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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宋初雲】世家遺珠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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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3 18:15:23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5
本帖最後由 個人言論 於 2016-11-25 18:07 編輯

【書名】:世家遺珠

【作者】:宋初雲

【內容簡介】:

  有個坑蒙拐騙、吃喝嫖賭樣樣精通的娘,顧箏表示壓力很大;

  當極品老娘搖身變成定南伯府大小姐後,顧箏表示壓力更大;

  高門大院里或暗流洶涌、或殺人不見血,顧箏表示十分淡定;

  倒是刀光劍影的陪各路女英雄爭來鬥去,

  顧箏順手鬥了個俊夫君回來調教著玩玩。

  一句話簡介:世家女一步一榮華的名門奮鬥歷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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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3 18:15:55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 芩府篇

第一章極品老娘

四月里的春雨淅淅瀝瀝的下了整整一夜,或打在那滿滿一院子的玉簪花瓣上,或落在塵埃泥土里,激起了一陣夾雜著淡淡泥土腥味兒的花香……那股花香飄滿院子、沁人心脾,讓人打心底兒覺得舒心愜意。

淺金色的晨曦下,上穿對襟淺粉鑲邊繡如意紋扣身襖兒,下系湖綠色遍地開花百褶裙,只梳了兩條略顯俏皮的麻花辮兒的顧箏,握著一柄小巧玲瓏的黃銅剪子,在飄滿花香的院子里轉悠了一圈后,最終蹲在一株栽在白底青花八棱山水花盆里、大約有半人高的月季花前,開始尋思從哪里下手……

這株半人高的胭脂紅月季養得極好,只見枝上的月季花或含苞欲放、或恣意綻放,錯落有致的掛在枝上,層層疊疊錦簇成團的花瓣上還掛著幾顆晶瑩剔透的雨露,叫顧箏見了不勝歡喜,當下便舉了黃銅剪子、小心翼翼的剪了幾朵下來。

待剪了個八、九朵后,顧箏便捧了花歡歡喜喜的往屋里奔去,一見到負責她起居飲食的丫鬟勺兒,便迫不及待的說道:“勺兒姐姐快看我剛剛新剪的月季花!紅艷艷的很好看吧?還得煩勞姐姐替我尋個素凈些的花瓶插花……”

勺兒聽了自是笑吟吟的應了,隨后便從多寶閣里翻出一只粉彩魚藻紋瓷瓶,舉得高高的給顧箏看:“姑娘,您看用這只粉彩瓷瓶來插那幾枝月季花合適不?”

顧箏后退了半步、瞇著眼審視了片刻,最終老氣橫秋的搖頭說道:“我瞧著不是太好!紅花配粉瓶,一看便少了幾分雅致、生生委屈了這幾朵月季花!我瞧院子里那幾株月季大多都是養在白底青花的花盆里,我覺著還是那樣好看些!”

勺兒聞言便把那只粉彩魚藻紋瓷瓶放回原位,另去里屋的博古架上取了一只一尺來高、上寬下窄闊口鳳鳥青花瓷瓶給顧箏過目:“這只便是姑娘喜歡的白底青花樣式,姑娘中意不?”

顧箏見了果然雙眼一亮,立時把那鳳鳥青花瓷瓶接過來細看,見上頭除了有一叢青花外、還描了一只展翅低飛的青孔雀,圖案搭配得十分別致雅趣。

于是顧箏當下便選了它來插花,果見那幾枝月季花一插入瓷瓶里,瓶身青白二色和瓶上銀紅色的花團相互襯托,當下便成了一道讓人見了雙眼一亮的雅致景色。

顧箏一臉滿意的觀賞了自己的杰作片刻后,便伸著懶腰移步到了充滿鳥語花香的庭院里,勺兒見了趕忙快步跟了上來,一臉郁悶的指著顧箏那兩條麻花辮兒抗議道:“姑娘,奴婢替您梳個雙丫髻吧?奴婢梳的雙丫髻可好看了!再說了,咱府里的其他姑娘可沒人像您這般,只草草的梳兩條麻花辮兒、連簪子都不插一支就了事……”

“不礙事,反正我也不是這府里的正經姑娘。”

顧箏邊說邊取了根細細的竹簽,壞壞的戳著掛在屋檐下的那對藍耳翠鳥,把那兩只鳥戳得齊齊炸了毛、撲著翅膀亂竄,顧箏這才扔了竹簽,勺了一小勺鳥食、不緊不慢的喂它們吃。

顧箏喂了半天鳥才覺察到勺兒一直鼓著腮幫、不滿的瞪著自己,于是為了讓勺兒不再糾結她的麻花辮兒,顧箏很快就出言把話題岔開:“對了,我娘呢?她還沒起身嗎?”

“顧夫人她……她……”

勺兒的注意力果然被顧箏給引開了,只見她一臉為難之色、似乎想替顧箏的親娘顧麗娘尋個體面些的借口,把顧麗娘做的荒唐事給遮掩過去。

可偏偏這勺兒天生不擅長撒謊,只見她支支吾吾了半天、最終還是說了實話:“奴婢來伺候姑娘起身前,就已先去顧夫人屋里走了一趟了,可屋里頭卻不見顧夫人身影,床上的被褥也鋪得整整齊齊的、像是沒被動過,想來顧夫人昨晚又是一夜未歸。”

顧箏雖然早就猜到答案,但還是忍不住在心里嘀咕抱怨了顧麗娘幾句,隨后顧箏也不在這件事上多說,自顧自的走到院子里,一邊伸收小胳膊、小腿兒舒展筋骨,一邊閉眼深呼吸了幾下,貪戀的呼吸那雨后特有的清新空氣。

顧箏一邊悠閑自在的做著晨運,一邊暗自感嘆不用被迫跟著老娘四處行騙,掙那不義之財的日子真好!感嘆完后顧箏不免又暗自祈禱了幾句,希望這種衣食無憂、悠閑自在,每天只要種種花、賞賞景兒的日子能夠一直延續下去。

再后來顧箏的思緒便又轉到前世今生上頭,想起她穿越到“大豐”這個歷史上不存在的王朝竟也有一個多月了。顧箏再一回想先前那個把月過的日子,頓覺和現下過的日子有著云泥之別。左思右想了一番后,顧箏的思緒一時間飄得有些遠……

就在這時,粉白色的高墻外冷不丁的落下幾塊小石子兒,那小石兒“咚咚”幾聲滾落在墻角那顆杏樹上,砸得樹上結著的、豆大的杏果骨碌碌的滾落了一地,那番動靜也把顧箏從自己的思緒里拉回了當下。

這突然飛來的小石子驚得樹上的鳥雀四飛,也讓正在灑掃的小丫鬟箸兒嚇得尖叫了一聲,當下便舉著掃帚把顧箏護在身后,並一臉警惕的盯著高高的粉墻。

倒是顧箏這個年紀最小的娃娃一點都沒驚慌,只見她依舊鎮定自若的伸腰劈腿……一直到墻角傳里幾聲十分沒底氣哀求聲,顧箏方才慢吞吞的往墻角挪去,不緊不慢的把原本擺在角落的兩盆玉簪花挪開,挪完丟下一句“進來吧”便走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目不轉睛的欣賞顧麗娘的表演。

只見只穿著中衣的顧麗娘一身狼狽的拱著身子,慢慢的從墻角那個不大的狗洞鉆了進來,一鉆進院子里立刻就癱坐在地上,喘著粗氣兒嘀咕道:“這狗洞兒真小!折騰死老娘了!哎喲喂,老娘的腰差點給卡斷了!”

顧箏卻是一點同情心都沒,只涼颼颼的丟了句風涼話下來:“這狗洞兒娘您都已經鉆過好幾回了,還沒鉆熟嗎?要不讓勺兒姐姐給您擴一擴、挖得寬敞些,您今后進出好歹也方便些。”

顧麗娘循聲望去,見自家才十歲的閨女正沖她甜甜的微笑,女兒那燦爛的笑容當下便讓她頭皮發麻、更不敢真接下她的“好意”!

只見顧箏一出聲,顧麗娘也顧不上繼續抱怨了、直接“骨碌”一聲從地上爬了起來,湊到顧箏跟前、陪著笑討好道:“囡囡別生氣嘛!娘以后不鉆了就是……”

顧麗娘邊說邊小心打量自家閨女,一見顧箏身上那套價值不菲的衣裙,馬上語氣誇張的岔開話題:“哎喲喂!我們家囡囡天生就該是當大家閨秀的命!瞧瞧這身衣裳,穿在我家囡囡身上再合適不過了,怎麼看都像是那從畫上走下來的善財童子!”

顧箏卻直接忽略了顧麗娘的誇獎,眨眼間就收起臉上的笑容,轉而板著一張小臉、語氣嚴肅的審問道:“娘,您又偷跑出去賭錢了?您不是和我保證再也不去賭了嗎?您再不收斂點,小心岑府的人把我們攆出去!”

顧箏一發問、顧麗娘馬上就“嘿嘿”的干笑了兩聲,腆著臉小聲的解釋道:“我這不是賭癮犯了忍不住嗎?”顧麗娘說著不忘把胸脯拍得“啪啪啪”作響:“再說了,我悄悄的從這狗洞兒鉆進鉆出,岑府的人沒人會知曉!”

顧箏和顧麗娘暫住的聽泉院在岑府最角落,與這院子一墻之隔的地方便是岑家管事、仆婦住的長巷。那長巷是通著外頭的長街的,且這狗洞兒連通的地方正巧是一間破舊、沒人住的屋子,因此顧麗娘只要通過狗洞鉆到外頭去,就能大搖大擺的離開岑府。

顧麗娘拍著胸脯、自信滿滿的說“岑府的人沒人會知曉”這句話時,勺兒和箸兒都齊齊把臉別開,忍了好半天才沒笑出來。

顧箏見了頓時滿頭黑線,隨后一言不發的扭頭往屋里走去,直接無視了顧麗娘的存在,只邊走邊對勺兒說道:“勺兒姐姐,今后羅夫人要是再問起我娘的去處,你只管實話實說便是,不必再替她遮掩。”

“哎喲!別別別!我的好囡囡你別這樣嘛!”顧麗娘一邊快步跟在顧箏身后進屋,一邊連連保證道:“好好好!娘以后不再溜出去賭了便是!也正巧是這兩日連著都是夜里的手氣比白日里要好,娘又一心想著翻本,才會一時忘了現下我們是住在岑府里、賭了一整夜都不記得回來。”

勺兒和箸兒似乎早就習慣顧麗娘的所作所為了,她們一邊替乖巧聰明的顧箏有個這樣的娘覺得不值,一邊動手把一早從廚房提來的食盒拎到了里屋,兩人一起動手把早膳一一擺上了桌。

早膳擺齊了后顧箏也不喊顧麗娘吃飯,自顧自的上了桌,提了筷子便吃。

顧麗娘知道顧箏還在生她的氣,于是不必顧箏喚她便十分自覺的溜上桌,也不動手提筷子,而是直接伸手抓了那精致的糕點往嘴里塞,嘴里的糕點還沒完全咽下、她就又捏了個豆沙包來咬,擱在她面前那碗熱騰騰的燕窩粥她自然也沒落下,很快就端了起來、“咕嚕、咕嚕”的喝下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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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積習難改

顧箏雖然早就習慣了顧麗娘的吃相,但勺兒、箸兒卻還是很不習慣,只見心眼實誠的勺兒好心的提醒了顧麗娘一句:“顧夫人,您這才剛剛從那洞兒爬過來,還是先凈了手再吃東西吧!否則怕是待會兒會鬧肚子……”

顧麗娘一邊把桌上那些精致、名貴的膳食統統掃到嘴里,一邊含糊不清的答了句:“不怕不怕!俗話說得好———不干不凈、吃了沒病!我這身子骨又結實又硬朗,哪像那些養尊處優的嬌嬌女兒那般金貴?”

