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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伊人花開 -【盛世榮華】《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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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0 11:03:50 |顯示全部樓層
本帖最後由 官不聊生 於 2016-11-10 23:43 編輯

盛世榮華 作者:伊人花開

【內容簡介】:

  上聯:縱庶欺嫡非君子;下聯:寵妾滅妻是小人;橫批:此爹極品。

  莫名變成江南富商陸家嫡女,醒來便發現被泡在池塘里,這深宅大院還能清淨得了?

  人生一世、草木一春,看現代女特警陸清寧如何在古代謀平安自保,謀美好姻緣,將盛世中的富貴榮華一手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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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0 11:04:13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章 生死之間

  陸清寧驚恐的瞪大了雙眼,只覺得眼前一片黑暗,周身一片冰冷,四肢也根本不聽使喚。她這是在夢中溺水了?!

  那冰涼的荷塘水,很真切的往她嘴裡灌著,又有幾隻竹篙伴隨著尖利的嗓音伸過來,說是要拉她上去。還沒等她伸手抓住,那些竹篙頭就朝著她肩頭點來,甚至還用力敲著她的臂彎,戳著她的頭頂,嘶,好痛……

  這是怎麼回事?明明只是做夢,也會感覺到疼痛?!還有……灌進嘴裡的水好臭,還帶著些微的淤泥!

  這到底是夢是真,容不得她再細想了!被冷水浸泡的身子激靈靈打了個冷戰,神智也立刻清醒了一些,陸清寧立刻拼命聚攏精神,趁著頭部冒出水面猛地吸了口氣,微微眯起眼睛朝岸上望去。

  那兩個古代小姐打扮的女孩兒,竟大聲吩咐著身邊人,趁著她已經沒了力氣,趕緊再給她來上致命一擊!那個小一些的女孩兒,還搶了根大竹竿拼命朝她戳來!

  沒等她調動不聽話的四肢遊動著避開,這重重的一竹竿已經狠狠紮在她後背上,一陣撕裂般的痛楚立刻深徹心扉。

  嘶!隨著陸清寧一聲痛苦的吸氣,又是一股冰冷骯髒的水湧進她的口鼻,嗆得她不停猛咳,胸腔裡痛得就像炸開了,意識也越來越模糊……

  “岸上那一對,是我的同父姐妹,她們合起夥來收買了丫頭婆子,一心想要我的命……”腦海裡猛然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一時嚇壞了她,卻也立刻就驚醒了她。

  “可你卻不能剛剛穿來就再次沒命!陸清寧,趕緊打起精神來,用盡全身力氣逃生!看在咱倆同名同姓的份兒上,替我好好活下去!”

  原來是這個緣故!她穿越了!就在古代這個陸清寧即將溺死之時,她穿越了,她的魂魄,此時正寄身于這個陸清寧的身體裡!

  她面容淒厲無聲冷笑,這就是姐妹?這是什麼狗屁姐妹!

  她到某地出任務,不是只有組長于鳳亭才知道麼,若不是被這個親如姐妹的于鳳亭出賣,她怎麼會從酒店的大床上穿到了這個古代的荷塘裡?!

  不同時代的兩個陸清寧,只因為姓名相同,就連遭遇都如此悲慘的相似……

  又喝了幾口冰冷骯髒的水,肺裡嗆得錐心的疼,胃裡也脹得滿滿的,鼻子酸的要命,可這一切,都抵不過她滿腔的求生欲望。原主兒說得好,與其等待救援或是一死,不如自救!

  岸上那一對姐妹恐怕沒想到吧,就算原來的陸清寧不在了,還有她這個新來的陸清寧呢!之前那個沒扛住,現在的她卻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她要活下去!攔她求生者,殺無赦!

  想到這兒,她立刻拼盡全身僅餘的一點力氣,反手抓住又一枝點過來的竹篙,拼命擺動著麻木的肢體朝岸邊遊去。

  岸邊好像又跑來一群人?那淒厲的呼喊聲中帶著無數關切和焦急,看來這一夥兒才是來救她的,她得救了,她求生成功了!

  陸清甯欣慰的一笑,趁著意識尚未徹底迷失之前,將手中拽著的那根竹篙猛的一撥,只聽身邊連聲驚呼,那個年歲小些的女孩兒一個倒栽蔥跌進水裡,頓時濺起成片水花。

  還好還好,自己大半個身子已經扒住泥濘的岸邊了。陸清寧靠著僅剩的一點意識做出了這個判斷,隨即就是眼前一黑,腦海裡也立刻從淩亂變成一片沉寂。

  不知過去了多久之後……

  “陸清寧,快醒來!快醒來!!你要好好活著,一定要好好活著!記著替我孝順娘,照顧好弟弟,保護好自己……”一團越來越弱的人形光芒在她腦袋裡面哭泣著,哀哀的懇求著。

  這聲音雖小,卻像炸雷般立刻驚醒陸清寧所有的神識,正在一點點抽離活力的身體也驟然充滿了力量,她立刻一個鯉魚打挺,人已經端坐起來。

  “詐屍了!”嗷嘍一聲慘叫,伴隨著無數物體墜地破碎的聲音一同傳來。

  陸清寧眯眼冷笑。不管這個慘叫聲是誰發出來的,這人一定是她的敵人,不願看見她清醒,更不願看見她滿身是勁兒的活過來!

  “把這個亂喊亂叫的死丫頭堵了嘴,牢牢捆上拉出去,扔進柴房等候發落!”她厲聲喝道,“我還沒死呢,這裡也不是靈堂!咒我死者,我必誅之!”

  就在她坐起來的那一刻,腦海裡的那團光芒越縮越小,最終變得只有一粒螢火那麼大。這是原主兒拼盡全力留給她的殘存記憶,她徹底清醒的同時,原主兒的魂魄、已經徹底抽離了這具身體。

  陸清寧在心中雙手合十,默念逝者安息。感謝你給我留下這具身體,它從此就是我這個遠來的魂魄歸依之處,是我這一世的安身立命之所……因此,小甯兒,你只管安心去吧,你未來得及做的,有我呢。

  “我的姑娘,你終於醒了!”一個微微有些沙啞又帶著濃濃鼻音的驚喜聲在她身邊響起,這是她的奶娘蘇媽媽。

  她偏頭軟軟一笑,剛才的厲喝立刻變得有些奶聲奶氣:“奶娘,我、我肚子好餓,有什麼吃的沒有?”

  多虧原主兒臨去前給她留下了記憶。否則她怎麼辦,裝失憶?這招兒太老套不說,還容易惹人猜疑呢。

  蘇媽媽笑著抹掉臉上的淚水,柔聲商量她:“姑娘已經昏迷了三天兩夜,虛弱的身子暫時受不得補,奶娘且叫廚房給你熬些白粥勉強果腹,將養幾天再吃些好的可好?”

  “奶娘莫哭,我這不是好好兒的麼?白粥就白粥吧,再來個流油兒的咸鴨蛋,這兩樣兒我最愛吃了。”陸清寧輕笑。

  “若是姑娘這次醒不過來,我……我也活不下去了!”蘇媽媽的眼淚根本就擦不乾淨,一滴接一滴的緊跟著落下,惹得陸清甯連同她的大丫頭小素都是一陣心酸。

  “唔,嗚嗚……”方才被拖到廳堂裡的大丫頭小澄,嘴裡雖然塞進了一團爛布,卻還是拼命的扭動著發出各種聲音,分明是不服處置,兩個粗使婆子幾乎有些按不住她了。

  蘇媽媽正想吩咐婆子們將這丫頭速速拖出去,陸清寧已經飛快的下地穿上鞋跑進廳堂裡,伸手便捏住小澄的下巴,另一隻手也飛快的將破布掏出:“我看你這是不服氣呀!”

  “我……奴婢當然不服!奴婢只是沒想到姑娘昏睡三天后突然坐起,奴婢毫無防備,當然被嚇了一大跳。”小澄毫不掩飾眼中的不忿。

  “就算奴婢打碎茶壺一把茶盞兩個,外加一個瓷凳,姑娘也不能因此要了奴婢的命!大不了往後扣奴婢的月錢來賠償就是了!”

  陸清寧聽了這番話,捏在小澄下巴上的手立刻加大了力氣,幾乎能聽到骨頭的嘎巴嘎巴脆響。

  “奴婢是老太太賜下來的大丫環,三姑娘怎能對我用私刑!奴婢不服,打死也不服!”小澄淒厲的哭喊著:“我要見老太太,我要見老太太!”

