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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千尋]私房妻[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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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30 00:40:20 |只看該作者
私房妻 第二十章

所以她不管心裡有多著急,都且按捺下性子靜靜等待神醫號脈。
金神醫放下璟然的手腕,又拿開蒙在他眼睛上的布條,撐開他的眼皮細看,果然……
他看看病人,再望望女子,心裡猜測:到底是誰在假裝? 是誰在對誰演戲?
一個分明是下毒者,卻滿臉的無辜與焦慮;一個分明眼睛已經看得見,卻還要裝瞎子,這是在唱哪一齣戲啊?
好! 既然大家都這麼愛演戲,那他也加入好了。
金神醫轉頭問希帆,「你家相公是怎麼個情形,說清楚。」
希帆輕嘆,她要是能說清楚就好了。 她只好籠統的說:「他看不見、聽不見、不能說話、腳也不能走路,大夫知道這是什麼病嗎?」
見她問得情真意切,好像躺在床上的這個男人真的是她的丈夫一般,金神醫忍不住皺眉。 怪了? 是他的觀察能力退步嗎,怎找不到她說謊的跡象?
金神醫微哂道:「告訴我,這情況有多久了?」
心裡卻想,聽不見? 不能說話? 他真想拿根銀針往那男人耳朵刺進去,讓他嚐嚐真的聽不見是什麼感覺。
「我不是很清楚。」希帆面有愧色,穿越史太短,前因後果她說不清楚。  


「你們不是夫妻嗎?」金神醫反問,想捉出她的破綻。
他不知道的是,希帆是真心當璟然是自己的丈夫。
「我、我……們剛成親不久。」她只能道樣圓謊。
「不久是多久?」
「一個月又十天。打我們認識,他就是這副模樣了。」
金神醫挑眉,她說得既自然又真誠,若不是發自內心,那麼她就是天地間最高明的騙子。 至於男的……他有種衝動想從他的後腦杓巴下去。
金神醫緩慢的開口,「你可知道,他這不是病,是被人下毒的,這毒在他身上有一個多月的時間了。」
希帆驚呼一聲,「下毒?!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金神醫反問。
「他有仇家嗎?就算有天大的仇恨,也不能下這麼重的手呀,這是要毀人一輩子吶,當年西漢呂雉心存嫉妒,把戚夫人砍去四肢、挖出眼睛、雙耳灌銅、做成人彘,在青史上臭名萬年,那下毒之人就不怕下地獄、不怕被惡鬼刨心、不怕現世報應嗎?」希帆為他感到忿忿不平,像噴火龍似的一口氣把火給吐盡。
這些日子早晚在他身邊服侍,她比誰都清楚,又聾又啞又失明、不能走的黑暗世界有多恐怖,倘若他打出生就是這個樣子,沒見識過花花世界,或許還以為這樣子的人生是正常的,而若他小時候生病,變成多重殘疾,多年下來也能漸漸適應,但如果是短期間硬生生被人毒害成這副樣子,那人真是沒心沒肺,惡毒得媲美賓拉登。
金神醫瞄她一眼,話說得這麼重? 她當真不知道是在組咒自己嗎? 他有些遲疑了,難道她不是姜媛?
不可能,他還沒老眼昏花到認錯人。
她強忍心中惡氣,問:「金神醫,我相公這毒可有藥醫?」
「有,不過藥材昂貴,不是一般人付得起。」
「再貴都不打緊,只要能夠醫好,請您開藥吧。」
「是嗎?一帖藥二千兩也沒關係?吃一帖不夠,得連續吃三帖,也沒關係?」
金神醫的話讓璟然忍不住翻白眼。 六千兩? 他這是在殺人還是救人?
這會兒,他已經猜出金神醫是誰了。 呸,老用這招試探人,他就沒新把戲可以玩了嗎?
璟然挑起雙眉,滿臉的不屑加嘲諷。
但希帆卻是揚眉、笑唇加滿眼興奮,對她來說,錢不過是身外之物,倘若海倫的病能夠好起來,六千兩算什麼? 能用錢解決的事情都不算大事。
金神醫細細觀察她,傳言舞毒娘子嗜財如命、一毛不拔,要她拿六千兩來演一場博人同情的無辜戲碼,她捨得嗎? 肯定捨不得。
目光掃過,他發現璟然的表情,這小子認出他了? 也對,就算看不見,他也不是可以隨意矇騙的傻子。
「怎樣,醫不醫?」金神醫問。
「醫,當然要醫!銀子的事別擔心,金神醫儘管開藥便是。」希帆鄭重的道。
「有你這句話,我馬上回去抓藥。」說著,他收拾好東西便離開。
關上門,希帆才將剛才發生的事一一說寫在他的掌心。
「太貴了。」這對璟然而言是多此一舉。
「別擔心錢的問題,玉佩我典當五千兩銀子,兩張圖紙換得一千二百兩,再加上包袱裡剩下的五百兩,足夠了,只要你的身體能夠好起來,夫妻同心其利斷金,咱們絕對餓不死的。」
見他仍然猶豫,希帆又說寫下一行字,「活著,花掉的是財產;死後,留下的是遺產,我們多用點財產,少留些遺產。」
她的話逗樂了他,他握住她的手,將她拉過來置在自己懷中,想著六千兩就能換得她這番話,值了! 只不過那位獅子大開口的「金神醫」嘛……沒關係,就讓他得意個幾天,接下來就準備承接自己的算計。
希帆靠在他懷裡,環住他的腰,柔聲道:「你不必擔心錢的事兒,我挺能幹的,賺錢於我只是小事一件,別說在這裡,兩把椅子能夠賺到一千多兩,就是在我們那個時代,我也是1人之下無數人之上的經理級人物,不簡單吧,我絕對能夠把你養得好好、照顧得好好的,不會讓你吃苦。」
這話她沒寫下,是用嘴巴說出來的。
她知道這話太傷男人的自尊心,會把男人給嚇走,只不過她是個獨立自主、強勢又有點霸道的女人,她習慣主張一切、安排一切,她決定要把他的病治好,所以再多錢她都會出。
聽著她的話,璟然心裡沒有難過,而是有些怪異的感覺。
他沒想過讓女人養,更沒想過讓女人承擔生活裡所有的辛苦,在他的想法裡,女人只需要打扮得花枝招展,等待男人的疼惜就好,可是她竟說要擔起所有責任,專心對待自己。
他是何其的幸運啊。
所有人全盯著璟然看,小小的屋子裡圍了密密實實的四、五圈,村人都到她家裡來「見證奇蹟」。
希帆壓根想不出事情是怎麼傳出去的,金神醫沒有對她講過的話,村里人竟然一個個都知道。
他們說:金神醫一帖藥下去,姜家娘子的男人就會立刻聽得見、說出話,三帖藥吞下肚,眼睛就能恢復光明,腳倒是比較麻煩,但是再麻煩也就是十幾帖藥的功夫而已。
聽到這些話時,希帆又興奮又害怕,興奮的是,如果傳說是真的,那麼她的海倫公子很快就會變成正常人,至於害怕……她害怕希望越高、失望越大,所以她盡可能不讓這個消息傳到海倫耳裡。
不過村里人最津津樂道的還不是這一點,而是那三帖藥竟然得花六千兩銀子。
六千兩耶! 都可以在人牙子那裡買下六百個粗壯結實的男人了,不知道姜家到底有多少家產,怎麼可以這麼揮霍,都花不完?
不管怎樣,如果金神醫真的能夠把一個廢人給救回來,那他不是神醫,這神仙!
因此這會兒,大家都用一種看著瀕臨絕種動物的表情,望著即將「痊癒」的! 。
圈圈中間坐著男主角,旁邊坐著正在為主角號脈的神醫,花大把銀子的女主角神色不安,滿臉緊張又深情款款地望著自己的男人。
湯藥喝下去,已經半個時辰了,剛剛金神醫信誓旦旦,一個時辰內,他必定能夠開口說話,越來越接近答案揭曉的時刻,大夥兒的心跳加速、呼吸急促,要是可以,大家都想幫他講幾句話。
金神醫望著璟然,憋住滿肚子笑意,這傢伙是不服氣吶,想要和他槓上。
唉,傻氣,雖然從小到大兩人對峙無數次,自己從沒贏過,但這會兒他是「病人」,自己是「神醫」,他還想要贏的機會微乎其微啊。
金神醫笑出一雙彎彎的月牙眼,湊近璟然身邊,以只有他能聽見的音量道:「你再不開口,我只好揭穿你的身分了,到時候……」
到時候希帆會受到重大驚嚇,她編的謊言會不攻自破,村人對她的善意會瞬間瓦解,轉為懷疑……只是這麼一點點的想像,就能預料她會有的難受與驚疑,璟然無法忍受了,該死!
但他性格中有些固執,他最痛恨接受別人的威脅,所以硬起下巴,咬緊牙關,對「金神醫」表明自己強烈的不滿。
金神醫會介意嗎? 當然不,但璟然細微的表情已經洩露出他的秘密,讓金神醫看見他對舞毒娘子上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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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30 00:40:32 |只看該作者
私房妻 第二十一章

只是這怎麼可能? 他無法想像。
京城裡鬧得沸沸揚揚,大家都說申璟然沒把舞毒娘子放在眼裡,自視甚高的薑媛咬牙痛恨,一怒之下把他擄回去當新郎,眾人都在等著看笑話,還有朝臣說著風涼話:等娃娃生下來,申家是認還是不認?
他不認為這是真相,祖父、父親和大哥肯定也是這樣覺得,他相信三弟不知道又領了什麼秘密皇差,必須離京一段時日,這才故意惹上舞毒娘子,以她做為藉口在京城消失。
雖然自家三弟做什麼事都自信滿滿,但舞毒娘子出神入化的使毒手法讓他心存憂慮,於是沿途尋找線索,一路從京城跟下來。
但他還是跟丟了,只好化名為金神醫在附近到處替人看病。 沒想到姜媛竟會出現向他求醫,醫毒本是一家,別人不知道,但他怎麼可能不認得舞毒娘子?
認真算起來,她的師父和他的師父是師兄弟,照輩分,她還得喊自己一聲師兄呢。 誰知她竟像是不認識他似的,求醫求到他跟前來,希望他能替她相公看病。
江湖傳言,舞毒娘子以男子精陽之氣養顏,三十餘歲之齡卻貌似十四、五歲的小姑娘。
這是個荒誕不羈的謠言,她本來就是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而她那一身毒,哪個男人沾上必死無疑,且她練的是至陰之功,敢碰男人,數年功力毀於一旦,所以傳言聽听就好。
可她居然說自己有相公,這怎能不引起他的好奇? 何況他還有個被她擄走的弟弟呢!
另外還有一點教他詫異,是她身上的毒似乎隨著怪異的體味消失,已經不存在,至於武功,不管是呼吸吐納還是行走舉止,都看不出她曾經習武。
當下他曾懷疑,她和姜媛只是面貌相似,並非同一個人,直到他看見「她家相公」,這才確定她就是舞毒娘子。  