顧麗娘邊說邊捏了個水晶蝦餃往勺兒嘴邊塞去:“勺兒丫頭,這蝦餃兒里頭包了個大蝦子,皮薄陷多、真真是好吃!你要不要也嘗個?來,大娘喂你吃!”

顧麗娘的舉動把勺兒嚇得花容失色、連連擺手,憋了好半天才憋出個借口、推說主子的東西奴婢們不敢吃,隨后不等顧麗娘再熱情的遞別的吃食給她,當下便尋了個借口、一溜煙的小跑出屋。

顧箏雖然也秉承著不浪費食物的原則、很努力的在吃,但她吃的過程卻是安安靜靜的……尤其是那握著柳葉尾銀勺,小口、小口的吃燕窩粥的模樣,讓箸兒見了覺得比大家閨秀還像大家閨秀。再看看翹著腳以手當筷的顧麗娘,箸兒實在是難以相信顧箏是從顧麗娘肚子里爬出來的!

這顧箏不是顧麗娘的原裝閨女,生活習性自然不可能和顧麗娘完全一樣,她可是一邊感嘆古人的早餐比現代豐富、奢侈許多,一邊吃到心滿意足才停了手。

而從沒吃過這些精致、昂貴膳食的顧麗娘,卻不似顧箏這般見好就收,而是把桌上的膳食全都掃進肚子里,吃得丁點不剩、才一臉滿足的撫著肚子停下手來。

只見顧麗娘鞋子一蹬、人往羅漢床上一歪,一雙臭腳隨即大大咧咧的擱在了繡墩上,躺穩當了后她先是仰著臉打了幾個飽嗝,隨后便翹了小指伸到嘴里去剔牙,把雜物從嘴里剔出來后、眼都不眨一下就重新把它吃下去,那舉動把勺兒、箸兒兩個小丫頭嚇得離她離得遠遠的。

勺兒比較實心眼兒,被顧麗娘的舉動嚇得落荒而逃后,很快就端了個茶盞回到顧麗娘跟前,弱弱的提醒道:“顧夫人,您用這茶水漱漱口吧!漱完便會覺得舒服些。”

“夫人?茶水?”

顧麗娘見一吃飽就有人服侍,心里頓時美滋滋的,接過茶盞后猛吸了一大口茶水,像模像樣的漱起口來……只是顧麗娘漱完口后,竟把茶水全都給咽下肚去,讓勺兒再次驚得目瞪口呆,張了張嘴最終選擇默默的收拾桌子。

顧箏見狀若無其事的把頭轉開、很認真的欣賞窗外的景致,待勺兒出去了才慢悠悠的把頭轉回來,見顧麗娘身上只穿了件中衣、才記起問了句:“您的外衣呢?”

顧麗娘滿不在乎的答道:“先前賭到沒銀子了,我便把外衣脫了拿去當鋪當了幾個錢,可惜還是沒能翻本把銀子都賺回來!可惜、可惜啊!”

顧箏懶得和顧麗娘多費口舌,反正說了她也不會即刻就改,只出言提醒了顧麗娘一句:“娘若是想一直享福過眼下這般日子,那最好是收斂些。”

顧麗娘剛想接話,就聽得門外傳來一聲輕輕的咳嗽聲,緊接著穿著暗青色雞心領對襟長比甲,白圓臉、細長目的余嬤嬤便抬腳走了進來,笑吟吟的沖顧麗娘福了福身子:“顧夫人、顧姑娘,老奴特意過來瞧瞧這聽泉院還需不需要添置些什麼東西。”

顧箏雖然才來岑府小住了幾日,但卻早就打聽清楚眼前這位余嬤嬤的身份,知道她是跟了岑府太夫人幾十年的陪房,不僅是太夫人跟前最得力的管事嬤嬤,在太夫人跟前也算是能說得上話的仆婦。

因此顧箏一見余嬤嬤親自登門、馬上打住話尾迎了上去,一邊乖巧的牽了余嬤嬤的手把她往屋里領,一邊笑嘻嘻的對勺兒說道:“勺兒姐姐,快給余嬤嬤端個錦杌,再把羅夫人賞的碧螺春沏一杯給嬤嬤送來!”

“顧姑娘客氣了。”

余嬤嬤一邊說著客套話、一邊挨著半邊錦杌坐了下來,不但沒有因為顧箏母女不是岑府的正經主子就露出怠慢之色,還馬上就一臉關切的詢問道:“不知顧夫人和顧姑娘在我們府上住得可還習慣?”

顧麗娘一聽這話就想張嘴說上一通,但卻被顧箏伸手扯了她衣角一下、並搶先答道:“多謝嬤嬤記掛,我們住得很好。”

余嬤嬤把顧箏的小動作都看在眼里,也不點破,只笑容滿面的再問了句:“勺兒、箸兒這兩個丫頭服侍得可周到?這院子里可還缺什麼東西?若是有什麼不周到的地方,夫人可別藏著、掖著,盡管和老奴開口!”

“老姐姐對顧夫人可真是上心喲!竟親自往聽泉院跑了一趟!”

余嬤嬤話音才落,門外馬上就有人接上了話茬,顧箏順著聲音往門外看去,一眼便瞧見穿著土黃色偏襟長褙子、寬額尖嘴的陳媽媽正拾階而上,很快就邁過門檻進了屋。

這陳媽媽是岑家的當家主母、羅夫人身邊頗有體面的管事媽媽,顧箏見她來了少不得得再起身相迎,並照樣讓勺兒端了錦杌、沏了茶,客客氣氣的請陳媽媽一道坐下閑聊。

余嬤嬤見陳媽媽緊隨她而來倒不覺得意外,只不緊不慢的答了句:“顧夫人和顧姑娘可是太夫人吩咐我請到府上的貴客,眼下太夫人既然還未歸家,那我自是少不得得替她老人家多操點心,多到聽泉院來走動、走動,以免太夫人回來怪我辦事不利、怠慢了貴客……”

余嬤嬤說著頓了頓,才重新把先前和顧麗娘聊的話題揀了起來:“你這老妹妹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正好和我一道問問顧夫人這頭還缺些什麼,回頭你也好回了夫人,讓她一並給置辦齊全了。”

陳媽媽本就是得知余嬤嬤過來聽泉院,才急匆匆的尾隨而來打探消息的,因此她聽了余嬤嬤的話自是一口應下,順水推舟的得了個機會聽聽余嬤嬤和顧麗娘聊些什麼,替羅夫人打探些有用的消息。

可惜余嬤嬤旁的卻沒多說,只把陳媽媽來前問的話再問了顧麗娘一遍:“勺兒、箸兒這兩個丫頭服侍得可周到?這院子里可還缺什麼東西?若是有什麼不周到的地方,夫人可別藏著、掖著自個兒生悶氣,盡管和我開口!”

顧箏在岑府小住的這幾日不愁吃、不愁穿,有寬敞別致的院子住、舒適柔軟的大床睡,且還可以隨意在岑府的園子里游玩賞花……這樣的待遇已經讓顧箏感到十分滿意、十分知足了!

因此顧箏當下便想開口道謝,讓余嬤嬤不必再替她們母女費心,沒想到一心想從岑府多占些便宜的顧麗娘卻搶在她前頭開了口……

這顧麗娘倒是一點都不懂得客氣,她一見余嬤嬤對她畢恭畢敬,馬上指著自個兒身上穿的中衣說道:“別的倒是都還好,勺兒、箸兒這兩個丫頭也算是乖巧,只衣裳這一件我有些不太滿意———你們也不給我多備幾套換洗的衣裳,害得我一時記不起把衣裳丟哪里了,就尋不到多一件衣裳來穿!你們睜眼瞧瞧我眼下穿的是什麼?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們岑府舍不得幾身衣裳哩!”

這岑府哪是沒給顧麗娘多備幾套衣裳換洗?

明明是那些精致華貴的衣裳,統統叫顧麗娘包了拿出去典當成銀子、一口氣賭了個精光!

可顧麗娘就是有本事睜著眼睛說瞎話,並且不等余嬤嬤答話就直截了當的要求道:“余嬤嬤,你要是真心想讓我在你們府上住得舒心,就別替府上的主子心疼那幾套衣裳,趕緊多送幾套衣裳過來給我穿!我得了衣裳穿高興了,今后見了太夫人、一定在她跟前美言你幾句!”

余嬤嬤哪需得顧麗娘替她在太夫人面前美言?

不過余嬤嬤知道顧麗娘暫住在岑府的原因,也知道她有喜歡貪小便宜的毛病,但她卻沒有點破顧麗娘的心思,只十分爽快的對同來的陳媽媽說道:“陳媽媽,回頭你便回了夫人,讓她看在太夫人的面兒上,開了庫房選幾匹上好的料子給顧夫人和顧姑娘多做幾身新衣裳,萬萬不可委屈了顧夫人……”

顧麗娘那番話早叫顧箏紅了臉,且她覺得她的衣服已經夠穿了,她也實在是沒臉再“勒索”岑家人,因此她當下便搖頭拒絕道:“余嬤嬤、陳媽媽,你們就不必替我費心了,我的衣裳夠穿、不必再新做了。”

顧麗娘一聽說顧箏竟然把到手的好處往外推,馬上不滿的瞪了她一眼、道:“她既不要,那就把她那份料子全都拿來做我的衣裳,我可不嫌衣裳多!”

余嬤嬤只想按太夫人的意思,好好的招呼顧麗娘母女直到太夫人歸家,加之岑府也不把這幾個小錢看在眼里,因此余嬤嬤自是不會在這些小事上和顧麗娘多做計較,當下便一口應下顧麗娘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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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3 18:16:26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初嘗富貴(一)

隨后余嬤嬤又略坐了半響,把顧麗娘再提的幾樣東西都記下后,又笑瞇瞇的和顧箏閑聊了幾句才起身告辭。

余嬤嬤和陳媽媽才走出聽泉院,陳媽媽便撇著嘴、一臉鄙夷的往地上啐了一口:“我呸!不過是因些由頭在我們岑府暫住了幾日而已,就真拿自個兒當主子了?也不到馬桶前照照自個兒的模樣!就她那副德行也配當我們岑府的主子?!”

