醒過來。

  「……這就是海眼的力量嗎?」

  安卡暗付,手下越發淩厲。

  聞聲而來的士兵見到這般情況,想要動手卻找不到插手的餘地。場面看著紛亂,但三對一的形勢下哪方占優還是明明白白的。又對了幾招,門西勒便被三位精靈聯手擒住。

  「啊!」黎米尼絲驚叫了一聲。方才她被一陣幾乎無法抵抗的大力震開,差一點就鬆了這邊的防範讓門西勒掙脫。所幸有安卡梅洛斯及時補救。

  安卡皺著眉,仔細打量著已經全身是血、還在不斷低吼著的門西勒,心中的猜測漸漸成型。

  「那位養父,還真是不能小瞧……你竟然……」

  「啊哈哈哈,啊哈,啊啊啊哈哈哈哈哈!!!」

  「狗娘養的!!!」

  伯爵的駭笑與刺鳥的怒吼同時響起,原來伯爵趁著精靈們制住門西勒的時候突然移身向前,手中的元素彈不偏不倚地摁在了門西勒的胸口。

  黎米尼絲完全驚呆了。她散去了鉗制魔法,踉踉蹌蹌地後退了幾步。

  門西勒的原本應當裝著心臟的胸腔,已經被炸得空了。

  他似是愣了一下,低頭看了看,又望了一眼弗雷拉和刺鳥的方向,喉間微弱地咕嚕了幾聲。

  安卡梅洛斯摁了摁眉心,也放開手,退開一步:「伯爵先生,這樣做,有些過了。德裡亞,將他放在地上吧。」

  「刺鳥,哥哥怎麼了?」

  刺鳥張了張嘴,所有的話都卡在了喉嚨裡。

  「他死了?」弗雷拉揮開刺鳥,聽著耳邊壺豚細細的指路聲,踉踉蹌蹌地朝門西勒走去。沒邁幾步,便讓伯爵的手臂給絆到了。她也不介意,下意識拍了拍衣角,把尚且整齊的衣服沾上了好些個血淋淋的手印。

  她摸到了兄長的身體。現在還是熱的。她摸到了兄長新長出來的尖牙,變得有些硬邦邦的皮膚,摸到胸前的時候,她的手一下子空了。

  心臟……沒了啊。

  刺鳥也跌跌撞撞地走了過來,近乎是帶著哭腔道:「弗雷拉,弗雷拉。」

  弗雷拉沒理他。她抬頭,胡亂轉了個位子道:「安卡,我還記得你第一次見我時,就想挖我的眼珠子。」

  她面朝著一片沒人的地方,安卡看得突然一陣煩躁,盡力壓下了想要將她的臉轉過來的衝動。

  「等了八年,你,你挺好的,耐心好。」弗雷拉一字一句地說,手指卻在眾人看不見的地方捏緊了藥劑管。

  「要珍惜它們喲,安卡。」她側過頭,「阿壺,伯爵呢?」

  「右後方,四點鐘方向啾。」

  「哦。」手上的藥劑管如箭射出。

  伯爵的慘叫再度響起。這倒是給弗雷拉提供了一個好坐標,她硬是用力拖著門西勒的屍體,順著那聲音走過去,一隻腳精准地踩在了伯爵被炸出了幾個大洞,被炸得血肉模糊的身體上。

  「炸彈,我玩得比你好。」弗雷拉笑起來,穿著小羊皮靴的腳一寸一寸在他身上細細踩過,「別過來。藥劑管我多得是,你們過來,他立刻死。阿壺,幫我看著喲。」

  蠢動的士兵們立刻止步。安卡沒有發話,兩名精靈也就站著不動。

  很快,弗雷拉踩住了一個位子。那皮膚下面,伯爵的心臟還在有力地跳動著。

  「記得向哥哥道歉,伯爵先生。」說罷,鞋跟便用力地跺了下去。

  ————————————————————————————————————

  「伯爵死了?那三個小屁蛋子跑了?」費馬爾將軍呸地一下吐掉嘴裡的煙斗,「我就出去了一趟就鬧出這麼多毛病事兒?!」

  「將軍費心。」安卡道,「精靈一族的事物已了結,我們告辭。」

  「好走好走。」費馬爾將軍揮手。

  德裡亞卻沒有動。

  「德裡亞,你想要留在這裡?」

  「殿下,我原本就是帝都城衛隊第十三分隊小隊長。我的忠誠一直屬於紅方帝國!」

  「好。」安卡梅洛斯淡淡地說,「接受過再生儀式卻不曾回到族中接受長老祝福的新生精靈並不真正受到精靈一族的庇佑,你想明白了?」

  「是!」

  「祝你得償所願。黎米尼絲,走吧。」

  黎米尼絲深深看了德裡亞一眼,對他眼中的鼓勵與挽留恍若未睹。她眼中也再無依戀,只是朝曾經的同伴點了點頭,便毅然隨著少精靈王離開。

  「好了好了,客人們走了。在祖瑪要塞鬧這麼大的事兒,陛下肯定得追究。巴林上尉,巴林上尉在不在,派幾十個人去邊陲之地找找看。」

  「是!」

  「將軍,德裡亞請戰!」

  費馬爾將軍掃了德裡亞一眼,不置可否道:「你們自己安排,誰去我不管。」

  待眾人散去,費馬爾將軍往後一癱,撿起地上的煙斗擦了擦,點上火繼續銜在嘴裡。

  「把那小姑娘的眼珠子活生生挖了下來……嘖,精靈也不是什麼好鳥。」

  ——————————————————————————————————————

  弗雷拉聽到有腳步窸窣聲靠近,便眨了眨眼,醒了過來。

  她覺得她一定是最近太過專心於煉金了,天天熬夜,把自己的眼皮都折騰得鬆了好幾層,才會眨不動眼皮子,還覺得自己的眼窩空蕩蕩。

  ……現在是晚上嗎?

  她又費力眨了眨眼。不對勁兒,她那雙眼珠子和別人不一樣,晚上看東西也清晰許多,絕對沒有這樣黑的。

  「弗雷拉?弗雷拉你醒了?」

  刺鳥。刺鳥的聲音仿佛把她的記憶劃了一個大口子,將那些被她刻意藏起來的骯髒物事全都劃拉了出來,掉了一地。

  是了。她的眼珠子已經沒了。哥哥……死了。

  「弗雷拉,醒來了就吃點兒東西。」

  鼻下傳來隱約的麥香。

  「嘿,難道要我餵你?」

  弗雷拉默默接過已經硬了的麵包,一口一口啃起來。

  知道弗雷拉唯一的一張嘴要用力咀嚼確實很僵硬的麵包,刺鳥貼心地將前因後果全說了。

  「我們現在估計是在邊陲之地。多虧了阿壺。那天你就那麼一腳把伯爵給跺了個對穿,我還想這下我們肯定都得壯烈了。我剛過去想護住你,阿壺就啊嗚一下子把我們都給吞了。我也暈了一陣子,再醒來就在這兒了。你快死快死的,阿壺也快死快死的,門西勒乾脆變成了一塊石頭,可憐的我醒來得早,還得守著你們一大群。」

  「……石頭?」弗雷拉一凜,「什麼石頭?」

  「喏,你摸摸看。」刺鳥把一塊大約兩個手掌大小,深藍半透,中間有一團陰影的石頭放在了弗雷拉手上,「拿穩了,他變成了石頭還挺重的。」

  弗雷拉咬著麵包不說話,心裡翻騰得很。

  「得了,快好起來才是正經。」刺鳥笑著說,「不是要去浮空城麼,說不定已經不遠了呢。看看阿壺,剛過來那時候比你還蔫,現在還是健康白胖的大蟲子一條。」

  「對啾,我現在……才不對啾!紅毛兒小鳥!」

  「……啊啊。去浮空城吧。」弗雷拉握緊了手中的石頭,堅定地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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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目標,浮空城! 第二十五章 邊陲之地大冒險

  來自未知空間折回村的壺豚,有令人驚訝的識路能力。

  邊陲之地只是最外圈荒涼得一毛不拔。往裡稍微走些,植物就愈來愈多地出現在這片紅黑的土地上。偶爾遇上一棵長得高的,壺豚便幾下躥上去,東看西看好半天,回來對著兩人樹枝啊星象啊地分析一通,最後小尾巴一甩:「走這邊啾。」