  “不能對你動私刑?你還要見老太太?你當我怕你不成!”陸清寧不但不怒,反而咯咯笑起來,可笑聲還沒落下,隨手就是一個嘎巴脆的大嘴巴。

  小澄被這一巴掌直接抽懵了,連半聲痛都沒呼出來,半邊臉已經高高腫起,幾條指印透著詭異的血紅色,兩條鮮血亦從鼻孔中蜿蜒而出,稍傾就染透了她的衣襟。

  見到這一幕,按著小澄的兩個粗使婆子不由一臉驚疑,就連蘇媽媽也被驚了一個冷戰。

  “奶娘可是想告訴我,丫頭有錯,自有後院的管事媽媽懲罰她,我這種身份,何須對個下人親自動手,等傳到老太太耳朵裡,禁足一個月都是輕的?”陸清寧微笑著問蘇媽媽,“您先別急,一會兒您就明白了。”

  “小素別忙著給我備水沐浴,先帶個小丫頭去搜小澄的屋子,把能找到的所有金銀細軟全都拿到正房來,好叫小澄死個心服口服,也不枉她在我這清寧園伺候一場。”

  聽了這話,小澄立刻滿眼的不可置信,外加掩飾不住的慌張和恐懼。可為了活命,她還是立刻出言辯解起來:“姑娘拿小澄的金銀細軟作甚,小澄的散碎銀兩和首飾尺頭可都是主子們賞的,沒有半分來路不明!”

  “主子們?”陸清寧冷笑:“你既在清寧園做我的貼身大丫頭,就該只有我一個主子,哪裡來的主子們!難不成你早就反了天了?!”

  見蘇媽媽一臉恍然大悟的神情,陸清寧眯眼笑道:“奶娘可明白了?這該死的小澄是賣主求榮了!若不是她貪圖幾個賞錢,我怎麼會突然掉進水裡,又怎麼會險些沒了命?!”

  蘇媽媽顫抖著雙手一把薅住小澄的衣領:“怪不得!明明是你陪著姑娘去荷塘邊玩耍,姑娘掉進水裡險些淹死,你卻半晌後才從淨房出來,還哭哭啼啼說都怪你貪嘴吃壞了肚子……”

  “當時若不是太太房裡來人請姑娘,我帶人追到水邊,姑娘現在恐怕早已魂魄歸西了!你個死丫頭好狠的心,姑娘哪裡對不住你,你竟把她往閻羅殿裡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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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0 11:04:29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章 黑手上門

  輕輕把蘇媽媽拉開,勸慰著奶娘可莫氣壞了身子,陸清寧看似不經意站在小澄的身邊,腳下卻暗暗用著力:“恐怕你和你的主子們盼著我死,不是盼望一天兩天了吧?”

  “你幫你的主子們絆我入水,很怕我變成鬼也要找你索命,因此才在我落水後躲進淨房;方才見我突然坐起,更怕得個現世報,是也不是!”

  “你、你好狠毒!”小澄用力的抽著被她碾在腳下的手指,可手腕被捆著,陸清寧又踩得結實,根本抽不動一分一毫,不由嗚嗚咽咽哭起來。

  陸清寧又是咯咯笑了兩聲,嚇得小澄一陣哆嗦,慌忙偏過臉去,只怕另一邊臉再挨上一嘴巴。

  “塞上嘴拖出去吧,我不想再跟這個小嘍囉耗時耗力了。”陸清寧笑罷,便將地上那團沾滿灰塵和血跡的破布團踢過去,“冤有頭債有主,叫個死丫頭扛了所有罪過,我還沒那麼傻!”

  “我聽說三妹妹醒了,就過來看看。”一個清脆的聲音打門廳外面響起。

  待陸清寧皺眉偏頭看時,那聲音的主人已經進了屋,可能也是沒想到廳堂裡竟是這麼一個場面,這人隨即就嚇得嬌呼一聲,又趕緊用錦帕掩住口鼻。

  來者正是陸清甯的庶姐陸清瑩,在陸宅這一輩姑娘裡排行第二,是陸清甯的父親第三房小妾於姨娘所生,比她大四個月,現年十二歲。

  陸清寧眯眼打量著陸清瑩,一時也沒想到這個池塘邊的兇手之一還敢來探望她,又裝得一臉無辜之相。心中不由暗道,怪不得這身體的原主兒死得冤,有這麼一個口是心非的姐妹,能活得舒坦才怪了!

  “二姑娘救……”小澄不等把救命全喊出來,已經被個婆子一把薅住頭髮,將那帶血的爛布團塞了滿滿一口。

  陸清瑩的眼神一時有些慌張,可隨著那破布在小澄嘴裡越塞越緊,她那神色也隨之和緩下來。

  陸清寧微微一笑:“我正想聽聽這丫頭還要說什麼呢……這破布塞得還真及時!”

  那粗使婆子肯定是沒料到她會講這麼一番話,立時有些慌了手腳,看向陸清瑩的眼神也不由自主帶了些求助。

  只見陸清瑩眼珠兒一轉,立刻笑意盈盈挽上陸清寧的手臂,便欲往內室走:“三妹妹才從昏迷中醒過來,萬萬不能再動氣了。”

  “小澄雖說是祖母賜下的大丫環,畢竟只是個奴才,三妹妹何須在她身上費事,凡事有內宅的管事媽媽們處置呢。不如二姐姐扶你進屋躺一躺,陪著你說會兒話可好?”

  “你們兩個,還不快快將這死丫頭拖將出去,請了管事媽媽處置是正理兒!沒瞧見你們姑娘身子弱,動不得肝火麼!若是再將三姑娘氣個好歹,看我不去稟報老太太,扣你們半年月錢!”

  兩個婆子如同得了特赦令一般,哪管小澄在地上掙來滾去的,立刻拖著她就往外走去。

  陸清寧本想喝住她們問一聲,到底這清寧園是我的院子,還是這位二姑娘的,為何你們這般聽她的話。卻見小素已經捧著老大一個包袱邁進門檻,她立刻變了主意。

  “拖出去也好,省得我看了她心煩。不過這丫頭到底是我清甯園的奴才,還輪不到內宅管事插手處置,你們兩個給我看好了她,一會兒我再跟你們要人!”

  “若是哪個不經我同意,敢將這事兒捅到清寧園外頭去,就跟這死丫頭一個罪過兒!”她煩躁不安般擺了擺手,便跟著陸清瑩進了屋。

  見陸清瑩假作關切實則探尋的望著她,並不著急落座,陸清寧心中冷笑三聲,只管自顧自上床靠好,“小素把東西給我就行了,你去給二姑娘泡碗好茶來。”

  “這是大太太賞給三妹妹的補品吧?”被她的話語指引著,陸清瑩的眼睛立刻盯上了那只大包袱,眼神裡全是掩飾不住的羨慕嫉妒恨。

  陸清寧搖頭冷笑:“這是小澄那丫頭的私房,瞧見沒有,她只在我這清寧園當了兩年多的差,就攢了這麼多細軟,二姐姐房中可也有這樣的丫頭?”

  容不得陸清瑩接茬兒,她又立刻吩咐端茶進來的小素:“小澄那死丫頭竟然有這麼多私房,你也來開開眼!我瞧著她竟是比我還富有呢。”

  她話音未落,陸清瑩已經變了臉色。陸清寧才不管這套,只管自顧自的打開那包袱皮,嘩啦一聲便將所有東西倒個滿床。

  “這麼多玉鐲?!這麼大的珠花?!”陸清寧接二連三的念叨著,每念叨一樣兒,都要拿起來對著燭臺的光亮照一照,一邊照還一邊驚叫:“這塊玉好透,一定價值不菲!”

  “這是赤金啊,小澄這丫頭怎麼會有赤金首飾?這支金簪恐怕有八錢重吧,嘖嘖!”

  聽著她沒見過世面似的尖叫,陸清瑩的臉色越來越灰敗難看,就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

  “奶娘,奶娘!”陸清寧高聲喊著蘇媽媽,“小素你快去把奶娘喊進來,叫她看一看小澄做下的醃臢事兒!她這包袱裡,全是各種首飾頭面,樣樣兒都看著眼熟!”

  “只可惜我沒好俐落,記性也不大好了,一時辨不清那死丫頭這是偷了誰的!”越是陸清瑩在這兒,她越要喊,喊得滿清寧園都知道,甚至滿後宅都知道才好!

  這些玩意兒到底是誰是收買小澄的罪證,她壓根兒便沒想叫哪個人承認。

  在這種年代,奴才永遠是替死鬼。就算小澄那丫頭一時不忿,臨死前還想拉幾個墊背的,管不住嘴四處攀咬,結果也只有一個死。

  一起害她的丫頭婆子揪不齊,小澄的攀咬能起什麼作用?因此陸清寧寧願將這些頭面首飾說成是小澄偷的——幾位姨娘和姑娘連自己的門戶都看不好,丫頭婆子也需要齊齊換一批了!

  “不如奶娘親自去趟大太太的千疊園,請咱們太太處置這件事?畢竟這事兒發生在咱們大房,總不能還去麻煩老太太吧?”蘇媽媽一進屋,陸清寧就跟她商量道,“乾脆將小澄也帶到千疊園去,換些妥當人看起來最好。”

  看著蘇媽媽應聲離去,陸清瑩再也坐不住,急匆匆就站起身來:“既然三妹妹醒過來了,身體也沒大礙,我還是早點告辭吧。四妹妹當時也落了水,雖是沒一會兒就醒了過來,現在還不停地咳嗽呢,我再去她那邊看一看,也就該用晚飯了。”

  “哦?”陸清寧玩味的笑起來:“我還沒來得及與二姐姐說幾句話,你怎麼就要走了?”

  “我還想問你呢,咱們姐妹三個一起去池塘邊玩耍,為何我和四妹妹都掉進了水裡,獨獨二姐姐沒事?”