陳媽媽很是瞧不慣顧麗娘的做派,于是擠兌她的話兒便一句接一句的往外蹦:“她要真拿自個兒當正經主子那倒還好,總歸會曉得要點臉面,可她既把自個兒當主子、又一點主子的臉面都不要,這可真真是叫人覺得惡心!”

這顧麗娘的確是有些打蛇上棍、狐假虎威,余嬤嬤也瞧不慣她那市井刁婦的做派。只不過余嬤嬤向來都老成穩重、從不在背后議論他人是非,因此她並未接上陳媽媽的話茬,對陳媽媽的埋怨也不置可否,只不急不緩的邁著步子前行。

而陳媽媽可是羅夫人的陪房,在岑府也算是有些臉面的仆婦,可卻被羅夫人礙于情面指派來招呼服侍顧箏母女,這讓陳媽媽心里一直都憋著一口氣沒地方出,因此她的言語很快就越來越放肆和不敬:“像她那樣的人就是活脫脫的市井刁婦,哪配當我們老太太的貴客?!老姐姐你大概還不曉得吧?”

陳媽媽說著便鬼鬼祟祟的湊到余嬤嬤耳邊,賊眉鼠眼的壓低嗓音:“我聽說那顧麗娘不但連狗洞兒都鉆得不亦樂乎,且還把屋里一些貴重、值錢的物件兒偷出去換錢!就連她身上那不見了的外衣,也是叫她拿去典當換銀子去了!我還聽說換來的銀子全叫她拿去賭了個精光!”

“這樣下作的人,怎麼配被我們尊稱她一聲‘顧夫人’?我看她都不配留在我們府上!也不知道咱家老太太到底是發了哪門子的善心,竟留了這麼一個刁婦在我們府上,也不怕她教壞府上的姑娘們……”

陳媽媽話還沒說完、余嬤嬤就皺著眉頭打斷她的話:“還不快住嘴!主子的事哪是我們能隨意編排的?”

陳媽媽撇著嘴不死心的再說了句:“我這不是氣不過嗎?我們府里的丫鬟隨便拉一個出來,眼皮子都沒她那般淺!”

余嬤嬤見她還不打住,語氣便略微重了幾分:“太夫人的心思豈是你能胡亂揣測的?說什麼‘偷不偷’的胡話!府上的東西都是主子們的,主子們都沒發話說丟了東西,你在這兒瞎操什麼心?你說是偷,可主子們偏說是送,到時候看主子們不治你個亂嚼舌根、誣陷貴客的罪!”

顧麗娘母子被太夫人請到岑府的原因,余嬤嬤或多或少知道一點,且光是這一點就讓她絕不會允許岑府下人怠慢顧麗娘母女。

因此余嬤嬤怕陳媽媽真會跑到顧麗娘母女跟前放肆,很快就出言再敲打了陳媽媽一句:“你且好生伺候著顧氏母女,不然以后有你后悔的時候。”

余嬤嬤雖然話說到最后語氣已是波瀾不起,臉上也像平常那樣掛了淡淡的笑容,但她最后這句話卻還是讓陳媽媽結結實實的打了激靈!

這陳媽媽可是個人精兒,當下便從余嬤嬤的話里嗅到了一絲信息———這余嬤嬤乃是太夫人不可缺少的左右臂膀,是不是她已經先別人一步知曉了什麼內情,所以才對顧氏母女如此畢恭畢敬、照顧周全?

只是這顧氏母女到底有何來頭,竟會讓太夫人對她們另眼相待?

莫非真如夫人猜的那般,太夫人這回是真的……

太夫人的心思陳媽媽自是無從得知,這讓她很想從余嬤嬤的嘴里套話,于是她當下就厚著臉皮挽住余嬤嬤的胳膊,訕笑著問道:“哎喲喂!我的老姐姐啊,我全聽你的就是,今后一定把顧氏母女當成貴客對待,再也不胡亂說她們的不是了!不過你可得給我透個底兒———你可是已經從太夫人那頭打探到什麼消息了?”

“這太夫人突然吩咐老姐姐把顧氏母女接到我們府里,好吃好喝的供著、還讓府里的下人不可怠慢她們!可太夫人為何如此行事,卻是連夫人都不曉得!老姐姐你若是曉得這其中的緣由,便行行好給我透個話兒吧!也好讓我心甘情願的服侍那對母女!”

余嬤嬤雖然知曉太夫人的心思,但這事情最后究竟會是什麼樣的結果她也不能斷定,因此她自是不肯再陳媽媽面前多講半句、走漏丁點豐盛,當下便緊緊的抿了嘴大步往前走去,一副不想再談此事的模樣。

陳媽媽見狀便知道從余嬤嬤的嘴里是撬不出什麼有用的消息了,只能扁了扁嘴快步跟了上去,隨意扯了些閑話和余嬤嬤聊了起來……轉眼間二人便走到一處三岔口,相互打了招呼后便各行其道,一個往東邊太夫人獨居的榮壽堂而去,一個大步往羅夫人居住的正房奔去。

陳媽媽回到正房時羅夫人正瞇眼倚在羅漢床上、由著小丫鬟替她捶腿,一覺察到陳媽媽回來,她馬上睜眼一把推開小丫鬟、直起身子急巴巴的追問道:“套出什麼消息沒?”

陳媽媽馬上識趣的上前回道:“余嬤嬤嘴巴緊得很、一個字兒都不肯透露,奴婢沒能從她嘴里打探到什麼消息……不過奴婢看余嬤嬤那態度,這事兒應是和夫人您猜想的差不離!”

陳媽媽的話讓羅夫人一臉煩躁,柳眉一挑、“啪”的一聲把手里的紈扇壓在小幾上,語帶不滿的說道:“看來太夫人這回是真找到了……”羅夫人頓了頓,眼底很快涌起了不甘的神色:“我不能讓顧氏母女白白占了這麼大一個便宜!”

陳媽媽也是見不得顧箏母女倆好的,因此她一見羅夫人狠狠的用手摳著扇柄,眼珠子一轉、馬上上前獻了一計:“夫人,我們不如趁著眼下太夫人還沒歸家,設計把顧氏母女趕出我們岑府!我們可以……待把他們攆出我們岑府,再從外頭找人那她們……”

且先不說羅夫人這頭如何算計著顧箏娘倆兒,卻說送走余嬤嬤二人后,顧箏便拉著顧麗娘一起去給羅夫人問安,畢竟眼下她們住在人家家里,吃人家的、用人家的,該盡的禮數還是要盡全了才是。

一路上顧箏依舊狀似無意的引著勺兒、箸兒兩個丫頭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很快就從她們嘴里打探到不少有關岑家的消息,得知岑家乃是桐州聲名顯赫、行伍出身的大族,不但祖上有擁立太祖之功,由太祖賜封世襲爵位“伯”、封號“定南”,且岑家還出過不少名揚天下的邊疆大將,替大豐立下了不少汗馬功勞。

也正是因為岑家子弟多半都隨家主征戰沙場、不少因公殉職,因此人丁漸漸的不那麼興旺,到了羅夫人的夫君岑老爺這一輩,更是只剩下岑老爺一個獨子,岑氏嫡系也只剩下岑老爺這一支。

這岑家既是公卿之家,府邸自是建得十分氣派,讓顧箏這個初來乍到的小土包大開眼界,一路走去忍不住拿眼四下打量、贊嘆不已……

至于顧麗娘就更不用說了,每經過一處地方她都要轉上許久,就連那立在湖邊的假山壽石她都要伸手摸上好一陣兒!若不是顧箏攔著,顧麗娘甚至還打算趴在地上、仔細的瞧瞧岑家鋪在地上的青磚!

幸好從聽泉院過去正房不遠,勺兒、箸兒很快就熟門熟路的領著顧箏母女來到羅夫人住的大院,才剛剛穿過一道垂花門,沿著鋪著鵝卵石的小徑走了一段,顧麗娘就雙眼放光的往前撲去,牢牢抱住那架立在正中央的紫檀雕花架子鑲大理石屏風。

顧麗娘一邊用手去摸大理石上雕刻的浮雕,一邊嘖嘖稱奇道:“真真是奇了!這黑乎乎的一塊大石頭上竟能雕人刻物,且這人物景色都雕得活靈活現、跟真的似的!勺兒,這架石頭屏風得值不少銀子吧?”

勺兒是岑家的家生子,眼皮子自是沒顧麗娘那般淺,但她卻一點都沒瞧不起顧麗娘、只老老實實的答道:“回顧夫人話,這是用上好的大理石做的屏風,聽說價值連城、不是尋常人家用得起的,我們府上統共也就正房有這麼一架。”

顧麗娘一聽說這架屏風竟價值連城,當下便滿臉不信的說道:“你這丫頭片子休得拿話唬我!這塊黑漆漆的石頭哪能價值連城?”

勺兒好脾氣的解釋道:“可不單單是指這塊石頭,這上頭的浮雕可是請了惠安最有名的工匠雕刻的,還有這紫檀木雕花架子也不便宜哩!”

顧箏不想看顧麗娘繼續丟人現眼,二話不說就上前一步、硬把顧麗娘從屏風上扯下來,徑直拉著她往前走去,很快就來到三間小小的廳房里。

勺兒一面讓人前去通報,一面指著后方介紹道:“廳房后那五間上房才是我們夫人住的正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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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3 18:16:44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初嘗富貴(二)

說話間勺兒已經引著顧箏母女穿過廳房來到正房外,顧箏抬眼打量了下正前方,見那五間正房皆是雕梁畫棟、富麗堂皇;再一環視,便見兩邊長廊下俱掛著鸚鵡畫眉、黃鸝翠鳥等鳥雀,嘰嘰喳喳、跳上跳下的好不熱鬧。

緊跟著顧箏后頭進來的顧麗娘自然也是看直了眼,只顧抬頭癡癡的看著那幾間富麗堂皇的正房,雙腳像是長了根般挪都挪不動……那呆樣兒讓門前青石臺階上坐著的幾個丫頭都捂嘴偷笑起來,顯然是在笑顧麗娘眼皮子淺、沒見過世面。

勺兒見了馬上不滿的瞪了那幾個穿紅戴綠的小丫頭一眼,那幾個小丫頭這才收了笑、爭著站了起來,或給顧箏母女打簾子、或進里屋通傳……

勺兒見了這才滿意的抬了抬下巴,咳嗽了一聲提醒顧麗娘回過神來后,才客客氣氣的請顧箏母女進屋:“顧夫人、顧姑娘,咱們快進屋去吧!”