他做過種種假設,莫非她愛上自家弟弟,心甘情願為他散盡一身功力? 果真如此,就真是天大地大的大八卦了。
只是這份感情,他不認為能得到好結局,一來是她的身分在繼母那邊就過不了關,再則宮裡曾有傳言,皇上看中璟然,想把最疼愛的永華公主賜婚給他,如果傳言屬實,龍椅上那位怎能允許一個江湖女子佔了主母的位兒?
「金神醫,沒動靜啊!」張大哥忍不住問出口。
金神醫也就是璟然的二哥申瑀然,他回過神來揚眉笑道:「有點耐心,再等等……奇怪?」
「什麼事情奇怪?」金神醫開口,好幾個人同時接話。
「我覺得這位相公好面善啊,姜家娘子,冒昧請教,不知你相公是不是京城人士?」
希帆額頭浮現黑線,她要是知道就厲害了,她連東南西北都搞不清楚,誰知道什麼京城? 敢問神醫,您說的是紫禁城還是開封府?
希帆正憋著,就听見床上的璟然開口了——
「希帆……你在哪裡?」
他、他、他……海倫會說話了? ! 希帆強烈感受到蘇利文聽見海倫開口說第一句話的激情和激動,重點是他叫她希帆,難道原主的名字和她一模一樣? 難道她其實不是穿越,而是重生在自己的前世身上? 這會兒她的心裡亂成一鍋粥。
他的嗓音很好聽,他喊自己名字的語調很感性,他的表情深深地烙印在她的腦海裡,這一刻,她確定到不能再確定,確定自己已經愛上他了!
見璟然伸出雙手在身前探索,方嫂子把希帆往前一推,笑嘻嘻的說:「發什麼愣呀,你家相公在找你呢。」
希帆走到他面前,微微顫抖地伸出手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掌心貼著掌心,一股電流竄過兩人心中,他懵了,她也懵了,像有什麼東西在迅速滋生似的,一晃眼功夫,密密麻麻地覆蓋住兩個人、兩顆心。
無法形容這種感受,不知道什麼在兩人之間膠著,不明白這種帶著濃濃興奮感的情緒叫做什麼,只是他們都清楚,清楚自己不願意放開彼此的手。
「快說話啊,多講幾句話。」
看見這一幕,陳嫂子忍不住鼻子酸酸的,姜家娘子人好心善、親切大方,這麼好的人,當然要配個好夫婿,如果她的男人能夠徹底好起來,她的下半輩子就有依靠了!
「你真的聽得見嗎?」希帆的雙眼閃爍著光芒,亮亮的、水水的,讓在場不少人看晃了眼。
真美啊,姜家娘子是難得一見的大美人,只可惜人美命不美,但是現在……是老天爺也看不下去了吧。
雖然觀看群眾很多,但他們都捨不得放開彼此,璟然固執地牢牢握住她手,任由旁人小聲笑話自己,但他從來都不在乎旁人,只是臉微赧、心微悸,他一心一意只想把她摟進懷中。
璟然不知道自己也有害羞的時候,申瑀然也不知道,他細細盯住兩人,越看越是一頭霧水,分明是假戲卻怎地……一個演得比一個還真?
而弟弟居然喊她「希帆」,而不是「姜媛」? 會不會入戲太深?
弟弟是擔心對方下毒手,才不得不刻意敷衍,免得功虧一簣嗎?
不對,璟然都認出他了,心頭肯定清楚得很,自家二哥絕對會保護他,那麼現在到底是在演什麼?
「快回答啊,小娘子等著聽你的聲音吶!」林嫂子笑話璟然。
「是,我聽見了、能說話了。」璟然答得有些傻氣,換來一群人的低笑。
「行了,大家都回去吧,我還得給病人針灸。」
申瑀然出口趕人,雖然大家都想留下來看神醫用銀針扎人,但神醫的話誰敢違逆? 說不定哪日自己得求到神醫頭上。
方嫂子擅長看眼色,連連揮手道:「都回去、都回去,小兩口不知道多久沒好好說話,咱們別在這裡礙眼。姜家娘子,今兒個泡菜餃子肯定沒時間做啦,明天我們再上門叨擾了。」
她說著眨了兩下眼睛,村人見狀全笑開,沒多久功夫,滿屋子人走得一干二淨,只剩下申瑀然和夫妻倆。
希帆看看神醫,再看看海倫,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見證中國醫術的博大精深。
好厲害、好神奇、好鬼斧神功! 西醫開刀需要復原期,金神醫居然一帖藥下去,海倫就立刻聽得見,這種醫術、這等解毒功夫要是穿越到2015年,誰還會害怕食安問題? 餿水油算什麼,小case啦!
「希帆,你去做菜,咱們留金神醫吃飯。」鬆開她的手,璟然很清楚二哥在等著自己的解釋。
「哦,應該的,我去跟李奶奶借一隻雞。」她正尷尬著呢,他終於肯放開自己,忍不住鬆口氣,提起籃子急急忙忙的離去。
【第十章糖衣包裹的謊言】
屋內只剩兩人,申瑀然扯掉璟然臉上的布條,與他四眼相對。
申瑀然的臉色不善,只差沒怒目相向。 「說吧,你怎麼會在這裡?姜媛怎麼會變成什麼希帆?敵人對手怎麼會變成夫妻?不會是你真的把人給吞了吧?」
如果最後面那件事是真的,他就可以理解,為什麼姜媛會失去內力,只不過無法解釋,為什麼璟然還沒牡丹花下死。
璟然回望二哥,臉上慢慢地揚起一抹燦爛的笑容。
申瑀然瞪他一眼,做了件他一直很想做的事——朝他的頭上巴下去。 「笑什麼?我在問你話,認真一點!」
「二哥還是捨不得我,捨不得爹和祖父,對吧?」
提到這個,申瑀然臉色黯然、心微酸,心頭有著淡淡的罪惡感。
祖父很早就將鎮北王的爵位傳給爹,自己回京養老去。
這是檯面上的話,事實上就是擔心功高震主引起皇上猜忌,所以功成身便退,北疆一旦固若金湯,便立刻將虎符交還給皇上。
這招做得很漂亮,自古至今,多少大將軍無法終老,而爺爺的「識相」,替他自己也替申家留下無上榮耀。
祖父離開北疆,父親頂上其爵位,這是因為皇上怕人批評「兔死狗烹、鳥盡弓藏」之下做出的決定,但那幾年連連削減兵權,父親受盡委屈,卻硬是咬牙忍下,因為他和祖父一樣明白皇帝的心頭病。
大哥十六歲那年,皇上把父親調離北疆,讓他回京在兵部領個職,話說得好聽,是讓申府一家人團聚,但真正的理由是「就近看管」。
為擔心申家微詞,北疆之地皇上讓大哥去了,對皇上而言,大哥只是個手無兵權的小將軍,不足為懼。
但虎父無犬子的道理,祖父知道、父親知道,他和二哥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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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30 00:40:47 |只看該作者
私房妻 第二十二章

大哥不只驍勇善戰,更是足智多謀,爺爺自小便看出他的不凡,相信只要給他一個機會,大哥必定能夠建功立業、留名青史。
申家三個兒子、三個娘,他爹鎮北王的前兩任妻子命薄,皆在生下兒子之後不久就過世了,他的母親是爹的第三任妻子,母親雖然不壞,但自從他出生之後便全心全意替他爭取謀算。
母親當然希望他能承襲爵位,但她心裡也明白,申家的嫡長子是大哥申佩然,就算老天爺厚待自己,讓大哥不幸在戰場上發生意外,但接在後頭的,還有二哥申瑀然,母親想要他承爵是難上加難,因此過去多少年,明里暗地母親不知使過多少手段,當然,為了家風面子,只要不是太過分,祖父和父親都不會為難她。
可是那些手段他們三個兄弟都心知肚明。
母親的性格讓祖父不放心把孩子交給她,於是將大哥和二哥帶在身邊教養,眼看申家的嫡長子和次子在老太爺手裡,長成一株好秧苗,母親又羨又妒,便以公平為由,鬧著把他也塞到老太爺身邊。
因此三個兄弟朝夕相處,一起學習、一起玩鬧,日復一日的情感深厚,雖然有「鎮北王爵位」這塊大肥肉,卻是誰也不願意算計誰。
他認為自己年紀最小,爵位與自己無關,根本不理會母親的妄想;大哥則是相信他自己有足夠的本事,日後定能靠雙手替自己掙得侯爵之位,因此鎮北王這塊肥肉他半點都不留戀;而二哥心知肚明,三個兄弟當中大哥最勇敢果決、善謀能斷,他這個弟弟城府最深、行事出人意表且天資聰慧,不管是大哥或他,都比二哥更適合襲爵,因此在一次科考事件之後,二哥就找了個藉口離家行醫。
「我捨不得你?你腦子被毒壞了嗎?淨想這些有的沒的。」他真想拿根銀針在弟弟額頭上紮幾針,把他的腦子扎得清醒一點。
「二哥寫回來的家書裡說自己在江南行醫,江南、京城,一南一北,距離遙遠,怎麼能知道我被舞毒娘子擄走,立刻追過來解救?」他挑挑眉,手勾上申瑀然的肩膀笑道:「可見得二哥不放心我,知道我是個闖禍精,成天到晚惹禍,才會留在京城,隨時隨地替我收拾爛攤子,對不?京城、京城……二哥能夠躲在哪裡……哦,」他恍然大悟。 「二哥躲在呂相爺府裡對不?呂小姐體弱氣虛,二哥是去呂府當神醫了?」
申瑀然翻白眼,藏了大半年都沒人發現,誰知竟兩三下就被弟弟猜出落腳處,這個弟弟腦袋不知道是怎麼長的?
「我留在京里不是因為你,是因為祖父年紀大了。」  


