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4 -【桂子飄香（網游）】《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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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0 章

　　第二天一進辦公室，就見一群人紮堆八卦。那封郵件果然一石激起千層浪，整個公司都傳得沸沸揚揚，林笑還煞有其事的取了個裝B的名字——「郵件門」。

　　「小桂，小桂，你收到郵件了嗎？」

　　「黃姐，你別叫我小桂成嗎？跟叫小鬼似的……」染染無奈，這都抗議多少次了。

　　「行行，怪我記性不好，快說你看沒？！」

　　「看了啊，張池嘉那封嗎？」

　　秦文裴笑嘻嘻湊過來：「染染，看不出你也這麼八卦啊！」

　　「做一個高素質的八婆是我的至高理想好嗎？」

　　「哎喲，英雄所見略同啊……」

　　一陣七嘴八舌的議論過後，染染得知張池嘉郵件的真實性至今沒有定論。有人說張池嘉騙錢有前科，此舉不過是新的騙錢手段；有人表示張池嘉一向孝順，只是遇人不淑，再狠也不至於拿自己母親健康說事；也有人疑惑張池嘉怎麼就不求助於媒體、社會、當地民政部門，都離職了還來公司哭訴算個什麼事？

　　公司方面也頗為被動，你說給予幫助吧一來張池嘉已經不是公司職員，二來事件真偽無從調查。據悉張池嘉離職後就回了老家，根本無從找起；那若是強硬拒絕報警吧，于情於理都說不過去，千百個員工盯著，稍有疏忽就會令人寒心。最終，高層們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反正人家帳號都提供了，捐與不捐捐多捐少都隨你，被騙了也與公司無關，幫了人也算買你一個心安。

　　「哎，上頭也真不負責任。」

　　「那是，領導各個精的像只猴似的，哪兒能讓你抓小辮子。」林笑撇嘴，轉身問一旁的染染：「師妹，你捐不？」

　　「捐吧……萬一是真的呢？而且據說她回老家了呀。」又頓了頓，染染結巴：「我，我少捐點，捐個200左右，被騙了也不心疼。」

　　「切，我還當你真聖母呢，原來你也不相信。」

　　= =
　　
　　晚上跟葉楓吃飯，染染坐在副駕上聊起了張池嘉的事。「你說是真的嗎？唉，其實她真的挺可憐。」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我跟你一樣無法判斷事實真相，更無法為你決定捐或是不捐。不過，一切量力而為。老子說過，施仁義也要講本分，儘量不去做本分之外的事。」葉楓見染染略有所思，正色道：「吃不上飯的人千千萬，治不起病的人千千萬，上不起學的人千千萬……該幫而無力幫的人太多了。如果你自己也沒有把握是行善還是助惡，就祝福她母親身體健康，長命百歲吧。」

　　「那就是……不捐？」

　　葉楓無奈一笑：「師妹自行領悟吧。」說完像是想起什麼事，拿過手機看了一眼：「下週六公司幾個部門組織竹去海古鎮旅遊，你會去吧？」

　　「去！當然去！」染染眉開眼笑的剝了一顆糖：「能占領導的便宜可是百年難遇，千載難逢。」

　　「原來師妹想占我便宜。」葉楓曖昧一笑：「只要你願意，隨時歡迎。」

　　>_<

　　我一點也不願意好嗎？
　　
　　「郵件門」的火苗漸漸偃旗息鼓，風平浪靜。染染最終還是往張池嘉的帳戶裡打了200元，她想來想去選擇相信人性的善良，人嘛，最終還是嚮往溫暖與美好。不只是她，部門裡不少人也都捐了一定數額，具體多少大家也不透露，總是怕到頭來結果是欺騙捐得多的會被嘲笑。= =