于是顧麗娘和顧箏便一前一后的進了屋,先轉過一個多寶閣、再掀起一道五彩琉璃珠簾,才被引進一間寬敞明亮的內室里,一起給羅夫人福了福身子問安。

顧箏除了頭一天進府時在花廳見了羅夫人一面,之后便再沒見過羅夫人了,這正房今兒她也是頭一回來。因此顧箏難免和顧麗娘一起,偷偷的抬眼打量羅夫人住的屋子,只見內室里的人或站或坐或躺著,粗略一數竟足足有十來人。

屋里的擺設也十分奢華艷麗———東邊擺了一架酸枝鑲大理石雙獅玩球羅漢床,中間擱了一張朱漆酸枝雕花翹足小幾,小幾兩邊鋪設了幾個半舊的石青色繡如意暗紋的錦墊、並幾個大紅靠背引枕;

往后的高臺上擺了一座檀木鑲圓形漢白玉的小屏風,屏風左右兩側各擺了一瓶一鼎,再靠外左右各支著一架黃梨木雕花燈架,燈架上分別掛了一盞綴著大紅色流蘇的八角琉璃宮燈,幾件大擺設搭在一塊兒顯既得氣派、又不失典雅莊重。

顧箏打量完羅漢床那一側的擺設后,下意識的側目往右邊深處看去,透過珠簾隱約瞧見一架酸枝木鎏金鏤空、內屏花窗雕花鳥的拔步床擺在內室,那架拔步床遠遠看去奢華無比、一看便知價值不菲。

顧箏不好一直打量羅夫人的臥房,于是便把目光轉回到內閣來,見地下鋪了一張大紅折枝花地氈,西面墻上掛著一幅山水畫兒,畫下擺了張檀木長案,案邊各設了兩張太師椅,椅上同樣搭著半舊的石青色繡如意暗紋椅袱;

兩邊角落又有一對血櫸拐子龍拱壁鱷魚腳高花幾,一幾上擺著翡翠為葉、玉石為枝的萬年青石料盆景,另一幾上則擺了一座用白玉雕刻而成的七層寶塔。

這滿屋子的擺設件件奢華、樣樣名貴,讓顧箏眼花繚亂之余不免感嘆岑家的富貴,也讓她真真正正的窺視到古代豪門的一角———羅夫人屋里的這些擺設,隨便拿一件到外頭去都能換回一大筆銀子!若是拿到現代去,更是價值連城的古董!

而這打量屋子的舉動本是十分尋常,可一落到羅夫人眼里、便讓她眉宇之間多了幾分鄙夷,心里也越發覺得顧箏母女是沒見過什麼世面的村人……

只見羅夫人當下便從鼻子里哼了一聲,也沒給顧箏母女好臉色看,只不咸不淡的問了幾句話,連茶都沒讓人奉進來,不喜之色絲毫沒有掩藏。

顧箏敏銳的覺察到羅夫人對她們母女的厭惡、很快就將打量屋子的視線收回,心里也盤算著開口告辭。

反觀顧麗娘卻依舊是大大咧咧的,不但沒覺察到羅夫人的厭惡、且沒坐一會兒就坐不住了,只見她也不和人說一聲就直接奔到花幾旁,趴在那盆翡翠為葉、玉石為枝的萬年青石料盆景邊上,又是用手摸、又是弓起手指敲,似乎不相信那綠葉子全是用上好的翡翠做的,恨不得把那翡翠葉兒掰下來用牙咬上一咬!

顧麗娘摸完花幾上的萬年青石料盆景后,竟然改而蹲下身子、愛不釋手的去摸那鋪在地上的大紅折枝花地氈,邊摸邊一臉惋惜的說道:“這麼好的氈子拿來鋪地上真真是浪費!要我說拿來鋪在床上還差不多!瞧瞧這氈子多軟啊……”

顧麗娘的話讓羅夫人的眉頭皺得更緊,也讓她眼底多了幾分不加掩飾的鄙夷和厭惡,顧箏心知若是她不出聲阻止、顧麗娘一定會把羅夫人屋里擺的東西全都摸上一遍!

加上顧箏也不想繼續留下來討人嫌,因此她當下便果斷的把顧麗娘拽回身邊,並識趣的拉著顧麗娘向羅夫人告辭———人家都不待見歡迎她們了,她們自然是走個過場就行了,不必真留下來套近乎、獻殷勤。

羅夫人自是不會留人,一見顧箏母女識趣告辭、便賞了兩支鎏銀鑲珍珠的簪子,算是補給顧箏母女的見面禮。

離了正房后顧麗娘依舊興致不減,馬上興致勃勃的嚷嚷著要逛園子,顧箏不想跟著她繼續丟臉,于是便選擇獨自回聽泉院……

被雨水清洗過的天空一片湛藍,雨后的綠草翠樹更是顯得生機勃勃,還沒來得及落下的露珠在朝陽的照耀下閃爍著七彩的光芒,讓顧箏忍不住放慢腳步,一邊迎著雨后的霞光享受這份難得的寧靜和舒寧、欣賞岑府后院的景致,一邊慢悠悠的沿著飄滿花香的小徑踱回聽泉院。

可惜顧箏才沿著鵝卵石小徑走了一小段,美好的心情就被一聲略帶輕薄的男聲給破壞了:“咦?青松,那小姑娘是打哪兒來的?少爺我以前怎麼從沒見過?看她的穿著打扮不像是府里的小丫鬟,模樣更是生得極其嬌俏,是府上幾位妹妹遠遠所不及的……”

顧箏循著傳來聲音的方向看去,還沒找到說話之人、頭上就挨了顆小石子,挨了砸后才看到一個一身青衣的少年,故作瀟灑的搖著紙扇、緩步從一座假山后繞了出來。

那少年看起來大約十二、三歲,頭束嵌寶紫金冠,身穿石青起色八團倭緞排穗褂,腳蹬青緞粉底小朝靴,一看便知是位從小錦衣玉食、呼奴喚婢的世家公子。

那少年一現身就不客氣的攔住顧箏的去路,高昂著下巴、一臉傲慢的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勺兒顯然認得攔路的少年,但她卻一言不發、只上前一步將顧箏護在身后,雖然沒有出言奉承、卻也不敢對那少年不恭敬,只低垂著眉眼擋在顧箏面前。

沒想到那少年一見勺兒的舉動,竟二話不說的抬腳踹了勺兒一腳:“大膽賤婢,在本少爺面前竟敢如此無禮!”

勺兒捂著被踹得隱隱做疼的胸口,不亢不卑的答道:“奴婢才剛剛進府當差,只曉得我們府上只有一位七少爺,並不認得這位少爺。”

不料那少年雖然在怒斥勺兒,但目光卻一直沒從顧箏的臉上移開,更是突然一把將勺兒推開、毫無預兆的伸手捏住顧箏的下巴,語氣輕佻的說道:“好妹妹,你這張小臉蛋可真是生得嬌俏!”

顧箏沒料到那少年竟會做出如此唐突的舉動,更是沒料到那少年竟連她這個只有十歲的女童都出手調戲,眉頭下意識的擰成一團,緊接著顧箏突然猛的往下蹲去,避開少年那只咸豬手的同時,飛快的從袖口里拿出先前羅夫人賞的簪子,二話不說的往少年的腳面重重戳了下去!

顧箏這一戳可是用了極大的力氣,戳完她更是身手敏捷的往一旁閃開,一見那少年彎下身子抱著腳哭天搶地的喊疼,顧箏立刻抓住機會、拉著勺兒迅速逃離現場。

那少年眼下正疼得齜牙咧嘴,哪還有心思去追顧箏?

只見那少年在原地緩了片刻,又打了身邊的小廝一通出氣后,才起身一瘸一拐的往正房方向走去,才沒走幾步就見陳媽媽遠遠的迎了上來:“表少爺,原來您在這兒啊!夫人剛剛還念叨著怎麼還不見您的人影,這不一急就使奴婢來瞧瞧……”

少年不想讓陳媽媽知道他被一個丫頭片子給教訓了,因此他只推說不小心崴了腳才耽擱了些功夫、並未提起先前之事,並且很快就拉著陳媽媽打探起消息來:“陳媽媽,是不是有客人暫住在岑府?我先前看到一個大約九、十歲的小姑娘在花園那頭,她的穿著打扮看著不像是府里的下人,但我又瞧她十分眼生,以前從沒見過。”

陳媽媽一聽這話便知道少年說的是顧箏,臉上立時浮起幾分鄙夷的神色,不以為然的答道:“不過是個野丫頭罷了!”陳媽媽說完見少年有些不滿她的回答,只能不情不願的再補了句:“那丫頭是我們太夫人請來的貴客,至于到底是什麼身份,奴婢也不太清楚。”

少年聞言有些不快的用扇柄敲打著掌心,沉著臉說道:“貴客?那倒是有些不好辦了,我還想找姨母將那小丫頭討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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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3 18:17:02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表少爺

這少年乃是羅夫人的嫡親外甥,姓周名淳、很得羅夫人的喜愛,因此陳媽媽一見他不快、馬上上趕著說了句巴結的好話:“表少爺倒也不是全沒機會將她討去,那丫頭興許過幾日就算不得是什麼貴客了,到時候表少爺就可以……”

陳媽媽的話讓周淳臉上多了幾分滿意,摸著下巴說道:“那到時候就有勞媽媽給我捎個信兒,這丫頭少爺我是要定了!”

“表少爺的吩咐奴婢記下了,夫人還等著您呢……”

陳媽媽邊奉承周淳邊引著他往正房走去,待他們的聲音漸漸遠去直到完全聽不見了,顧箏才拉著勺兒后假山后的樹叢里鉆了出來,皺著眉頭看著周淳離去的方向。

原來顧箏覺察到周淳對她不懷好意,因此先前她並未真的走遠、而是走了幾步便拉著勺兒悄悄的折了回來,躲在樹叢后偷聽周淳和陳媽媽的對話。也正是因為顧箏多留了個心眼,此刻才得以知曉周淳的身份和意圖。

一旁的勺兒也替顧箏感到憂心,不等顧箏發問就主動把她知道的全說了出來:“姑娘,他是周府的少爺、也是夫人的外甥!夫人因膝下無子、所以十分寵愛這個外甥,經常把他叫到府里來小住……”

“他也正是仗著自個兒是夫人的嫡親外甥,才會那般目中無人、猖狂霸道,對府里的下人都不甚客氣!奴婢還聽說當年夫人差點把他過繼到膝下,把那‘表’字去了、讓他名正言順的當岑家的少爺!”

勺兒的話讓顧箏大吃一驚,問道:“羅夫人曾經想把外甥過繼到自個兒膝下,讓周家的兒子改姓岑?”

勺兒是岑家的家生子,又是個心思單純的,因此她一見顧箏對這事感興趣、馬上“劈里啪啦”的倒了一堆岑府的舊事出來:“姑娘您才來我們府里幾天,有些事還不知道!奴婢的娘說早年府上還沒七少爺時,可是一位少爺都沒……”

“太夫人見老爺都往屋里抬了五位姨娘了,岑家還是后繼無后、心里自是著急得很!可偏偏老爺又是六代單傳、岑氏一脈已是沒近親可過繼承嗣,”勺兒說著頓了下,聲音突然壓小了不少:“這周家的表少爺打小就經常出入我們岑府,時日一久、太夫人有一回便開玩笑說要過繼表少爺,讓表少爺給她當孫子!”