  她這話看似玩笑實則指責,陸清瑩連驚帶嚇,只差將後槽牙一口咬碎,卻還是強裝出笑臉:“四妹妹拿著竹篙想拉三妹妹上來,三妹妹一用力,反把她也拽進了水裡,三妹妹都不記得了?”

  陸清寧皺眉。這個陸清瑩還真是狡猾奸詐,這時還不忘反咬她一口,說陸清雅是被她拽進水裡的!那該死的陸清雅,若不拿著竹竿戳她,她怎麼會反手拽她!

  她可不是原來那個陸清寧了,什麼二姑娘也好四姑娘也罷,她不想再跟她們裝什麼姐妹情深,還不如借著這次落水之事徹底撕破臉,以後見面鼻孔朝天。

  想必聽說她醒了,她們倆也早有了這個準備!若不是她從二十一世紀穿來又及時清醒,恐怕她們早就聚在一起偷笑了吧?

  “四妹妹是為了救我?她有這麼好心腸麼?”陸清寧撇嘴冷笑:“好吧,就算她是為了救我才落水吧,二姐姐當時也在岸邊,為何不學她一樣拿竹篙救我,難道你當時就是個看熱鬧的?”

  誰知陸清瑩還真是個沒皮沒臉的,聽她這麼說,立刻兩眼含淚走到床邊:“三妹妹為何如此冤枉我?你瞧瞧我的手,都被竹篙磨破了。”

  陸清寧捏著她的手看了又看,似笑非笑道,“怪不得我的後背和頭頂都被竹篙敲破了,該不會是二姐姐敲的吧?要不你這手……怎會磨得這麼厲害?”

  見陸清瑩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眼淚隨時都會墜落,她毫不掩飾厭惡的皺起眉頭:“哎哎,我只不過跟二姐姐開個玩笑而已,你可別當真啊!”

  陸清瑩立刻拿著錦帕沾起眼淚來,話語聲裡帶著濃濃水汽:“我知道三妹妹不喜歡我和四妹妹,更不喜歡我們兩人的姨娘……可咱們畢竟是同父姐妹,三妹妹怎能與我開這種玩笑,這若是傳揚出去,我和姨娘還要不要做人了……”

  “二姐姐這是說的什麼話!”陸清甯冷冷一笑:“如果你名聲壞了,最先受你連累的就是太太和這些姐妹了,你以為我願意看見這結果?我都跟你說了,只是在我房中玩笑而已,我不說你不說,還會有第三個人知道麼?”

  “就說我這次落水吧,這是多虧撿回一條命來,否則這事兒傳到陸家外面去,人人都知道陸家幾個姑娘在池塘邊玩耍,我掉進水裡淹死了,你和四妹妹卻好好兒的,你們往後的日子,能好過得了?”

  “說句我本不該說的話,女孩兒家若是背個臭名聲,過兩年選夫家就得費死勁!因此我好的賴的說了一大通,也不過是為了勸二姐姐一句,往後說話做事多長幾個心眼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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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0 11:04:37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章 不得消停

  若她還是原主兒陸清甯,口無遮攔的火爆脾氣上來,一定會立刻告訴這位二姑娘,你和你姨娘若是真怕醜事傳開,就老老實實眯著好了,既是壞事做盡,又想要好名聲,這不是當了那啥還立牌坊麼!

  而如今的陸清寧,為了儘快在這個年代這個家裡紮穩根基,有些話是永遠不能說的,有些話卻必須得說。

  譬如方才那幾句,她若不明明白白說出來,往後還不一定遇上多少黑手呢。這陸宅裡到處都是假山池塘,保不齊哪天她又被推落假山下麵,一跤栽個頭破血流!

  她這一番話,果然將陸清瑩驚了一大跳,看向她的眼神裡,也多多少少帶了些將信將疑的意味。

  “二姐姐若是不信我的話,可以去問問你姨娘,我說的到底是不是那個理兒。”陸清寧就不信了,一家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甭管在哪朝哪代都一樣,偏到了這個大順朝就變了規矩?

  三姨娘於氏本就是陸家家生奴才抬房的,大宅子裡的勾心鬥角她哪樣兒不懂,否則她也不會先于太太生下庶長子。這麼一個內宅通,若想殺掉陸清甯給自己親生的女兒讓路,怎麼會做得那麼明顯,這不是授人口實是什麼?

  因此陸清寧斷定,買通下人推她落水一事,根本就是二姑娘四姑娘私下籌畫實施的。

  幾不可見的歎了口氣,她的眉頭皺得愈加緊了。也不知敲打陸清瑩這一番,到底能起多大作用?充其量就是少了明槍,卻可能多了暗箭呢。

  但凡有點腦子的人,誰不知道明槍易躲暗箭難防?眼下的她,卻只能做到先防明槍了。

  腦海裡的殘存記憶,只是原主兒那雙小孩兒眼睛看到的世界,對於陸清寧來說,這些資訊遠遠不夠,她總得先把自己盡可量保護好了,再謀劃其它不是麼!

  “我身子還沒大好,就不送二姐姐出院門兒了,到了四妹妹那裡,記得替我帶聲問候。”陸清寧想到這兒,也懶得再對著陸清瑩那張臉,立刻懶洋洋斜靠在床上,裝成大病初愈的模樣、有氣無力的下了逐客令。

  其實她不用裝,她是真的有氣無力了。要知道她足足昏迷了三天兩夜啊,醒過來不但沒飯吃,還對小澄動了武,又給陸清瑩演了戲,哪裡還有多餘的力氣啊。

  好在陸清瑩離開沒半刻,水草便領著小丫頭拎著食盒回來了。這古代還真悲催,煮個白粥也要這麼久!陸清寧端著粥碗呼嚕嚕喝著,心裡還不忘腹誹一二。

  見水草和小素都驚異的望著她,陸清寧忙扯過帕子擦了擦嘴:“都看著我做什麼?蘇媽媽不在,你們倆就想替蘇媽媽訓導我,姑娘家不能這麼不顧禮儀?”

  “人家不是太餓了麼,那些禮儀什麼的,明兒再說也不遲!”她跟原主兒的性格雖然挺像,卻學不來小女兒家一臉的羞紅,只好隨便扔出一句話,又埋頭對付起清粥小菜來。

  小素正想勸姑娘慢些吃別噎著,抬眼就瞧見蘇媽媽進了廳堂,忙匆匆迎出去,“媽媽為何這麼快就回來了?”

  陸清寧也放下粥碗偏頭看過去。蘇媽媽似乎神色不大好,是不是小澄的事兒令太太為難了?

  就算太太無法懲罰小澄又能如何,她不是早就說過,不在乎一半個替死鬼麼:“奶娘有什麼事只管告訴我,莫再這般藏著掖著。哪怕是天塌了,也得大夥兒一起想對策不是?”

  “大太太、大太太被老太太罰去跪佛堂了,說是、說是大太太打理大房事務不善……”陸清寧都那麼說了,蘇媽媽也只得支支吾吾回答起來。

  陸清寧輕挑眉頭,臉上看不出是喜是怒:“唔?這是因為我落水之事?這都三天了,怎麼今兒老太太才有工夫問太太的罪呢,那推我落水的人呢,老太太可找出到底是誰,並一同懲處了?”

  她方才還在想,既然她來到這個年代、做了這具身體的新主人,就得努力好好活下去,只有這樣才對得起自己又撿了一條命……

  誰知這才多大工夫兒,蘇媽媽就給她帶來了這麼一個消息——那位元極其不喜歡大太太的老太太、這具身體的繼祖母,還真是不叫人消停!

  可憐的太太啊,那麼善良又溫柔的她,怎麼偏偏攤上了一個妾室扶正的婆婆!在那老太太眼裡,但凡是妾室,都是可憐又可愛的,但凡是正室,都是面目可憎心腸狠毒的,太太再恭謹再孝順,也沒有半點用處。

  這老太太她怎麼就不想想,若不是老太爺當年的原配老太太過於柔弱善良,哪輪得到她上位!如今她做了正室,手段卻還是逃不開小妾姨娘那一套把戲,把陸家那幾位不是她親生的爺也全都帶壞了!

  “小素服侍我更衣,陪我去老太太那裡瞧瞧,看能不能給太太求求情。”陸清寧一把撥開椅子,哐啷一聲站起身來。

  “我的姑娘,你怎麼能這麼魯莽!難道你病了幾天病糊塗了?!”叫自家姑娘沖到毫不講道理的老太太那裡去磕頭下跪,蘇媽媽可捨不得。

  “奶娘是怕我身子太虛,扛不住一跪跪上幾個時辰是吧?這樣不是正好兒麼,若我壯壯實實的去了,還不得在老太太的門廊裡跪上半宿!”陸清寧倔強的堅持著——腦海裡那些殘存的記憶,似乎使她跟這具身體的親人血脈相連了。

  既是如此,太太有難她怎能坐視不理。記憶中,老太太的門廊她也不是沒跪過,膝蓋整整疼了大半個月呢……

  再說了,她正發愁那殘存的資訊不夠充實不夠全面,就有這麼個機會放到眼前,她陸清寧還就想真切的看看,這天天作妖的老太太,到底是個什麼分量!