　　就在人們漸漸淡忘這事，開開心心準備週末出行時，「郵件門」再次有了意料不到的轉折。

　　這天下班，染染與林笑約好看電影，兩人打完卡急匆匆就走。剛出電梯，就見一抹熟悉的身影突然竄前，噗通一聲跪了下去，嚇得林桂二人呆呆站在原地。

　　「謝謝你們，謝謝你們……」那人一聲接一聲的哭訴，染染這才看清竟是消失許久的張池嘉，趕緊上前把她扶了起來。

　　公司其餘同事也陸續出來，見了來人都感詫異，聽說她一進門便跪的事蹟更是震驚鳥，很擔心張池嘉是不是被刺激得精神失常。趕緊彙報了領導，由莫董親自把她請進辦公室。

　　之後種種群眾再無法得知，紛紛猜測是不是又來要錢，或是感謝誰誰？甚至有人後悔捐款，覺得自己上當受騙。那時，葉楓只是冷冷表示：「你們每個人似乎都理由充分、邏輯清楚、思維嚴密、氣勢洶洶，但讓你們下定論，卻誰也拿不出證據。空口說話損人不利己，如果發現自己錯了良心上也會過不去，何不寬容一些？」

　　如此，一直到第二天臨時會議，大家看著臺上拿著錦旗的張池嘉，紛紛汗了……

　　原來，張池嘉被公司辭退後，念著公司最後時刻沒有報警給自己留了分顏面，愈是覺得過去幾年她真是白活了，早就沒臉沒皮。像是突然醒悟，張池嘉與混混正式分手，為了逃避對方的糾纏甚至躲回家鄉，切斷了與這個城市的一切聯繫。回家後才從朋友口中得知母親身患絕症，因為怕她擔心一直隱瞞……

　　張池嘉年幼時喪父，母親一手將她拉扯成人，本指望她能出人頭地，如今卻是如此不堪。那一刻，張池嘉甚至想到了死，可是面對母親枯槁的容顏，自己終究捨不得。想來想去，她覺得大港置業的同事經濟基礎都還不錯，與其去求生活拮據的親友們，不如找他們幫忙？於是鼓起勇氣發了那樣一封郵件，同時像本地政府部門求助。起初，張池嘉並沒有報太大期望，畢竟自己欺騙在前，大家對她失去信任也屬正常，可面對如雪片般飛來的救助款，短短一周就籌集了二十多萬，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如今她便是專程來感謝的。

　　最令染染吃驚的是，無數筆捐款中有一個人捐得最多，整整兩萬，那人便是葉楓。事後她問起：「你不是讓我不捐款，只祝她母親健康嗎？你自己捐那麼多。」

　　「我只是讓你自己判斷，沒提倡不捐吧？」

　　「那你真沒懷疑過她嗎？」

　　「我懷疑過她的動機，但是一點也不敢懷疑她母親有病。」葉楓苦笑：「說『不敢』是真的，就算我懷疑，在沒有確認之前也不敢亂說，那是一條人命。」

　　「我好像懂你的意思了……」的確，很多時候，我們懷疑不起。

　　「恩，好孩子。」

　　兩人相視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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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1 章

　　終於到了週六，大港置業的員工們迎來了期待已久的發團時間。天高雲淡，秋風送爽，喜年廣場人頭攢動，每個人的臉上蕩漾著幸福又淩亂的微笑。「滅哈哈哈，竹海古鎮，俺們來啦！」

　　染染跟林笑坐在一塊兒，一手抓著薯片，一手拿著王老吉，嘰嘰喳喳聊著八卦。車行了半個小時，漸漸遠離了C城範圍。

　　「師妹，把你的PSP帶過來，我們連線玩遊戲？」葉楓從第一排的位置晃悠著走到染染跟前，輕聲詢問。

　　染染能感覺到車裡的視線刷刷刷集中在自己身上，如雷達一般掃遍她的全身，支支吾吾開口：「你旁邊不是有人嗎？」她記得上來時明明看見大肥龍坐那，自己還瞪了他一眼來著。= =

　　「沒人，我旁邊位置一直空著，沒人肯坐。」

　　……是你不讓別人坐吧？

　　「那我就坐這兒聯吧，應該可以。」染染埋怨葉楓讓她成觀賞動物，恨不得從椅子上直接消失。葉楓像是不明白她的尷尬，就這麼杵在身邊，灼灼的盯著她。

　　「咳，葉總您坐我這裡吧，剛好前面沒人我可以睡會兒。」林笑實在受不了這種詭異氣氛，找個藉口逃之夭夭。破壞人JQ要遭天打雷劈！不抓住機會拍領導馬屁也是會天打雷劈的啊！！！