「這話有本事就到爺爺面前說去,我敢保證,二十下手板跑不掉!」他家祖父老當益壯,誰敢說他精神不好,他就讓人好看。
「行了,別轉移話題,快點說,你和姜媛到底是怎麼回事。」
姜媛,這是個很長的故事啊! 璟然猶豫地望向二哥,不確定該不該把事給說破,但……
要算計他,還真的不能把他給蒙在鼓裡。
「我從皇上給的任務說起。」
「這回皇上給你什麼任務?」
「尋寶。」
「你的意思是……」
「沒錯,就是傳說中大遼……」
三十年前,先帝在世的時候,大遼曾經用十萬兵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姿打到京城,迫使先帝領著百官暫避昌州,後來璟然的祖父申老將軍從南方領軍救駕,將遼人趕出京城。
然而近兩個月的屠戮,京城十室九空,屍體堆得像山一般高,金銀財寶被掠奪一空,祖父雖然立下大功,先帝卻無力封賞,於是封為鎮北王,從此長年駐兵北方,防遼人再度進侵。
據說當初領兵的大遼將軍,帶那麼多金銀財寶上路,拖慢行軍速度,眼見追兵緊跟,於是在烏藍山腳下,尋到一個賺密的洞穴將寶藏埋起,並繪製藏寶圖藏於《大遼史記》裡面,預備日後帶軍再返中原將寶物奪回。
沒料到,北方有申將軍長駐,遼國將領終其一生無法再踏足中原半步,據說他心有憾恨,直到吞下最後一口氣也不願瞑目。
世人都在猜測,那筆金銀有多大的數量,於是有不少人深入烏藍山,希望能夠尋到那筆寶藏,只不過山勢險峻、地形詭異,還有許許多多無法預料的狀況和猛獸,多少懷抱發財夢的人一入深山便失了音訊,再也回不來。
而這筆寶藏始終是皇上心頭的一根刺,更是先帝一輩子最大的恥辱。
「皇上找到那本冊子了?」
璟然點頭。 「皇上把這件事交給我辦,本以為天不知地不覺,沒想到消息還是洩露出去。」
「知道是誰把消息洩露出去的?」
「沒有證據,但我猜得出來是誰。」
「皇上身邊的人?」
見璟然又點頭,申瑀然再問:「然後呢?為什麼你會和姜媛牽扯上關係?」
「皇上把《大遼史記》交給我後,又撥了幾個精通大遼文的人下來,那幾個日夜,我們關在密間裡想盡辦法解開藏寶圖的秘密卻無所獲,後來我放棄從字裡行間找到破解法,便帶著書冊離開皇宮,準備先往烏藍山走一趟。但是在返家途中卻遇見姜媛……」
「所以你故意跑去調戲人家,讓她又怒又惱,當著眾人的面把你擄走,好坐實你不在京城的理由?」申瑀然無奈的接話,璟然行事向來出人意表,又讓人覺得無言。
「連二哥也這麼想?唉,是啊,不只二哥,皇上肯定也以為我是想避人耳目,才用這麼高調又誇張的方法離開京城,以便秘密調查寶藏吧!要不然怎麼會一個月過去了,官府沒發下海捕文書,皇上也沒派人救我。」
「難道不是嗎?」申瑀然聽出蹊蹺。
「那是姜媛刻意製造出來的假象,只是我不知道她為何會曉得我有可能這麼做事。」
「那麼真實情況呢?」
「當時我滿腦子還在想著破解之法,沒注意到一個從身邊走過的小丫頭,帕子裡竟藏了軟筋散,等我發覺味道有異閉氣時,已經來不及,她抓起我的手往她自己身上擱,讓旁人都誤以為我在輕薄她,接下來我只能乖乖任由她擺佈了。」
「當時大街上有很多人親眼目睹。」
「對,姜媛很聰明,她當眾演這場戲,而皇上知道我再離譜,也不會當街對女人不規矩,因此必定猜想我做出此舉必有深意。策劃此事之人,能將皇上的心思脾氣抓得那麼準,除了他,還會有誰。」
當今皇帝算得上是明君,他治理朝政、推廣政令不遺餘力,自從他上位,百姓生活富足、四海昇平。
然而他的疑心病相當重,時時防範身邊的每個人,即使對朝廷有功、對皇上盡忠的武官文臣,皇上也從不敞開心胸,唯有對塗伯障言聽計從,也許因為他是太子少傅,從皇上年幼時就陪在皇上身旁,也許因為他做人低調,不結交群黨。 但這老傢伙貪財得很,為了錢,什麼都可以出賣,現在面對這麼一大筆寶藏,他怎能不眼紅?
「後來呢?」
「這一場演出來的對決,最後四肢酸軟的我被丟進馬車裡,她把我從京城運出,連夜趕路、餐風露宿,剛開始我還心存僥倖,以為是半個月前,我在酒館裡對舞毒娘子的美貌不屑一顧,惹惱了她,才會碰到這種破事,也許戲弄我一番之後她就會放我離開。」
申瑀然點頭,璟然的推論很合理,這個想法七彎八拐的「小師妹」,通身上下都是缺點,唯一的優點是她不嗜殺,因為她覺得血很髒,並且不喜歡弄髒自己。 「那你什麼時候開始發現不對勁的?」
「在她換了七、八次馬車,東繞西拐把我帶到這個偏僻的村莊里之後。」
如果只是戲弄,她不必買下一間屋子,不必不斷換馬換車、防止別人追踪,不會編造謊言謊稱兩人身分,更不會在他身上翻出《大遼史記》時,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所以她知道他在做什麼? 或者說,她知道他即將要做些什麼? 是他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然後呢?她怎麼會變成什麼希帆?」
講到這裡,璟然突然神情鄭重地問申瑀然,「二哥,你相不相信靈魂穿越?」
他把一切的經過鉅細靡遺的告訴申瑀然,說出姜媛死而復活的心驚與懷疑,說自己如何裝聾作啞、保護自己,說她誤以為兩人真的是夫妻,對他掏心掏肺,也說穿越、網絡、二十一世紀……等等一堆神奇又讓人難以理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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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30 00:41:02 |只看該作者
私房妻 第二十三章

講完了這一大串事實之後,兩人同時沉默下來,申瑀然是在消化這令人難以理解的事,而璟然則是看著他的反應。
半晌,申瑀然心裡雖然震驚,但反應還算鎮定的問:「以後你打算怎麼辦?」
璟然微笑,還能怎麼辦? 當然是把二哥拐回去。 不過這些話不能說。
「當然是先把皇差給辦了,然後回京交差。」
「我講的不是這個,你對韓希帆是認真的嗎?」
是認真的,但不能讓二哥知道,於是璟然嘻笑道:「哪有可能,二哥又不是不知道母親那個性子。」
帶希帆回家,要是母親沒把她給活活折騰死,他願意改姓!
母親一心一意要抬高他的身分,讓他接下鎮北王府爵位,那麼明顯的心意,明顯到大哥和二哥都自願讓出位置,讓他順理成章當世子爺,他怎麼會能夠不理解母親?
所以希帆不能在家人面前曝光、不能引起二哥的懷疑,他必須竭盡全力保護她,讓她不受母親傷害。
「所以你並沒有要和她成為真正的夫妻?」
「二哥把我當成什麼人了?她又沒有雪芬表妹漂亮,也沒有我那兩個姨娘和通房溫柔,我與她不過是假鳳虛凰各自演戲罷了。」  


本來就是城府極深的男人,在皇上面前說謊,他都能說得誠摯十足了,何況是在二哥面前。
「可我看她對你是真心實意的。」
「真心實意又怎樣?身分擺在那裡,父母親是不可能讓我娶她進門的,皇上那裡更過不了關,至於韓希帆自己,把她帶進鎮北王府,恐怕不到一個月就會被啃得連骨頭渣子都不剩,所以最好的方法是分道揚鑣,各走各的路。」
他一句句全是違心之論,明知道自己滿口謊言,可光是想到分道揚鑣這四個字,他的心就會冒出一陣陣的抽疼,他喜歡她,真的很喜歡!
「換句話說,這裡的事情結束後,你會辦好皇差,接下賜婚聖旨,娶永華公主為妻,乖乖聽母親的安排當上世子爺?」
「是不是我當上世子爺之後,二哥就會回家?」
想起繼母和祖父,申瑀然猶豫了一下後才回答,「是。」
「既然如此,二哥就別離開京城了,待在我們可以隨時聯繫到的地方好嗎?」
「知道了。」拍拍弟弟的手背,申瑀然輕聲問:「說說韓希帆,她是個怎樣的女人。」
「她聰明能幹,有點潔癖,會照顧人,沒有心機,體貼善良,會替人著想……」說起希帆這個人,他都已經極力克制了,卻依然滔滔不絕。
「聽起來,她的優點很多,你難道對她不心動?」
申瑀然開始同情希帆了,在整件事情當中,她是被無辜牽連的那個,想起她用六千兩銀子換三帖藥的豪氣,想起她聽見璟然說話時的滿臉感激,她對璟然不是普通感情。
「當然,這種穿越女不是走到哪邊都能遇見的,你看見窗邊的搖椅和牆角的輪椅了嗎?能夠想出這種椅子的主意,大趙國上下除了她,沒有別人能做到。」
說謊話的技巧之一:一篇謊話當中必須加上幾句真心話,才能讓人分辨不出真假。 這段是真的,她的優點很多,他對她非常心動。
「既然如此,她有沒有可能不計較名分,願意屈居妾室?」
璟然搖頭,「不可能,她有感情潔癖,無法和別人分享愛情;她追求完美,不願意將就瑕疵男人……」
申瑀然聽完後,忍不住嘆息一聲。
希帆飛快的奔跑,跑得兩側腹邊隱隱作痛,汗水濕透她的額、她的臉、她的背、她身上每一寸乾爽,也刺痛她的眼。
她一口氣沖到河邊,淚流滿面,她不知道自己的心會這樣絞痛。
傷心、難過、痛苦、委屈,無數無數的情緒在胸口衝撞不已,她疼、她痛,她聽到心臟碎裂的聲音,她感受到全身血液凝結成冰,她覺得自己無法動彈、無法呼吸、無法思考……
「她沒有雪芬表妹漂亮,也沒有我那兩個姨娘和通房溫柔,我與她,不過是假鳳虛凰各自演戲……」
他的話,把她的大腦攪和成一團亂麻,把她的知覺搗碎捶爛,恍惚間,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她仰頭望向灰濛蒙的天空,重重的烏雲壓在天空上,沉重了眼睫也重了淚水。
曾經,她被很多男人騙過,他們因為她的能幹聰明愛上她,又因為能幹聰明而離開她,他們教會她愛情只是一段經歷,永恆只是小說家筆下的形容詞語,當經驗值不斷累積時,她對愛情失去信心。
於她而言,愛情過程並不完全幸福,失戀後伴隨而來的痛苦,曾經讓她反復自省,甚至她想放棄自己的驕傲與霸氣,直到她清醒,如果連自尊驕傲都沒有了,她身上還有什麼東西比別人強?
無法丟棄個性特質,她只能選擇在愛情的盛宴裡缺席。
她以為可以慢慢訓練自己,直到對孤獨不再畏懼,到時她就可以頂天立地,活得坦然而自信。
她幾乎成功了,成功地讓忙碌的事業驅逐一個人的孤單,她慢慢學會品嚐寂寞的美味,她告訴自己:那是沉澱,每個人都需要絕對安靜的時間和空間與自己對話。
沒想到在初戀男友的婚禮中,她撞見自己的脆弱,幾碗黃湯,她穿越了。
不再需要男人的自己,遇見男版海倫凱勒,她不確定這是上天對她的試煉還是懲罰,但不管是哪一種,她都坦然接收,她韓希帆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輸。
她還笑咪咪地自我解嘲:這種不依靠我就活不下去的男人,總算跑不掉了吧!
她是個有責任感的女人,所以她付出、她盡心、她努力,這是基於負責。
然而她不確定在什麼時候、哪個時機,自己把心交出一點點、一點點、再多一點點。
因為這個男人樂意傾聽,因為在某個時候,她總覺得能夠得到溫暖慰藉,因為有他在的空間裡,寂寞失踪、幸福感飽足,因為他滿了她的心,所以她為他用心、用情。
是不是很諷刺? 到頭來,她的盡心用心只是一場偽裝戲!
是,她聽見了,聽見所有的秘密,皇上、王爺、尋寶、永華公主、姨娘、通房、世子爺……真是了不起啊,原主居然是舞毒娘子薑媛,她這種肢體不協調,連跑步都會拐到腳的女人,居然會對別人下毒,她要是真有本事,肯定要把那些愛劈腿的男人一個個毒死。
不,毒死不解氣,她要在他們身上下情蠱,只要性慾起,情蠱就會開始吞噬內臟,讓他們痛到不舉。
呵呵呵……希帆笑得既淒涼又心酸。
怎麼能不心酸? 她在二十一世紀被欺得不夠,還跑到古代來繼續被男人騙,她是皮太厚、心臟太強,還是腦袋太殘? 所以嘍,真的是她的問題,只要有機會,天底下的男人都想從她身邊撤退?
他說他和她是假鳳虛凰各自演戲? 她的真誠在他心裡只是演戲? 她的努力在他眼底是虛假?
想到自己竟然做了兩把搖椅,打算和他一起慢慢變老,想要和他一起回想過往的點點滴滴、幸福微笑,想要……想要種下多子的石榴,和他一起培育新生命。 想到這一切的所有事她就覺得可笑,原來所有的事,只是她單方面的「想」。
想起他的身分,她終究還是沒有脫離穿越真理,男版海倫竟是身分高貴、地位權威,能娶公主、當世子爺的上流社會菁英分子。
誰說穿越沒有福利? 穿越就是會碰到金字塔頂端的社會高層,偏偏她這個自信自尊自傲的笨蛋穿越女,還以為自己很屌,屌到以為對方一輩子都離不開自己,屌到驕傲地告訴他,自己有多強的掙錢能力。
夠不夠白痴? 遇見大老虎卻錯認對方是波斯貓,連鄰家嫂子都看得出他是富貴人家出身,只有她自己拿他當同是天涯淪落人。
以為他失聰,她肆無忌憚地對他發表演說,一句句訴說著前世,說自己不願意對男人示弱,說曾經往肚子裡吞的委屈,她不斷講著,而他則安靜聽著。
慢慢地,數不清的傾訴治療了她的心,曾經的傷痕累累被撫平,她愛上和他在一起的時光,她戀上他懷抱裡的溫度。
無數次,她在夢裡與他成為貨真價實的夫妻;無數次,天亮醒來看著他圓圓的嬰兒肥臉,心裡想著如果非得嫁人,她願意嫁給海倫公子。
沒想到……
「虛偽、假象、謊言!韓希帆,你是個徹頭徹尾的大白痴!」她一拳捶向身旁的樹木,大樹屹立,而她痛進靈魂裡,原來她的攻擊是如此的蒼白而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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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30 00:41:18 |只看該作者
私房妻 第二十四章