  蘇媽媽拗不過自家姑娘,也只得由著她了。可等陸清寧換好衣裳要出去,卻不叫她跟著,蘇媽媽立刻紅了眼圈兒:“只叫小素跟著哪兒能行!若是我跟著姑娘一同去,還能幫姑娘擋一擋老太太屋裡的婆子。”

  老太太屋裡的婆子?陸清寧微微眯眼調動思緒,腦海裡立刻蹦出個兇神惡煞的肥胖媽媽,不由笑道:“奶娘說的是曹媽媽?她再凶,不也只是個下人麼,若是我沒落水以前,她囂張也就由她去了,如今我死過一回,還容得她一個奴才作踐我?!”

  “姑娘,六少爺來了!”不等蘇媽媽接上陸清甯的話兒,水草的聲音在廳堂裡響起,門簾底下隨即便鑽進來一個胖嘟嘟的小男孩。

  “姐姐醒了?”小男孩撲進陸清寧的懷裡呲牙一笑,才掉了顆乳牙沒來得及長出的門齒處、赫然露出一個黑洞,“姐姐可大好了?晚飯吃了沒有,用得香不香?這大晚上的,姐姐不在床上靠著歇歇,穿成這樣是要做甚?”

  這男孩正是陸清甯的同胞弟弟陸文淵,今年尚不滿七歲,因此還能出入後宅如入無人之境。

  俗話說的好,叫做百聞不如一見。陸清寧準備好了要見陸宅老太太,卻沒想到先見到了陸文淵。這孩子,還真跟記憶裡一模一樣!這不就是個標準的小精豆子麼!

  陸清寧只顧著在心裡嘀咕這些了,一時忘了太太還在佛堂裡受苦。還是蘇媽媽明白輕重緩急,輕輕把陸文淵從他姐姐懷中扶起來,低聲在他耳邊說了兩句話。

  “蘇媽媽別擔心。”陸文淵又咧嘴兒笑起來:“我知道太太被罰跪了,正要往老太爺書房去呢,聽說姐姐醒了,便繞道兒過來看一眼,既是姐姐挺好的,我馬上就走。”

  又做著鬼臉笑對陸清寧說道:“等我見到老太爺,就給老太太告上一狀!老太爺若是知道太太又被老太太刁難了,懷著咱們的小兄弟在佛堂跪了半會子,肯定會關她半個月禁閉!”

  匆匆說完這些話,陸文淵就對陸清寧擺了擺手:“姐姐你只管好好歇著吧,老太太那裡你萬萬去不得,我得趕緊走了,我怕娘在佛堂扛不住!”

  陸清寧來不及細想,陸文淵已經小兔子一樣躥出門外,從院子裡傳回來的腳步聲都在告訴她,這小子有多麼急切。

  等她納過悶來,立刻問蘇媽媽:“我聽六弟說,太太又有了身孕了?我怎麼不知道?”

  蘇媽媽又欣慰又難過的說道:“姑娘從池塘裡上來後,只剩下半口氣兒,太太一著急便暈了過去,給姑娘看病的郎中趕緊診治太太,結果便診出喜脈來……”

  “我還和太太房裡的高媽媽說呢,如果這一胎還是個男嗣,太太的日子可能會好過多了。可這佛堂一跪半晌了,會不會?”說完這話,蘇媽媽的汗眼瞅著就順著臉頰往下淌。

  “水草!”陸清寧破了音似的喊著:“快去,去太太房裡,叫高媽媽趕緊差人請個郎中來候著!有現成兒的保胎藥也趕緊熬一付備上,只等太太回來,立刻伺候著用了!”

  她現在能做的,似乎也只有這麼多了吧,根本都不如陸文淵能做的多。不過她真沒想到,太太竟然這麼倔強,都被老太太罰跪去了,有了身孕的事還不吐露半句。

  難道太太一直忍辱負重,等的就是這一天?還是怕身孕透漏出去引來災禍?陸清寧突然想起武則天殺女嫁禍王皇后的野史,再仔細回憶了記憶裡,太太那些柔弱總像似是而非,不由激靈靈打了個冷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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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0 11:04:47 |顯示全部樓層
第四章 取血救人

  “姑娘又要做什麼?”見陸清甯焦急的滿屋轉悠著,眼睛還時不時的望向門口,小素立刻上前扶住她。

  陸清寧呆呆站了會兒,終於開口問道:“我的小黑呢?”

  蘇媽媽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自家姑娘……到底是變精明了還是變傻了?看她方才懲治澄兒,還有吩咐水草那些話,分明是很伶俐的模樣,怎麼一轉頭又惦記起小黑那只死貓來了?

  “在床底下它總喜歡待的地方睡覺吧。”小素雖然也像蘇媽媽一樣,覺得姑娘這種時候不該惦記貓,到底還是輕聲回答了。

  “自打我醒了,這屋裡可挺鬧騰的,怎麼小黑一點動靜都沒有?”陸清寧說罷這些話,伸手就從床邊的小笸籮裡摸出一把剪子,“奶娘幫我找找它,莫叫他人知道,我懷疑小黑被小澄弄死了。”

  落水前的記憶,在她腦海裡無比清晰。小澄端著一盤點心,無比殷勤的勸她吃,可她才從千疊園回來,剛陪太太用過早飯,哪裡吃得下?那死丫頭便一手端著盤子一手抱著小黑出去了!

  “就算小黑被小澄弄死了,姑娘拿剪子做什麼?”蘇媽媽一臉的疑惑有增無減。

  “奶娘只管去幫我找它,若是它已經死了,我自有用處。”陸清寧咬了咬牙——她其實本想叫小素去廚房看看,有沒有新鮮的血可以用,可為了不被人發現蛛絲馬跡,只好……犧牲那只貓的屍體了。

  也就是半盞茶的工夫,蘇媽媽拿著帕子捂著小黑快速閃進門來,一臉的慌張與恨意根本掩飾不住:“姑娘說的沒錯兒,小黑果然……果然已經死了!這天殺的小澄,不但跟姑娘過不去,連只小貓也不放過,真是好狠毒的心啊!”

  “小素,你去拿銅盆打一盆底水進來,再叫水草守著門,誰也別叫進來。”陸清寧急急吩咐罷,方才轉頭對蘇媽媽道:“我猜是小澄端給我的點心裡,有那麼一半塊的不對勁,見我不吃,她又沒地兒處置,便抓空兒給小黑吃了。”

  誰叫原主兒分外喜歡小黑這只貓,這只貓又常常看小澄不順眼呢。陸清寧深深相信動物也是有靈性的,小澄深藏禍心不是一天兩天了,小黑不撓她撓誰!

  等小素將銅盆端進來,陸清寧立刻去接蘇媽媽手裡的貓——還好還好,也許是不久前才吃了毒點心,小黑的身體還沒完全僵硬,應該還能放出不少血來。

  一把將它按進水裡,水花濺起的同時,她立刻手起刀落。

  “小素把那個攢盒給我騰出來。”陸清寧把袖筒裡的帕子扔進盆裡沁足了血水,又隨手把蘇媽媽腋下的帕子扯了過來,照樣扔進銅盆,“都別哆嗦,它本來已經死了,就得死得其所。”

  “我只怕我動手晚了,太太肚子裡的孩子保不住!”

  說是這麼說,陸清寧心裡卻默默念叨道:對不起了小黑,不能給你留個全屍……我也是沒別的辦法了,犧牲了一個你,沒準兒就能救太太肚子裡的一條命呢!等我將那件事辦完,一定好好安葬你!

  將浸飽了血水的兩條帕子濕淋淋的撈起來放進攢盒,陸清寧低聲吩咐小素:“把這剩下的一點血水潑到外面花叢裡,小黑也拿個盒子裝了,先藏在我床底下,等回來再埋。小心些,別叫別人看出端倪來!”

  “記得把銅盆用熱水燙一燙,換些乾淨水來,我和奶娘好淨手。”

  “我的姑娘啊,你這到底是要做什麼啊!?”蘇媽媽這會兒才稍稍回過神來,立刻撫著胸口問道。

  陸清寧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您是我娘的陪房,小素是您的親生女兒,您告訴我,我可以信任你們麼?”

  蘇媽媽的眼淚立刻迸出,剛想伸手摸摸她的額頭是否發燙,又想起才抱過死貓,刷的一下將手縮回:“我的姑娘!你這是說的什麼話?該不是哪裡不對勁了吧?”

  “我沒什麼不對勁。”陸清寧笑著擺手:“您記著,太太好,我便好,您和小素也能跟著好,反之呢,太太和我若是不好了,您和小素也好不了。”

  “因此無論是六弟來時說的那些話,還是我方才和一會兒要做的事兒,只有我知您知小素知水草知,萬萬不能再叫第五個人知道,您明白不?”

