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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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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危急援至

  去。慕容修等人現下就有被蝗蟲包圍的感覺——西夏人,簡直與蝗蟲也沒有什麼區別了。想不明白為何這個人口稀少的西夏,會有這麼多生命可以用來浪費在戰場之上。

  「手軟了,這個你替我砍了!」司空極收起長劍,死命地揉著右手,原來殺人也是這麼累的一件事情。

  「你找死啊!」方玄在馬上飛起一腳,將一個手執朴刀向著司空極衝過去的西夏士兵踢開,扯著嗓子對著司空極怒吼。

  「不對,我這叫休息!你自己看看,還有這麼多人,要是一刻不停地殺下去,我豈不是要累死?哈——哈哈——在戰場上不是被敵人殺死,而是累死!真他媽的搞笑!」司空極說著說著,當真狂笑起來。

  「瘋子!若是人多些,轉番上陣,你還可以休息休息,可是現下只有咱們四個,正好應付四面八方衝上來的敵軍,你休息了,豈不是找死!」慕容修極度不滿司空極消極怠工的舉止,再回頭看看,自己帶來的人,也都累得七倒八歪,死傷許多了。

  「反正又殺不完,不如養些力氣,到實在沒折的時候,咱們腳底抹油算了,我就不信這些傢伙能追上咱們。」方鄂也開始有樣學樣,偷懶起來。

  方玄冷笑了幾聲,不再理會他們,專心應付衝上來的西夏士兵,眾人中,他的武藝最好。勉強還能支撐一會。

  「我算是知道上回江傲為什麼會傷得那麼厲害了。這樣殺下去。別說是人,就算是條牛,也架不住這麼多蒼蠅來叮。」司空極懶洋洋道。

  「蒼蠅?他們是蒼蠅嗎?簡直就是一群吸血的蚊子!咱們都快被吸乾了。」方鄂開口道。這兩個傢伙,不殺敵,竟然在西夏士兵地包圍中聊起天來了,惹得慕容修與方玄兩人出劍更狠,若是能夠,恨不能也在這兩個憊懶地傢伙身上扎幾個透明窟窿。

  「哎,你看,他們快支持不住啦。」司空極眼珠子骨碌碌四處亂轉。看到宋軍已然有些潰敗的趨勢,忍不住開口道。

  「咱們殺過去,人多些也容易抵擋。」慕容修說著,便帶著他近處的人馬,向宋軍那裡靠攏。

  「看!就知道他要這麼說,我怎麼這麼命苦哎!」司空極嘴裡雖然抱怨著。卻也不得不跟著上前。在這種地方要是落了單,那就真的是找死了。

  「閉嘴。你少說幾句沒人當你是啞巴!」方玄哼了一聲,撥開一枝向著他胸口飛來的箭矢,只覺虎口一震,長劍竟差點脫手而飛,不覺奇怪地抬起頭來。想要瞧瞧是哪個傢伙放的冷箭。力道竟如此之大。

  這時只見西夏陣中,一名白袍將士正再次彎弓開箭,正是上回安心他們遇到的野利遇乞。沒想到這傢伙竟養好了手臂上的傷再次上陣,雖然受過傷的手臂力道已不若從前,但也比尋常弩手要強上幾分。方玄不知道,隨手一撥,廝殺了這半日也覺手酸,自然只用上了挑撥尋常箭矢的力道,一個疏忽,差點被暗算到了。

  「該死地!」方玄罵歸罵,卻無可奈何,他又沒有弓弩,就算有,也不會射箭,沒有準頭傷不到那白袍將士。只得一次次將他射來的箭矢挑開,這麼僵持了小半個時辰,更覺手腕酸麻了。

  野利遇乞嘴角挑出一抹微笑——大宋的江湖中人果然不好對付,就這麼四人,竟也頂得上千軍萬馬了。想著,心裡更是湧上一陣對這些武林高手的恨意。他是西夏的第一神射手,可是自從上回被江傲射傷了手臂,現下這右手使起來明顯有些力不從心,許多只箭竟然偏了準頭,該射胸口的變成了射肩膀,該射腦門地,歪到耳朵邊去了。眼見方玄是眾人中武藝最高的,更是恨得牙癢,一次次彎弓抽箭,下定了決心非要將他從馬上射下來不可。