　　葉楓也不跟她客氣，直接就坐在了林笑讓出的位置。染染幽幽目送林染遠去，哀怨的從包裡拿出PSP：「聯吧……」

　　「在前面，我沒拿過來。」

　　「……」
　　
　　於是兩人就這麼聊了一路，談星星談月亮從人生哲學談到詩詞歌賦囧……染染開始還有些拘謹，後來車子一路顛簸，車上的人陸續見周公去了。這才放開膽子跟葉楓自然說笑，任憑對方一會兒摸頭一會兒掐臉……渾然不覺周圍的同事只是裝睡，半閉著眼偷窺領導和他師妹調情。= =

　　就這樣，整整四個多小時車程，染染與葉楓都沒有休息，嗶嗶了一路。等到了酒店，染染再也撐不住，洗了個澡倒床就睡。她可是早上5點過就起床了呀！
　　
　　一覺醒來，屋內已是漆黑一片。染染覺得頭重腳輕，胸口很悶，懷疑自己是不是感冒了。她掙扎著進了浴室，把自己收拾一番，看起來稍微有些精神。

　　一屁股坐在床上，柔軟的床墊讓她輕彈了兩下，染染扭頭發現電視櫃上有一份晚餐，四菜一湯。摸摸肚子，好像是有些餓，趕緊端起僅剩餘溫的飯菜安慰自己的胃。

　　飯後，房裡仍是一個人沒有，染染拉開窗簾，望向古鎮的夜色，突然有些心猿意馬。她把吃過的垃圾處理好，再換上一條長裙，罩了件外套，背著小包屁顛屁顛溜出門。
　　
　　今夜無月，頗令人掃興。染染在一片華燈映水中觸摸竹海古鎮的風韻，身邊景色被霧氣渲染得柔和，像是渡江的烏篷船，輕悠悠劃出一片碧波流螢。

　　「你也太不小心了。」

　　正陶醉著，忽然聽見熟悉的聲音。染染慢悠悠回頭，見葉楓站在她身後，右手還抓著另一隻皺巴巴的手，烏黑的指甲扣在自己的零錢袋上……

　　染染趕緊看了自己的包，果然已經被拉口一個口子，霎時驚出一身冷汗。她仔細打量著那個小偷，滄桑的臉龐看上去四五十歲年紀，抱著一個小孩，此時正委屈的望著自己。

　　「咦，葉總、染染你們在這兒幹嘛？」人群中探出林笑毛茸茸的腦袋。

　　「……」

　　「你是叫……林笑？」

　　「是的，葉總。」

　　「找個巡邏的過來，抓了個小偷。」

　　「哦哦，馬上！」話音未落便急匆匆跑了……

　　景區保安帶走了小偷，染染望著他們離去的方向愣愣出神。

　　「你怎麼出來了？還難受嗎？我給你帶的飯你吃了沒？」

　　面對林笑連珠帶炮的問話，染染嘴角抽搐：「恩，吃了飯好多了，謝謝你。」

　　「啊哈哈，葉總讓我帶的，葉總很關心你呀。」

　　染染摸摸鼻子看了葉楓一眼，沒有說話。葉楓到是沒有放過她：「吃飯時加熱過嗎？」

　　「沒……」

　　「一會兒胃疼怎麼辦？」

　　「……」

　　林笑一看這氣氛又要往溫柔纏綿向發展，自己這電燈泡當不得呀。「那什麼，染染我去逛會兒，有事給我打電話啊。」說完幾個竄身擠進人流消失了。

　　林笑過激的反應更讓染染不安，她吶吶道：「你抓小偷挺在行，怎麼不去當員警？」

　　葉楓沉默的凝視著染染，直到對方耳垂泛紅才慢悠悠道：「年輕時當過兵，也曾想過做員警，不過後來——」

　　「後來你還是選了滿身銅臭的資本家。」

　　葉楓大笑：「你就這麼對待你恩人？」

　　「反正也沒多少錢，都是零錢……」越說越沒底氣，染染索性住口。

　　葉楓歎口氣：「走吧，我們去轉轉。」

　　「恩。」

　　轉身的剎那，染染覺得手背微癢，那是葉楓溫熱的指尖擦過。染染失神，像是一個注滿水的氣球觸碰到肌膚，瞬間爆裂開來，水與破裂的衝擊讓人興奮卻綿軟，身體機能停止一切運作，只有瞬間的感覺還在。