  “等待會兒到了太太房裡,您一切看我的眼色行事。至於小素,就叫她待在門廊裡、跟太太那裡的丫頭們說說話兒吧。”

  她說罷這些話,也顧不得手上還有些血跡,快步走到妝台前,隨手拿起兩支赤金花鈿塞進袖筒裡。

  等陸清甯帶著蘇媽媽和小素到了大太太謝氏的千疊園,也就是盞茶工夫,謝氏便被高媽媽和兩個丫頭扶了回來。

  微微眯眼打量了謝氏兩眼,陸清寧只覺得她的面色黃得厲害,立刻快步撲上去做珠淚欲垂狀,又小心翼翼的不敢碰到謝氏的肚子。

  就算她認為謝氏想借這一次徹底翻盤,她也不敢肯定謝氏肚子裡的胎兒真沒事兒,何況翻盤這種事、只是她自己的猜測。

  等她流著眼淚幫高媽媽蘇媽媽將謝氏安置到內室床上,外面小丫頭也立在門外低聲回稟說,陳郎中已經到了。

  陸清甯迅速給蘇媽媽使了個眼色,叫她趕緊把那個攢盒拿過來。高媽媽本想給謝氏的床放下簾子便請郎中進來,也被陸清寧一把按下。

  “太太,您自己覺著身子怎麼樣?要不要請郎中進來請脈?”陸清甯低聲問謝氏道。

  方才她扶著謝氏進屋的時候,假借給謝氏擦淚,趁機在她臉上抹了一把。等偷偷低頭看過自己的手指,確實帶著些黃色,她更加肯定了之前的想法兒。

  高媽媽被陸清寧按住不許出去,早就急得不行了,卻又不敢說什麼,如今聽她這麼問起,不由急切道:“哎呦我的三姑娘,您瞧瞧太太臉色都成什麼模樣了,不請郎中看看怎麼行!”

  “我沒問您,我問太太呢。”陸清甯給了高媽媽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同時伸手接過蘇媽媽遞來的攢盒,打開盒蓋之後,給高媽媽和謝氏都看了一眼,這內室中立刻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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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0 11:05:03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章 跪求郎中

  那裝著血水帕子的攢盒一打開,大太太謝氏先是一愣,隨即就無聲的笑了,笑著笑著便流下了兩行淚:“高媽媽你看,我的甯兒和淵兒終於長大了,如此就算我肚子裡這個真真兒留不住,也不枉我熬了這麼些年!”

  陸清甯見高媽媽一直盯著她看,心中明白,恐怕這高媽媽根本就沒想到,她連血水帕子都準備好了!她一邊避開高媽媽的眼神,一邊低聲嗔笑:“高媽媽,太太跟您說話呢。”

  “啊?”高媽媽啊了一聲,亦如謝氏一樣掉了淚:“我的姑娘啊,你果真是熬出頭了啊。”

  陸清寧知道這聲姑娘不是喚她,而是喚太太呢。高媽媽是太太的乳娘媽媽,已經跟了太太二十八年,太太嫁進陸宅十三年,這其中的辛酸苦楚只有高媽媽最清楚,眼下這等時候兒,又怎能不惹出眼淚?

  “高媽媽派人請來的郎中,可是前幾天給我診病的那個?這人是否可靠?”陸清寧搜遍了腦海裡那部分殘存的記憶,卻根本沒有郎中一類外人的一點資訊,既是尋不到蹤影,那便只好開口發問了。

  高媽媽望了眼室門,見那門關得嚴緊,又跟廳堂隔著一個次間,也就放心的回答陸清寧道:“正是給三姑娘診病的那個陳郎中,太太的身孕也是他診出來的。太太最近這四五年的平安脈和各種補藥湯藥,全是出自他的方子,人好,醫術也好。”

  那她就放心了!陸清甯微笑著對高媽媽點頭,“那您說,這血水帕子是不是就可以……”

  說是這麼說,臨到做時,她還是有些猶豫。萬一那個陳郎中不像高媽媽說得這麼好,她接下來的那些招數可就沒了用處!

  謝氏似乎將陸清寧的猶豫看在眼裡,立刻低聲道:“高媽媽忘了跟你說,這陳郎中,是你外祖母薦來的,甯兒你究竟是怎麼想的,完全可以告訴高媽媽,再叫高媽媽跟他商量,娘琢磨著,他九成會答應。”

  陳郎中坐在廳中喝了半盞茶,也不見有下人出來請他進去看病患,正暗暗琢磨也許陸大太太吉人自有天相,旋即便聽得內室裡一片哭聲,不由皺眉暗道,難道還不等他救治,病患就已經滑胎了?

  他頭兩天過來時,可是給陸大太太留下特製的固胎丸了,難道這潛心研製了十幾年終於成功的藥丸、也有失效的時候?還是她遇上什麼意外了,比如摔了跟頭扭了腰?再不就是被哪個喪心病狂的小妾下了虎狼藥?

  “能否請陳郎中移步,至次間一敘?”他正在那裡琢磨究竟是何處出了問題,高媽媽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陳郎中自是不疑有他,立刻跟在高媽媽身後進了西次間,還不等坐定,內室門吱呀一聲開了,迎面走出個滿臉是淚的小姑娘,哐啷一聲便跪在他身前,嗵嗵嗵磕了三個響頭,這才揚起臉哭道:“求陳爺爺救我娘一命!”

  這是怎麼話兒說的?陳郎中一臉驚疑,難道是陸大太太不但滑了胎,大人的性命也危在旦夕?既是如此,就別再哭哭啼啼了,趕緊治病救人要緊啊!

  那滿臉是淚的正是陸清甯,既是太太和高媽媽都說陳郎中可靠,那就賭一回!她賭這陳郎中也看不慣陸宅裡的千奇百怪,更賭他醫者父母心,時時不忘惜病憐弱!

  陳郎中雖是驚疑,卻也不能任由陸清寧這般跪他,伸手欲扶她起來,卻由於男女之別不敢真扶:“陸三姑娘快快請起,這三個頭……可真真折殺老夫了!”

  陸清寧倔強的抹了把眼淚,依舊跪在原地:“三娘才一清醒過來,乳娘便跟我說了,三娘溺水之症極為兇險,若不是陳爺爺,三娘這條小命兒已經沒了。”

  “三娘尚未報答陳爺爺救命之恩,又要勞動您救我娘、救我那未出世的小兄弟,別說給您磕三個頭,便是三十三百也使得!”

  “三娘的親生母親,是這陸家的大房正室太太,三娘本身,亦是這陸家的大房嫡長女,可我們母女……”

  陸清寧哽咽的有些說不下去了:“我們母女連自保都不能,還要勞動陳爺爺一而再再而三的救命,若不是三娘身為女兒身,寧願拋棄這所謂的富貴,隨陳爺爺學一身治病救人的好本事!”

  她這話說到這個份兒上,陳郎中也微微有些明白了。想必內室中的陸大太太性命無礙,胎兒亦無礙,否則這陸家三姑娘就不會哭哭啼啼個不停,卻不請他速速進去醫治。

  這人啊,哪怕生在蓬門蓽戶,也比生在這種富商之家好上千般!這種商賈之家,哪裡還有半點廉恥規矩,寵妾滅妻,嫡庶不分,全然都不要了臉面!

  而在這天穎府,尤以這陸家最為不堪!上次這陸三姑娘落了水,也是他來診治的。就算陸宅的下人們都藏著掖著,說她只是一時失足掉進池塘,他這一把年紀了,還不知道這麼點兒貓兒膩?

  “陸三姑娘快快請起,有什麼話坐下說可好?”陳郎中不用再惦記病患安危,立刻就撚須微笑起來。

  “三娘謝陳爺爺憐恤!”陸清寧立刻從地上爬起來,淚漣漣的臉兒上也破涕為笑:“陳爺爺是明人,三娘亦不說暗話。我娘出事前,服了陳爺爺特製的固胎丸,因此一切安好。”

  “三娘想請陳爺爺幫個忙,只說我娘經您下了針,雖是勉強保住了身孕,可由於失了些血,也難免胎兒的先天弱症甚至呆傻……這樣也就能令那些別有用心的人死了心,不屑再對我娘動手。”

  陸文淵之前的話雖是寥寥幾句,結合她腦海中的零星片段,卻叫她知道了,這陸宅裡還有個相對講規矩的老太爺。

  既是有這麼一個老太爺,老太太罰了太太的跪、都會被他禁足,那麼,太太險些滑胎呢,有可能會生個傻子呢?老太爺又會將老太太如何?

  太太寧願倔強的跪了佛堂,也不把診出身孕之事吐露半點,臨去見老太太之前還專門服了固胎丸,在佛堂裡又偷偷抹黃了臉,不也正是這個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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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0 11:05:14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六章 混淆視聽

  就算明白太太的良苦用心,陸清寧這次出手,亦是一樣抱著扳倒老太太的目的,她還是只將話說了一半兒,只跟陳郎中說,這個計謀不過是為了提防別有用心的姨娘們。

  老太太再是妾室扶正,為人再如何不堪,畢竟也是她的長輩,和大房的姨娘通房不同。她若明說了這個計謀也是為了對付老太太,反被陳郎中認為她不孝,可就弄巧成拙了。

  聽了陸清寧的一番話,陳郎中頻頻點頭。若是他沒記錯,陸家大房的庶長子已經十多歲了,庶次子也已經八歲了,陸家大太太又一次懷了身孕,別有用心的人……可不會太少哦!