對,她是腦殘,人家有帝王家的小公主在等待,她竟敢幻想與他一輩子?
他還說要各走各的路,原來他從來沒有想過要和她在一起,從頭到尾,他只是作戲而已。
他裝聾作啞,因為害怕舞毒娘子一不作二不休,把他的性命給結束,於是他閉上嘴巴,得到總統級的服侍和對待,不必交代自己的秘密就可以得到她的全部秘密。
瞧他,一個古代人卻可以跟他二哥把穿越說得輕而易舉,把網絡描述得如此傳神,還能夠得意洋洋地說自己像偶像明星,如果生在二十一世紀,肯定會紅透亞洲… …
是她的口才太好,還是他的理解力太驚人? 她該不該為自己的解說能力在古代開一門課就叫「未來世界走向」?
當業務的她,溝通能力不是普通的棒,對不?
他還把她的話全聽進去了,知道她有感情潔癖,無法和別人分享愛情,不願意將就瑕疵男人……
知道她不要在口袋裡收藏小三的男人,知道她寧可快刀斬亂麻,也不願意沒有結局的愛情糾纏人生,所有的事他都清楚得不得了,可是那麼清楚的他怎麼可以……怎麼可以把戲演得那麼真?
真誠到害她以為,他和她可以從現在到永遠,可以從黑髮到白眉,做一對人人羨慕的夫妻。
虧她還認真盤算過他們的未來,認為窮一點沒關係,她不介意盜用別人的智慧財產權,反正良知無價,以後再慢慢培養就成。 辛苦一點也無所謂,有個好男人陪著一起辛苦,她會覺得生活像摻了蜂蜜的苦瓜汁,嘴苦心甜、有益健康。
何況那樣的苦,苦不過孤獨。  


可是……這全是假的!
如今大夢初醒,這才發現她的真情換來的是一場假戲,他讓她去典當玉佩,害她誤以為他也想認真規劃未來,沒想到那是強call救援小組的呼叫器,他真正想規劃的是如何盡快離開她。
怎麼會這樣? 在她覺得穿越不是壞事的同時,事實讓人心碎。
怎麼會這樣? 他那樣聰明、她那麼笨,她卻偏偏選擇他來交手?
怎麼會這樣? 什麼話都不必說、什麼事都不必做,他就能把她唬得團團轉,現代女強人在古代人眼裡成了個傻B.
她應該學習柳樹村的婦人,應該逃離他、逃得遠遠的,那麼現在她就不必選擇是該嘲笑自己還是嘲笑命運?
她總是被騙,被騙一次叫做呆,被騙無數次叫什麼? 無可救藥? 那麼從現代一路被騙到古代的韓希帆又該怎麼稱呼? 腦殘智缺?
老覺得自己是個精明的女人,怎麼會在愛情這條路上不停的跌倒? 倘若是膝蓋不好她認了,偏偏她年輕氣盛、凡事要強,她的背挺得比任何人都直,踩著三寸高跟鞋,還要求自己每個步伐都要跨得又重又穩,但……
淚水刷下,希帆不是自暴自棄,她是無能為力了,對自己,也對愛情。
書上說「命運掌握在自己手裡,人定勝天」,錯! 那是用來哄騙凡人拚命向上的勵志句子,事實根本不是如此,它告訴你再拚一點、再用力一點,就可以突破困境、找到一片新天空,哪裡曉得當衝破瓶頸時,還會撞上瓶塞,沒有人可以改變命運,人類永遠勝不了作主命運的老天爺。
背靠在樹幹上,希帆緩緩的坐下,河面照映出的自己顯得萬分狼狽。
她看不起縮頭烏龜的人,但這會兒她好想當只縮頭烏龜。 她想,如果沒有突發奇想,想去陳家買一點酒? 如果她不折轉回家拿瓶子,是不是她就不會聽見那些亂七八糟的秘密? 是不是她就可以繼續做著「和海倫公子共度一世」的美夢?
到時候有沒有可能,他突然覺得穿越女很可愛、很稀有,比公主更珍貴,願意為她放手一搏、為她對抗皇帝和長輩?
有沒有可能,他突然覺得愛情的世界,兩個人齊頭並行比多方角力來得輕鬆幸福? 有沒有可能……
又犯傻了,不可能的,就算他有可能,自己也不可能了,他描述得真精闢,她有感情潔癖,對啊,她怎能夠將就? 穿越一遭,絕對不是為了讓她學會在愛情裡妥協。
雙淚垂,因為心碎的聲音一陣強過一陣,因為在無數的被騙之後,她已經無法學習諒解,因為她又膩又累、又厭又倦了……
【第十一章希帆最後的吻別】
希帆回到家裡時,申瑀然已經離開,璟然的眼睛又蒙上布巾。 恰恰好,她不願意自己紅腫的雙眼被他窺見。
低著頭走進廚房,她將碗盤拿出來。
「希帆,是你回來了嗎?」璟然摸索著,從床上坐起身。
咕嚕嚕,希帆仰頭喝下一大碗清水,沖掉喉間的哽咽,刻意讓聲音聽起來輕快飛揚,雖然這麼做對她而言有些勉強。
「是,我想金神醫幫咱們那麼多,只燒幾樣菜太不成敬意,就去找陳大哥,說明天要藉他的馬車進城一趟,訂一席明月樓的酒席,可是金神醫… …對不起,我太晚回來了對吧?」
「沒關係,他有事,他留下明天的藥帖,說後天會過來幫我針灸,之後每隔兩天都會過來一趟。希帆,我很快就能走路了。」
二哥在包袱裡找到姜媛在他身上下的毒,雖然沒找到解藥,但知道是什麼毒,配解藥就容易多了,二哥講得自信,他說倘若連他都解不了姜媛的毒,恐怕天底下沒人能解。
「這樣啊,後天他來的時候,我會提早準備飯菜,好好請他一頓。真可惜,我還買了酒,你能喝嗎?金神醫有沒有說要忌酒?」
「沒有,什麼都能吃的。」
「那好,今天晚上我們就來慶祝你能聽能說,不醉不歸。」她笑得滿眼燦爛、滿嘴真心,假裝自己開心歡樂,因為自家老公「大病初癒」。
希帆的努力與殷勤騙過他,璟然點點頭,和她一起為自己的痊癒而興奮。
菜一道道的端上桌,一壇香氣四溢的女兒紅擺在桌旁,她像以往那樣服侍璟然用飯,一樣的殷勤、一樣的開心,讓他絲毫察覺不出任何異狀。
他們一面吃、一面說笑,講村里人的小八卦,講和陳記木匠舖的掌櫃鬥法,他也貢獻了一些趣談笑話,但他很小心,始終沒有提到京城兩個字。
突然間,希帆安靜下來,淡淡地看著他蒙住白布條的臉,凝聲道:「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你說。」
「其實我不是你的妻子,對吧?」她盡量放輕音量,然後觀察他的表情。
她在心里哀求,求他別說謊,求他別演戲,求他用一次真面目面對她,然而她失望了。
璟然微怔,但很快的就將尷尬掩飾過去,回答她的問題,「你怎麼會這麼想?」
她注意到他細微的反應,希帆能從小業務一路爬到經理的位置,旁的能力還可以不足,但洞察力一定要比別人強,所以……她覺得好諷刺,他打算一路裝到底嗎? 也好,如果好聚好散是他希望的,那麼如君所願。
「因為我連你叫什麼名字都不記得。」
她的回答讓他鬆了口氣,原來如此,這麼小的事,幾句話就可以遮掩過去。
他不打算亮開自己的身分,不願意她心存負擔,等雙腳能夠走動,他就必須離開,替皇上把那個大遼寶藏給挖出來,接下來的兩個月,他不會在她身邊,因此他必須得到她的信任、必須安撫她,讓她願意在這裡耐心等待他回來。
「怎麼了,你也遭到毒手了嗎?」
「毒手?什麼意思,我不懂。」希帆的口氣天真又無辜,像個十足十的小姑娘,只是倘若他這個時候拿掉眼上的布條,就會清楚的看見她臉上的嘲弄。
「我們被人追殺,一路逃到這裡,我以為只有我中毒,以至於目不能視、耳不能聞、口不能說,沒想到連你也……你真的記不得任何事,任何過去我們之間的舊事?」
靜靜望著他的臉,希帆眼底的冷諷更深。
是個好戲子啊,謊話可以說得如此情真意切,如果不是她無意窺聽,如果不是她清楚自己是舞毒娘子薑媛,如果不是親耳聽見他對他二哥說的話,她會相信他講出口的每句話。
「追殺?什麼意思?」她催促他把故事往下編,忘了要再問出他的名字。
「我們在離京半途中遇見盜賊,為保住咱們的東西,我將包袱藏在樹洞裡,盜賊追過來,不論怎麼逼供,我們都矢口否認包袱的事,一怒之下他們就對我們下毒手。」他腦筋動得很快,試圖找出能夠說服希帆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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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30 00:41:33 |只看該作者
私房妻 第二十五章