　　她以為葉楓會牽住她，然而他沒有，只是輕輕擦過。

　　「別呆呆站著，擋別人路。」

　　葉楓的調侃讓染染有些不好意思，心中很是失落，一團亂麻跟了過去。
　　
　　此時天已全黑，古街上人流如潮，染染正覺得有些煩躁，恰好聽到一陣鐘聲，像是從遠山的寺廟傳出。

　　整個人逐漸安靜下來，忽然，古街上所有燈光全部熄滅，一瞬間的黑暗讓染染視不見物，心中有些驚慌。身邊有遊客竊竊私語，她卻不知身在何處，正不知所措，一雙溫熱的手蓋住她的眼睛。「別擔心，有我在。」熟悉的聲音略帶笑意，喚回了她逐漸剝離的三魂七魄。

　　「我的天呢……」

　　拉下葉楓的手，染染髮現整條街面變了模樣。如果說剛才的古鎮還有一些現代氣息的雕琢，那此刻已是天然去雕飾。大紅燈籠高高掛起，一串一串像是懸在屋簷廊角的冰糖葫蘆，照亮了整條街的喧嘩。所有招牌全部熄滅，店內只有盞盞微弱燭火，伴隨著遊人的心跳微微顫動。有風略過，河邊零零散散的荷花燈盞隨波逐流，像是欲流向天際，傳遞凡間最美好的祝願。

　　這一刻，染染仿佛穿越了時光的碎片，夢回千年。

　　一群身著古裝的妙齡少女從小巷中走出，隨手牽起身邊的遊客，伴著飄渺於三界之外的一曲清音纏綿擁舞。

　　一對對搖曳著旋轉著的遊人擦肩而過，像是綻開的出塵彩蓮，點綴煙雨紅塵。

　　葉楓順勢拉起她的手，想牽她繞到清淨處，卻隱隱感受到對方的抗拒。葉楓眼神閃過一絲失望，故作無謂的抽回手，忽然被一把拽住。

　　染染拉過葉楓溫熱的左手，認真凝視他修長的十指。再小心翼翼的將自己右手覆上，手掌攤開，掌心與掌心對齊。涼與熱的碰觸讓染染生出一種恍如隔世的錯覺，她彎曲手指，緊緊扣住，倔強抬頭看向葉楓。

　　此時的葉楓心中如萬馬奔騰，眼前的女孩一臉虔誠的望著自己，讓他不敢相信世上竟會有如此蠱惑人心的目光。他緩緩抬起另一隻手，再次蓋住染染雙眸。掌心眼睫微顫，葉楓俯身輕吻在唇畔，如羽毛墜地，落雪無聲。

　　那夜，空中無月，卻有全世界為我共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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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2 章