  “陸三姑娘真乃大孝女也,亦是滿腹的好計謀!”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他怎麼能不答應她的懇求?

  可憐了這陸三姑娘一個晶瑩剔透的玉人兒,偏偏托生錯了人家,即便她小小年紀便有這般膽量這般心思,這往後,也有得罪受呢——活在這種人家兒,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啊!

  “那便請陳爺爺移步進內室,給我娘診一次平安脈吧,雖說她眼下看似一切都好,畢竟也折騰了大半天兒,小心駛得萬年船。”陸清甯再次給陳郎中施了禮,便用目光示意高媽媽給他引路。

  可高媽媽早被她之前說服陳郎中的說辭震驚了,至今還未回過悶兒來,當然也就看不見她的眼神。直到陸清寧低聲嗔了聲高媽媽,這才回了神,匆匆打開內室門引著陳郎中進去。

  陸清寧未曾出來面見陳郎中時,謝氏很不贊成她出來拋頭露面。是她纏磨著說,她還是個孩子呢,何況她是太太的親生女兒,親自勸說總該比高媽媽多些分量,謝氏這才允了。

  跟在高媽媽和陳郎中身後走進內室,陸清寧悄悄的抹了把汗。在現代做過幾年特別情報工作,她自信她的演技和口才還是不錯的,可唯獨這個眼淚,她很怕它不能及時落下。

  本來她還打算,趁人不備時擰一把大腿好了。可方才走出內室門,才對上陳郎中那張很慈祥的臉,她立刻淚已漣漣——她莫名其妙的就穿到了這個大順朝,她爺爺可怎麼辦!她不在了,誰能替她照顧他?

  再想到眼下這個鶴唳風聲的處境,她更是恨得咬牙啟齒……

  若不是原主兒陸清甯在她腦海裡不停的提醒她呼喚她,恐怕她早就一樣淹死在池塘裡了吧!如今她雖然活了過來,看似也是活蹦亂跳的,這陸宅卻是個吃人不吐核兒的地方,還不知有多少兇險等著她呢!

  跪在地上哭泣的時候,她拼命的在腦海中搜尋著,可找來找去,除了大太太謝氏,她根本就找不到可以依靠可以信賴之人。

  既是如此,她從此便跟謝氏綁在一塊兒吧,就像她之前跟蘇媽媽說的話那樣,只有太太好了,她才能好……

  見陳郎中診脈時微微有些凝神皺眉,陸清寧立刻停止胡思亂想,關切的看向他。難道是太太的懷相有什麼不好?

  卻見他下一刻已經微笑起來:“大太太和三姑娘只管放寬心吧,母體安好,胎兒亦不錯,大太太只管照常安胎休養便好。”

  又轉頭看向陸清寧笑問道:“三姑娘可準備好了混淆視聽的東西?趁著老夫還在,可以叫可靠的媽媽端出去了。”

  陸清寧立刻綻開一臉笑容,接二連三的給他施了幾個禮,口裡還不停的說道謝謝陳爺爺,直說了四五聲後,這才低聲喚高媽媽:“將那些血水端出去吧,再吩咐兩個嘴快的婆子,到千疊園外面轉悠幾圈,最好在內宅裡走一趟才好。”

  她之前之所以從則天女皇殺女野史,聯想到謝氏的柔弱似是而非,就是突然對千疊園的裡裡外外起了興趣。

  原主兒陸清甯是個真正的孩子,並不知道什麼叫外松內緊,可是她知道啊!千疊園既然有個鬆弛的假像,謝氏的柔弱會不會也是個假像?

  只可憐那真正的陸清寧,竟然一直到死都以為,千疊園的婆子們嘴太碎,丫頭們又饞又懶,卻全然沒發現,那是太太給別人看的,沒有外人的時候,這千疊園裡根本就不是那副模樣!

  等高媽媽回轉內室時,也到了陳郎中告辭的時候。陸清甯跟在高媽媽身後進了西耳房,一把按住高媽媽拿起的兩錠雪花銀,又反手拿起用來賞下人的散碎銀兩袋。

  見高媽媽一副不明所以然的表情,陸清寧輕輕附在她耳邊問道:“陳郎中可知道我娘手頭兒到底是寬鬆還是窘迫?”

  高媽媽一下子明白了,不由寵溺的笑著摸了她頭頂一把:“怪不得太太說三姑娘長大了,今兒一瞧啊,三姑娘比媽媽還精明呢。”

  “就拿著這兩整錠出去吧,陳郎中與你外家熟識,莫在這點小事上還跟他弄彎彎繞。拿些碎銀當診金,根本瞞不過他不說,萬一瞞過了,他再把太太手頭窘迫的話傳到你外祖家去,你外祖母還不得心疼壞了?”

  “太太方才不是也與三姑娘說了,這陳郎中啊,年輕時便跟你外家打交道,是個極可靠的。可靠之人不用銀錢收買、他也可靠,不可靠之人,給他多少銀子也白搭。”

  陸清寧微微有些羞澀的低頭:“媽媽說的是,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既是如此,她那兩支赤金花鈿也省下了唄。本來她還想著,用些碎銀充當診金,再補上一點頭面,既顯得她們娘兒們在陸家過得窘迫,又顯得她為救母親奉獻私房真正純孝,還不會虧待陳郎中……

  送走了陳郎中,之前亂糟糟的千疊園立刻變得安靜祥和起來。微微眯眼瞟了兩眼窗外透進來的燈光,想起陸大老爺至今都未露面,陸清寧立刻在心裡狠啐了兩聲什麼東西,跟她前世的爹一個德行!

  “娘!我娘怎麼樣了?娘!”一陣嚎啕大哭聲突然從院子裡傳來,是陸文淵!

  “高媽媽和蘇媽媽陪著我娘吧,我出去看看我六弟。”陸清寧忙打床邊站起身來,匆匆向外走去。

  “姐姐,娘到底怎麼了?我聽外面巡夜的婆子說,娘流了好多血,娘是不是要死了?”看見陸清寧的身影出現在門廊下,陸文淵立刻哭著撲進她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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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0 11:05:27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七章 小精豆子

  “六弟可是一路哭著一路跑來的?你的奶娘和丫頭們呢,是她們追不上你,還是根本沒人隨著你一同過來?”陸清甯趕忙將陸文淵領進門廳,一邊給他擦著眼淚,一邊問道。

  要知道,眼下天色已經大黑了,陸文淵再機靈,畢竟也是個不滿七歲的小孩子,沒個下人跟著怎麼行?

  細論起來,她頭兩天的落水算什麼,他這個大房唯一的嫡子,才更容易招人黑手呢!總不能才謀劃著暫時保下太太肚子裡那個,又叫他出了毛病啊,太太不能沒有兒子,她陸清寧,也不能沒有親弟弟!

  “來了來了,三姑娘,奴婢們來了!”

  陸清寧的話聲剛落,就聽見這麼一聲。抬眼望出去,陸文淵的大丫頭山杏,此時正氣喘吁吁的扶住門廊立在外面,身後還跟著喘得更厲害的乳娘媽媽秦氏,她在門廳裡,也能聽見她們拉風箱一樣的呼吸。

  微嗔著看了陸文淵一眼,剛要責備他往後不能再這麼著了,陸清寧卻覺得不大對勁。這孩子剛才不是嚎啕的像個淚人兒麼,這會兒怎麼雨過天晴了?要知道,她可沒告訴他太太沒事兒!

  難道這孩子跟她一樣有備而來,她帶了血水帕子到了千疊園,他卻是在外面用嚎咷痛哭散佈消息的那個?

  這不可能!她隨即便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兒,要知道連高媽媽和太太都沒想到,她會做出個混淆視聽的決定,陸文淵又怎麼會這般配合她,這不過是趕巧而已。

  除非、除非他也是個穿越來的,要不就是重生的……陸清寧這麼琢磨著,轉而便覺得自己真好笑。難道她這是上輩子看小說看多了,外加自己真的演繹了一次魂穿,有些神經兮兮了?

  陸文淵顯然是被她時而皺眉時而苦笑嚇到了,慌忙拽住她的袖子搖晃起來:“姐姐怎麼了,姐姐哪裡不舒服?你還沒告訴我,娘怎麼樣了?你快告訴我呀,是不是娘不大好!”

  陸清甯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難道還能告訴他說,太太雖然保住了胎,卻有可能生個先天不足的小兄弟?這麼欺騙他,也太對不住他之前急吼吼的解救太太了。

  那就告訴他太太沒事兒?好像也不妥。一盆盆的血水端出去,外加陳郎中對外的說辭,可不單單是為了扳倒老太太,還要提防幾個虎視眈眈的姨娘呢。知道太太的身孕出了毛病,姨娘們便不會輕易動手,反之呢,還不全都各自想轍去了?