  兩人聽得左耳進右耳出,說走哪邊就走哪邊吧。

  但是大家在行進的速度上產生了分歧。弗雷拉一時半會兒沒法適應沒有眼珠子的生活,常常磕絆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可她卻提出了極力縮短睡眠,儘快趕到浮空城的計劃。

  刺鳥不同意。他覺得雖然人人都知道邊陲之地很可怕,但就他們這幾天行走下來的情況看,其實還挺安靜的。加上弗雷拉現在生活行動磕磕碰碰的,不如這幾天放緩一點兒腳步,養好身體,然後再詳細規劃。

  「況且前幾天你昏睡時,火堆啊腳印啊都仔細清理了,沒有什麼特別顯眼的痕跡能讓那些噁心的精靈追過來。」刺鳥說。

  弗雷拉搖搖頭:「精靈?精靈不會追過來。他們既然拿到想要的了,現在應當已經在回去的路上了。」

  「那豈不是更好,」刺鳥弓起背縮著肩膀不讓壺豚爬上去,一邊斷斷續續道:「我們後面沒有,哎,沒有追兵了,正好走慢些,哎呦阿壺你敢咬我手指頭!」

  弗雷拉聽得一笑,腦中一瞬間閃過壺豚掛在刺鳥右手中指上被甩來甩去的畫面。她沒當回事,解釋道:「精靈不來追我們,還有人類啊。」

  「人類?」刺鳥終於撓到了壺豚的癢癢處,將它成功甩了下去,他愁眉苦臉地看著自己腫起來的右手中指道:「費馬爾將軍是個好大叔。和我家老頭子年輕時候似的,脾氣不好,心腸卻軟得沒邊兒。」

  弗雷拉一挑眉,「費馬爾將軍首先得是個將軍,他把那身將軍鎧脫下來以後,還得洗下一層皮,才能變成你說的好大叔。你倒是想想看,我們把帝都派來的伯爵給殺了,光憑這一點,無論我們是不是異人,都得被通緝司掛牆頭。」

  「況且,」她循著聲音摸到了啾啾叫的壺豚,抓起來撓著肚皮安撫著,「邊陲之地這麼平靜,對我們來說絕對不是件好事。一來屯在這兒的數十萬大軍徹底擺脫了魔獸的騷擾,可以來騷擾我們了;二來,這種反常的現象背後隨便發生個什麼大事兒,都不是我們三個可以對付得了的。」

  於是,刺鳥被說服了。

  ————————————————————————————————————

  弗雷拉與刺鳥開始犧牲一切可能犧牲的其餘時間,全力往浮空城的方向趕去。最大的食物問題也是能省則省——壺豚說自己好全了能夠幫忙打獵,但弗雷拉和刺鳥都發現它總是時不時地劇烈抽搐幾下,仔細問它它又逞強。如此一來尋找食物的負擔就全部壓在了刺鳥身上,而邊陲之地的魔獸哪裡是能被一個小盜賊當做盤餐的角色,兩人近來幾天吃的全是酸澀的果實和根莖。

  弗雷拉提出要將匕首還給刺鳥,卻被刺鳥強硬而無力地拒絕了。現在是殘障人士的弗雷拉沒有辦法,也就只好暫且收著。

  她對現狀表示十二萬分的不甘心。從小身體健壯無匹、七歲掀翻馬駒八歲飛踢精靈下體十二歲晉升「馬草仙女」寶座的老多特家二姑娘,居然變成了走個路都會摔跤的弱勢妹子!

  瞎了不是她的錯!沒有眼珠子誰都看不見東西!

  但生活不能自理是她不能夠忍受的——尤其是在這樣的場合之下。

  一想到兄長大人變的那塊石頭還待在壺豚的空間裡等著她去琢磨,弗雷拉一身熱血幾乎要直沖雲霄。

  在強大壓力的逼迫下,人的潛能總是能夠迅速地爆發出來。刺鳥並不知道,在他出去覓食的時候,在他抓緊僅有的五個小時沉睡回復體力的時候,弗雷拉這個不安分的究竟在一邊練習了多少危險的動作。多謝煉金術帶給她在精神力方面的提升,這樣不眠不休幾天,她還算是撐得下去。

  有一天,刺鳥出去覓食。隨著他們漸漸走入邊陲之地的中心,周圍的灌木漸漸變成了一顆顆大樹,越來越有森林的樣子了。今天他的運氣不錯,不過走了一段路,就發現了之前常吃的、澱粉含量特別多的一種青色果實。他正在研究怎麼更省力地爬上樹去,眼角突然瞥見一對在樹上晃動的腳丫子,那小靴子的款式挺眼熟……

  「弗雷拉!」刺鳥驚奇地叫道。

  「咦還是被發現了。」弗雷拉有些沮喪地從樹上跳下來,「真糟糕,眼前就是一片黑,哪裡知道什麼地方是視覺死角!」

  刺鳥簡直是心驚膽戰地看著她以一種極其危險而花哨的姿勢翻滾著跳下,哎喲哎喲地跑過去道:「你你你怎麼敢我的天吶天吶門西勒要是看到你這麼胡亂跳下來說不定當場就氣得碎了!」

  「阿壺留在營地了,」她無所謂攤攤手,「哥哥看不到這兒,他不會碎的。」

  「大小姐啊重點不在這兒!」刺鳥無力地抓了抓頭髮,「我說,你什麼時候——」

  「停!」弗雷拉突然道。

  「誒?」刺鳥嚇了一跳,身體卻聽話地以一種歪脖抓腦袋的姿勢定住不動。

  弗雷拉皺了皺眉,有些猶疑,卻還是抬了手準確戳上刺鳥的右邊肩膀:「你方才是用這隻手抓的頭髮?」

  「啊,是,沒錯兒。」刺鳥動了動還在腦袋上的手。

  「這隻,」弗雷拉指著他左邊肩膀,「拿了一個青色的長形果實?」

  「是……誒誒?你能看見了?」刺鳥驚跳起來,但隨即發現自己的問題傻透了——弗雷拉的眼睛從頭到尾都蒙著包裹了活血藥劑的厚布條呢。

  「不,」弗雷拉轉開臉,面朝著一個地方默默地站了一小會兒,隨即準確地幾步走到一棵大樹底下,坐下。「瞧,我只要集中注意力,就能『看到』我面對的地方。剛開始只有一瞬,這幾天看到的時間卻變得越來越長了,足夠我看個清楚。」

  「那畫面還不是固定不變的。就像是,就像是我當真看到了一樣。我也是剛才才確定下來的,之前我一直以為是自己在臆想。」

  刺鳥吃驚地小跑過去,細細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弗雷拉,你說會不會你長出了天眼——不不不是你原來的那對,是傳說中洞悉之神的天眼,那種開在眉毛中間的、豎著的……」

  弗雷拉撲哧笑了:「摘果子摘果子。我也來試試看。壺豚雖然不吃,讓它在營地等久了它也要發脾氣。」

  其實,現在她最擔心的不是自己的眼睛,反而是邊陲之地異於傳聞的平靜,還有不知何時出現的追兵。

  ————————————————————————————————

  因為天天提心吊膽,所以當德裡亞帶著追兵們終於出現的時候,兩人的反應居然是鬆了一口氣。

  弗雷拉甚至有些感謝他們出現的在如此美好的時間——他們剛剛讓壺豚把所有東西都吐了出來,挑挑揀揀,扔掉了幾乎所有的衣服鞋帽和一部分的煉金材料,將雖然不太好吃但耐放的青色長形果子放了許多進去,刺鳥還磨好了他從軍隊順來的匕首。

  刺鳥從小在市井生活,察言觀色很有一套。他一邊疾奔著,一邊低聲對弗雷拉道:「我們只管跑。他們食量大,估計沒有帶好足夠多的食物。除了那個該死的精靈,其他人精神頭都不是很好。」

  弗雷拉應了一聲。眉頭卻皺了皺。

  以刺鳥的腳程,在森林之中是有希望迅速甩掉後面的追兵的。可瞎了眼的弗雷拉不行——她就算沒瞎,估計也不行。

  弗雷拉現在能夠「看」到的時間越來越多,也越來越容易。只要她經常保持在凝神的狀態,她就能夠一段一段地「看」到周圍的場景。加之這幾天練出來的聽力和感覺,才讓她能夠在森林這樣複雜的環境中勉強追上刺鳥奇詭的腳步。