顧箏才來岑府幾日,只打探到最基本的一些消息,還真不知道原來岑府的子嗣竟如此單薄,單薄到差點得過繼別人家的兒子、才能繼承香火。

不過這周淳一看就知品性不好,岑家若真是過繼了他,偌大的家業早晚會敗在他的手里……當然,這些都和顧箏無關,顧箏也是因為熱愛八卦、才追著勺兒問后續:“那后來如何?”

“哪還有后來啊?!太夫人不過是隨口說了句玩笑話而已,后來覺得不可行就沒再提起過,”勺兒說著眼底浮起了一層不屑,言語里也帶了幾分鄙夷:“沒想到表少爺卻把這件事當真了!奴婢的娘說打那以后表少爺就天天以‘岑家今后的少爺’自居,動不動就頤指氣使、使喚人伺候他,在府里可是橫行霸道了!”

“哪怕是現在我們府上已經有了七少爺這棵獨苗了,表少爺還是十分狂妄囂張,竟背著人說指不定哪天七少爺突然不好了,他就會過繼到夫人膝下、當岑家的少爺,還經常拿這個敲打我們岑府的下人,叫我們要敬著他點、用心服侍他……還真把岑府當成他自個兒的家了!”

為了給人當嗣子,就咒人家唯一的獨苗夭折早死,這也太惡毒了一些!

只不過這羅夫人怎麼沒管管周淳這個外甥,任憑他背地里說這樣惡毒的話?

顧箏很快就把心里的疑問問了出來,勺兒聽了后很替岑府唯一的少爺覺得不平:“還不是因為我們七少爺是姨娘生的、不是夫人的嫡親骨肉,夫人心里頭不待見他唄!奴婢覺得夫人待她外甥都比待七少爺好!”

心思單純的勺兒先是替岑七郎鳴不平,緊接著突然變得憂心忡忡,低著頭神色復雜、欲言又止的看著顧箏,似乎有什麼話想對她說、但又不好意思開口。

勺兒的神色讓顧箏心里一緊、隱約多了一絲不祥的預感,更是馬上追問道:“勺兒姐姐臉色怎麼突然變得這般難看?可是那表少爺還有什麼不妥的地方?”

“奴婢聽說……聽說表少爺家里養了不少粉嫩嬌俏的女童,個個都是十歲上下,聽說還得……得像通房丫鬟那樣服侍表少爺!”勺兒說到最后已帶了些哭腔,顯然記起了周淳之前說的話,更是滿心憂慮的看著顧箏:“姑娘,表少爺剛剛說要去夫人跟前把您討了去,他不會是……是想把你帶回家當……當……”

勺兒雖然沒把話說完、也沒把話說的很明白,但顧箏卻很快就明白她所要表達的意思,心頭頓時涌上一陣惡心———這周淳不但年紀輕輕就開了葷、玩女人,且竟然還有淫褻幼女的嗜好,真是夠無恥變態的!

今后見了那個周淳不但要第一時間離得遠遠的,有機會還要想法子再好好的教訓他一頓,讓他多吃點苦頭、不敢再打她的主意!

顧箏打定主意后見勺兒還憂心忡忡的看著她,心里頓時一暖,一邊笑著牽了勺兒的手往聽泉院走去,一邊把先前用來戳周淳的簪子拿出來在勺兒面前晃了晃,不以為然的說道:“勺兒姐姐不必擔心我,我是不會讓那個惡心的表少爺占丁點便宜的!他要是敢再打我的主意,下會這簪子可就不是戳在他腳面上了!”

勺兒畢竟單純年幼、不像顧箏乃是個偽蘿莉,聽了顧箏的話后也甚是好奇、當下便一臉認真的問道:“那姑娘打算戳在他身上哪個地方?小腿肚兒?還是肚子?”

顧箏最想戳的自然是周淳的命根子,像周淳那樣變態的人當太監可是最合適不過了!但顧箏可不敢對勺兒說實話,只隨意扯了幾句話敷衍勺兒,隨后又不動聲色的把話題岔開。

說話間顧箏二人已回到聽泉院,一進屋就見說要去閑逛的顧麗娘竟早她們一步歸來,正低著頭在屋子里走來走去,一會兒站在多寶閣前翻來倒去,一會兒又蹲在悶戶櫥前往里面掏東西……顧箏見了頓時心生疑惑,心想顧麗娘這是在折騰什麼呢?

“娘,您不是說要去逛園子嗎?怎麼反倒早我們一步回來了?”顧箏才隨意問了句、顧麗娘就慌慌張張的從里屋走了出來,一臉心虛的說道:“突然不想逛就回來了唄!”

顧麗娘這話說得有些牽強,神色看上去也有些不對勁,眼神還總是不自覺的往里屋飄去……顧箏把顧麗娘的不對勁一一看在眼里,隨后抬腿便往里屋走去,想瞧瞧里面到底藏了什麼東西讓顧麗娘如此心虛。

不料顧箏還沒走進里屋,陳媽媽就帶著一群虎背熊腰的仆婦、氣勢洶洶的趕到聽泉院,尾隨陳媽媽而來的則是搖著扇子、不懷好意盯著顧箏看的周淳。周淳的到來讓顧箏的心立時沉了下來、並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再看來勢洶洶的陳媽媽,只見她臉上早沒了最初偽裝出來的客氣,見了顧箏母女連客套話都不說一句,直接大手一揮對那群婆子吩咐道:“給我把聽泉院里里外外都仔仔細細的搜一遍!一個角落都別給我放過!”

那些婆子一得了令馬上魚貫而入,看都沒看顧箏母子一眼、直接就動手翻屋里的東西,把顧麗娘急得當下就不滿的嚷嚷開了:“快給老娘住手!你們這是在干什麼?!我可是你們太夫人請回來的貴客,你們不能這樣對我!”

陳媽媽卻一點面子都不給顧麗娘,當下便一臉鄙夷的諷刺了顧麗娘一句:“顧夫人,你是太夫人請回來的貴客沒錯,但你也是偷了我們岑府東西的內賊!我們府上可不敢引狼入室、供著你這樣的白眼狼在府里!”

陳媽媽話音才落,就有婆子提著一個靛藍色包袱從內室走出來……顧麗娘一見到那個包袱,臉上頓時多了幾分心虛,身子也下意識的往后縮了縮。

那婆子把包袱解開往桌上一放,包袱里便散落出鐲子、簪子、珠花,並荷包香囊、帕子扇套等東西,那些東西下面似乎還壓著幾件衣裳之類的東西。而底下的東西雖然被首飾壓著看得不大清楚,但單看露出來的幾角料子、便知是精致昂貴的好東西。

顧箏一眼便認出那個靛藍色的包袱、以及包袱里的東西不屬于她或者顧麗娘,也細心的注意到顧麗娘先是心虛的縮了縮肩膀,隨后又重新挺直腰桿的舉動。

就在這時,打開包袱的婆子指著桌上的東西回稟道:“陳媽媽,我們府上丟的東西一件不差、全都在這個包袱里!而這個包袱是在顧夫人的床底下翻出來的,想必是她偷了東西后怕被人發現、悄悄的把東西包了藏在床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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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23 18:17:21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栽贓陷害

這顧麗娘以前就有順手牽羊、貪小便宜的毛病,加上她之前的行跡的確是有些可疑,因此顧箏下意識的認為這包東西真是顧麗娘偷的,畢竟顧麗娘的前科實在是太多了、很難讓人不懷疑她!

這個念頭一從腦海里滑過,顧箏的臉色就漸漸的變得難看起來———雖然顧麗娘偷東西不對,但她還是得想個法子讓岑家放過顧麗娘才是。

沒想到就在連顧箏也以為東西是顧麗娘偷拿的時候,顧麗娘卻粗脖子紅臉的大聲爭辯道:“這東西不是我偷的!你們憑什麼問都不問一聲就給我定罪?!”

陳媽媽一邊讓人反剪了顧麗娘的雙手,一邊冷冷的說道:“都已經人贓俱獲了,顧夫人還有什麼可狡辯的?難道顧夫人敢說這包袱里的東西全是你的嗎?”

陳媽媽的話讓顧麗娘眼底飛快的閃過幾絲心虛,但她的神色很快就恢復正常,並一邊奮力的扭著身子、一邊大著嗓門重新爭辯道:“這包袱里的東西的確不是我的,但它們也不是我偷的!這個包袱是我先前在園子里揀到的!”

顧麗娘這回真沒說謊!

她先前的確是逛園子去了,但卻好巧不巧的在一個角落發現那個靛藍色的包袱。顧麗娘悄悄打開包袱后,見里頭竟然有那麼多值錢的東西,當下便起了貪念,想著反正這東西是她揀的、不是她偷的,別人知道了也不能拿她怎麼樣。

于是顧麗娘便悄悄的把包袱抱回了聽泉院,在屋里轉了幾圈后才把包袱塞到床底下藏了起來。沒想到顧麗娘前腳才藏好包袱,顧箏后腳就回來了,緊接著陳媽媽就帶著人搜屋子來了……

事到如今,顧麗娘只能老老實實的把事情的經過全都交代了,說完她還不忘替自己再爭辯了句:“雖說我原是不該見了好東西就起貪念、想把東西據為己有,但我真的沒偷沒搶,那包東西真是我在園子里揀到的!”

“揀的?”

陳媽媽臉上的表情十分誇張、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般:“哎喲喂!顧夫人,你找的借口可真真是好笑!我天天在這園子里來回走動,怎麼就不見我白白的揀到一大包好東西?!你就算想撒謊脫身,也找個差不多些的借口吧?”

顧麗娘一見陳媽媽不相信她的話、硬是認定東西是她偷的,當下就急得面色通紅、青筋凸起,並歇斯底里的高喊道:“這些東西真不是我偷的!它們真是我偶然在園子里揀到的!你們別胡亂冤枉好人!”

陳媽媽似乎成竹在胸,只見她不緊不慢的反駁道:“你說這東西是你在園子里揀到的,那可有人可以證明你說的話?服侍你的兩個丫頭能不能證實?”

這勺兒先前是跟著顧箏的,至于箸兒才陪著顧麗娘逛了一會兒,就被顧麗娘打發去廚房取糕點和甜品了———也就是說勺兒和箸兒兩人都無法給顧麗娘作證。

因此顧麗娘最終只能據實說道:“我揀到這包東西時,兩個丫頭都沒在我身旁,做不得證……可即便她們不能替我作證,這東西也還是我揀的,不是我偷的!你休得胡亂冤枉我!”

陳媽媽卻一絲機會都不給顧麗娘:“你若是真的有冤,那就到知府大人面前伸冤去吧!”