他的故事聽在她耳裡其實漏洞百出,她問道:「離京?換句話說我們之前住在京城?好端端的,我們幹麼離鄉背井?有人迫害我們嗎?包袱裡有什麼重要東西,值得我們捨命相護?你說我們是夫妻,可我手臂上點了守宮砂,我並不是出嫁的婦人啊。」
「既然如此,為什麼耳朵能聽見的那天,村里百姓都說我是你相公?我以為你記得我們的關係。」
他口氣裡充滿失望,聽得希帆想笑,這個人不拿奧斯卡獎,實在對不起他精湛的演技。
「不記得了,是鄰居們說我們是夫妻,我才會以為我們是夫妻,而且我也不想浪費口舌解釋,為什麼我們會住在同一個屋簷下。所以呢?我們真的是貨真價實的夫妻嗎?」
睜眼說瞎話誰不會,她看過的小說和韓劇族繁不及備載,隨口亂編故事,劇情都比他精彩合理。
守宮砂? 如果這話提早幾天講,他肯定會認為她是在欺騙他,關人無數的薑媛,江湖上最淫蕩的舞毒娘子,與守宮砂三個字怎麼也聯想不起來。
但二哥剛剛跟他解釋過,淫蕩的事是姜媛自己刻意放出來的謠言,她不可能「閱」男人無數,因為她那身毒根本碰不了男人,除非男人在已經死亡的狀況下還能高舉旗幟。
璟然明白二哥的意思,因姜媛長期服食毒物,所以她本身就是個毒物,所以她全身才會散發出一股帶著腥臭的腐霉味兒,需要用各種濃香來遮蓋。
「怎麼不說話,我的問題很難回答嗎?」她給他倒酒。
「不難,我只是在想從哪裡講比較好。」
「都可以,我不是太計較。」  


他點點頭,緩聲道:「攔路盜賊要的自然是我們的銀子,只不過包袱裡藏了癖形玉佩,那東西如果流落出去,別人就會知道我的身分,我不希望身分被拆穿,所以不願意交出包袱。」
「那塊玉佩很重要?」
「對。」
「為什麼?」她承認打破砂鍋問到底純粹是為了惡作劇,想看看他的編劇功力輸自己幾萬步。
「因為我是鎮北王的兒子,我瞧上你,想向你求親,但爹娘不贊成這門婚事,我便帶著你逃家,想往江南去,沒想到半途遇上盜賊,他們都是明眼人,我怕他們見到玉佩起貪念,會綁架我向王府要求贖金。
「要是我被他們抓回去,我們就要活生生被拆散,因此無論如何,包袱都不能夠交出去。」說完,他舉杯喝了酒。
他越編越有意思,連偶像武俠劇都能編出來,他若穿越到二十一世紀,假以時日一定可以在演藝圈闖出名堂。
希帆斜眼望著他,不知道該不該感到開心,至少他坦承了自己的身分,可他是傻的嗎?
不怕哪天她上門向他敲詐,為了不讓他的小公主心酸吃醋,他得拿多少銀子來打發她?
不過……一塊隨身玉佩都能典當五千兩的男人,大概不缺那麼一點錢,何況用錢打發女人這檔子事,說不定他一年得做上好幾回。
「換言之,我們是私奔,並非真正的夫妻?」她又給他添杯酒。
「在我心裡,我們就是名副其實的夫妻。」
他說得斬釘截鐵,她卻聽得心澀難解,他啊他,為什麼有本事把謊言講得這麼絢爛瑰麗? 她真想對他說:在你心裡,我們是名副其實的夫妻,可這句話說出口的同時,你把你的小公主擺在哪裡?
何必呢,再過個幾天他的屬下就會找到主子,他的二哥幾帖藥下去,他的雙腳就能複原,他很快能夠脫離她了,他何必謊話一串一篇說得那麼認真?
真不擔心她會把握最後幾天時間,把他再弄殘、弄廢……
啊,她真是想太多了,他又不是不清楚她是穿越人士,不是恐怖組織,對於砍人頭、燒人身不感興趣,自己這種女人再講道理不過了,合則聚,不合則散,她比誰都了解,在感情的世界裡,勉強是對自己最深刻的傷害。
遙想當年,對待交往七年的男友提分手,她都可以轉身,走得半點不戀棧,不傳簡訊、不在FB上做人身攻擊,她這種人哪裡需要他的防備?
她想著想著,忍不住洩憤似的夾一堆菜到他碗裡,聲音卻甜到讓自己聽了會抓狂。
「真的嗎?原來你這麼喜歡我,喜歡到願意為我放下一切,連家人富貴都可以拋棄。」
「是。」
璟然響應得很迅速,迅速到讓希帆覺得有些無措。
他之所以回答得飛快,因為那是真心話,口出真心話,讓他的笑容甜得漾出糖汁。
對,他這個人說鬼話、說謊話、說一大堆欺世盜名的廢話,就是不說真心話,他很高興,這世間終於有個人可以讓他不必防備、不必警惕,直接把真心晾在她面前。
搖搖頭,希帆暗罵自己,怎麼能夠把他的回答當真。
「我們原本打算逃到哪裡?」
「江南奉縣,那裡有一座很美麗的湖,叫做青湖,湖水清澈……」
說起「未來」,話題聊開,她不斷為他斟酒,他不斷說話,並且不斷把酒往肚子裡倒。
「為什麼選擇那裡?那裡有山有水、風景秀麗?」
「那里文人多,而你有一手好廚藝,我們打算臨湖開一間飯館,在屋前植滿楊柳樹,當風一吹、柳枝擺動,像無數個女子同時翩然起舞,我們的飯館就叫做舞仙居。」
他說得太認真,彷彿真有那麼一回事,並且他們正在努力朝夢想前進,聽得希帆的心也花花的,黃湯一杯接著一杯的喝下肚。
「聽起來很不錯,我掌廚,你做什麼?」
「我當掌櫃的,你花錢大手大腳、從不斤斤計較,所以錢項上頭的事得交給我。」
希帆微哂,她花錢大手大腳,是因為相信憑自己的本事賺錢不難,因為她前輩子是女強人,並且是個不虧待自己衣食住行的女強人。
但她不與他爭辯,不過是作夢嘛,計較細節太煞風景。
「這個建議很合理,你經常吃我做的菜嗎?」
「說實話,以前機會不太多,但搬到這里之後我天天吃、頓頓吃,往後更換了廚子,恐怕會食之無味。」
說實話? 他這人嘴裡講得出實話? 心又苦又澀,她真想大喊一聲屁啦,可是……
算了,作夢不犯法,說謊也不算犯法,執法人員沒這麼閒。
「你最喜歡吃哪道菜?」
「每一道都喜歡,不過我對泡菜餃子很期待,前天你給我聞了泡菜味道,和醃菜有點像卻又不太像,我不知道用泡菜做出來的餃子會是什麼味兒。」說起她的手藝,他都想流口水了,滿桌子明月樓的菜都不及她的十分之一。
「明天一大早起來,我就做給你吃。」
接下來他們又聊了很多,聊他對未來的規劃,聊她的夢想。
他說他要更名改姓,找個沒有人認識的地方,躲起來好好生活。
她心想,屁啦! 喝一杯酒。
他說他想生三個兒子、兩個女兒,不管是兒子或女兒都要很會讀書。
她又想,屁啦! 公主又不是母豬,哪肯犧牲身材替他生下一堆崽仔?
他說春天的時候,他們去湖上泛舟;夏天時,他們並肩坐在湖邊垂釣;秋天的黃昏,他想和她手牽手一起在湖邊散步;冬天……
他一句一句的說著,口齒漸漸有些不利落,她知道他醉了,她也醉了,五分醉,離被撿屍還有一段距離。
她喜歡五分醉,那是相當好的酒醉程度。
它可以讓人放大膽子、勇往直前,做一堆清醒時想都不敢想的事;它會讓人暫時放棄理智不顧後果,只憑喜欲行事;它可以讓她合理化自己的計劃,可以讓她滿足欲求;可以使她理直氣壯地相信——這是你欠我的,而欠債終歸要償還……
所以五分醉的她靠上他的身體,聞著他身體上的青草香。 再說一次,他身上的味道和茉莉花香有說不出的融合……
只是花季快過了,白白的小花即將消失在枝頭。
「海倫,既然你心裡已經把我當成名副其實的妻子,不如今晚我們就成就好事?」她想吞了他,想嚐遍他的味道,想為這段時間的辛苦付出找回報償。 是啊,她是商人,付出就要得到,她不做賠本生意的。
「嗯嗯。」他醉得比她還厲害,只覺得她的靠近令自己心神蕩漾。
「嗯嗯」是好還是不好?
算了,這種時候半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他,她再也再也再也不要吃虧!
於是使盡吃奶的力氣,希帆醉後展現出神奇力量,踉踉蹌蹌地把他扶上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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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30 00:42:10 |只看該作者
私房妻 第二十六章

以正常的理論來說,酒醉的人會軟腳,但她大概是太期待了,以至於腎上腺素大量分泌,所以推推拉拉、扯扯抓抓之下,比想像中的時間還少一點點兩人就雙雙滾到床上了。
希帆有經驗,只要女人肯豁出去,挑逗男人沒有想像中那麼困難,何況還有酒精借她幾分膽,所以她大膽的扯掉他的衣服。
比起個子嬌小的希帆,璟然很高大,基本上如果他拒絕的話,她是絕對無法得逞的。
但他相當合作,他似乎很喜歡她的身子,一有機會就想把她抱在懷裡,以至於希帆所剩不多的理智,居然能夠分析出他有幾分喜歡自己。
當然這個分析結論不理智,但不理智的結論讓她有滿滿的、滿滿的幸福感。
唉……是啊,在愛情的領域裡,理智是無法生存的。
除去他的衣服,卸下自己的衣裳,希帆拉過棉被,把自己和他藏在棉被裡。
棉被熏得很香,他的身體很暖,小小的空間充滿了她喜歡的味道,她忍不住靠近他,仰起頭輕輕的吻上他的臉。
只是輕輕的一個碰觸,卻彷彿開啟了什麼機關,只見他猛然的翻身擁住她,在希帆尚未反應過來時,熱切溫熱的雙唇已經封上她的。
這個吻激烈而狂熱,一下子吸走她所有的知覺,腦子突然變得模糊而混沌,她彷彿被捲入了大海裡,隨著波浪一波波的浮沉……
清晨時分,希帆先醒過來,昨兒個激戰的場面歷歷在目,是她主動開的頭,只是那個她以為醉得不省人事的男人,在上半場就搶走發球權,如果撇開嫉妒不談,經驗豐富的他確實讓她好好地享受了一回。  