  追兵可不管弗雷拉跟得是否吃力,他們中有一人向弗雷拉的方向拋出了極長的錨索。

  弗雷拉耳朵一動,腳下猛然發力一個高躍。那錨索幾乎是擦著她的鞋跟,徒然紮在了地上。

  只是這麼一折騰,二人的速度就慢了下來。雙方距離迅速縮短。

  刺鳥回身,可憐他一名盜賊也有擋在別人前面的一天。他好笑地想到,同時警惕地注視著前方總共十二名士兵的動態。

  其中一人朝空中施放了信號彈。刺鳥心底一沉,打算速戰速決。

  弗雷拉則是嘴角微翹地停下來,將所有的精神力集中在了德裡亞身上。

  刺鳥,給你添麻煩了。

  她心中默默告罪一聲,隨即猛地騰空,雙腳同時蹬上背後的大樹,直直朝德裡亞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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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2 12:01:34 |顯示全部樓層
卷一 目標,浮空城! 第二十六章 弗雷拉的大反擊

  弗雷拉這番舉動,倒是收穫了一個出其不意的好效果。德裡亞慌亂抵擋,而士兵們則胡亂圍攏幫架,反而使他們全本就要形成的包圍圈徹底亂了套。

  德裡亞出身帝都,後來加入了護衛隊。他的劍法都是在帝都這個安逸的環境中學習的,十分精湛沒錯,但就實戰對策與經驗而言,糟糕得不是一點半點。帝都的劍術老師大多早就不知道血是什麼味道了,他們教授劍法的時候通常反覆跟學生強調上流社會重視的「劍士精神」,不外乎公平、光明、正義這樣,導致他們教出來的學生只能贏在帝都劍道大會上,實戰中的效果簡直就是慘不忍睹——比起精妙的劍法本身而言。

  弗雷拉此時心下頗有些了然:刺鳥能夠這麼輕易地將德裡亞的臉蛋兒剖開,果然還是德裡亞自己太名不副實的緣故吧!與他組隊了兩個月的黎米尼絲真是辛苦了!

  但從場面上看來,處於下風的反而是弗雷拉。在多人的圍攻之下,她的手臂與大腿已經出現多處並不算淺的傷口。倒是刺鳥似乎也一夜之間淩厲了起來,弗雷拉已經聽到好幾聲士兵的慘叫了。

  她不管不顧地朝著德裡亞攻去,只在有兵器對著要害砍來的時候稍微避開或者化解下力道,其餘一概不理。

  德裡亞也看出弗雷拉今天是鐵了心和他杠上了。他嘴裡罵了一句什麼,手上使出精靈一族的天賦魔法,便有幾根樹藤鑽地而出,將弗雷拉的雙腳緊緊捆住。

  「你們去制住那邊那個。」德裡亞說。

  他朝弗雷拉走去:「怎麼,想要找我報仇?」

  弗雷拉不答,只是用力掙扎著。

  德裡亞遺憾地笑笑:「我也是為了帝國。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帝國。你,你們,他們,都不會明白。」他的聲音漾起一種狂熱感:「你的天眼沒能為帝國所用,真是遺憾極了。不過既然這樣你也就不必活著了,當我成為國君的左膀右臂,帶著紅方帝國一統大陸的時候你就會明白你們的犧牲是多麼的值得了!」

  他眼睛亮得嚇人,微微張開雙臂道:「總有一天大家都會承認我的才華!我才是能夠帶著帝國走向輝煌的良臣!我不會永遠是那個骯髒的混血,紅方大帝國也不會永遠只佔據邊陲之地以南的土地!」他將手中的劍挽了個劍花,道:「睡吧,好女孩兒……什……!!」

  弗雷拉腳上的藤蔓迅速枯萎,她一個錯步閃過發現情勢不好而衝過來的士兵。

  壺豚從德裡亞的身後竄起,精准地回到了弗雷拉的肩膀上。

  德裡亞的背上,赫然插著三支藥劑管。他的鎧甲,乃至鎧甲之下的血肉,都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腫、氣泡、隨即腐爛開來。他的一張臉上,除了刺鳥留下、還未脫痂的疤痕,已經佈滿了顏色微黑的詭異汗珠。

  「沒有人告訴你你的話太多了麼。」弗雷拉笑嘻嘻地說,經過與刺鳥遊鬥的其中一人時將手中的兩支藥劑管全數齊根插入了他的肩膀。

  她順勢幾步攀上身側的大樹,居高仔細地「看」了一眼現在的場面。

  德裡亞已經痛苦得支撐不住,一名士兵正扶著他。三名士兵在屬下防範著她的動作。稍遠的地方,刺鳥正帶著一群七個士兵上躥下跳好不熱鬧。

  弗雷拉嘴角一勾,飛身在相鄰的幾棵樹之間來回縱躍。瞄準她的第十二名士兵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錨索打空,隨即被弗雷拉勾得在樹上纏作一團。她略微偏頭,仔細聽著周圍的動靜,確定暫時沒有危及到自己性命的攻擊後,便又在樹上停了停,等著畫面再次從腦海中出現。

  ……就是現在!

  她一直手握緊刺鳥的匕首,另一隻手指間夾滿藥劑管,雙臂大張從樹上飛身而下。在半空中時,她的腰詭異而迅速地平扭了半圈,左肩猛然壓低,手腕翻轉將匕首刺進了其中一人的脊背。

  不及落地,弗雷拉避開一人砍過的刀劍,橫腿將那人踢開數步,左手未鬆,直接就著這兩頭的力道順勢將右手的藥劑管甩了出去。倉促之間,卻也好歹擊中並刺破了一人的鎧甲。

  「她,她真的瞎了嗎?!」眾人心中駭道。

  而此時,弗雷拉已經幾個錯步繞到了德裡亞背後。她腦中的畫面又消失了,但她卻能夠聽到面前刀劍破空的聲音。

  弗雷拉不閃不避,直接迎上砍下的一刀。那刀直直劈到了她的肩膀上,反而是那位揮刀的、原本扶著德裡亞的士兵嚇了一跳。她朝那方向笑了一笑,簡直是不疾不徐地舉起了一隻拳頭。

  見她拳頭張開,士兵忙拔刀去擋,卻還是傳來一聲慘叫——他被一股看不見的力量給遠遠扔了出去。

  「高濃縮噴氣機。」弗雷拉解釋,輕鬆地躲開德裡亞幾乎痛得沒有準頭的一劍,「德裡亞,我父親告訴過我,說背叛者——」

  她將全身的元素裡凝在了小腿部,一個豎劈斷了德裡亞的肩膀:「會被削成人棍的。」又一個豎劈。

  德裡亞兩肩無力垂下,跪倒在地上惡狠狠地盯著弗雷拉。他那張擁有了精靈全部特徵的臉此時卻扭曲得像亡靈法師淬煉的惡鬼,雙眼幾乎紅得出血。

  弗雷拉則是精准地回身將她周身的最後一名士兵牢牢釘在了樹上,又側耳確認了刺鳥那邊應對無礙,且距離這裡還有相當的距離,才拍拍壺豚讓它過去援助,自個兒將匕首拔了下來,仔細在那士兵的裡衣上蹭了乾淨。

  她漫不經心地走過去,隨性地抬起一腳將德裡亞踢得全身趴伏在地上。

  「痛麼?從我剛才踢著的腳感來看,應該是爛得挺深的了?嘖,真噁心。」

  德裡亞聽得青筋一起,狂吼了一聲便要使出最後的力道埋頭撞了上來。

  弗雷拉哎呀驚叫一聲,縱起身跳到了後頭的一顆樹枝丫上。

  「性格真差。」她評價道。

  此時的德裡亞狼狽異常。他方才憑著一口氣而起,現下便近乎完全虛脫。他被慣性左右著一頭栽到了地上,又翻了幾個滾,後腦重重磕到大樹才停下來。

  「你,你這種賤民……又怎麼會懂我偉大的抱負!!」他嘶吼著,聲音卻不那麼洪亮了,「你毀了,毀了,你把帝國和我的未來全毀了!!!」

  「說什麼呢,」弗雷拉撲哧笑了出來,「要不是你先把我的生活毀了,我才不樂意關心你和帝國的什麼未來。」

  她聳聳肩,正準備下去把德裡亞的腿也給廢了,卻突然愣住了,隨即臉色一片慘白。

  德裡亞正趴伏在地上,加上他作為精靈的敏銳感知,顯然他也感覺到了。

  於是他笑了。嘴裂得極大,那笑聲呵呵全是從喉嚨間摩擦而過的尖銳的氣音,簡直就像是從靈魂之中攜帶著全部的惡意傳出的:「魔獸們……哈,哈哈哈!!!邊陲之地的魔獸們!!!」他吃力地偏頭,死死地盯住弗雷拉:「我死,你們也不能活!!!」