  “秦媽媽帶著山杏去東耳房歇會兒,我帶著六弟進去看看太太。”陸清寧眼下也沒什麼好說辭,只得先把下人打發了。

  也許是原主兒陸清甯就是個孩子的緣故,陸文淵雖然才從千疊園搬出去沒多久,她根本就不瞭解他的奶娘和丫頭是何種人。眼下這種時候,也沒空兒瞭解下人,先打發了是真的。

  “娘,娘您怎麼樣了,娘您頭疼麼?”陸文淵被陸清寧領著手進了屋,一眼就瞧見謝氏臉色焦黃的躺在床上,冬日裡的束額巾也被翻出來戴上了,淚水立刻滿滿的汪在了眼眶裡。

  陸清寧直想笑。她方才確實想得太多了,文淵就是比尋常孩子更機靈點兒罷了,太太戴著抹額只是裝裝樣子,他便以為太太犯了頭疼病,孩子終歸是個孩子啊。

  等謝氏低聲笑著告訴陸文淵說,娘挺好的,就是需要多歇歇,陸文淵的小眉頭卻皺得更緊了:“可是我來時的路上,下人們都在低聲嘀咕,說娘流了不少血,我得想想,有什麼好吃的能給娘補點兒血呢?”

  高媽媽忙笑著接了他的話:“六少爺莫急,小廚房裡已經燉上了補品,桔梗也在穿堂裡看著銀吊子,給太太熬藥呢,等太太喝罷藥再用了補品,過幾日便大好了。”

  陸文淵看似不大信,又皺眉看向謝氏,直到謝氏頻頻對他點頭,他面色才逐漸好看起來,小手兒卻將謝氏的胳膊拽得愈加緊了。

  探出另一隻手愛撫的摸了摸他那小臉蛋兒,謝氏便囑咐高媽媽道:“叫小廚房做些姑娘和少爺愛吃的菜,留他們在千疊園用晚飯吧。我折騰了這一回,把他們的飯都耽誤了。”

  施紅和桔梗幾個丫頭這會兒也陸陸續續進來了,見謝氏面色雖差些,卻沒什麼痛楚的神色,便由桔梗上前服侍著謝氏、將剛熬好的藥喝了,施紅留下聽使喚,其餘幾人又前前後後離開。

  陸清寧見狀,不免在心頭笑道,這是得虧換了她,若是原主兒的話,等回到清寧園,又得跟蘇媽媽念叨說,太太的丫頭們如何如何不懂事。

  之前內室裡發生過的這些事兒,在場的人越少越好,當時那幾個丫頭哪裡用吩咐,只接了高媽媽一個眼神、便訓練有素的退了出去,分明就是出去站崗放哨了——她做了五年多的特情工作,還能看不出這個。

  “三姑娘和六少爺只管去東次間用晚飯吧,太太這裡有奴婢和高媽媽就成了。”施紅笑吟吟的給陸清甯和陸文淵施了個禮,便打著簾子準備送二人出去。

  陸清甯拉著陸文淵的手,兩人皆依依不捨的回頭看著謝氏,直到謝氏對他倆擺了擺手,兩人這才齊齊說道:“太太先歇著,用罷晚飯我們再回來陪您。”

  又囑咐施紅說,不如將西次間臨窗木炕上的炕桌抬到稍間裡來,待會兒也好喂太太用飯,陸清寧便攬著陸文淵往東次間去了。

  “奴婢瞧著咱們三姑娘像是長大了呢。”身後的門尚未關上,陸清甯便聽見施紅這麼跟太太說了句,也不知說的是她為人處事變了呢,還是說她個子長了。

  姐弟倆緊挨著坐在桌子邊,大概盞茶工夫,飯菜便擺了滿滿一桌。陸清寧看著眼前各種叫不出名字的菜式,不免饞涎欲滴,要知道她可是好幾天都沒吃飯了,之前那罐子白粥,也只才喝了一碗。

  “在清寧園的時候,喝白粥沒喝飽,我還能再吃點兒麼?”她頗有些可憐兮兮的看向蘇媽媽。

  除了背上和頭頂那些竹竿戳壞的小傷,她已經跟常人無異了,可能是昏迷的那幾天,就是她和這具身體的適應期。

  可是蘇媽媽哪裡知道這些呢,萬一還攔著她不叫吃,她也沒轍呀。她才清醒過來的時候,蘇媽媽可是說了,虛弱的身子最好吃些稀軟的,眼前這些菜不是雞就是魚,只有個白菘還是用火腿燒的,恐怕吃了不好消化吧?

  蘇媽媽卻笑道:“姑娘若是想吃,便吃些吧。本來奶娘還擔心,姑娘醒了後且得養些日子,可如今瞧著,姑娘分明是大好了。”

  陸文淵吃得可真香,這孩子不是心太大,就是太聰明!陸清寧端起飯碗的那一刻看了眼他,還不忘這麼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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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0 11:05:39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八章 不清不雅

  也是這個時候兒,陸宅四姑娘陸清雅的清雅園裡。若在往常,這四姑娘陸清雅早就用罷了晚飯,這會兒肯定已經纏著幾個丫頭陪她玩兒上了。

  可是眼下,因她咳嗽得厲害,一頓飯斷斷續續用了小半個時辰,最後惹得自己也厭了,索性將碗咣啷一推:“我不吃了!乾脆餓死算了!”

  “姑娘又耍什麼小脾氣呢?”奶娘呂媽媽立刻從廳堂裡撩開簾子探頭看進來。

  丫頭如畫忙接了話茬兒:“媽媽快來勸勸姑娘吧,就因了總咳嗽,姑娘連飯都不想吃了。姑娘本就身子骨兒弱,這兩天又不大爽利,再吃不下飯去,可如何是好?”

  呂媽媽匆匆走進來,好言勸慰陸清雅道:“要不拿那個鴨子湯泡些飯,姑娘勉強再吃些?”

  “不吃,就是不吃,便是給我龍肝鳳膽我也不吃。”陸清雅賭氣喊了一聲,“如畫快將這飯菜和炕桌收了去!我困了,我要睡了!”

  陸清寧不但沒淹死,還把她拽進了水裡,她實在意難平!本以為這次能徹徹底底出了這幾年的氣,誰知道還是功虧一簣!

  “姑娘這是怎麼了,才吃罷晚飯就要睡,對身子不好啊。”二姨娘宋氏的聲音及時在門邊響起。

  呂媽媽和如畫對視了一眼,齊齊的松了口氣。既是宋姨娘來了,便能勸勸姑娘,否則就憑她們倆,哪裡應付得姑娘這脾氣。

  “姨娘怎麼來了,今晚不用陪著爹一起用晚飯麼?”陸清雅有些驚訝。最近這半月來,爹爹總去她姨娘的曉月苑用晚飯外加過夜,姨娘還跟她說,她們娘兒倆的好日子要來了呢,怎麼今兒……

  “你爹被老太爺叫去了。”宋姨娘笑說道。

  “老太爺將爹喊去了?”陸清雅沒大弄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不是爹最怕老太爺了麼,怎麼姨娘還能笑得出來?難道是幸災樂禍呢,這可不應該啊。

  呂媽媽又和如畫對視了一眼,兩人便前後腳往外面走去。宋姨娘每次來,她們都會回避,這次當然也不例外。

  見兩人的身影消失在門外,宋姨娘走到陸清雅身邊放低了聲音:“太太又有了身孕。”

  太太有了身孕難道還算她們娘兒倆的喜事?陸清雅不明所以然的望向她姨娘,卻只見宋氏一臉的笑意愈加濃厚起來:“可惜,太太才被老太太罰跪了將近一個時辰,差些沒小產,說是血水就端出來兩大盆!”

  陸清雅立刻來了精神,之前懶洋洋斜靠在大引枕上的身子,也騰棱一下坐直了:“真的真的?姨娘是如何知曉的,姨娘去千疊園看過了?”

  “還用看麼,”宋姨娘笑著輕撫她的肩膀:“老太爺書房裡的丫頭喜墨來姨娘這裡找你爹,就是這麼說的。她們前腳剛走,千疊園的金婆子又來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這金婆子就愛拿著太太那裡的事兒換賞錢呢。”

  陸清雅一時覺得心也不慌了,嗓子眼兒也沒痰了,滿心滿臉都是歡喜:“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兒!”

  她姨娘哪點兒不如太太呢?論家世,太太的娘家雖是皇商,到底還是商人之家,沾了商字就落了下乘,宋家卻是個書香門第,姨娘的爹好歹也是個舉人;論長相,姨娘也比太太長得俊多了,太太那長手長腳的模樣,哪有半點兒江南女子的靈秀氣兒!

  要知道,姨娘在家做姑娘時,既能吟詩又會作畫,只可惜因為家貧……老太爺便死活都不同意爹爹將姨娘娶為正室。

  姨娘不得已,只好淪落到給爹爹做小,連累得她陸清雅一出生便掛了庶女的名頭不說,弟弟也只是個庶子,娘兒仨這輩子都得被太太和陸清甯陸文淵壓制一頭!