緩緩嘆息,她不願意就此清醒,伏在他胸口,但願這個帶著無數粉紅泡泡的夢能夠持續下去……
閉上眼睛,希帆徐徐的汲取他身上的氣息,芬芳的青草香,把她帶回高中的操場,她看見無憂無慮的自己,看見笑得大聲、叫得大聲,單純、天真,不曾被人欺騙的自己,那時的她是多麼清新乾淨如白紙。
陷入自己回憶裡的希帆,沒發現璟然早就醒來了,在她清醒之前。
一場淋漓酣暢的房事讓他領悟到,原來做這種事可以不單單是為了發洩,原來跟心愛的女人上床,會帶著濃濃的幸福感,並且令人不斷回味。
是,他並沒有她想像中的那麼醉,他假裝自己醉了,因他想知道她要做什麼,為什麼不停的灌他酒,然而在知道她的真正意圖之後,他心裡既激動又高興。
因為不只是他因她而投降,她也為他而棄械,證明愛情是發生在兩人身上,不是單方面的事。
她曾經說過,愛情最讓人扼腕的是公平性不足,往往是你愛她,她卻不愛你,你對他專情、一心一意,他卻只想對你敷衍過去,所以愛情讓人恨、讓人氣,偏偏又讓人捨不得丟開手。
希帆的呼吸聲漸漸平緩,她在他懷裡再度熟睡了。
擁著她,璟然拉開眼睛上頭蒙著的棉布,就著窗子射進來的晨曝貪看她的容顏。
其實她的五官有一點點改變了,她變得不太像姜媛,五官線條變得柔和,長相變得婉約,她美得像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老師有教,一分耕耘、一分收穫,她耕耘了,所以昨晚的豐收理所當然。
而他,樂得像偷到腥的貓咪,嘴角的笑意收斂不住,她想,如果不是他真的有幾分喜歡自己,就是她的床上表現讓他很滿意。
今天,她不願意追究事實真相,不想去探討謊言編造,她只想快快樂樂地過完這一天。
姜家的屋子裡笑聲滿滿,希帆教會各位鄰居嫂子、嬸娘許多做菜訣竅,親手調製很多醬汁分贈給大家,也把家裡所有儲備的麵粉、菜、肉用光光。
眾人齊心合力包好上千顆水餃,煮出好幾大鍋的酸辣湯,每戶每家都分到了,這個晚上家家戶戶都傳來興奮的笑聲。
送走鄰居,吃完泡菜餃子和酸辣湯,希帆有點疲憊,但有潔癖的她,還是把家裡打掃得乾乾淨淨,幫兩人燒了很多熱水,連腳趾縫都洗得香噴噴又乾淨的。
然後他們上床,兩個人面對面,還沒說話希帆的唇就先印上他的臉。
這是個教人無法滿足的吻,於他而言遠遠不夠,於是霸氣的他又搶走發球權。
這夜,他們抵死纏綿,一次一次又一次,好像貪求不足的野獸,他們在彼此身上挖掘愛情、掏盡幸福,他們想把彼此的氣息和味道,深深地烙印在每個腦細胞裡。
這個晚上兩人都沒有想過明天、沒想過分離,在短暫的睡眠裡,璟然甚至夢見自己和希帆坐在搖椅裡,看著牆邊結實累累的石榴樹,說著一生當中發生過的點點滴滴……
【第十二章獨嘗被拋下的痛】
「希帆?」
在第三十次呼喚沒有得到任何響應之後,璟然再也耐不住了,他迅速從床上坐起,扯下眼睛上的布條,目光四下梭巡。
天還沒大亮,窗外還有些灰濛蒙的,這個時候喜歡賴床的希帆就算醒來,也會窩進他的懷裡繼續睡回籠覺。
但,現在她在哪裡? 將屋子梭巡過一遍,沒有希帆的身影,他凝神細聽,院子裡也沒有她的腳步聲,而遠方……只有雞啼。
她到底去了哪裡?
接在這個問題之後,璟然突地發覺不對勁。 他不至於睡得那麼死,即使昨夜很忙碌,但他是習武之人,一向警覺,沒道理會睡得這麼沉,連希帆從床上起身越過自己都毫無所覺。
「希帆,你在哪裡?」他揚聲大喊。
沒有人響應……
突然間,一股巨大的窒息感朝他迎面襲來,他不確定自己意識到了什麼,只是覺得莫名的恐慌和焦慮,好像希帆不在,他也無法思考了,感覺也不見了,連心都不在了……彷彿整個人被掏空。
這就是希帆經常掛在嘴邊的寂寞嗎?
一直不覺得這間屋子大,現在竟覺得好空曠,只是少了一個人,他卻覺得……像是丟掉一整個世界。
深吸口氣,璟然告訴自己定下心,仔細想想她會去哪裡,思索片刻,他想起她昨天好像說過今天要進城一趟,要去明月樓訂酒席……
不對,她從來沒這麼早出門過,她怕他醒來找不到人,總要把他安頓好了才能放心走出家門。
心,隱約不安著,視線投射在緊閉的門扇上,他等待下一個開啟,會看見希帆的身影。
璟然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只知道他失望了,門是被推開了,但進來的人不是預料中的希帆,而是二哥和劉章。
「三爺!」看見璟然,劉章激動地衝上前,跪在地上猛朝他磕頭。
劉先生開始替璟然打理當舖後,收下一票人,他們多半是無父無母無妻無子的孤家寡人,入了劉先生門下,便全部改姓劉。
當年劉章進門的時候,是個從鄉下逃難出來的泥腿子,目不識丁、體弱多病,整個人奄奄一息,身上滿是疥瘡,臭得流膿。
是璟然讓申瑀然給他看病,調養好他的身子,還雇了師父教他武功,教他讀書,他今天有這番前程,全賴主子的寬厚,因此雖然他只比璟然小兩歲,劉章也硬是將他當成再生父母。
^他有一身硬底子功夫,本來想跟在主子身邊保護主子的安全,但主子身邊人多,光是皇上那邊送來的人,就把主子給圍得密密麻麻的,哪有位置讓他站,主子這才讓他去保護劉先生,不是他說大話,如果當初是他跟在主子身邊,哪可能發生今天這種事? 舞毒娘子他還不看在眼裡!
這四十幾天裡,他像無頭蒼蠅般急得團團轉,主子從沒失踪過那麼久,京城上下都說他和舞毒娘子搞上了。 呸! 不可能的事,王府裡漂亮的丫頭比比皆是,甭說皇上最疼愛的永華公主了,就是王妃親自替主子挑選的姨娘、通房,也個個貌美如花,主子怎麼會為了個使毒的女人神魂顛倒,迷得連家都不回了?
何況出宮前,主子還讓人帶訊,說有秘密皇差,要劉先生召集當舖裡幾個掌櫃在總舖等候,沒道理說不見就不見呀。
這些天劉先生四處尋找主子,找得頭髮都花白了,整個人一夜之間老了十歲。 幸好主子的蟒形玉佩終於出現,眾人才快馬加鞭前往梅花村。
昨兒個才到,申二爺就出現,他把主子這段時日的遭遇說了一遍,讓大家放心。 所以他就說嘛,如果不是著了道兒,主子哪會和舞毒娘子湊在一塊,那是個誰沾了誰倒霉的女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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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30 00:42:59 |只看該作者
私房妻 第二十七章

好在不管怎麼樣,現在總算是有驚無險、化險為夷了。
若不是申二爺怕驚擾失憶的舞毒娘子,只肯讓一個人跟過來,而十幾個人當中,又以他的武功最好,否則哪輪得到他站在主子麵前,真是謝天謝地,主子安然無恙。
「起來,別磕了,看得人心煩!」他已經夠煩的,希帆不見踪影,不安在心底逐漸擴大,有說不出口的躁悶。
劉章聞言躍起身,「主子,申二爺說您的腿……」
「沒事,二哥能治,頂多半個月的事。」
「那可太好了!」
這會兒真的鬆氣啦,劉章開始屋里屋外的到處找人,可他前前後後逛上幾圈,壓根兒就沒看見其它人,他氣不平,又跑回璟然跟前問: 「主子,舞毒娘子去哪兒?她有膽子做蠢事,這會兒倒知道躲著人啦?」
劉章個子很高,像根大鐵柱似的,臉黑黑的,往屋子中間一杵,寬敞的房子頓時便得幾分逼仄。 他的口氣忿忿,一副想把舞毒娘子給揪出來,沾醬吃了似的。
他一心一意替主子抱不平,沒想到他這副表情會惹毛了主子。
璟然板起臉孔、冷下雙眼,望一眼二哥問道:「二哥是怎麼同他們說的?」
「說舞毒娘子失憶了。」總不能說什麼靈魂穿越吧,若不怕韓希帆被架上火柱子烤熟的話,倒是可以實話實說。  