顧箏一聽陳媽媽竟然要不顧一切的把顧麗娘送官查辦,當下便站了出來,語氣雖然平靜、但身上卻自有幾分不弱于人的氣勢:“陳媽媽,我娘既然說這東西不是她偷的,那你是不是再仔細的查一查,把事情查清楚了再把她送官查辦?這送官可不是小事……”

顧箏說著刻意頓了頓、似有似無的掃了陳媽媽一眼,才不急不緩的把余下的話說完:“我娘倒也不怕去官府走這麼一遭,怕的就是回頭太夫人問起,媽媽你事情沒查清楚就下定論、沒法和太夫人交代。”

沒想到顧箏把太夫人這張護身符打出來后,陳媽媽依舊一點都不肯松口,似乎拼著事后被太夫人責罰也要把顧麗娘攆出岑府、扭送到衙門去:“不行!我們夫人說了,抓到偷東西的人絕不能姑息,必須立刻攆了送官!”

陳媽媽話語才落,屋外就傳來余嬤嬤不急不緩的反駁聲:“再仔細的查一查怎麼就不行了?不把事情查清楚,太夫人回來見貴客竟被送到大牢里去了,你叫我如何給她一個交代?再說了,我們定南伯府什麼時候辦過這樣不清不楚的事情,不把事情查清楚就把人送去官府受罪?”

余嬤嬤能夠及時趕到讓顧箏心里一喜,心想箸兒總算是願意幫她、且有幾分機靈勁兒,先前她一使眼色、箸兒就心領神會,馬上悄悄的去把余嬤嬤給請來解圍。

但陳媽媽似乎早就料到余嬤嬤會來保顧麗娘,只見她不緊不慢的把包袱里被壓在最底下的東西翻了出來,悄悄的掩在袖里給余嬤嬤瞧了一眼,隨后才一臉得意的說道:“若這顧夫人只偷了首飾珠寶等尋常物件兒,夫人便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放過她,可她偏偏不知輕重的偷了三姑娘的貼身物件兒……”

“這物件兒要真讓她拿出去典當、在外頭流傳起來,以后我們府上的姑娘還有什麼臉面見人?!我們姑娘今后還如何同人議親?!她既不知羞恥的偷了三姑娘的東西,想敗壞我們岑家的聲譽,那夫人就算拼著事后被太夫人責罰,為了岑家的聲譽、眼下也一定要將她送官嚴懲!”

顧箏直到此時才知道那包袱里竟還有岑家三姑娘的小衣,也意識到多了那件小衣、事情立刻就嚴重了不少!

這養在深閨大院里的高門貴女,別說是貼身穿的小衣了,哪怕只是親手做的香囊荷包等物件不小心流傳了出去,都會生出不少流言蜚語來!甚至還有可能被有心人拿去當私通的信物,徹底敗壞姑娘家的閨譽!

不過顧箏再細細的一琢磨此事,馬上就意識到這包袱里的東西真不可能是顧麗娘偷的———顧麗娘不過在岑府里小住了三五日,且還經常鉆狗洞溜出去賭錢,根本就不可能有足夠的時間、去摸清楚岑家各房人的住處,並尋到空子潛進去偷了三姑娘的小衣出來!

再說了,這些小衣肯定是三姑娘屋里最得力的大丫鬟管著的,哪是顧麗娘想偷就能偷走的?

看來這是有人借著顧麗娘愛貪小便宜、且有順手牽羊的毛病,專門設了這個局來栽贓陷害她。此人設局的目的,應該是想趁著太夫人歸家前、把她們母子趕出岑府!

看來她們母子什麼都沒做就礙了某些人的眼、擋了人家的路……

顧箏想到的余嬤嬤自然也都想到了,只見余嬤嬤一臉淡定的詢問道:“陳媽媽,既然夫人要你拿人,那你總得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全都說出來吧?你們先松開顧夫人,把事情說清楚再做定奪。”

“說就說!”

陳媽媽努著嘴掃了余嬤嬤一眼,最終還是示意那幾個婆子先松手,隨后不情不願的說道:“昨天夜里有賊潛進姑娘們住的瑞香園,偷走三姑娘屋里的一些珠寶首飾並荷包香囊等物。三姑娘屋里的丫鬟早起發現后,三姑娘便擬寫了屋里丟的東西去找夫人做主,夫人便把看守瑞香園的婆子叫來問話……”

“婆子說昨夜隱隱約約的看到了顧夫人的身影,見她懷里揣著個包袱、腳步匆忙的往……夫人便讓我帶人前來聽泉院搜查,一搜就搜到了這個包袱,里頭裝的全是三姑娘屋里丟的東西,可謂是人贓俱獲!”

陳媽媽說完后見余嬤嬤一言不發的皺著眉頭,以為余嬤嬤說不出反駁她的話來,當下便又多了幾分得意:“聽說顧夫人沒來咱們府上前就有不少前科,眼下查出她偷了我們府上的東西,倒也沒什麼可稀奇的,只不過是應了那句老話———狗改不了吃屎!”

“我呸!狗屁不通!”

顧麗娘早就被冤枉得堵了一口惡氣,眼下一見陳媽媽竟然罵她是狗,當下就沖到陳媽媽面前、不客氣的扇了陳媽媽兩巴掌,扇完毫不示弱的反唇相譏道:“老虔婆,你嘴巴給老娘放干凈點!老娘剛剛已經把話說的很清楚,那包東西不是我偷的,是我在園子里揀到的!”

倒是顧箏依舊一臉鎮定、絲毫不受這件突發事件的影響,並且她很快就笑瞇瞇的看了陳媽媽一眼,冷不丁的問道:“陳媽媽,你剛剛說三姑娘屋的東西是昨天夜里丟的?”

陳媽媽不耐煩的答道:“沒錯。”

顧箏聞言臉上的笑容更盛:“也就是說你口中的賊是昨夜潛進去瑞香園行竊的?且你已經可以肯定此事一定是內賊所為?”

陳媽媽顯然更加瞧不起顧箏這個小姑娘,只見她除了滿臉不耐煩外、下巴也往上抬了抬:“廢話!若不是內賊,誰有本事大半夜的潛進我們定南伯府做出這樣的事來?你當我們外院的護院全都是吃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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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狗洞還清白

顧箏卻一點都不在意陳媽媽的態度,只胸有成竹的對余嬤嬤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可以肯定這包東西一定不是我娘偷的,還請余嬤嬤還我娘一個清白。”

余嬤嬤見了顧箏那不慌不忙、胸有成竹的模樣,眼底有了一絲意外的神色,隨后余嬤嬤倒是一點都不含糊、當場給足了顧箏面子:“顧姑娘,只要你能拿出憑證證明你娘的清白,老奴一定會幫顧夫人討回一個公道、讓人跑一趟請老太太示下。”

有了余嬤嬤的保證顧箏這才悄悄的松了口氣,隨后她抬起小臉目不轉睛的看著陳媽媽,一字一句的說道:“陳媽媽,我娘昨晚並未在岑府里,所以潛入瑞香園偷東西的內賊一定不是她,那守園子的婆子定是眼花看錯人了。”

陳媽媽聽了不以為然的說道:“你說你娘昨夜不在府里她就真不在了?二門的婆子昨天一整天都沒見你娘出過二門,難不成你娘不在府里、是長了翅膀飛出去的?!”

顧箏懶得和陳媽媽多說,只示意勺兒把墻角那兩盆玉簪花搬開,待墻角那個狗洞兒出現在眾人面前,她才不緊不慢的揭開謎底:“我娘昨晚從這個狗洞鉆了出去,在外面呆了一夜,直到天亮才又從這狗洞鉆回來。”

這顧麗娘好鉆狗洞,並且通過鉆狗洞、把岑府給她的東西拿出去變賣典當一事,陳媽媽等人俱是心知肚明,否則陳媽媽也不會借著這個由頭、獻計讓羅夫人設這樣的圈套讓顧麗娘鉆。

只是陳媽媽以為顧麗娘只會白天鉆狗洞出去,晚上一定會鉆回到岑府過夜,因此這東西失竊的時間羅夫人才會定在夜里……

只是陳媽媽怎麼也料不到,顧麗娘竟然會那般離譜、鉆出去后就徹夜不歸———別說是大家閨秀或是有頭有臉的夫人、太太了,就是尋常人家的婦人也不敢徹夜不歸家、呆在賭坊那樣的腌臟地方啊!

可惜顧麗娘不是大家閨秀也不是良家婦女,她是一個靠著坑蒙拐騙、乞討行騙為生,在市井摸爬滾打的混了二十幾年的“刁婦”。

形勢突然倒向顧箏母女那頭,讓陳媽媽下意識的擔心事情辦砸被羅夫人責怪,且她也不甘心就這樣讓顧麗娘翻身!

于是陳媽媽馬上嘴硬的說道:“顧姑娘,你護母心切老奴可以理解,可你能拿出憑證來證明顧夫人昨晚一整晚都沒在岑府嗎?”

顧箏既然敢亮出狗洞證明顧麗娘的清白,自然不會就這樣被陳媽媽嚇唬住,只見她馬上伸手指了指勺兒和箸兒,不急不緩的說道:“兩位姐姐都可以證明我娘昨晚一夜未歸,外頭那通宵達旦供人玩樂的寶豐坊,多的是人能證明我娘昨晚一整晚都沒離開寶豐坊、窩在寶豐坊賭錢。”

顧箏話一說完、在場的眾人便紛紛交頭接耳,看向顧麗娘的目光也多了些鄙夷,似乎顧麗娘一整晚都呆在賭坊里、就成了那十惡不赦的罪人般。

所幸的是顧麗娘壓根就不在意別人怎麼看她,當下便挺起胸膛惡狠狠的瞪了眾人一眼,並趾高氣揚的出言擠兌陳媽媽:“陳媽媽,我家囡囡都已經把話說得這般清楚了,你還想繼續冤枉誣陷我、把屎盆子扣在我頭上嗎?!還不趕緊跪下給老娘磕頭賠禮,不然老娘可就要反過來去衙門告你誣陷!”

事到如今陳媽媽也無話可說,只能恨恨的屈膝給顧麗娘賠禮道歉,但跪下磕頭這一件她卻是死都不肯,且最終還硬著頭皮說了句場面話:“既然事情還有這樣一番隱情,那想來真是有人想要栽贓嫁禍顧夫人!奴婢這就去回稟夫人,讓夫人加派些人手好好的查一查昨晚的事,一定不會再冤枉好人。”

陳媽媽生怕顧麗娘不依不饒的拉著她、硬是要她磕頭賠禮,因此場面話一說完、她就匆忙帶著那群爪牙開溜……因走得太過匆忙,臨出院門前、陳媽媽一時不備被門檻給絆了一下,當眾摔了個四腳朝地、灰頭土臉,把顧麗娘樂得直拍手稱好!

且先不說陳媽媽回去后如何向羅夫人回話,卻說待聚在聽泉院的人都散了后,顧麗娘便悄悄的把顧箏拉到一旁,避著兩個勺兒、箸兒說悄悄話:“囡囡,那羅夫人看著不是個好相與的,我看我們還是趕緊離開岑府,免得再無緣無故的招惹是非!”