  此時野利遇乞正在瞄準方玄,卻聽見一陣箭矢破空之聲響起,潛意識想要躲避,身子歪了一歪,避過了要害,卻沒能避開箭矢。右臂,再次感覺到一陣撕心裂肺般地疼痛。

  「混蛋!」野利遇乞以西夏話大吼了一聲,在落馬的瞬間,目光轉向箭矢射來的方向。只見遠處,一位年青的男子,手裡拿著一把弓弩,身著青布長衫,衣衫上還有幾個零零落落的補丁,雖然衣著寒酸,卻掩不住他如玉般地豐彩和湛然地眼神。他的身後,還跟著一大群叫花子打扮的江湖豪士。野利遇乞再笨,也知道是大宋武林中地第一大幫——丐幫到了。

  這時野利旺榮在旁連忙搶將上來,將他兄弟扶住帶下去療傷——他這手臂,這回只怕當真是再好不了了。野利旺榮憤怒歸憤怒,卻也沒由來的感覺到一陣膽寒。抬頭,目光正與那個射傷了他兄弟的男子對了個正著,被那彷彿有若實質的穿透性目光瞧得打了個寒顫。再看,那男子唇邊泛出一抹不屑的微笑,再次彎弓,嚇得野利旺榮大叫一聲,連忙蹲下身子躲到了西夏士兵的身後。

  西夏士兵見自己這次帶兵的兩位主將如此模樣,士氣更是降到了最低點。原本就比宋軍多了五六倍的兵力,可是久戰不下,早已氣餒,再見如此情形,沒有潰逃已經算是軍紀嚴明了。

  這裡西夏士兵正自個個心內膽怯,那邊慕容修等人卻也見到了卓然,俱都感覺欣喜難當,司空極更是毫無風度地開始向著卓然那邊大喊道:「我的哥哥哎,你終於來了,趕得還真是及時!再晚來一會,我就被這些西夏屍體給埋了!」

  這個小矮子先前衝得勇猛,就是因為指望著廝殺一陣,卓然會來救援。當初從慕容山莊出發趕往府州的時候,便一直與卓然保持著聯繫。卓然糾集完丐幫眾人。知道府州被圍。是以路上還去各處弄了些糧食,來得晚了,卻也正巧趕上野利遇乞在那裡放肆,當下奪了把弓弩就開始與他對射。

  「這人是誰啊?如此英雄了得!」先前那位被流矢穿臉的胖大將士抹了抹臉上的血痕在旁嘖嘖問道。

  「丐幫幫主。」慕容修答了一句。先前聚到一處廝殺地時候也與這些宋將們簡單搭了幾句話,知道這個胖大地將士是宋將張岊,他身旁那個瘦高的

  王吉。而這次宋軍的主將王凱正在一旁帶領著牌刀手不發地收割著西夏士兵的生命。

  卓然聽到了司空極誇張的叫聲,向著這邊微然一笑,將手中弓弩一拋,抽出腰旁的打狗棒,稍稍舉了舉。他身後那些丐幫弟子們,便一個個都從背上背著的大口袋裡往外掏東西。

  他們掏出來的是——安心發明的「煙霧彈」、「催淚彈」、「毒氣彈」外加「強力火藥彈」!安心一人自然是做不出這許多,但與卓然分別的時候,將製作地法子都告訴了卓然,這些「現代化」武器若是大規模使用,可真是打仗鬥毆。殺人擾敵之必備!尤其是用來對付西夏這種人海戰術是最好使的。隨便往西夏士兵堆裡投一枚,就能消滅一大片。都不用擔心會傷害到自己人。其實這東西若是用來守城的話,也是殺傷力極大的,只可惜安心當日趕到府州的時候,已來不及準備了,何況府州又太小。工商業不發達。許多製作這些彈藥時必用的材料也收集不到。

  丐幫弟子們將這些武器掏出來之後,就仗著力強勁,可著勁兒地掄著胳膊往西夏士兵地陣營裡扔。不一會。只見戰場這邊冒出了一堆五顏六色的煙霧,不時還帶著些爆炸之聲——有人咳嗽地,有人打噴涕的,還有人中了毒吸呼困難的,更有一些被炸死的,整個戰場頓時紛亂起來,不少西夏士兵抱頭四下逃竄。被火藥彈炸死的也就算了,最可怖地是那些生化武器,這些西夏士兵個個頭頂冒煙,鼻中流血,神志恍惚,茫茫然不知所措。

  這個時候,整個戰場竟有一瞬間停止了廝殺,每個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地情形——打仗,原來還能打成這樣啊!對這些小玩意兒熟識的慕容修等人,見了此時西夏士兵哭爹喊娘的情形,更是對安心佩服地五體投地——幸好自己還算英明,沒有得罪這個小魔女,否則這傢伙發起怒來,給自己房子裡來上這麼一枚,還讓不讓人活啊?