申瑀然的回應讓璟然按捺下火氣,他不能否認這是最好的說詞。
抬起頭,他寒聲道:「她現在不是舞毒娘子,你們看見她,要喊一聲韓姑娘。」
幹麼這樣客氣? 劉章像是不認得主子似的,愣愣的兩道傻眼光直射在主子臉上。 不會吧,主戶看上舞毒娘子了? !
! 也讓申瑀然錯愕,前天弟弟才說兩人是假鳳虛凰、各自演戲,怎麼這會兒把人給認下了,莫非……望向弟弟赤裸的上半身以及凌亂的床單,他把人給吞了? !
那日他問過璟然,宮裡有公主,府裡有繼母,他身邊還有姨娘、通房,韓希帆有沒有可能不計較名分願意做妾?
是他自己說韓希帆有感情潔癖,而璟然這種「三心二意」的男子,在她的眼裡就是有瑕疵的次等貨啊。
既然如此還明知故犯? 他是想先上了再說,還是被徹底迷惑,打定主意破壞皇上和繼母的計劃?
天,如果是後者……他這樣搞是想搞死誰? 拒絕賜婚,等同於和世子之位絕緣,繼母積極了二十幾年的事,怎麼能讓他胡作非為?
劉章心頭也急啊! 主子果真被妖女給勾引了,他憂心忡忡地望著主子,不行,他們家主子只有公主才配得上,不是隨便女人都可以……心急火燎,他彎下腰一把將主子給打橫抱起來。
「你在做什麼?把我放下來!」璟然哪不知道這傻大個想做什麼,但他必須留在這裡等希帆回來。
劉章打死也不肯把主子放下來,近乎哀求地對璟然說:「主子,我們回當舖吧,劉先生和許多大掌櫃都在等您回去。」
阿章以為把璟然帶開就沒事? 申瑀然失笑,果真是個粗漢子,不過這種作法雖然有點呆,卻也不失為一個好法子,男女分開一段時間,很多感覺便會自動消失。
然而劉章的行為卻把璟然給徹底惹惱了,他壓下嗓子,寒冽的語氣瞬間把劉章給凍成冰塊。 「原來你已經可以代替我作主了?行,要不要你來當主子、我來當奴才?嗯?」
一個上揚尾音,嚇得劉章飛快把他放回床上。
「主、主子……我是覺、覺得天底下美女很多,那個舞、舞毒娘子實在很、很普通,何況、何況公主的身分那麼高貴,沒有人不愛吃肉,喜歡吃素的啦,主子是太久沒碰到肉了,才會覺得吃素也會飽……」
這是什麼不倫不類的比喻? 璟然被他氣得頭頂快冒煙。
劉章的聲音越來越小聲,最後小到成了蚊蚋飛過,低調得很。
申瑀然嘆氣,看不下去的站出來解救劉章,人家是忠僕啊。
「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去?」
「二哥先把我的腳醫治好,我再帶人往江南,把皇差給辦好。」
「待在這裡醫?」
「對,在這裡醫治。」
半個月的時間,足夠讓他找到機會說服希帆和自己一起下江南,只要到了那里辦完差事,天高皇帝遠,他愛怎樣就怎樣。
對,他改變主意了,希帆沒有知會自己就悄悄進城,她把他嚇得太厲害,他不想這樣嚇自己,兩個月時間太長,如果她再來一次,他的心臟會受不了,他不允許同樣的事再發生。
主子想留下? !
劉章滿臉的愁苦,怎麼辦? 妖女什麼都不記得,竟還有這麼強的功力? 難道主子中了她的蠱?
不行不行,他腦子不好,說服不了主子,還是快點回當舖裡把這件事告訴劉先生,讓劉先生好好想個辦法解決。
該死! 舞毒娘子果真不是普通妖女,人不在場,還能控制主子的心志,可見得她的功力遠遠在主子之上……
就在劉章滿腦子胡思亂想的同時,璟然發話了,「把櫃子裡的包袱拿過來。」
「是。」劉章順著他的目光望去,打開櫃子把裡頭的包袱拿出來交給他。
璟然接手,他打算將《大遼史記》交給劉先生,讓劉先生先把碎羊皮給拼起來,看看那是否為藏寶圖。
但他萬萬沒想到,自己會在包袱裡看見一封信,那是之前不曾存在的東西……
不安感越發濃厚,璟然手指頭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著。
璟然打開信封抽出信紙,他不認得上面的字跡,卻很清楚這封信是誰留下來的,他只讀了第一行字,心在瞬間就墜入谷底,她知道他所有的事情了!
同樣的一封信,在接連讀過五遍之後,璟然覺得自己的心瞬間被一塊重鐵給壓碎,鐵塊掉下來的速度太快,他來不及感覺疼痛,心就已經被碾成碎屑,拾掇不起也縫合不了。
現在的他終於能夠理解希帆的感覺了。 那是被拋棄的痛,會嘔、會氣……是真正的痛!
在清楚嚐遍了這樣的痛苦之後,他明白自己被希帆拋棄了。
曾經,她不斷被男人欺騙,傾盡所能、付出所有之後,才恍然明白自始至終只是一場戲。 現在她對他也是這種感覺吧? 她恨他的謊言,嘴巴卻還要說謝謝。
那種強撐著自己的心,驕傲的命令自己別示弱,所以明明痛恨,卻還要講場面話,說自己不怨不怪,說誰也不欠誰,其實她極力想隱瞞的,是心底那個被他刨出的大傷口。
她身上沒有錢,卻還要豪氣地把所有的錢留給他,她要勇闖古代世界,卻斷了自己最後的一份支撐,這是要有多大的傲氣才做得出來這樣的決定。
他真的不懂,沒事那麼驕傲做什麼? 為什麼不對自己好一點,為什麼知道真相時,不抓住他狠狠臭罵一頓? 為什麼要在他面前裝沒事、聽他滿口謊言?
明明是滿肚子的心疼,可這一刻全化成憤怒,璟然氣急敗壞,卻無處宣洩。
望著主子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劉章的心跟著起伏不定。
他家主子是見過世面的,什麼大風大浪都碰過,從來沒人可以為難他,可是現在……這是怎麼一回事啊?
他緩緩挪到璟然身邊,連吸氣都不敢太大口,小心翼翼地開口道:「主子,皇上交辦的差事……」
「我們走!」璟然咬牙道。
啊? 剛剛不是不走,現在怎麼又變成……劉章反應不過來的愣住,但隨即心下一喜,主子的命令很好!
他樂瞇眼的彎下腰抱起璟然,企圖施展輕功以最快的速度把主子帶離開這個對他來說是瘴癘之地的地方。
劉章滿腦子想的是離開得越遠,主子就越安全,誰知他才要凌空飛起時,又聽見主子下令——
「把那三把椅子一起帶走!」
啥? 他哪有這等本事,能夠扛著主子和椅子施展輕功?
劉章不明白主子在想什麼,才剛想開口,璟然又道:「召集所有人馬,以梅花村為中心,派出十二組人往十二個方位尋找姜媛。」
他心裡想,希帆沒有錢、沒有車,只能靠兩條腿走路,如果運氣好的話,也許一、兩天內就能把她找回來。
到時他會向她好好解釋來龍去脈,告訴她,那天對二哥講的話只是想哄二哥安心留在京城,他還要向她解釋,這時代的男人習慣把所有責任一肩挑起,不習慣把問題留給女人憂心,所以他編出私奔的謊言純粹是不想讓她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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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30 00:43:25 |只看該作者
私房妻 第二十八章

如果她想當女強人,不喜歡事事被蒙在鼓裡,沒關係,他會為她改。
璟然過度自信了。
他不知道希帆雖然沒有錢,卻有本事賺到足夠的旅費,不知道她進了城就立刻買馬買車買僕人,而在他發下命令尋人的此時此刻,希帆正在木匠鋪子裡簽下一紙契約。
用螃蟹車、吊籃、收納椅、活動式置物櫃……等等圖紙換得將近三千兩銀票,她不是靠兩條腿走路的,而出面張羅吃食的也不是她,所以璟然錯過希帆,她離開他越來越遠,多年以後再見面時,希帆已經認不得他了。
他找不到她!
希帆就像被風吹散了似的,找不到半點行踪,璟然派出的都是一流的高手,擅長隱匿追踪,可是半個月過去,都沒有任何人傳回令他高興的消息。
該死的,她到底去哪裡? 她一個穿越人,對這裡的一切都不清楚,她那麼笨,每回都被人騙,會不會……會不會她又被惡人……
想到這裡,他的心被狠狠的揉成團,然後舉出一百個例子來證明自己的問號。
他想,她那張臉就像蜂蜜,到處都會引來蒼蠅,她不會武藝、不懂輕功,萬一碰到惡霸無賴怎麼跑得掉?
他想,到處都有拐人的人口販子,要是她被抓走,依她的長相肯定會被賣進青樓妓院。
璟然越想越心慌,每個假設都讓他徹夜輾轉。  


劉章私下偷偷問申瑀然,「申二爺,主子生病了嗎?不過就是一個女人,就算喜歡她、想把她留在身邊,可也就是區區一個女人而已,犯不著為她寢食不安、日思夜念吧。」
申瑀然聽在耳裡,知道劉章的話錯了,韓希帆於他不是個區區的小女人,而是早在不知不覺間,她成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三爺。」劉先生進屋,手裡端著一碗熱騰騰的湯藥。
劉先生年約四十,仙風道骨,留著兩撇鬍子,炯亮的瞳眸充滿智慧,他對璟然而言亦師亦友,璟然從他身上學到的,不比自己祖父身上所學的少。
璟然放下筆,這才發現自己正在寫的尋寶計劃上,畫了一名女子,那張憨睡的面容帶著淡淡的笑意,像是夢見什麼好事似的。
劉先生看見紙上的女子,心中微嘆,這回三爺是真的栽進去了。
三爺與申大爺和申二爺不同,申大爺長年在軍中,沒機會接近任何女子,對感情尚且懵懂,申二爺對女子的態度是寧缺毋濫,多年來不曾聽過他心儀何人。
而三爺,老是為皇上辦那些見不得光的事,時不時進出風月場所,一年年下來,他養成看不起任何女人的態度。
女人在他眼中是玩物,是標上價錢的東西,一夜風流不留痕跡,他不在乎女人的心思,把女人看成衣服,喜歡就多穿兩回,不愛便扔到一邊,他從不對女人上心,包括那個舞毒娘子。
之前京里曾傳出過小話,說姜媛看上他,可三爺對人家不屑一顧,引得姜媛大怒,放話要摘下他這朵花。
這事兒在京里傳為笑談,好好一個鎮北王府三少爺竟被女人形容成花兒,向來只有他採花的分兒,這次竟有人敢放話想要採他,所有人都在等著看好戲,看三爺會不會臣服在姜媛的石榴裙下。
不管當時姜媛放的話是真心,還是為後來擄走三爺所做的佈置,他敢確定三爺對姜媛這個女人毫無興趣,否則不會下狠手殺死對方。
只是……後來聽申二爺說過發生在三爺身上的事後,他忍不住想,附在姜媛身上的是怎樣的靈魂? 怎會讓三爺深陷?
這些日子以來三爺魂不守舍,他強抑暴躁狂怒,試圖定下心為皇上的尋寶作謀劃,卻總是分心。 三爺的每個舉止他都看在眼裡,他很清楚,三爺正為韓希帆掛心。
劉先生心藏隱憂,萬一三爺拋下一切,抽身去尋找韓希帆,申老爺怎麼辦? 鎮北王府怎麼辦? 皇上會怎麼看待申家?
皇上多疑,會不會疑心三爺私吞寶藏,會不會認定申家把那寶藏拿去蓄養兵馬,圖謀大事? 如果真的走到這一步,鎮北王府要怎麼收場?
不行,不能光是擔心,必須想出方法解決。
璟然接手湯藥,不顧湯藥苦澀,仰頭就像在灌陳年好酒似的一口氣喝下肚。
劉先生將蜜餞盒子送到眼前,璟然推開了,藥再苦也抵不過心苦……
心苦? 璟然微微一怔,原來那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胸口絞的感覺就是心苦? 原來有把大斧在心口連續狠劈的感覺就是心苦? 向來視女人為無物的自己,竟然會為了一個女人心苦?
要是早幾個月有人對他說這樣的話,他會以為對方瘋了,但現在,是的,他正為一個不知道從哪個時代來的女子而心苦。
劉先生說道:「三爺身上的毒全解了,申二爺說,再調養幾日便能返京。」
璟然點點頭,接著靜默不語。
「在想什麼?」劉先生的手落在璟然肩上。
璟然抬眸望向眼前的睿智長者。 從十二歲起,劉先生就跟在自己身邊,劉先生說,申老太爺是他的救命恩人,從現在起他自己的這條命是他的。
從那之後,劉先生一路輔佐自己,像長輩,也像父親。
劉先生隨時隨地提醒他應該要注意什麼,而自己防備任何人、算計任何事,卻從不把腦筋動到劉先生身上,他們有別人無法打破的默契,有牢不可摧的信任,兩人之間沒有任何秘密。
「劉先生,我病了,我不知道這種病有沒有藥可醫?」璟然像無助的孩子般,緊緊拽住劉先生的衣袖。
多年來第一次,看著璟然現在的樣子,劉先生覺得他像個孩子。
「你哪裡不舒服?」拉起他的手,劉先生為他號脈。
「我心痛,它經常失序、狂烈跳動,我恐慌、害怕,以前的自信消失無踪。」
他的回答讓劉先生感到心疼。
拉過一把椅子坐到他身邊,劉先生目光溫柔的與他對視,他用沉穩的口氣問道:「你的心什麼時候會突然失序、狂烈跳動,又是什麼時候會覺得恐慌害怕?」
「在……」在想起希帆的時候,想她被人欺辱、自己卻不在她身旁;是作惡夢的時候,夢裡她與其它男人歡言笑語時。
劉先生拍拍他的肩令他回神,「與韓希帆有關,對不?」
見璟然久久不回應,他嘆道:「心病還得心藥醫,你這是犯了相思,再好的湯藥都救不了你。」
相思? 打死他,他也不相信這種病會找上自己,他身邊的女人不少,姨娘、通房和外面的露水鴛鴦……他的經驗豐富,他這種萬花叢中過日子的男人怎麼可能會犯相思病?
但……他犯了,嚴重病著,在每一刻想到希帆時,心,都會忍不住疼痛。
有時候他真不服氣,了不起她聰明一點、想法多一點、說話有趣一點,又與眾不同一點點,憑什麼能駐進他的心,但事實就是如此,這些的「一點點」就是能讓他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就是能讓他一個不仔細就分神,就是能讓他想起和她有關的點點滴滴,就是能讓他變得不像自己,也開始懷疑自己,怎麼可以讓她對他的影響一日一日的加劇。
回望劉先生,卻見劉先生莞爾不語,一雙眼睛帶著微微的悲憐望向他。
「劉先生,不要用這種眼光看我。」
「什麼眼光?」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璟然倔強地別過臉,不願多看他一眼。
劉先生失笑,這傢伙從小就是個倔強、不服輸的,你越是說他不行,他越是要想盡辦法表現。
「我沒有同情你,事實上愛上一個女人,也不是件需要別人同情的事。」
璟然聞言猛地轉頭,與劉先生對視許久,之後忍不住長嘆、垂首,面對愛情,他無法倔強。
「怎麼了?」劉先生問。
「我很想否認自己愛上她,想嘴硬對您說我只是喜歡她,覺得她還不錯而已,就像喜歡文姨娘、喜歡表妹和永華公主一樣。
「但這是自欺欺人,我不會為了表妹整個晚上翻來覆去、長吁短嘆;我不會隨時隨地想念永華公主,不會拿筆無意識的畫下她的睡顏;我不會因為任何女人變得焦躁難安。
「我無法否認自己愛上她,即使痛苦難當,依然不悔。當然,我可以找藉口說我之所以無法將她放下,是因為她沒有照著我的心意走;我之所以想她、念她,是因為只有男人可以拋棄女人,女人不可以拋棄男人,在我還沒有說遊戲結束之前,她就不能抽身,她無權自作主張,她必須聽我號令……但是這些話全是狗屎,它連我自己都無法說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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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30 00:43:50 |只看該作者
私房妻 第二十九章