  「廢話多。」弗雷拉揪著眉,落在德裡亞面前一把抓住他的頭髮將腦袋提了起來,「我父親說過,後死的就是比先死的有出息些。再見,德裡亞。」

  她反手一刺劃開了他的喉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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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刺鳥其實功夫當真不怎麼樣,只是誰都架不住他能跑,特別能跑,唯一一個用飛索的不在這裡,這些粗胳膊粗腿的兵蛋子拿一名滑溜溜的盜賊,一點兒辦法都無。在壺豚過來了之後,兵蛋子們覺得更加難受了。

  但是很快,一群追兩個逃的和諧生活被破壞了。

  他們都感覺到了一種大難臨頭的壓迫感。

  是的,大難臨頭。

  刺鳥有些焦慮。他一邊逃一邊往弗雷拉那方向望,哪怕壺豚在他耳邊啾啾說弗雷拉簡直是霸氣側漏天下無雙,也沒能打消他心中的急躁感。

  他已經能感覺到大地在微微震動了。

  心神一晃,他的胳膊便被不輕地劃了一刀。

  「刺鳥!」

  弗雷拉一身血地跑過來,胡亂晃著避開將目標轉向她的士兵們,「刺鳥,跑!」

  「朝這裡啾,這裡是浮空城。」

  「弗雷拉,跟上!」

  士兵們雖然感覺不對,但軍令重過山,他們相視一眼,便決定繼續追。

  ——也不知道往另一個方向突進的小隊怎麼樣了?

  弗雷拉和刺鳥二人帶著大難將至的緊迫感一路狂奔,居然速度不慢,生生將後面身披鎧甲的士兵們拉了一小截。

  但他們的情緒卻越來越低落。以弗雷拉這幾天強化出來的聽力,她已經能隱隱聽到雜亂的獸吼。

  她但願那只是自己的幻覺。

  但是有一句話叫做願望像神馬,現實像馬蛙。就是說通常你期盼會有一隻翅膀撲啦啦的神馬降臨的時候,你卻只能與咕咕呱呱的、灰撲撲的馬蛙執手相看。

  「前面有大傢伙啾,」壺豚說,「大傢伙過來了。」

  刺鳥腳下猛地一停,隨即又大步邁出:「怎麼辦?那是往浮空城的方向!」

  弗雷拉其實還沒全恢復好,在鬧騰了半天流了一攤子血以後已經有些虛了。但她咬了咬牙,刻意忽略掉身後的追兵,堅持道:「向前。」

  又跑了一段,壺豚突然尖聲叫起來:「上樹上樹上樹啾!」

  二人幾乎沒有思考,便各自幾下跳上了樹——大地的震動已經越來越明顯,此起彼伏的獸吼也清晰得很了。

  後面的追兵幾步上來發現兩人跳到了樹上,一部分有些警覺的士兵便也跳去了樹上謹慎地觀望著,還有幾個神經稍粗的,竟然漸漸包圍了過來,打算伺機而動。

  刺鳥不耐煩地嘖了一聲。雙重的夾擊讓他壓力倍增,他煩躁地掏出無聊時拿的一串小飛匕,正準備往下丟,卻被弗雷拉攔住了。

  「不用。一會兒……再等一會兒,他們都活不成。」這樣說著,她的聲音卻微微顫著,壓抑著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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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2 12:03:52 |顯示全部樓層
卷一 目標,浮空城! 第二十七章 再見,刺鳥

  弗雷拉往壺豚所說的浮空城的方向「看」去。她幾乎壓榨盡了她的所有精神力,將它們全部集中在了腦部,希望能夠得到長一些的畫面。

  然後她就「看」到了估計讓她再活幾輩子也會牢牢記得的畫面。

  獸潮。

  剛開始只是一兩隻長得像灰獾的生物驚惶從草叢中躍出,也不管橫立在那兒的幾名士兵,只是悶頭往前衝。

  接著便是十幾隻,幾十隻,然後開始出現中型的四蹄魔獸。

  一群,一群,接著一群。弗雷拉與刺鳥被森林中源源不斷湧出的魔獸驚呆了,而下面幾人倉皇的逃離或慘叫,也迅速地被淹沒在越來越大的躁動聲中。

  逃。

  逃。

  逃!

  那些魔獸幾乎瘋了一般地橫衝直撞!一隻六角羚踩斷了一隻爬狽的脊樑骨,卻在腳下一歪時被旁邊的六角羚掀翻;巨顎刺皮犀身形笨拙,雖然在盡力奔逃,卻不斷地被後來的叢林魔狼踩踏而過,後背已經是血跡斑斑。

  被撞死在樹上的不知名蜥蜴和在獸群中被挑飛的小型魔獸不計其數。血腥味已經蔓延到了距離地面三米多的樹枝上。

  弗雷拉和刺鳥相信存活下來的士兵們已經沒有餘力再來找他們的麻煩了。地上源源不絕的瘋狂獸類,絕不只給他們兩個帶來了切骨的恐懼。

  「弗雷拉!」

  「……嗯。」

  震動愈發劇烈。方才已經有許多魔獸衝撞到了他們棲身的這顆大樹,而旁邊,更是有一顆稍小的樹木被整個撅翻在地!

  無窮無盡!

  弗雷拉有些絕望地散去了精神力。

  這樣下去,他們唯一的結局就是被埋葬這次獸潮裡!

  在如此嘈雜的環境之下,弗雷拉竟然覺得自己的心跳震耳欲聾。她強壓住腦中的恐懼與混亂,卻感覺到身下的樹搖晃得愈發厲害了。

  「刺鳥,」弗雷拉聽到自己說,那聲音冷靜得幾乎不像是自己的,「我們跳。」

  刺鳥大驚,下意識搖著頭就想拒絕:「可是你……!」

  「跳。」

  刺鳥噎住。他望著弗雷拉眼睛上,那已經染上了塵埃血跡的布條,望著她幾乎沒有表情的臉,和微微顫著的嘴唇。

  他的眉頭皺緊了,目光卻變得堅定:「好。」

  「一會兒我數一二三,我們就跳。然後在右前方的那顆大樹上匯合。」

  「一,二,三,跳!」

  兩人分頭躍下。弗雷拉抓住畫面出現的短暫時間,先是跳到了一隻不知名的寬背四蹄動物背上,接著兩個前躍。可魔獸們是隨時在移動的,弗雷拉腦中的畫面一暗,她便只能依靠方才的印象和聲音等判斷最後一個落點,果然,右腳猛地踩空!