  對仗的雙方暫時停了手發愣,卓然等人可沒有發愣。丐幫的弟子,分了一部分穿行在宋軍陣中,給他們發放紅色小藥丸。當然是解毒丸啦,避免毒氣蔓延了誤傷自己人,而卓然更是帶領著丐幫餘下的眾人,從沒有投擲彈藥的地方向西夏兵馬陣中殺了個小缺口進去。

  這一來,戰局頓時改觀,西夏雖然還是比宋軍多了二三倍的人數,但已軍無鬥志,陣形開始散亂。還有些四下逃散的,被自己的兵馬踩死踩傷無數。宋軍看見了勝利的希望,更加勇猛不可抵擋起來——雖然只剩下三四千的人馬,卻足以讓他們殺死雙倍於自己兵力的敵人。

  野利旺榮見情形不好,再拼下去,即使能夠再殺掉些宋軍,自己也要拚個同歸於盡。在這裡損傷這許多人馬,實在是無益之舉,敗了已是難堪,若是全軍覆沒,沒準李元昊一生氣,將帶兵的自己與兄弟野利遇乞推出去砍了都有可能。當下再顧不得什麼了,急忙傳令下去,全軍退兵!

  宋軍見狀歡聲大呼,士氣更漲,一時間人聲馬嘶之聲達到了鼎沸。王凱帶領著殘餘的將士趕將上去,乘機又將西夏潰逃的士兵殺死數千。此時宋軍已殺得不成人形了,個個都快變成了嘶吼中的野獸,渾身浴血。

  宋將張岊仰天大笑,笑聲直傳揚開去,感染了所有的宋軍將士們,個個都在那裡大笑,一時間笑聲震天,嚇得西夏士兵逃竄得更快了。

  「痛快!痛快!從來沒有打過這樣一場痛快的仗!」張岊止不住大笑,邊說著,仍是邊笑著。

  慕容修等人面面相覷。方纔還在擔心會被西夏屍體埋葬,這一時,上萬人的大軍都逃竄得不見了,西夏人的逃命功夫還真是一流的。只會在人多的時候逞逞威風,一但落敗,連拚死的勇氣都沒有。慕容修等人不禁感慨著幸好自己是大宋子民,不用與宋軍對敵。宋軍雖然戰略與戰術配合不好,將領們也沒有什麼雄才大略,但人人都敢於拚死,只要將領們帶著奮戰,普通的士兵就沒有一個想逃跑的。

  卓然這時騎著馬兒趕了過來,見到王凱與張岊幾人略略見了個禮,這些人的身份自然瞞他不住,宋夏軍隊一開始交戰,丐幫就有人傳信給他了。

  「好啊!好啊!兄弟你可真是英雄豪傑!」張岊還在那裡笑著,血淋淋的大蒲掌在卓然肩膀上用力地拍著,一拍一個血手印子,好在卓然武藝不凡,否則尋常人被他拍上這麼幾下,只怕就要骨斷筋折了。

  見張岊還在笑,慕容修等人都快忍俊不禁了,此人實足就是個「蠻張飛」的形象,但只要見過了他先前奮勇殺敵的情形,任何人心裡對他都會懷有幾分敬佩。

  卓然淡然一笑道:「將軍們還是趕緊押著糧草走吧!這次不是李元昊親自帶兵,乘著這回西夏兵馬剛剛潰散,李元昊正在生氣還來不及繼續派兵來阻撓你們的時機快走,否則一會說不定來的兵馬更多。」