　　早晨醒來，染染回憶起昨夜種種，竟覺得不似真的。她扭曲在被褥中咬著被角：「這傢伙居然真敢親！初吻沒了沒了沒了……」

　　「染染，你還不起來，等會還要去竹葉溝燒烤呢！」

　　在林笑的摧殘聲中，染染沒精打采的起床梳洗，腦子還沒正常運轉。

　　「對了，你準備材料了嗎？」

　　「什麼材料啊？」

　　「靠！還好我早有準備，指望你還不得餓死！」說著從旅行袋裡掏出一堆東西，什麼竹簽兒小刀，鹽巴味精之類。

　　「師姐，你何必呢？」

　　「幹啥？」林笑奇怪染染一臉看白癡的表情。

　　「馬上又得裝回去……」

　　「……」
　　
　　山中氣溫較低，大中午了還有些微涼意。一群人分坐在各個燒烤架旁，一邊烤火一邊烤肉。

　　「染染，你不過去跟葉總一起烤？」葉楓的助理周詳奸詐一笑。

　　「去你的。」

　　其實今天一整天，染染都有些心不在焉，見了葉楓就躲，儘量避開他。她只要一想起昨晚那一吻，就覺得渾身冒汗脖子都熱得發燙，哪裡敢直視對方。

　　真是說曹操曹操到，一抬頭就見葉楓拎著兩串不知道什麼鬼的玩意兒施施然走了過來。

　　「唉，帥鍋就是帥鍋，拎著烤焦的雞翅都那麼風度翩翩。」

　　「……」

　　染染無語看著身邊的林笑，眼神鄙視。

　　「看什麼看，准你們親親，不准我YY啊？」

　　「哐當——」染染猛的站起，撞翻了架子旁的鹽巴罐，到是嚇了林笑一跳。

　　「怎麼了？」

　　「沒怎……」聽著那熟悉的聲音，染染聲音小得跟蚊子似的，又戰戰兢兢坐下。

　　偷眼瞪了一旁幸災樂禍的林笑，這下真完了，奸情曝光了……染染感覺到自己的臉蛋又能蒸雞蛋了。

　　葉楓坐在一群同事間談笑風生，也沒有刻意去逗染染，讓她稍稍放心。於是抬眼偷偷瞄他，見那人手拿一串牛肉，已經烤得焦黑。「嘔，這東西吃了會懷孕吧。」染染在心裡吐槽。

　　忽然，眼見一滴油就要滴在自己心愛的單反上，染染猛的上前搶救：「啊！我的小老婆！！！」

　　一陣安靜，染染搶過單反東摸摸西摸摸，確定沒事複又抬頭，見大家都尷尬的盯著自己，就連葉楓都有些表情僵硬，面上泛出可疑的紅暈。她眨眨眼，回想剛才的突發狀況，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是一邊嚷著小老婆，一邊朝葉楓方向撲去。當時所有人都以為……吧？

　　子啊，帶我走吧！

　　葉楓像是猜到了染染的尷尬，不動聲色的轉移話題，圍觀群眾都很配合的假裝失憶，繼續吹牛聊天。

　　唉……無地自容啊！
　　
　　抱著小老婆給不少同事拍了到此一遊的形式主義照，染染這才有空閒去拍自己想拍的景色。

　　竹子溝顧名思義是以竹子為主要構成，旅遊冊上介紹此地足足有7萬余畝竹林。清風搖曳、竹影婆娑，實乃翠甲天下，令人頓生超凡出塵、飄飄欲仙之感。

　　走了一路，拍了一路，她後悔沒多帶一張儲存卡出來。染染覺得有些累了，選了一張長凳坐下閉目養神。

　　一陣細碎的腳步聲擾亂了林間的寧靜，染染緩緩睜開眼，見葉楓站在自己身前，背對著陽光，滿眼笑意。

　　他自然而然的坐下，拿過染染手中的相機欣賞。「技術不錯。」

　　「嗯……」

　　「很喜歡拍照？」

　　「嗯……」

　　「我只做大老婆。」

　　「嗯……啊？」

　　「就算討我當老婆，我也只做大老婆，小老婆的不要。」

　　盯著那人的壞笑，染染心中亂成一片，這人怎麼就不放過自己！怎麼就非要整得我臉紅耳赤？她哀怨的瞅著葉楓，眼裡寫滿委屈，在外人看來完全是欲語還休的撒嬌。

　　葉楓哪裡還忍得住，低頭就想吻下，就在快觸碰到對方的一瞬，染染好像突然回過神一把推開他，站起來頭也不回的逃了。

　　望著林間慌亂的背影，葉楓十分愉快，心中似被什麼一點一滴漲滿。他壞笑的拿著相機掂了掂：「喂，你不要你老婆了啊？」

　　染染一個踉蹌，555，放過我吧……
　　
　　晚飯過後，染染覺得有些撐，便讓林笑幫她把東西拿回酒店，自己去街上轉轉。

　　此時還不到七點，太陽仍是掛在西邊，夕陽的餘暉掙扎著不肯散去，暈染得天空一片血紅。「美則美矣，看著滲人。」染染聳肩，一路上東瞅瞅西看看，好似劉姥姥近了大觀園，滿眼寫著好奇。

　　走著走著，感覺自己手被拉住，她以為是不小心碰到，條件反射抽回。下一秒又被用力拽住，染染詫異轉頭，見一小男孩跟在自己身邊，拉著自己的手，目視前方。

　　「小朋友……你拉我幹嘛？」

　　小男孩疑惑抬頭，看了染染一眼，頓時如變戲法似的嚎啕大哭。

　　「嗷嗷嗷，我爸爸，我要爸爸……」

　　周圍陸續有人圍觀，染染嘴角一抽，輕聲安慰：「不哭，我們去找爸爸好嗎？」抬頭四周看了看，見一中年男人快步走來，滿臉歉意溫和的笑。染染禮貌點頭，正要開口，人群中衝出一個披頭散髮的女人，一刀刺進中年男人的腹中……