  「弗雷拉!」刺鳥和壺豚同時驚叫著。

  「呵,呵。沒事。」弗雷拉心跳如擂鼓,一手被刺鳥俯下身抓著,另一手險險地鉤掛在了樹枝上。

  如此一試,雖然驚險,她心裡倒是比原先安定了許多。待兩人都平緩了呼吸,便商量著跳去下一個目標。

  在這樣前所未聞的獸潮之下,無論是弗雷拉與刺鳥一方,還是士兵一方,都無暇去估計對方的生死了。弗雷拉與刺鳥只管有驚無險地一路向前。

  半天過去了。

  而下面恐怖的獸潮,卻仍然沒有停下的意思。

  「我現在總算知道,帝國屯了三分一的兵力在邊陲之地做什麼了。」刺鳥蹲在粗壯的樹枝上伸出頭去望,微微喘著道。

  弗雷拉也是心下感歎。想著要是能活著回去,老多特肯定會喜歡這麼一個場面龐大而驚險的故事。

  但是他們現在面臨的形勢很嚴峻——他們一直在逆向而行,慢慢地接近著浮空城;然而,愈是逆行,能夠給他們駐足的大樹就愈少。

  也所幸這是一種漸變的過程。要是一開始便讓弗雷拉挑戰這樣的高難度,估計她早就淹沒在獸潮當中了。

  「那邊有一顆大的。比現在這顆還大。能挺到現在的都是壯士啊樹爺爺!」刺鳥一臉愛憐地撫摸著身下的大樹。

  「樹爺爺在哭,說讓那紅毛小子快把爪子拿開,它不想晚節不保啾。」壺豚扭著頸子一邊舔毛一邊說。

  於是兩人故技重施,踩在奔流的魔獸身上跳上了那顆大樹——弗雷拉再次差點兒壯烈。

  接著,便到了絕路。

  「怎麼辦」這個問題根本不需要問。他們現在只有一條路可走,就是待在這顆樹上,賭究竟是獸潮先結束,或是……他們的生命先結束。

  這裡距離浮空城,還非常的遠啊。弗雷拉默默歎著,心中鼓噪的不知道是絕望還是不甘。

  「安心啦。」刺鳥安慰道,「邊陲之地再大也裝不下這麼多的魔獸。照它們這種玩兒命的速度,沒多久獸潮就應該過去了。」

  弗雷拉沒有說話。

  邊陲之地有多大,她只在地圖上看到過。換算成實際的大小,她簡直就不能夠想像。

  若非這樣,邊陲之地就不會成為紅方帝國與無爭帝國之間的天塹,處於邊陲之地中心的浮空城,也就不會那麼神秘得難以抵達。

  如果邊陲之地的魔獸真的因為不知名的原因,全部都往這個方向奔來……那麼,這棵樹就算再粗壯上一倍,也絕撐不到獸潮結束的!

  但現在他們能做的,只有等。

  弗雷拉這麼一想,便稍微輕鬆了起來。她努力過了,刺鳥和阿壺也努力過了。

  況且——最後的命運,不到最後,又怎麼能知道呢!

  ———————————————————————————————————————

  黑夜讓獸潮變得更加令人恐懼。

  無數雙泛著幽光的眼睛,聳動卻又看不清晰的身體,以及混雜著焦慮、殘暴和死前的哀戚的獸吼。

  弗雷拉之前小眠了一會兒。現在覺得精神不錯,便勸刺鳥去稍微休息休息,她則全神貫注地感覺著大樹的情況。

  在他們沒有到來之前,這顆大樹便已經遭遇了無數的衝撞。但顯然那時候它還是穩穩地紮根在地,並沒有如同現在一般,被掀起了一小半的根鬚,樹幹無奈地傾斜著,上面有著深深的劃痕和不詳的血跡。

  弗雷拉對著她能記得的所有神祗都祈禱了一遍。不知是否是她的錯覺,大樹歪斜,原本受撞面積應當變大,會有更多魔獸加劇地衝撞才對(這也是她一直擔心的),但根據她方才的統計,似乎震動的頻率反而略微少了些。

  或許刺鳥是對的。獸潮,很快就會過去。

  又心驚膽戰地過了一陣子,天邊微亮。

  弗雷拉心中的絕望卻漸漸如黑夜般深濃。

  刺鳥已經醒了。兩人和壺豚一起,蹲坐在樹上沉默著。

  獸潮並沒有要終結的意思,即便兩人都覺得,魔獸的密度真的下降了。可是往前望去,仍是密密麻麻源源不斷,讓人從頭皮開始感到不敵與恐懼。

  而他們身下的大樹,顯然正在加快腳步走向死亡——他們二人的重量也為此添了一把上好的柴火。

  弗雷拉讓壺豚拿了兩管隔塵藥劑出來,扯出自己上衣的下擺,將衣料撕成了兩個布條。她仔仔細細將藥劑分別塗在了布條的一面,頓時,塗了藥劑的那一面發著熒熒的藍光,摸上去居然是滑溜溜的手感。

  「一會兒,我們都把這個綁在口鼻處。」弗雷拉緩緩說,「我這兒有一顆,嗯,橙子。據那人說,能炸得相當厲害。等樹倒了,我們就先跳去下面的獸背上,我立即把橙子和幾個爆彈藥劑同時扔出去——對,你也拿幾管——我們趁著獸群慌亂的時候跳進爆炸圈,我剛才『看』了,前方十一點鐘的方向有一塊凸起的大石頭。雖然也有不少彈跳力好的魔獸能跳上去……但總歸……」

  「那裡有石頭?」刺鳥抓著樹枝探出大半個身子,整棵大樹因此又晃了幾晃,「沒有——我看不到——?」

  「有。」弗雷拉集中精神,又讓那畫面浮現了一次,「我確定。」她現在能夠「看」得到的畫面,依舊是她在擁有天眼時能看到的,比尋常人要強上那麼一些!而此時她卻無暇顧及,只催促道:「快綁上。阿壺,你就待在我的口袋裡。」

  太陽已經略微浮出了地平線。

  那棵大樹,被一群狂奔而過的重蹄角馬徹底地,掀翻!

  二人先一步飛身往前躍起,各自落在相對寬背的魔獸身上,並同時朝十一點鐘方向扔出了手中的爆彈。

  「轟!」

  弗雷拉有些慶倖她是掄圓了手臂扔出的橙子。隔得這麼遠,她依舊被迎面而來的氣浪掀得腳下微微不穩。四周的魔獸遭受如此劇變,不由變得更加焦躁,紛紛不顧一切地往四周逃散而去,很快就糾結成了一團。

  一片形勢大好,完全如他們預想的那般。可弗雷拉卻暗叫糟糕,她腳下的魔獸腳程奇快,已經跑開了一段距離了。她連忙用盡全身力氣朝爆炸處躍起,到了半空,更是奮力朝那處沉下身子,像炮彈一般將自己往那處砸去!

  還未落地,她便知道不好。魔獸腥熱的鼻息不客氣地噴灑在她的後頸,她的腰部重重地磕上那隻魔獸巨大的彎角。

  她忍不住一聲慘叫!整個身體仿佛從腰部被狠狠地折斷了!她被魔獸拋至半空,下面是魔獸被激怒的吼聲,她幾乎可以感覺到那鋒銳的彎角抵在她腰腹處的涼意!

  撲哧。

  弗雷拉的後腰被彎角抵得生疼。她的肩膀處鎖著一雙手臂,緊緊的。

  刺鳥後背遭到重擊,上腹部又被乾脆地刺穿。他忍不住將一口血噴在了弗雷拉的肩膀上。

  「刺鳥,刺鳥,……」弗雷拉想回頭,卻被刺鳥的手固定住了下巴。她顫顫巍巍地將手伸到背後——一手溫熱的黏膩,還有那隻魔獸的彎角。

  「弗雷拉,好女孩兒。」

  那魔獸身形巨大。它完全沒有繼續奔逃的意思,反而在附近胡亂地小跑著,暴躁地甩著它笨拙的腦袋,想要把上面的重物甩到地上,再踐踏成泥。反而無形之中,帶著兩人往那塊石頭又靠近了些。

  弗雷拉能感覺到刺鳥的身軀在每一次甩動時的劇烈抽搐。鮮血一波一波地湧出,很快就在地上聚集了一小灘,引起了周邊魔獸的躁動。

  「弗雷拉,好女孩兒,」刺鳥又說了一遍,聲音還是帶著痞痞的笑意,「要記住,刺鳥大人是一名勇․士․喲。嘖,痛死爺了。」說罷,他猛地一抬手,咆哮出聲,用盡最後的力氣將弗雷拉拋向不遠處的大石。

  「你敢——!!!!!!!!!!!!!」弗雷拉尖叫,卻扛不住那力道,胡亂摔在了大石上,腳踝以奇怪的角度歪在了一遍。她慌亂抬頭,試了好幾次才集中了精神,卻只看見那紅灰色在晨曦之中,越來越遠。

  「刺鳥!!!刺鳥!!!!!!!!」她抽搐得不成樣,幾次想要爬起來,卻做不到。

  她並未注意,有四五隻渾身銀綠色的三眼跳羚正抬起擠成了一堆,鐵蹄已經揚起,眼看著便要落在她的身上!