  「對!對!我怎麼把這茬給忘了!」張岊說著,轉頭看看王凱,他才是主將。

  王凱點了點頭道:「傳令下去,快速向麟州進發。」說著又轉頭問卓然道:「眾位是不是一同去麟州?」

  卓然搖了搖頭道:「咱們去麟州近旁的府州。」說著,指著後面一小隊丐幫弟子押著的糧草笑道:「與王將軍一樣,都是做些運糧的勾當!只不過你們是官運,我這是私運。」

  「哈哈——」宋軍的幾位將領聞言相顧大笑,內中有一人道:「各路兵馬已奉旨向府州試著運了多次糧草了,每次走到半道便讓西夏兵馬給劫了,此次若不是你們及時相助,只怕咱們也要重蹈覆轍啊!」

  卓然笑笑不語。

  眼見隊伍已糾集完畢,王凱向著卓然等人拱了拱手道:「此次多謝眾位相助!」說著,雙腿一夾跨下戰馬驅著前行,又回過頭來道:「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卓然與慕容修等人紛紛抱拳,目送著宋軍離去,也準備整頓隊伍向著府州進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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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29 19:17:0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五十一章 元昊退兵

  大軍敗退,卓然等人正好乘此機會到了府州城,只是城牆上站著一大排守城將士。卓然說了半日,他們就是不肯開門,理由是沒聽說過有這麼一隊運糧隊要進城,何況此時卓然等人一身血污,慕容修身後跟著的殘餘人馬數量雖然不多,看上去也人強馬壯,這些守城的將士生怕他們是西夏的奸細,是以堅決不肯放他們進城。

  「開門開門!我們辛辛苦苦運了糧草過來,居然不給開門!」司空極才不管卓然在那裡交涉些什麼,扯開大嗓門就喊。

  方鄂跟著起哄道:「跟西夏狗賊殺了一仗累得半死,到得這裡怎麼還將咱們當奸細看?」

  「對啊,我們像是奸細嗎?」司空極騎在馬背上挺起了胸。

  方鄂仔細看了看他道:「我不像,你像!」

  「什麼!我看你才像奸細!」司亟亟掄圓了拳頭就想揍方鄂,方鄂不甘示弱,瞪大了眼睛也衝著司空極比劃著手腳。

  「你們安靜點!吵死了!剛才那場仗還沒打夠麼?還有力氣吵?」方玄忍不住了。

  「別打岔啊你們,這裡商量正事呢,吵什麼吵?」慕容修也受不了了。

  守城的領軍見他們竟在城下相互爭吵起來,也覺得困惑難當,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人。不禁開口向著城下喊道:「此地不得喧嘩,你們快走!不然我就要下令放箭了!」

  卓然皺了皺眉,止住司空極等人的吵鬧,平心靜氣道:「我們先前是跟著運糧去麟州的王凱將軍一塊來的,絕不是什麼奸細。」他地聲音不大。但城牆上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守城領軍喊道:「口說無憑!李元昊大軍守在道口。咱們出城都會被襲擊,你們這麼多人怎會安然無恙地走到這裡?」

  「將軍沒看見我們身上地血污麼?那是先前與西夏人打仗打的!」卓然淡然道。

  這守城的領軍也只是個小兵,一聽卓然叫他將軍,臉色緩和了些,道:「抱歉了,我不知道你們身上的血污是怎麼來的,但我職責所在,不能放你們進城。西夏人詭計多端,他們沒有足夠的木材造攻城雲梯,沒準就會想別的法子混進城中。」

  看來怎麼說都說不通了。卓然沉吟道:「府州城中可有一位叫安心的女子?」

  見卓然提起安心,那領軍倒拿眼細細打量了他一陣道:「有倒是有,說起來安心姑娘幫咱們守城還立下了不少功勞,你認得她?」

  卓然還未開言,司空極就扯著嗓子喊道:「安心姑奶奶,快來救命啊。我累死了,快放我進城!我要休息!我要睡覺!媽的。這一身西夏狗血黏乎乎噁心死我了!」

  那領軍怔了一怔,半天才反應過來司空極在說些什麼,當下皺了皺眉道:「你們在這等著,我去通報一聲,若是安心姑娘不認得你們。一會可別怪我不客氣了。」說著轉身下了城牆往折府去了。