　　刀與血。

　　刺耳淒厲的尖叫。

　　被痛苦扭曲的容顏，以及那雙猙獰至極的眼……

　　似有飛濺的液體從臉頰淌下，黏黏的，略帶腥甜。染染渾身冰冷，視線模糊，她條件反射的抱緊懷中的男孩。

　　「爸爸——」

　　撕心裂肺的哭喊刺破古鎮的祥和，也驚醒了在場所有人，他們或震驚或膽怯或猶豫不決，卻抵不過一個神志失常女人的瘋狂。

　　女人握著刀向人群一陣揮舞，雙眼佈滿血絲，眼球似要爆裂開來。

　　「混蛋！去死吧！」下一秒，女人由如脫韁的野獸的朝染染衝來……

　　「草！你們還是不是男人！」剛剛擠入人群的周祥一聲暴喝，話音未落，身旁的葉楓猛的衝了過去。情急之中一把攥住女人手中的刀，用力向內掰，折了刀尖的方向，另一隻手緊緊扣住女人的肩。那瘋子抵不過劇痛終於撒手，葉楓一把搶過刀用力卡住女人的脖子，臉色鐵青，像是失去了理智。

　　鮮血就著葉楓握刀的手順流而下，像古老部族的祭祀儀式，蜿蜒曲折，與眼底一抹夕陽模糊成一片……

　　「你瘋了？！」從麻木中驚醒的染染尖叫。

　　周圍的人群這才回過神，一齊撲向持刀的兇手。周詳緊張的過去按住葉楓，生怕他做出什麼無可挽回的錯事。

　　「我沒事。」人群中的葉楓漸漸鬆手，他連續幾次深呼吸，穩定住情緒，這才向染染走去。

　　染染放下懷中的男孩，任由他歇斯底里哭嚎，任由他撲向父親渾身浴血的身體。她雙腿軟弱無力，用盡全身力氣勉強站住，卻不能移動分毫。

　　一個深深的擁抱圈住她，緊得令人窒息。染染能清晰感受到對方有力的心跳，冰涼的指尖，微微顫抖的骨骼。

　　「葉楓，我沒事。」

　　對方沉默不答，只是更用力擁住她，最終輾轉為一聲歎息。
　　
　　再後來，古鎮的管理公司出面將此事壓下。瘋女人被員警帶走，臨走時怨毒的眼神仍讓染染不寒而慄。她不想知道那人的故事，不想知道什麼原因讓她這般殘忍，選擇在自己親生兒子眼前殺害他父親……

　　還好，中年男人只是受了傷，性命無憂。可憐那無辜的小男孩，怕是永遠也忘不了竹海古鎮那一抹殘陽如血。不知道他是否能夠健康成長，是否還能中氣十足的嚎著「我要爸爸」？
　　
　　「葉總受傷」的消息一傳十十傳百，整個公司的人都出動了，一群人擠在病房內吵得葉楓不得安寧。「行了，都回去休息吧。」