  「噅——!」三眼跳羚痛叫一聲,識趣地往另一邊跑了。

  弗雷拉看不見,但她能感覺到周圍出現的元素波動。她呆呆地伸手觸了觸突然出現的淡灰色屏障。

  有人,有人來救他們了嗎!

  「刺鳥,這位大人,求求您,就在前面不遠有個灰紅色頭髮的人……」

  「沒用的啾。」壺豚從她口袋中探出頭來,打斷了她的求救,「是刺鳥的匕首。剛才它突然引發了外界的元素共鳴,弄得我很不舒服啾。」

  「匕……首?」

  「匕首是好東西,」壺豚的聲音充滿了難過,「好的兵器,會在主人垂危的時候釋放出結界來的啾。」

  「啊啊啊啊啊啊——!!!!!!!!!!」

  弗雷拉的眼淚終於狂瀉而出。

  一瞬間,她頭疼欲裂。仿佛剛才扔出去的橙子和十幾管爆彈藥劑同時在腦中炸開一般!

  耳邊,她依稀能聽到壺豚急切呼喚她名字的聲音。

  恍惚中她似乎又回到了渥丹公爵的草場。陽光,牧草,乾淨漂亮的馬兒。

  老多特正笑眯眯地給五個孩子做加了很多鹽的料理,林波兒與薇莎米亞交換著八卦情報。

  門西勒與刺鳥帶著小丁克一身灰塵地從地窖裡鑽出來:「弗雷拉,這些畫報扔了吧?都是大前年的了,多特老伯說要騰出空間放釀些酒呢。」

  「誒誒,等等。」弗雷拉跑過去,挑挑揀揀從裡頭拿了幾本出來,頗為不捨地望著剩下那堆,「那就,就,扔了吧。」

  弗雷拉翻著手中有些舊了的畫報,上面的模特無一不是金髮藍顏,笑得一臉溫和卻莫測。她看得紅了臉,卻聽到老多特在廚房的一聲吆喝,連忙匆匆將畫報們疊成了一堆,趕去幫忙。

  ……這樣,就好了。

  眼睛蒙著髒兮兮的布條,臉上掛滿了血跡與淚痕。而她的嘴角,卻是微翹著的。

  ————————————————————————————————————

  「在這裡?不——是——吧——」菲奧拖長了聲線,一臉莫名地追著獸潮,「你那破鏈子當真沒壞?」

  夏邇不答,眼裡卻也有著淡淡的不解。

  兩人循著那特殊的波動,找到了那塊微微凸起的時候。

  「嚇!怎麼搞得這麼慘!不過這屏障倒是難得的堅固嘛,咦——夏邇快看,這匕首真是把極品!」

  不等夏邇回答,菲奧又皺眉看向前方:「怎麼感覺那邊也有著匕首的氣息?我去看看。」

  壺豚探出一個腦袋,見菲奧朝著刺鳥的方向去了,腦子稍微清醒了些:「阿黑,啾,阿黑,弗雷拉暈過去刺鳥也很糟糕了啾!」

  夏邇額頭緊了緊。聽著壺豚帶著哭腔的聲音,他也確實不好再計較「阿黑」這個稱謂。

  「她暫時沒有事。」夏邇伸出他纏滿了各種粗細鏈條與深紅寶石的右手,對著那屏障張開,後重重一握,一扭。

  他俯下身抱起弗雷拉,剛好望見菲奧滿身是血地回來了,肩上扛著一個灰紅色頭髮的少年。

  「死得差不多透了。但他家祖先有點兒意思,嘿嘿。」菲奧沒有細說,「走吧,回浮空城去。剛破蛋的小雷龍想爸爸了,我的城․主․大․人。」

  壺豚望望這個又望望那個,最終跟著一躍鑽進了弗雷拉的口袋。

  天邊,紅光破曉。

  ————————————————————————————

  第一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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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2 12:04:05 |顯示全部樓層
卷二 空中的新生 第一章 浮空城中的新生

  雷霆山脈以西,精靈聚居地。

  當一團生魂飛速從半空劃過,撲通一聲落入生命之泉時,安卡梅洛斯與精靈大長老正準備開始對迷障的淨化。

  大長老將原本便是溝溝壑壑的眉頭又皺起來了些許:「這氣息為何我從未見過。」

  「這就是黎米尼絲主持再生的那名混血精靈。」安卡梅洛斯微笑道,眼中卻蒙了一層暗色,「既然泉中有生靈在,我們便明天再前來淨化吧。大長老閣下,您請。」

  那大長老神色未明地看了眼安卡,又朝著泉中歎了一口氣,提步走了。

  安卡站在兩口泉邊,靠著樹只是發呆。

  神使鬼差地,他從衣袋中掏出了《知識之神的饋贈——煉金》的最後一頁,看了幾眼,又摩挲了幾下。

  就如他神使鬼差地將這頁小破紙撿了回來,又神使鬼差地帶在了身上。

  「嘖。」他眼神複雜,手心騰起的元素力卻毫不含糊地將那紙頁吞噬乾淨。

  ————————————————————————————————————

  弗雷拉睡了小半個月,醒來後又將自己縮在被窩裡悶了兩天。

  她原本就只是個眼睛長得有些奇怪的牧馬姑娘,最多有一個還算稱職耐心的精靈老師,幾天幾天給她上堂課。可是自從踏入傭兵之城,參加了聖火祭的合籌任務以來,她的生活軌跡就完全以令人措手不及的速度被扭曲得面目全非。

  被打上標記、被強權逼迫著離開故鄉、被捲入各種各樣的事情之中、被德裡亞出賣、被喜歡的精靈親手挖去了眼睛。

  隨後,門西勒與刺鳥與壺豚,相繼因她遭受了災厄,生死莫明。

  現在,她孤獨一人躺在床上,這個房間空蕩蕩的,突然就讓她生出了一種孑然一人的恐慌感。

  弗雷拉用力抿著唇,將這種沒骨氣的負面情緒壓了回去。

  她要好好想想,面對這一團亂的未來,她要怎麼辦。

  花了一個晚上時間整理思緒後,弗雷拉終於決定起床,來面對慘淡的人生。

  清醒後兩天,她除了前來照顧她進食換藥的兩個小姑娘之外誰都沒見到,就連壺豚也不見蹤影。她一身傷幾乎好全了,就是躺得有些疲軟。這會兒她瞧著外面的太陽很燦爛很誘人,便溜溜達達地出去了。

  遠遠地望見四五個穿得不算講究卻乾乾淨淨的姑娘圍在一團說笑。弗雷拉低頭瞧了一眼自己,覺得自個兒穿得也很清新,和她們站一起一定能合,於是她也湊了過去。

  「新妹子是斯普蘭多大人的!半月前她剛被撿回來的時候,我親眼看見斯普蘭多大人關心得去詢問了好多次!」

  「那是因為斯普蘭多大人本來就很溫柔啊!」旁邊的姑娘不滿,「兩個月前來的妹子是他的,一個半月前來的妹子也是他的,斯普蘭多大人會被吃窮的!」

  「這樣建起後宮也很棒!還有和新妹子一起來的小盜賊也是斯普蘭多大人的!」

  「小盜賊是菲奧的!」眾姑娘尖叫。

  「唔,那小盜賊還……活著麼?」弗雷拉頗為忐忑地問。

  「那時候還差一點兒就死了。」一個姑娘接話道,「不過菲奧大人說要急著把他弄死,說完就急匆匆地走了,這麼多天一直沒見到。」

  「什——」

  「說到這個,新妹子是夏邇大人親手抱回來的!」

  「啊——好害羞!」

  「什麼才不信呢!!!」

  姑娘們起哄著。

  「噯,信不信拉倒,這可是照顧她的路亞和蘇亞姐妹親口說的!」

  弗雷拉聽得目瞪口呆,一邊又擔心刺鳥和壺豚的安危,卻支吾了幾聲沒能插得上話。

  正著急著,卻覺得脖子一痛,弗雷拉整個人被吊著領子拎了起來。

  「呀是菲奧大人!」女孩子們嘰嘰喳喳地圍了過來。

  「決定出來曬曬黴味兒了?」菲奧晃了晃弗雷拉,「挺會選日子的。我夜觀星象,發現後天會下雨。」

  弗雷拉顧不上其他,只是問道:「刺鳥呢?阿壺……壺豚呢?」

  「壺豚兒沒事。之前它帶著你們跳了一次空間吧?可把它自己折騰得夠嗆。大事倒是沒有,好好養一陣子就成。至於那紅毛小子,他才死了半個月,還沒來得及活回來呢。」

  弗雷拉聽著只覺得眼前一花:「刺鳥他——」

  「菲奧。」

  夏邇不知何時站在不遠處。今天他並未穿著那帶有兜帽的黑斗篷,卻仍是一身黑的裝束,黑髮金眸,好看極了。

  「菲奧,潘多拉那邊你去一趟。」說罷,他朝著弗雷拉道:「跟我來。」

  弗雷拉撇下身後眾人,急急忙忙跟了上去,嘴裡還是那一句話:「請問,那個,刺鳥與阿壺他們……」

  「刺鳥無礙。他與菲奧有些親緣,菲奧不會害他。」夏邇領著弗雷拉走到門邊,側身讓她先進,「菲奧從沒見過壺豚,這些天玩得有些過了。我一會兒便叫人去把壺豚帶來。你放心,他們相處得還不錯。」