若是沒發生栽贓陷害以及被周淳輕薄一事,顧箏興許還會贊同顧麗娘的提議,在在岑府呆不下去的時候選擇抽身離開。但如今先后出了這兩件事,顧箏卻不得不好好的琢磨一番,沒琢磨清楚前不敢貿然做出決定……

顧箏把事情前前后后都琢磨了一遍后,面色逐漸變得一片凝重:“娘,我瞧著那羅夫人似乎想置你于死地,否則那陳媽媽不會一上來就要送你去見官!你想想,以岑家和官府的關系,想要借著官府動刑罰人的時候把人弄死,那還不是和捏死一只螞蟻一樣簡單?!”

顧麗娘肚子里雖然也有不少彎彎道道,但她的彎彎道道卻和宅斗完全不沾邊,因此她得了顧箏的提醒、再想了一會兒才恍然大悟道:“囡囡,你的意思是說送官只是個借口,羅夫人其實是想要我的老命?!”

顧箏點了點頭,並給了顧麗娘一個贊許的眼神,顧麗娘一得到顧箏的鼓勵、馬上自發的開動腦筋往下說道:“既然我們已經猜出羅夫人要我的老命,那我們還繼續留在岑府,那不是白白給她機會加害我們嗎?”

這回顧箏卻是搖頭否定了顧麗娘的話,細細的同顧麗娘分析道:“您這回可就說錯了,我們若是繼續留在岑府、興許還能有活命的機會,畢竟羅夫人還要顧忌太夫人那頭、不敢明目張膽的動手把我們除去!但倘若我們主動離開岑府,那羅夫人可就什麼顧忌都沒了。”

還有一點顧箏不想讓顧麗娘擔心,所以沒有說出來———如果她們離開岑府、失去太夫人這頂保護傘,周淳若是得知了此事,很有可能會仗勢欺人、把她搶去周家當侍童!

她可不想淪為周淳那個變態的玩物!

雖然周淳那邊只是一種可能性和猜測,但顧箏卻不想隨便去冒險,所以眼下她們無論如何都不能離開岑家……

分析清楚眼下面臨的處境后,顧箏臉上有著一絲和年紀不符的沉穩,並果斷的對顧麗娘說道:“我們現下無論如何都不能離開岑府,至少要等太夫人回來、弄清楚她把我們接到岑府的目的后再做打算!如果可以,到時候最好是求太夫人出面安頓好我們。”

于是接下來的日子,顧麗娘再也沒鉆過那個狗洞,一直都老老實實的呆在聽泉院。而顧箏雖然也沒再出聽泉院半步,但卻央求勺兒、箸兒替她打探外頭的消息,尤其是重點打探岑家太夫人歸家的日期……

這一日天氣有些不好,往常這個時辰日光早就該從天際灑落下來了,但此刻那像剪紙般貼在灰沉沉天空的四角屋檐上卻壓著滾滾黑云,讓四合院里這方小小天地里的光線十分昏暗,甚至讓有些院子提早在廊下掛上了燈籠。

滾滾黑云一點一點的向地面壓低,壓得掛在游廊下的鳥雀煩躁不安,撲著翅膀煩躁的躥來躥去……可偏偏這天卻一直都不落雨,只把天氣壓得十分悶熱,讓趴在窗臺的顧箏也無端端的平添了幾分煩躁。

只見顧箏一邊使勁的扇著扇子、一邊沖勺兒抱怨道:“這雨到底什麼時候才會落下啊?再這樣陰沉沉的悶著,非把人給悶壞了不可!這龍王爺可真是不爽快,下個雨還扭扭捏捏的像個小娘子!”

顧箏的抱怨和比喻讓勺兒“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是啊,這龍王真是不給我們姑娘面子,我們姑娘都念叨一整天了它也不痛快些把雨水灑下來!”

說來還真是趕巧,這勺兒話音才落,外頭就“劈里啪啦”的響起了炒豆子般的聲響……那聲音聽著像是豆大的雨點砸在屋檐讓,把顧箏喜得立馬歡喜的把頭探出去張望,一抬眼果見地上已濕了一片,且那雨點越落越大、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便讓院子里積了一灘灘雨水。

勺兒見狀馬上手腳利索的把支開的窗戶關好,隨后望著逐漸變得白茫茫一片的院子說道:“得了!龍王爺這下倒是給足姑娘您面子了,一口氣給您下了個傾盆大雨!”

“下大雨就下大雨唄,總比一直烏云壓頂、雨水落不下來要強吧?”顧箏一邊站在屋檐下賞雨,一邊隨口說了句:“這雨下得又急又大,想必原本在府里走動的人眼下定是全都躲了起來,不會再隨意出門了……”

“主子們沒事自是不會再隨意走動了,倒是奴婢們該在哪兒當差還是得在哪兒當差,”勺兒說著指了指已經批上蓑衣、打了把大油傘的箸兒說道:“瞧,箸兒要上廚房給姑娘您和夫人提晚膳去了,總不能一下大雨就讓主子們餓肚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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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雨夜訪客

顧箏見了不由唏噓感嘆了幾句,覺得這古代的丫鬟平時當差干活也不容易,再轉念一想、心想若是眼下她和顧麗娘沒呆在岑府里,怕是也還是得冒雨為生計奔波,指不定連個躲雨的地兒都找不到……一思及此處,顧箏便又覺得能夠呆在岑府這個好地方混吃、混喝,運氣真真是好。

這場瓢潑大雨一直下到了深夜,下到顧箏和顧麗娘用完晚膳、又閑聊了好一會兒,打算上床歇息了雨勢也不見轉小。

不料就在顧箏和顧麗娘正打算熄燈上床歇息的時候,聽泉院的院門卻被人不輕不重的拍了幾下……

那突如其來的拍門聲讓屋里幾人相互對視了一眼,勺兒更是一臉疑惑的嘀咕了句:“這都大半夜了,且還下著大雨,怎會有人在外頭拍門?”

顧箏心里也覺得奇怪,想了想決定還是不要理會的好:“別管了,我們趕緊把燈吹了,就當是已經睡下沒聽見拍門聲。”

勺兒聞言趕忙照做,屋里幾人也立時屏住呼吸側耳傾聽,可這屋里的燈雖然已經熄滅了、且一點聲響都沒發出來,但門外卻還是斷斷續續的傳來不輕不重的拍門聲!那拍門聲不大不小,每隔一會兒就響幾聲,讓人一聽便知在外拍門之人不但很有耐心且十分固執,似乎打定主意要拍到院里頭的人開門為止。

外頭那雨點砸在屋檐瓦片上的聲音越來越大,看樣子似乎這雨又下得比先前大了不少,可門外那拍門聲卻依舊不急不緩的響著,把顧麗娘聽得首先不耐煩的嘀咕道:“勺兒,你出去問問是誰在拍門,問問她有什麼事兒!沒事讓她別拍了、趕緊回去睡覺!”

因門外那人並未用力、激烈的拍門,顧箏隱隱覺得對方並無惡意,也覺察到對方似乎不想讓人聽到動靜、覺察到她的舉動,于是顧箏略微一思忖便點頭贊同了顧麗娘的話:“那就麻煩勺兒姐姐出去隔著門問問,問清楚是什麼人在拍門,可有什麼事?”

勺兒聞言馬上撐了把油傘快步走到門后,隔著門問道:“顧夫人問誰在外頭?可有什麼事?”

勺兒話語才落、馬上就有個清脆的聲音回道:“勺兒妹妹,是我,金釵!我們姨娘有事來找顧夫人,還請妹妹行個方便開開門!”

這金釵乃是岑老爺屋里孫姨娘的貼身丫鬟,平日里和勺兒也算是有幾分交情,加之這孫姨娘待人一向和藹、從不端姨娘的架子,因此勺兒略微猶豫了下還是取下抵門的木條,把門開了、小心的把孫姨娘主仆迎到了屋里。

勺兒一把人領進屋便主動出聲介紹道:“顧夫人,這位是我們府上的姨娘,姓孫,在我們老爺屋里伺候了快三十年了!她說有事來找夫人您……這外頭雨實在是下得大,奴婢也不好讓姨娘一直在外頭候著,便做主把她先請進屋來了。”

藕荷色素緞無花紋小襖搭同色云錦長裙,孫姨娘穿了一身不大起眼的衣裙,一言不發、安安靜靜的站在一旁,不過勺兒一介紹完她的身份、她便主動沖顧麗娘福了福身。

這顧麗娘不懂規矩,不但大大方方的受了孫姨娘的禮、且也沒有回禮,倒是顧箏上前一步沖孫姨娘福了福身子,只是孫姨娘卻識趣的側開身子只受了半禮。

顧箏也不指望顧麗娘能夠開竅、覺察出孫姨娘無事不登三寶殿,因此不等孫姨娘尋到話開口、顧箏就主動詢問道:“姨娘下這麼大雨還趕過來聽泉院,可是有什麼要事找我娘?”

“婢妾……”

孫姨娘話只起了個頭,便有些為難的看了顧麗娘一眼,最終吞吞吐吐的提出了要求:“勺兒姑娘,你能不能先陪顧姑娘回屋,姑娘年紀還小,有些事我不好當著她的面說。”

顧箏一聽孫姨娘這話、便知道她這是要自己回避了,于是當下便十分識趣的拉著勺兒的手、笑瞇瞇的告辭離去,只留下顧麗娘和孫姨娘獨自在屋里———反正自個兒的娘什麼話都會和她說,這孫姨娘今晚來聽泉院的目的、明天她就會知道。

不過顧箏雖然知道顧麗娘一定會把孫姨娘來訪的目的告訴自己,但待躺到舒適的被窩里打算睡覺的時候,顧箏卻還是忍不住猜測孫姨娘的來意,猜不出個所以然、便只能拉著勺兒一起八卦:“勺兒姐姐,你說孫姨娘能有什麼要緊事、非得深夜冒雨前來找我娘?還固執的站在外頭敲了那麼久的門……我娘又不是府上的正經主子,哪有幫得上她的地方?”