　　大家見葉楓真是疲倦，也不好再打擾，叮囑幾句陸續出了病房。

　　那邊剛做完檢查的染染走過來探望葉楓，正巧見戴菲瓏依依不捨的從病房裡出來，見是染染，毫不客氣的瞪她一眼。染染心中好笑，也不多言，當她是空氣淡定往病房走。

　　「喂，葉總要休息了！」

　　染染瞄著扯住自己的手，緩緩開口：「嗯，我看看他。」

　　「他不想被打擾——」

　　「師妹？進來。」

　　病房中葉楓清潤的聲音打斷了戴菲瓏未出口的後半句，染染嘴角帶笑意味深長的睨了她一眼，走進了病房。「哢嚓」，順手關了房門。

　　門外的戴菲瓏氣得跳腳，染染心中暗爽，氣死你就不讓你看啊哈哈！！！

　　「你關門幹嘛？」葉楓斜靠在病床上懶懶開口。

　　「呃……有蚊子。」染染面上一紅，胡說八道。

　　葉楓了然的笑笑，也不戳破：「這麼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我好擔心……」

　　「你擔心個P。」

　　「擔心我的貞操——」

　　「葉楓，你再胡說我回去了啊。」惱羞成怒後染染使出最後的殺手鐧。

　　「過來陪我坐坐。」葉楓變臉跟翻書似的，突然正經起來，朝染染招手。看著他手心纏繞的紗布，染染心中微酸，頓時化作一片柔軟。

　　拉起葉楓傷殘的手，輕聲道：「很疼嗎？」回想起剛才縫針時葉楓慘白的面色，她胸口仍是一抽一抽的。

　　「不。」葉楓抬起完好的手摸著染染腦袋，微笑著說：「我對你這麼好，你還要小老婆嗎？」

　　染染認真的直視對方，良久後，像是下定什麼決心：「有你就好。」

　　「嗯，我好……你也好？」

　　「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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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3 章
　
　　染染進公司後的第一次集體旅遊，就這麼草草結束。第二天回程的汽車上，儘管不識趣如大肥龍也自覺讓出葉楓身邊的位置，他與染染這一對辦公室JQ算是坐實了。= =

　　兩人跟來時的狀態截然相反，迷迷糊糊睡了一路。

　　同事們不禁感慨：葉總真是牛叉，都受傷了還能如此生龍活虎。

　　「染染昨天很早就回來睡了……」林笑微弱的辯解被淹沒在悠悠眾口，染染不知道自己的清白也隨著這一睡不復存在。
　　
　　回到家休養半日，本想去探望葉楓，打電話又不通。染染在家坐立難安，終於等到了星期二下午。

　　「葉總？他出差沒告訴你嗎？」林笑的詫異把染染愣在當場，出差了？他不是還傷著嗎？

　　「你們吵架了？」林笑察言觀色，小心翼翼問道。

　　染染搖頭，沒有回答。

　　葉楓這一走，就走了三天，期間更是沒有一通電話或是短信。他不打來，染染也不想主動。其實想想，葉楓從來沒跟自己表示過什麼，即使曖昧在竹海一吻，也並沒有兌換任何承諾。

　　「煩死了煩死了！」染染扔掉手中資料，收好背包去找薛靈約會。
　　
　　兩人找了一家店吃飯，席間薛靈見染染情緒低落，直接問她怎麼了？染染出神的盯著餐桌上插好的玫瑰，抿著唇不回答。

　　「我聽說你……跟你們那個——」

　　「別提行不，吃你的飯吧！」薛靈還在支支吾吾研究措辭，染染已經一筷子敲上盤子，不耐煩了。

　　「至於麼你，別人給你氣受，你跟我發脾氣？」

　　染染覺得心裡有愧，慌忙道歉：「……對不起。」其實話一出口她已經後悔了，自己這是怎麼了？跟個更年期婦女似的，看誰都不順眼，找誰誰添堵。

　　薛靈歎口氣：「你說你，這麼大個人了，還這麼面。喜歡就去爭取啊！」

　　「你根本不知道怎麼回事。」

　　「不就是你倆原本有一腿，現在他不聲不響消失了嗎？」

　　「……」一句話把染染噎住，隔了好一會兒才扭捏的問：「怎麼連你都知道了？」

　　「……」這下換薛靈支支吾吾顧左右而言他，染染也沒興趣多問，想喝杯水卻發現杯子已經空了，抬頭喚服務員倒水。

　　這不抬頭還好，一抬頭便看見左側靠窗的位置那個熟悉的側影——他對面坐著一位成熟女性，大約二十七八歲年紀，模樣並不十分美豔，可氣質溫婉頗有大家閨秀之感。此刻，葉楓正與那人相視而笑，好不愉快。