  夏邇的聲音帶著一種讓人信服的力量。弗雷拉忙點點頭,舒了一口氣,又擺手道:「不必不必,我這邊沒關係的。」

  沉默了一會兒,弗雷拉問:「我,我想去看看刺鳥。可以麼?」

  夏邇遲疑了一會兒:「抱歉。這要由菲奧來決定。我可以幫你問問他。」

  「啊,好的,真是太謝謝了。」

  又是一陣沉默。

  夏邇微微歎了口氣:「這裡是浮空城。下午會有一隊人馬前往雷霆山脈的方向,有什麼想要告訴家人的?」

  弗雷拉微微一個痙攣,心中全是百感交集。

  「告訴父親他們我很好……不要告訴父親哥哥他……就說,就說我們都很好!」

  「好。」

  「我,」弗雷拉張了張嘴,懊惱地將自己的腦袋整個埋進手臂中,聲音悶悶地道:「我很沒用吧?」

  「是啊。我以為你不知道呢。」夏邇道。

  弗雷拉不知是惱火還是無力,總之煩躁得很,只是把腦袋一直埋著不出來。

  然後,便感覺到了一掌微涼的溫度。

  夏邇伸手,溫和地在她頭上揉了幾把:「既然知道,就快些變強起來吧。」

  ————————————————————————————————————

  夏邇走後,弗雷拉呆著坐了一會兒,便跳起來打算去找刺鳥找壺豚。不親眼見見,她總是不能心安。

  匆匆地往外走,卻悶頭撞上了一個人。

  被撞到的姑娘哎喲一聲,腳跟倒也挺穩。兩人將將站住,弗雷拉先道了個歉,又比劃著詢問了菲奧的位置。

  那姑娘很和氣耐心地解釋了一番。最後介紹說自己叫路亞,與妹妹蘇亞兩人這幾天負責照顧弗雷拉。

  末了,她讚歎了一句:「弗雷拉真厲害,若不是你臉上綁了這麼明晃晃的一塊厚布條,我才不信你看不見呢!」

  弗雷拉看著眼前這張帶著些崇拜的、紅撲撲的臉,猛地一愣。

  弗雷拉仔細地看了看周圍,遠的,近的,鮮豔的素色的,眼前的視野似乎還比原來要清晰了些!

  她的確是感覺到自己的眼珠子在轉動的。一個大膽的想法激得她有些心急火燎。她乾脆就將找人的事情緩了一緩,耐心等著路亞將房間打掃了一遍,告辭離開。

  門才關上,弗雷拉便蹭的跳了起來,直直走向方才盯了許久的鏡子。

  鏡子裡,一個眼睛蒙著後厚布條的姑娘急匆匆地走來,那布條上裹著起碼指甲寬度厚的淡綠色藥劑,還有一些藥劑斑斑漬漬地透了出來。

  弗雷拉抬起手,鏡子裡的姑娘也抬起手。

  是的,是的。她看到了。縱使眼睛上包著這麼一塊布條,她依舊看到了鏡子中的自己!

  這和在邊陲之地奔命時,腦中閃過畫面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這,是真真正正看到的場景!

  弗雷拉死死盯著鏡中自己蒙著布條的雙眼,不知道現在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心情。

  很快,她低低驚叫了一聲。

  鏡子中,自己眼睛上的布條,竟然在逐漸地淡化!

  消,消失了!

  她匆忙伸手撫上眼部——還在!包裹著藥劑的繃帶明明還在!

  她湊近鏡子,看到了一雙比原來更亮了些的藍色眼睛。她的手微微顫著,將那布條緩緩解了下來,再湊近看。還是深藍色的,但原來那對兒和現在這對兒比起來,簡直就像是蒙了塵。

  弗雷拉混亂中靈機一動,集中了精神瞪著鏡中自己的衣服。

  果然,那衣服和原先的布條一樣,漸漸地淡化到透明。

  弗雷拉紅著一張臉,忙抽回視線,上上下下確認了好幾遍自己的衣服還在,便一步一個絆地躺回了床上。

  她垂著眼,手指輕輕隔著眼皮子摁著自己的眼睛。昨晚已經回想了一遍的、這一陣子發生的諸多事情,又一件件在她腦中回放。

  豁然開朗。

  弗雷拉深吸了一口氣,猛地張開雙眼,腦中一片清明。

  這,就是新生吧?

  ……再見,安卡梅洛斯,我親愛的少精靈王殿下。

  ……再見,我親愛的、過去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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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0-12 12:04:22 |顯示全部樓層
卷二 空中的新生 第二章 眼珠子的新用途

  待弗雷拉平靜了心緒,重新綁上那一截布條,打算出門尋找菲奧時,壺豚嗖嗖地竄了進來。

  弗雷拉手忙腳亂地接住它,卻聽壺豚一陣啾啾嚶嚶地哭訴菲奧怎麼怎麼欺負它了。

  她哭笑不得,換了好幾個姿勢才不那麼彆扭地任由壺豚在她臉上細細地蹭著,道:「好了,好了。夏邇說得對,看來你們處得確實很好。」

  「一點兒都不好啾!菲奧大混蛋!嘴巴和刺鳥一樣壞啾!」

  「刺鳥在哪兒?」弗雷拉忙問。

  「帶你去,啾!」壺豚用濕濕的小鼻子點了點弗雷拉的臉頰。

  ——————————————————————————————————————

  壺豚帶著弗雷拉找去刺鳥那兒。路上碰到了好些人,都以一種雖然好奇卻友善的目光打量著一人一獸的組合,不少人還主動出聲打了招呼,或提醒弗雷拉這個「盲人」前面有拐彎前面有噴泉前面有斯普蘭多大人走失的狗狗,總之是一派和諧。

  壺豚趴在弗雷拉的肩膀上,也仔仔細細地指著路。弗雷拉這才想起來她忘了告訴阿壺她的眼珠子又長回來了的事。

  順著壺豚的指引,弗雷拉七拐八彎到了一個巨大的建築前面。這棟建築的格調很奇怪,明明是銀白色的,建得還挺有光明教堂的風格,卻不知是哪裡違和了,總給人一種詭異的感覺。

  壺豚切切笑著:「菲奧不是好人啾。弗雷拉你不知道,啾,這些牆壁上雕的全是逆教的聖紋。」

  弗雷拉看著周圍僻靜,一個人影都不見,就低低地和壺豚說了下自己復明的事情,並問了問什麼是逆教。

  壺豚大驚,嗖地騰空起來,在弗雷拉面前扭成了各種各樣的數字形狀,要弗雷拉一一回答。如此重複了幾次,它才終於相信。

  「我不知道啾。我爺爺似乎說過異人和血脈什麼的,不過我忘記了啾。」壺豚示意弗雷拉邊走邊說,「逆教最初是由一幫和光明神殿對著幹的、暗黑屬性的傢伙建成的。其中主要包括暗精靈,血精靈,高等巫妖,塞壬,一部分獸人和一部分妖精。但是自從人類魔法紀元的到來,亡靈系魔法出現並且迅速地發展了起來。那些由墮落的人類轉變而成的低等巫妖不知為何並沒有被逆教接納,於是他們自己組成了新的團體,行事可比逆教囂張的多。如此一來,光明神殿的主要矛盾自然指向了那些亡靈法師們,逆教倒是漸漸淡出人們的視線了。」