  陸清雅不想認這個命。老太太不也是妾室扶正做了填房的麼,只要她們娘兒們一起努力,她姨娘一定也能行。

  “那姨娘接下來打算如何做?”她抬頭望向她姨娘,她姨娘卻緩緩搖頭,顯然還沒想好呢。

  不過這事兒也急切不得,再等上個一半天仔細籌畫也使得,陸清雅這麼想著,便高聲喚如畫進來:“使個小丫頭跑趟大廚房,叫她們給我做一盅兒燕窩粥,再撿些新出籠的茯苓軟香糕來。”

  如畫頗有些為難,“姑娘,咱們已經取過晚飯了……”

  陸家後宅的大廚房,只管給各個院子供應份例的三餐、外加適量宵夜與點心,若是哪位女眷想要超出份例之外的飯菜,便得拿著銀子去;再不就像大太太謝氏那般,在自己院中的小廚房單另起火,食材和廚娘都自己置辦。

  若只去要些茯苓軟香糕,還不算什麼難題,可那燕窩粥……

  陸清雅登時便急了:“怎麼,我前幾天才剛落了水,眼下還病著,要吃碗燕窩粥也成了難事?我到底還算不算這陸家的姑娘了!”

  敢情太太和陸清寧院子裡都有小廚房單另開火,她這清雅園呢,要廚房沒有,要銀子也窘迫,竟淪落到吃碗粥也跟要飯的一般!

  見陸清雅這般,宋姨娘才從太太那裡得到的好心情也立刻一落千丈。怎麼她們娘兒們這麼命苦,別人卻能吃香喝辣不眨眼!想是這麼想,卻終於還是商量陸清雅道:“姑娘既是想吃,便叫丫頭拿著銀子去。”

  “等你爹從老太爺那兒回來,姨娘與他纏磨一番,看看能不能給你這院子里加個小廚房,再配個會燒飯的婆子。實在不成,他也能給你添些體己錢不是?”

  “姨娘,難道你甘心過一輩子這種天天向人伸手的日子麼!”陸清雅怨毒的看著宋氏。

  一樣都是她爹的姨娘,三姨娘於氏不過是個家生奴才抬起來的,可人家仗著有庶長子撐腰,外加給老太太做過二等丫頭,如今在這後宅裡,那是要人脈有人脈,要臉面有臉面,若是二姑娘想吃燕窩粥,別說是一碗,便是十碗都使得。

  為何到了她姨娘這裡,偏偏就告訴她說,想吃燕窩就拿著銀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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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10 11:05:52 |顯示全部樓層
第九章 大快人心

  宋姨娘被陸清雅這麼看著,立刻覺得臉上火燒火燎的,心裡也別提多委屈了。四姑娘這是埋怨她沒能耐,既鬥不過於氏也護不住姑娘,既沒銀子也沒本事?

  宋家是讀書人家不假,可也太貧寒了些,那種穿不起綢吃不起肉的日子,她可不想過上一輩子……若不是她當初一心進了陸家,反而聽了娘家爹的話、只管找個門當戶對的男子做什麼正室,哪有眼下這種日子過!

  她跟太太和于姨娘比起來是苦了一點兒,可一對兒女好歹也算大戶人家的正經姑娘少爺吧?大老爺最近往曉月苑跑得勤,她多費點心計好好攏住大老爺,四姑娘再懂事些,過兩年選個好人家兒,好日子就要來了呀。

  宋姨娘這麼一想,便咬咬牙拔下頭上的石榴簪,三兩下將簪頭擰開,抽出一個小紙卷來遞給陸清雅:“這是你爹前兩天給姨娘的銀票,你先拿著。我聽你咳得厲害,還是先補養好身子要緊,後面的事兒慢慢籌畫好不好?”

  “是姨娘說的這個理兒,”如畫上前兩步接了話茬兒:“姑娘再不忿,眼下這身子不好,說什麼都白搭,還是先養好自己個兒才為上策。”

  “外面都在說,老太太已經被老太爺下了禁足令!若是老太爺有心,再親自派人仔細追查三姑娘落水一事,姑娘在此刻鬧將起來,不是正正好好撞進老太爺眼皮子底下!”

  如畫這話裡似乎有話?宋姨娘抬頭瞧了如畫一眼,再看四姑娘一臉的恨意難平,不由便打了個冷戰。

  不是說幾位姑娘一同去荷塘邊玩耍,三姑娘不小心失足掉進水中,四姑娘為了救那位,還一同栽進水裡麼,難道這裡面還有別的事兒?

  “我的姑娘!你、你這也太膽大妄為了吧!”宋姨娘突然想明白了,立刻驚呼出聲:“若是三姑娘淹死了也就罷了,我聽說她今兒已經大好了,你就不怕她將這事兒捅了出去!”

  陸清雅不屑的撇嘴一笑:“就憑她?她如何往外宣揚啊,說我推了她一把?我當時可離著她兩三尺呢,是她的丫頭小澄踩了她的裙角,弄得她一個趔趄,小澄想扶她又沒扶好,她才掉進水裡,跟我有何干係?”

  “為了救她,我還掉進水裡了呢,她若是不要臉就只管四處宣揚去,看別人不罵她個狗血噴頭,說她恩將仇報!”

  “姨娘有這工夫擔心我,還不如趕緊回曉月苑打扮打扮。等我爹被老太爺罵個灰頭土臉回來了,見姨娘捯飭的美,什麼不開心立刻全忘光了,姨娘也好趕緊再給我生個小兄弟兒出來。”

  宋姨娘的臉頓時紅得如同煮熟了的蝦子。四姑娘可才滿十一歲,這、這閨房之樂,還有之前那份狠戾,都是打哪兒學來的?!就連她這個當姨娘的聽了,都有些害臊又有些膽戰心驚!

  可還真別說,四姑娘說的……似乎有些道理?於姨娘不就是比她多了個兒子麼,她為何不能再生一個?!在這種人家兒,兒子越多腰杆兒越硬呢。

  清雅園裡上演著這一幕姑娘教誨姨娘的好戲,另一邊的清瑩園,卻是另一副場景,面上看來與清雅園差不離兒,實則卻不同。

  在這清瑩園內室裡,眼下也是一個挨訓的,一個訓人的,只不過是掉了個兒,被教訓的是二姑娘陸清瑩,訓人的那個卻是二姑娘的生母、三姨娘於氏。

  緊緊捂著被於姨娘抽得火辣辣的腮幫子,二姑娘陸清瑩的淚珠子成雙成對的往下掉。姨娘不疼她了,姨娘早就不疼她了,姨娘只疼她那兩個弟弟!

  “你還有臉哭?啊,你還有臉哭?”見二姑娘根本就覺得自己沒有錯兒,于姨娘這心頭火啊,更是噔噔的往腦袋瓜子上頭頂,隨手就抓起床上的掃炕笤帚來,照著她的屁.股蛋子上狠抽了兩下。

  “姨娘!”陸清瑩低聲哀求著:“求姨娘莫打了,我知道錯了……”

  狠狠的將掃炕笤帚扔回去,於姨娘抹了把汗:“你知道錯了,那你告訴我,你錯在何處!”

  “我、我不該上了四妹妹的當,被她拉去當了墊背的。”陸清雅低聲抽泣著。

  “還有呢?”于姨娘並不滿意她這說法兒。

  用手背抹了把眼淚,陸清瑩一邊抽泣一邊琢磨了片刻:“我、我這麼做是自毀名聲,還險些連累了姨娘和兩個弟弟。”

  她之所以要琢磨了又琢磨才回答,只因為自毀名聲這種事兒,憑她自己可想不出來,還是之前陸清寧教她的。既是禍害自家姐妹能毀了名聲,連累姨娘和弟弟也是一定的。

  “看來你也不傻啊,那怎麼當時就腦子一熱,跟著那該死的四丫頭去做了傻事!”聽了她這話,於姨娘的面色稍微有些緩和,也不由有些後悔。

  二姑娘畢竟也是個嬌生慣養的,年紀說大不大卻也不小了,下次可不能再打她臉了。十三歲的姑娘,轉年都該開始議親了不是麼?

  “是三妹妹跟我說的,說若是她淹死了,我和四妹妹也得不了什麼好兒,說什麼同為一家子姐妹,一個名聲壞了,另外幾個連婆家都不好找。我本來還不信,姨娘這麼一說,我才、我才信了。”陸清瑩抽抽噎噎的下著保證:“姨娘你放心吧,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於姨娘的眉頭登時皺成了一個大疙瘩。這話兒是三姑娘說的?三姑娘有這麼伶俐麼?三姑娘說這話的意思,像是不打算再追究了呢!

  之前聽二姑娘的奶娘偷偷跟她學說了池塘邊的事兒,她這心啊,就甭提有多揪得慌了。

  三姑娘那火爆脾氣,能吃得了這個暗虧?就算老太太不喜歡三姑娘,老太爺可是個講規矩的,平日裡內宅亂歸亂,那是沒人到他眼前告狀去。

  等三姑娘大好了,拉上六少爺一同往老太爺面前一跪,就算沒憑沒據,老太爺插手內宅之事也只向著嫡出的,還不得將二姑娘四姑娘關上三五個月!

  於姨娘想到這裡,正要跟二姑娘商討下對策,卻聽內室門吱呀一聲開了,她的丫頭長生急匆匆走了進來,附在她的耳邊說了幾句話。

  “什麼?都打聽出來了?太太確實是險些小產,郎中說勉強保下來也是個傻子?”於姨娘一臉的不可置信外加意外驚喜,這,這也太大快人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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