「所以呢?」
「我必須把她找回來,不然這輩子我的生命再也無法完整。」
點點頭,劉先生續問:「你為什麼會這麼愛她?沒有人可以取代她嗎?」
「沒有。」
「為什麼這麼篤定?」
「因為天底下再也沒有女人會像她那樣待我。」璟然發現,光是談論希帆,他就覺得好快樂。
「就我所知,不少女人都待你很好。」
「她們對我好是因為我的身分、地位、財富,如果我是個無權無勢又貧窮的瞎子聾子啞子,沒有人會心甘情願的留在我身邊。可是她留下了,單純地喜歡我這個人,不貪圖我背後的東西。」
「也許,她別無選擇。」
「她不會別無選擇,您知道嗎,她光用搖椅和輪椅的兩張圖紙就換回一千二百兩,丟下我她可以過得更好,但她選擇留下,還把得來不易的六千兩拿出來付醫藥費。」想起二哥的獅子大開口,他眉心蹙緊,她身邊沒有錢,日子能過得下去嗎?
劉先生終於明白,韓希帆為什麼可以擄獲三爺的心。  


三爺是個敏感而聰明的孩子,從小就有極好的眼力,能夠輕易看透人心。 三爺很清楚自己的表妹有多膚淺、多無知而虛偽,她的溫柔、討人喜歡是有條件的,之所以對三爺好,是因為相信王妃會為親生兒子爭得世子之位,或許她不敢妄想正妃位置,卻對側妃之位深感興趣,而三爺的那些姨娘們的想法也跟那個表妹差不了多少。
三爺並不喜歡永華公主,但王妃的期盼、皇上的態度,讓三爺表現喜歡,即使他不贊同王妃許多行徑,卻無法割捨血緣關係,明知道她的所做所為令人厭恨,卻無法否認王妃再膚淺的行為全是為他謀算。
人人都說他叛逆,但其實上並不是,三爺是個表面叛逆,內心再溫順不過的男人,否則他不會自毀形象來為皇上辦那些齷齪事,他之所以如此,是想順從老太爺的意思,替申家的前程鋪路。
他也不會明知道表妹的想法還與之親近,他也只是想讓王妃開心,因為他比誰都清楚,在那個家裡,魯鈍無知的母親過得併不如意……
微哂,他對璟然道:「申老太爺曾經說過,你們三個兄弟三種性情,大爺最肖似他,能謀善斷、勇敢、不懼犧牲,在必要的時候,能夠比誰都狠。二爺表面上體貼溫柔,內心卻是再固執不過,從小到大雖未曾與長輩紅過脖子,但沒有哪件事是他想做卻無法達成的,否則鎮北王府哪容得下一個習醫的少爺?可到最後,申老太爺還是妥協了。」
璟然同意。 是的,祖父妥協,他為二哥找來師父,兩人交換的條件是二哥必須下場參加科考,那是二哥極不願做的事,可二哥不但點頭同意,還表現出一副專心赴考的模樣。 但是到最後,二哥利用了母親的私心阻止自己參加春闈。
祖父並不知道,二哥的師父不但醫術精湛,使毒的手法更是驚人,在他手下習藝,二哥怎會分辨不出母親為他準備的蓮子湯裡加了料?
二哥順勢而為,不過是為了順從自己的心意罷了。
母親不是聰明女人,偏偏私心重,以至於惹出這場禍端,從那之後,父親冷落了母親,便是自己也不待見她,二哥看不下去,才將實情告訴他。
「而三爺,總是表面上倔強,心裡卻柔軟無比。」
璟然苦笑,劉先生總是把事情看得透徹。 他生在權貴之家,比起一般平頭百姓享受了更多的自由和富貴,但他卻依然覺得受制。
他必須為了孝順,服從長輩的心意,即使覺得長輩的想法錯誤;他必須為了盡忠,假扮紈褲,好替皇上所欲鋪路,即使他不喜歡這種角色;他必須為了母親的期待,在皇上跟前掙臉面,即使他不想要鎮北王的爵位;他不喜歡權謀算計,不喜歡步步為營,不喜歡城府深沉……但他身邊的人,慢慢將他塑造成這種人,只因為他夠聰明、夠能幹,有足夠的條件完成眾人的期盼。
天曉得他多喜歡單純、喜歡輕鬆、喜歡直來直往,像梅花村的村民那樣。
雖然謀劃、算計對他而言輕而易舉,但他不喜歡人與人咫尺相鄰,心卻相隔遙遠,不喜歡與人相交心中只有經營,他喜歡讓腦子放空,聽著她說那些奇妙的事情,喜歡試著用她的邏輯思考事情……
只是從來沒有人在乎他的喜歡或不喜歡,而唯一在乎他的那個人,他卻失去她的音訊。
煩了、厭倦極了,他想立刻拋下所有的一切去尋找希帆,去找到自己要的單純,他要和她一起生活,像過去四十六天那樣,每天睡到她說的自然醒,醒來總有個懶女人又窩回自己懷裡,喃喃說道:再睡一下下就好……
想到希帆,璟然立刻陷進回憶。
她說:什麼樣的人最幸福? 單純的人最幸福! 也許和你一起,單單純純過一輩子,便可以輕易得到我尋尋覓覓的幸福。
她說:我不知道你和我在一起是因為喜歡我、愛我,還是別無選擇,但從今天起,讓我們一起努力吧,努力學會欣賞彼此、喜歡彼此,並且愛上彼此,如果哪一天發現,我們沒有對方就會不思飯食、無法安眠,那麼我們的愛情便水到渠成。
她說:生活幾十年的夫妻之間還存在著愛情,是件多麼美妙而甜蜜的事情。
如今他的愛情已經水到渠成了,那她的呢?
璟然再度發呆,只不過這回嘴角帶著濃得化不開的笑意。
發現三爺又神遊了,劉先生苦笑著搖頭,他清清嗓子拉回三爺的注意力。
「你們兄弟性子南轅北轍,二爺面軟心硬、三爺面硬心軟,每回三爺和王妃起爭執,嚷著要離家出走,可到最後真正出走的卻是從未與家人爭執過的溫和二爺。」
「二哥確實是這種性子。」所以要讓二哥承爵位,他沒有把握,只能籌謀再籌謀。
第一步,他必須安下二哥的心,將他留在京城裡,製造自己願意承爵、願意像過去符合眾人期待的假象;第二步,弄出一個無人可以反抗的情況,讓其它人逼二哥當上世子爺,從此鎮北王府再不是他的責任,屆時海闊天空任他翱翔。
「所以三爺想到辦法全身而退讓二爺承爵位了嗎?」
劉先生拋出話題,璟然頓時勾出笑意,總是劉先生知他最深……
【第十三章一屋子算計的人】
「三少爺回來了!」
一陣歡言笑語傳進內堂,正在喝茶的鎮北王妃王氏頓住,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她推開在身後為自己搥背的姨娘,急忙起身。
「三少爺在哪裡?」揚聲,王妃聲音裡帶著抑不住的笑意。
「禀王妃,三少爺回自己屋裡了。」
「走,去璟園。」王妃下令,眾姨娘們跟著起身,簇擁著王妃離開。
胡雪芬也飛快整了整鬢間的碎發,輕聲問:「平兒,我的模樣還好嗎?要不要回去換件衣裳?」
「姑娘,先去璟園吧,若是讓張姨娘和文姨娘覷了空,把人給接走……三少爺可是將近三個月沒回來呢。趁著王妃在,能給姑娘撐腰,她們不敢造次,若是今晚能玉成好事,還怕王妃不替你主持公道?」平兒在胡雪芬耳畔低語,手指了指落在娘子軍後頭的兩個姨娘。
這話有理,表哥身邊有兩個姨娘和三個通房丫頭,正房嫡妻她不敢想像,有皇上寵愛的永華公主在等著,但如果表哥成了王爺,除了正妃之外,還有兩個側妃的位置,張姨娘、文姨娘不是簡單的角色,她們跟在表哥身邊多年,自己就算有姨母可倚仗,也不見得能爭得過她們,自己若是再不加把勁兒……
不多想了,胡雪芬揮手道:「走,咱們去璟園。」
平兒抿唇微笑,自家姑娘心思淺、好擺弄,若能替她謀個好身分,日後自己與三少爺……一抹紅暈浮上,前些日子有傳言道:王爺打算請封世子。
大少爺、二少爺常年不在家,而王妃的枕頭風天天吹,三少爺肯定能夠當上世子爺,屆時……想起王府裡那些享也享不完的榮華富貴,想著飛上枝頭當鳳凰的自己,平兒垂下眼睫,藏住笑意。
另一廂,剛回到自己院落璟園的璟然,正聽通房丫頭若晴娓娓述說他不在府裡的這段日子裡,府裡發生的大小事情。
「……府裡有消息傳出,王爺想上奏摺請封世子,三少爺不在,王妃寢食難安,命人四處尋訪三少爺的下落,沒料到三少爺離府後沒幾天,大少爺返京,說是皇上恩准,要將大少奶奶接到邊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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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4-25 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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