  壺豚認真地思索了一下:「上一隻出現在這個空間位面的壺豚,是我的小叔叔。他說,在他回去之前好久,就已經鮮少有人知道逆教的存在了。」

  弗雷拉聽完覺得所得甚多。不過,「阿壺,為什麼你後面說話都不用加上『啾』了?之前的口癖果然是為了賣萌吧?」

  「……弗雷拉你比菲奧還要討厭!啾!」

  順著壺豚的指引,弗雷拉來到了一個碩大的暗色半透明晶體面前。那晶體表面被切割成極有美感的無數個平面,整個呈半圓形,如同扣著的碗一般。壺豚只能大概看到裡面有一團深色,指著那個說這就是刺鳥了。

  晶體擋不住弗雷拉的視線。在她眼中,晶體很快漸漸淡去,她看見刺鳥赤著上身躺在那裡,肚子上被戳出來的大口子早就不見蹤影,全身上下也看不出任何傷痕。

  刺鳥顯然在做有意思的夢。只見他時而砸吧著嘴,時而皺皺鼻子。神態卻很放鬆。

  只是——弗雷拉覺得是自己眼力不夠——刺鳥的胸腔似乎一直是靜止的,完全沒有呼吸的起伏?

  不過刺鳥的表情顯然證明他還活著。弗雷拉將這個疑惑很快丟去一邊,又上上下下打量了刺鳥一番,放下心來。

  勇士才不會這麼輕易就死掉呢。勇士大人,快醒來吧。

  弗雷拉笑著,招呼壺豚往外走去。

  ——————————————————————————————————————

  壺豚特地揀了條僻靜點的路,唧唧喳喳地在弗雷拉耳邊小聲地講了那天他們獲救的經過。

  「菲奧壞小子喊夏邇城主大人,被我聽到了啾。但是似乎知道的人並不多,這裡來幫忙的也不是下人,似乎都是學生呢啾。」

  「城主?學生?」弗雷拉大驚。

  「多數女孩子會喊那幾人叫『大人』,」壺豚擠眉弄眼地學了幾聲,「但男孩子就大多是規規矩矩地喊了『老師』喲,啾。」

  「老師啊……」弗雷拉思索著,「能拿到雷龍蛋的,怎麼看都不會是個普通的老師吧?」

  而且性格也不是很好的樣子……弗雷拉很小氣,她計較著在布爾村那會兒,這三頂黑斗篷坑騙她勞力的事情。

  「而且性格也不是很好的樣子。」一個聲音平板地重複著。

  「=口=!」

  弗雷拉看到眼前的三頂斗篷,噌噌地後退了幾步,下意識就想要防禦,但又知道自己的武力值比不過他們的千分之一,只好雙手尷尬地交握扭動著。

  「我,那個,我沒有……」

  「你說了。」菲奧毫不留情地指出,「你自己小聲地說出來了。」

  弗雷拉從沒有如此渴望掌握空間法師的瞬移技能。

  「我們剛巧回來,是菲奧感覺到了有人進入他的寶貝屋子,我們想來應該是你,就過來看看。」斯普蘭多笑著解釋道。

  「對,對不起。」弗雷拉很誠懇地道歉。

  「無所謂,」菲奧揮揮手,「看到了安心就好,免得我家整天被一個小丫頭惦記著。」

  弗雷拉連忙陪著說了幾句好話,正準備找個告辭離開。夏邇說話了。

  「而且性格也不是很好的樣子。」他又重複了一遍,「嗯?」

  ……性格好的話才不會這麼斤斤計較呢城主大人!

  說起來,這個人就是浮空城的城主啊。弗雷拉嘴上胡亂解釋著,卻在仔細地打量著夏邇。

  比起菲奧那種比刺鳥更甚的不羈與叛逆,或者是斯普蘭多那種智者一般的溫和,夏邇給人的感覺更多是沉靜。

  ……就像夜晚一樣。

  弗雷拉看著看著,突然就覺得不對勁兒了。

  衣服!衣服是怎麼回事!衣服淡掉了!

  弗雷拉艱難卻迅速地將自己的目光從夏邇身上拔了下來,一瞬間臉色紅得簡直不像話。

  唔,那個肩膀和腹部的肌肉真漂亮……又不像畫報上的那麼誇張……捏上去不知道是硬的還是軟的……說來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男人的裸體……啊不不馬房挑水的武叔除外?

  弗雷拉的思維正在無節操地瞬移著,卻突然覺得腦袋上一痛,眼前的畫面就開始虛化。

  「儘管深入地想——如果你不介意禮尚往來的話。」夏邇聲音有些古怪地道。

  待弗雷拉回過神來,她和壺豚已經站在自己的房間裡了。

  這會兒,她腦中那些關於夏邇漂亮身子的想法全都飛得無影無蹤了。

  「你儘管深入地想」——這句話,兄長也是說過的吧。

  那時候,兄長為了幫她解悶,帶著她去了傭兵之城參加聖火祭。

  那時候一切都還是她熟悉的樣子。

  弗雷拉撓了撓壺豚,讓她把門西勒變成的石頭吐了出來。

  藍幽幽的,中間有一小團黑色,一副和之前毫無變化的樣子。弗雷拉抱著石頭坐到了鏡子前,看著鏡子中披著長長劉海、劉海下裹著白色布條的自己。

  「哥,再會的那天,不會很遠的。」弗雷拉聲音堅定,也不知道是說給誰聽。她從桌上隨意抽出了一根頭帶,將陪伴了她八年的厚實劉海全數抓去腦後,高高地綁成了一隻馬尾。

  ——————————————————————————————————

  原本決定來到浮空城,就是因為這裡充滿了強者的傳說。現在,弗雷拉變強的念頭愈發急切了,因此在斯普蘭多前來詢問她今後有什麼打算、是否願意前往潘多拉學院與同齡人一起學習時,她想都沒想就同意了。

  斯普蘭多顯然有些驚訝,他還是盡責地解釋道:「有一點我必須先說明,潘多拉學院與大陸上一般的學院並不一樣。我們不收學費,但是要求學生在入學時以自己的靈魂為抵押簽下契約,在畢業之後為浮空城服務二十年,之後若是堅持要離開,也不能做出對浮空城有損的事情。這樣也沒問題嗎?」

  「沒問題。」弗雷拉乾脆地道,「我與兄長是因為開罪了將軍家才被趕了出來的,在不足夠強的時候回去,也只是給家人增添負擔罷了。拋開我們一開始就是朝著浮空城而來不說,你們不僅救了我們,還收留了我們,憑著這救命之恩,我以後就絕不會對浮空城做出什麼壞事。」

  「很好。潘多拉學院一年一休,現在正好是休息的時候。你也看到了,這兒可以算是教師公寓,也有許多學生假期時候會來這裡打工幫忙,除開能夠賺點兒小錢,也可以趁機找老師偷學一些課堂上學不到的東西。」斯普蘭多眨了眨眼睛,「壺豚一定跟你告了密,沒錯,夏邇就是傳說中的城主大人,而菲奧和我也幫忙打打下手。這事情知道的人可不多,怎麼,有覺得幻滅麼?」

  弗雷拉連忙擺手說沒有,趁機將三人大肆讚揚了一番。

  斯普蘭多失笑:「不必這樣。門西勒與我算是知交,夏邇與菲奧也都很好相處。我們三個明面上在潘多拉學院擔任教授,說不定你很快就能出現在我們的課堂上了。」他站起身來,最後補充道:「大約兩周之後開學,你記得留心時間。另外——雖說那天我不在場,但其中情況我還是知道一點兒的——有空去一趟火與金,在浮空城第二階面的廣場邊上,貢戈裡與他家孫女兒會很樂意聽到你的平安的消息。」

  貢戈裡前輩與薩曼莎!是他們聯繫上了浮空城!

  弗雷拉只覺得鼻子一酸。

  她不想再小心翼翼地說話,她不想再畏畏縮縮地生活。

  她不希望她的家人再因她遭到磨難,她不希望她的友人再因她費心奔波。

  弗雷拉想要更加……的生活!

  站到高處去吧!

  她緊了緊拳頭,眼神從未如此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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