勺兒心里也正疑惑著呢,可她也猜不透孫姨娘的心思:“奴婢也不曉得,孫姨娘和顧夫人之前似乎連見都沒見過,更別提交談了……孫姨娘今晚來得還真是蹊蹺,平日里她似乎和誰都不走動,只一心一意的在正房里服侍夫人。”

顧箏掩著小嘴打了個哈欠:“這事兒是挺蹊蹺的,明兒我一定要找娘問清楚。”

勺兒伸手替顧箏掖了掖被角:“姑娘快睡吧!明兒起來就全都知道了。”

可惜第二天顧箏起床梳洗完畢、興沖沖的跑到顧麗娘屋里時,顧麗娘卻頂著一對黑眼圈還在呼呼大睡!顧箏問了箸兒在知道,原來顧麗娘昨晚竟和孫姨娘徹夜談到天際泛白、孫姨娘才匆匆忙忙的冒雨離去,並且再三叮囑箸兒一定不能讓人知道她曾經來過聽泉院。

顧箏聽完箸兒說的話后,頓時對孫姨娘深夜來訪的目的越發的感到好奇,可惜無論她怎麼搗亂、顧麗娘都能雷打不動的酣睡,于是顧箏最終只得敗下陣來,無奈的等顧麗娘睡飽自個兒醒過來再挖掘八卦。

不料顧麗娘這頭還沒睡夠醒過來,榮壽堂那頭就打發了個小丫鬟過來傳話,說是太夫人已經歸家了,讓顧麗娘母女趕緊準備、準備,即刻去榮壽堂拜見太夫人。

這顧箏可是天天都盼著這個傳說中的太夫人歸來,畢竟壓在她心頭的許多疑團必須見到太夫人才能一一解開———顧箏迫切的想知道太夫人為何使人把她們母女接到岑府住下,以及今后她們還能不能繼續在岑府衣食無憂的住下!

因此這回顧箏可是一點都沒對顧麗娘客氣,當下又是敲鑼打鼓、又是冰鎮撓癢癢,最終總算是把顧麗娘這頭睡豬給弄醒了!

顧麗娘一醒、顧箏馬上貼著她的耳邊大喊道:“岑家太夫人回來了!叫我們過去拜見呢!”

顧麗娘一臉迷茫的問道:“太夫人?什麼太夫人?”

顧箏趕忙順溜的答道:“能夠給您吃、給您穿,讓您天天吃喝玩樂的太夫人!”

“吃喝玩樂”這四個字果然讓顧麗娘瞬間清醒過來,而她清醒過來后竟比顧箏還要著急幾分,三下五除二的把自己收拾干凈,還特意換了新做的姜黃色貢緞襖子、並淺藍色百花不落地馬面裙……把自己打扮得端莊高貴、嫻雅大方,像模像樣的添了幾分大家閨秀的氣質。

顧麗娘一臉滿意的在銅鏡前轉了幾圈后,才拉著顧箏匆匆忙忙的往榮壽堂趕去,一副生怕去晚了惹太夫人不高興的模樣。

不過雖然太夫人歸來一事讓顧箏十分興奮和激動,但她卻也沒把孫姨娘雨夜來訪一事給忘了,而是一邊提著裙子和顧麗娘往榮壽堂趕去、一邊見縫插針的問了句:“娘,昨晚孫姨娘是為了何事來找您?”

顧箏一提起孫姨娘和太夫人,顧麗娘臉上頓時滿是喜色,但她一見連勺兒也豎著耳朵、滿臉好奇的等待她的回答,當下便得意洋洋的賣起關子來:“沒事,她不過是找我閑聊幾句罷了。”

這個敷衍的答案讓顧箏小嘴兒一撅、當下便不客氣的揭穿顧麗娘的謊言:“騙人!我才不信她大半夜的冒雨前來找您,只是想和您閑聊?!還一聊就聊到天亮?!哼!我可不是三歲小孩,娘您休想騙我!”

“是是是!娘知道我們囡囡不是三歲小孩了,但有些事你還是不知道的好,”顧麗娘邊說邊伸手揉了揉顧箏的頭,見顧箏不滿的躲開且把小臉扭到一旁、一副打死不理睬她的模樣,只能無奈的補了句:“反正是件好事就對了!你放心,娘又不笨,不會被人誆了去的!”

你不笨才怪……

顧箏默默的在心里說了句,且顧麗娘越是笑容滿面的保證是件好事,顧箏就越是覺得這不大可能是件好事。

只是顧箏還沒來得及把事情問清楚,就聽到余嬤嬤那帶著幾分笑的聲音:“顧夫人可算是帶著顧姑娘來了,只這一小會兒的功夫、我們老太太就已經念叨好幾遍了,說怎麼還不見人影、是不是小丫鬟沒把話給傳到!這不,老太太等不及了,便派老奴出來迎迎。”

說話間余嬤嬤已經領著顧箏母女進了一座樸實、帶著幾分威嚴的院子,她們一行人才信步走進院子,馬上就有幾個丫鬟迎了過來,或是伸手攙扶顧麗娘、或是伸手牽小顧箏,總之都一股腦的湊到顧麗娘身邊獻殷勤,就連幫著打簾子的小丫鬟都有兩、三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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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這是演哪齣?

顧箏一邊覺得奇怪,一邊跟著余嬤嬤邁進了屋,才繞過一座屏風往里走了幾步,一直走在顧箏前面的顧麗娘突然三步並作兩步的往前奔去,二話不說的往一位慈母面善的老太太身上撲去,摟了人家老太太的雙腿就嚎啕大哭起來……把顧箏弄得一頭霧水,一時間不知該跟著撲過去嚎哭上幾聲,還是打住腳步站在原地欣賞顧麗娘的哭戲。

她這個寶貝老娘這到底是在演哪出啊?

怎麼事先也不通知她一聲,讓她提前做個心理準備……

顧箏站在原地觀望了下,最終打消了跟隨顧麗娘一起撲過去抱大腿的念頭,而是慢騰騰的挪著小腳站到顧麗娘身旁,偷偷的觀察那位老太太臉上的神色。

這一觀察,顧箏頓時更加覺得意外!

顧箏猜想那端坐在羅漢床上、穿著赭黃沉香織金仙鶴交領長襖,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應該就是岑家的太夫人。只見太夫人端詳了淚流滿面的顧麗娘片刻后,雙眼竟也隱隱有淚光閃動,隨后她很快就拿帕子按住了眼角,似乎顧麗娘勾起了她的傷心往事般……

顧麗娘見太夫人被她感染得落了淚,馬上做出了一個讓顧箏再一次目瞪口呆的舉動———只見顧麗娘竟然抬起頭,滿心激動的喊了太夫人一聲“娘”!

讓顧箏跌破眼鏡的是,這聲“娘”喊出口后,不但在場的眾人紛紛變了臉,就連太夫人也激動得身子微微顫抖起來,更是馬上伸出雙手、滿心愛憐的捧住顧麗娘的淚臉,眼底很快就浮起愧疚心疼的神色。

太夫人的反應讓顧麗娘心中一喜,當下便又甜甜的、帶著一絲試探喊了聲:“娘……”

“噯!”太夫人當下便應了一聲,並激動難耐的問道:“阿鸞……你真的是我兒阿鸞嗎?”

沒想到這時顧麗娘卻下意識的搖了搖頭,出乎眾人意料的說道:“我不知道阿鸞是誰,我只是一見到老太太、一顆心就忍不住激動起來,這身子也像是自有主張般、就這樣直接奔到老太太跟前,情不自禁的脫口喊出了那聲‘娘’!”

顧麗娘邊說邊露出了少見的羞澀神色,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我就是一見到老太太就覺得親切熟悉!好像骨子里有什麼東西被喚醒,又好像有什麼東西緊緊的系在我和老太太之間、牽引著我的雙腿……不過老太太怎麼可能會是我娘呢?我娘不過是個鄉野村婦,哪能和老太太相比。”

沒想到顧麗娘這番話卻讓太夫人更加激動,只見她語氣急切的說道:“好孩子,我一見了你心就隱隱的疼了起來,對你也有著一絲奇妙、難以言語的感覺!我想你一定就是我那苦命的孩兒,否則你不可能會有這樣一番容貌!”

太夫人說著不等顧麗娘接話、就對余嬤嬤吩咐道:“去,把那卷畫像取過來。”

“是,太夫人。”

余嬤嬤應聲而去,不一會兒就捧著一卷畫軸回到眾人面前,小丫鬟馬上上前幫余嬤嬤將畫軸一點一點的展開,待整幅畫完完全全在眾人面前展開后,太夫人才指著畫上畫的女子問道:“這是我年輕時,已故的老太爺請人替我畫的畫像,你們且仔細的瞧瞧畫像、再瞧瞧眼前這個孩子,瞧瞧她是不是和我年輕的時候生得一模一樣?”

太夫人既發了話,屋里眾人自是不敢有所怠慢,當下便都湊到那幅畫像面前,隨之目光也下意識的在畫像和顧麗娘身上來回交替,一點一點的做對比。

顧箏眼下心里也是好奇的緊,因此她便也鉆到畫像前,仔仔細細的把那幅畫像從頭到尾的看了一遍,看完立刻在心里倒吸了一口冷氣———大大的杏目、翹挺的瓊鼻、紅菱般的小嘴兒,在加上那張尖下頜的瓜子臉,可不正是活脫脫的另一個顧麗娘?

若不是這畫上的女子衣著華麗、珠環翠繞,整個人比顧麗娘少了幾分村氣,多了幾分真真正正、刻在骨子里的大家閨秀的嫻靜氣質,顧箏差點以為那其實是顧麗娘的畫像、而不是岑太夫人年輕時候的畫像!

顧箏思緒才剛剛轉到此處,馬上就有人把她的看法說了出來:“老太太,顧夫人和您年輕的時候還真是生得一模一樣,看著就像是從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就是、就是!這眉眼、這身形,沒一處不像的!”

余嬤嬤倒是比旁人還要細心幾分,只見她笑吟吟的對顧麗娘說了句:“顧夫人,您抿個嘴兒給大家伙瞧瞧可好?”

顧麗娘不知余嬤嬤的用意,但卻乖乖的照做了,當著眾人的面微微的抿了抿嘴。

余嬤嬤見了頓時又驚又喜,下意識的指著顧麗娘的臉對太夫人說道:“老太太您看!顧夫人不但模樣生得和您相似,就連這抿嘴的樣子都和您當年一模一樣!老奴若是記得沒錯,老太太您平日里一抿嘴,這嘴角總是會稍微往左邊偏一點,這顧夫人可不也是一抿嘴、嘴角就往左邊偏了少許?”

太夫人顯然十分贊成余嬤嬤的話,只見她當下便拉著顧麗娘的手、左右看個不停,邊看還邊一臉愛憐的問道:“丫頭,五、六歲前的事你可還記得?”

顧麗娘搖頭,道:“小時候的事我已記不大清楚了,也就有時候靈光一閃會記得一、兩件。”

太夫人聞言頓覺惋惜,只能再問道:“那把你養大的人現在何處?”

顧麗娘聞言鼻子一酸,提了袖子邊擦眼角邊哽咽著說道:“我娘前一陣兒得了場大病,現下已經不在了!我家里也沒別的親人了,只剩下我和閨女相依為命。”

“不在了?這……”

太夫人原是想把顧麗娘的娘找來好好的問一問,問清楚顧麗娘的身世是否有什麼隱情,眼下一聽說把顧麗娘撫養長大的雙親俱已不在了,一時沒了法子、只能試探性的問了顧麗娘一句:“那你娘臨走前,可曾說過你的身世有你不知道的隱情?”

顧麗娘搖頭答道:“沒有,我娘走得急,許多事都沒能交代清楚就閉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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