　　薛靈見染染拿著空水杯盯著某處發愣，順著她的目光望去，一看氣不打一處來，抄手一筷子敲染染手臂：「去問啊！有什麼想知道的直接去問！姐給你撐著！」

　　染染只是沉默的收回視線，機械的拿起筷子，一言不發夾菜。薛靈一陣暴躁，有沒有這麼面兒啊……

　　正想罵人，就見染染猛的站起，手抄筷子一臉堅決的朝葉楓那桌走去。「靠，還真是不叫的狗會咬人……」薛靈一個激靈，這丫頭眼神也太犀利了。
　　
　　還沒走到位置，葉楓已經看見了她，眼中閃過一絲詫異與驚喜，立即笑容滿面。他本想打聲招呼，卻見染染一臉面無表情，稍稍一愣又閉了嘴。

　　染染慢悠悠晃到女人背後，正對葉楓，想也不想開口就問：「這幾天去哪兒了？」

　　「Z市，出差，順便回趟老家。」

　　染染呆呆的，本想給別人一個下馬威，起碼殺他一個措手不及，不料對方卻是應付自如，看起來很輕鬆嘛。

　　「師妹還想知道什麼？」

　　= = 挑釁，絕對是挑釁！染染瞄了眼正轉過身好奇盯著自己的女人，面色潮紅：「葉楓，你是不是喜歡我？」哎呀，她豁出去了……

　　真是拼了命才講出這句話，染染倔強的直視葉楓，不肯放過他絲毫的表情變化。此刻，她真有一種趕赴戰場寫遺書的感覺……

　　「噗——」然而回答她的，卻是葉楓與他對面的女人肆無忌憚的笑聲。

　　「咚」的一聲，染染只覺得心臟重重落地，砸得生疼，面上仍是安安靜靜，甚至牽起一抹笑容，微微點了下頭，這才轉身大步走出飯店。

　　葉楓還傻在位置上，臉上保持著一絲僵硬的笑容。

　　「小楓，她是染染？」

　　不待女人問完，葉楓已經急匆匆從座位上站起來，有些懊惱與慌亂的追了出去。

　　「完了，這丫頭肯定誤會了。」葉楓心中默念，也恨自己得意忘形。見染染逼問自己的模樣太可愛，眼睛紅紅的像隻受驚的兔子，明明緊張的快哭了還強裝淡定……於是忍不住笑場，這下完蛋，不知道要怎麼才哄得回來。

　　出了門，早已不見人。葉楓急得滿大街亂竄，漫無目的奔走，涼爽的秋夜竟不能平息他的焦躁，額頭起了細密的汗珠。

　　「草！我這樣找什麼！」忽然發現自己手上捏著車鑰匙，本是打算去開車，腦子竟然漿糊了就這麼瞎跑一氣。葉楓強迫自己冷靜，沒關係，染染這麼單純還是挺好哄，可就是倔啊……
　　
　　無精打采的往回走，葉楓十分沮喪。染染一向害羞，今天能問出這樣的話已是鼓足勇氣，自己這一通傻笑，估計徹底打擊她自尊。看她最後頭也不回那范兒，不解釋清楚那丫頭絕對一輩子不會搭理自己了。

　　「喂，你在找我嗎？」

　　「……」葉楓循著聲音望去，見一個弱小的身影蹲在飯店門口的石獅旁。「你……」葉楓苦笑，原來自己也有詞窮的時候。

　　「白癡。」染染勾勾手指，葉楓如忠犬一般趕緊在她身前蹲下。

　　「那是我姐，你別誤會。」

　　「……」染染摸摸葉楓「狗頭」，笑眯眯道：「我早看出來了，不過是擔心你不好意思在你親戚前那啥麼。」

　　才不讓他知道自己是忽然想起薛靈還在飯店，這才折回去。又恰好看到葉楓氣喘吁吁的跑出來，於是決定再給他個機會，蹲守在門口。

　　「那你想好了嗎？」

　　「不用想。染染，我喜歡你。」

　　「……」黑暗掩蓋了染染的羞澀，此時她如變戲法一般從身後掏出一支玫瑰：「那送給你。」

　　「你……」葉楓嘴角微抽：「這花不會是……？」

　　「是啊，剛找你的時候就從桌上抽了一支，本想在大庭廣眾前送你的。唉。」

　　「……站起來吧，不累嗎？」

　　「腿麻了。」

　　葉楓牽起染染的手，打算強行拉她起來。

　　「葉楓。」

　　「恩？」

　　「我喜歡你。」

　　「……」

　　溫柔軟語，回蕩在桂子飄香的十月裡。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