  「真是的。早就該將安心抬出來嘛,不然這會咱們已然進了城了。」方鄂在一旁嘀咕。

  「誰知道安心姑娘在城裡做什麼呢?府州被圍了這麼久,咱們丐幫一點消息都探聽不到。幫主事先又怎會知曉這些守軍認得她?」卓然身後一個老丐忍不住插口道。

  「我現下算是知道了。這魔頭走到哪都混得如魚得水。」司空極哼哼著道。

  「閉嘴,你不想活啦!讓安心知道你又叫她魔頭,看她一會不撕了你!」方鄂提醒道。

  卓然無奈地看著這幾人吵吵嚷嚷,深覺有點頭痛起來,他們只有在安心面前還算收斂,別人壓根就制不住。但他們怕地也不是安心本人,論武功,安心卯足了勁也碰不到他們一根寒毛,但她那些整人的手段卻令人不寒而慄。

  待那守城領軍又轉回城牆上的時候,身後除了安心,還跟著一連串的人,原來江傲、展昭他們也跟了出來。安心探頭往城牆下一看,連忙道:「快開門放他們進來。」

  那守城領軍看了一眼折繼閔,見他點了頭,這才下令道:「開城門!」

  城門一開,卓然等人身後的人馬還未完全跟著進來,安心就已高興地向著他們奔過去了。

  「卓然,你們終於來了!」安心瞧了瞧丐幫弟子押送著的糧草欣喜道:「正及時,再晚幾日,這府州就要斷糧了。」

  「沒良心啊沒良心!咱們也是辛苦趕來救援地,你怎不道一聲好?」司空極皮又癢了。

  安心偏著頭瞧了瞧滿身血污的司空極等人道:「髒死了,快去洗一洗。」

  「這城裡還有水?」卓然愕然。早知道府州地地勢,若是被圍了城,最緊張的還是水源。哪裡想到安心竟然還奢侈地讓他們去洗澡。

  「有啊有啊!咱們偷偷掘了條水道,正通城外那條河。」安心笑道。

  這裡眾人都上前一敘別來,唯有白玉堂,看到他們骯髒的模樣,躲得老遠,說什麼也不肯靠近。

  折繼閔是最為高興的,有了糧草,又可以堅持一段時日了,沒準過幾天,西夏就退了兵。當下向著卓然探問道:「糧草我可以支配麼?」

  卓然點了點頭道:「就是帶來給折大人的。」

  折繼閔欣喜道:「回頭我給你送銀子去。」

  卓然微然一笑道:「折大人不必客氣,我這是來送糧草不是賣糧草地,你儘管分配好了,銀子我是不收地。」

  折繼閔一聽此話,向著卓然深深作了個揖道:「折某代全城軍民在這裡先謝過了。」

  卓然慌忙還禮。安心在旁不耐煩道:「怎麼這等婆婆媽媽,他送,你收,就這麼簡單。」說著。緊趕著將眾人帶入折府去安頓了。她雖不拘小節。卻也是個心細的人,眼見眾人一臉疲色,便知道這一路過來將他們累得慘了。

  麟州、府州得了糧草之事差點將李元昊氣昏了,將野利旺榮兄弟狠狠罵了一頓,差點忍不住就要下令斬了他們,多虧得許多將士相勸,李元昊才勉強收斂了怒氣。

  「退兵退兵!」李元昊大聲嚷道:「好容易圍了這麼久的城,這回一敗,前功盡棄!」

  「兀卒,退兵太可惜了。」進言地是吳昊這個傢伙。

  「不退兵怎麼辦?你有法子攻進城去?攻不進城在這裡圍著有什麼用?人家城裡照樣有水有糧!」李元昊怒意十足。

  「先前麟州細作來報。說是麟州城內地水源只夠支持兩日了,咱們再圍幾日,麟州就不攻自破了!」張元生怕吳昊搶走了功勞,連忙趕著道。

  「那府州呢?」李元昊摸了摸光頭,沉吟道。

  「府——府州是有名地折家軍在守著,細作混不進城去——」張元說著。瞅見李元昊神色不善,連忙接道:「但府州與麟州地形相差不多。此時城內肯定也沒有水了!」

  「這樣的話——」李元昊想了想道:「讓細作繼續探查,咱們再等幾天看看好了。」說著望向張元冷笑道:「咱們軍中的餘糧可也不多了,若是你說的話不中用,哼哼——下場你自己知道!」

  張元目光一對上李元昊那如饑狼般凶狠的目光,頓時渾身打起顫來。雖說那細作可靠。探聽的軍情不會有假。可是這萬一出了什麼岔子,恐怕自己的小命就要玩完!至此心下深恨自己多嘴,早知道這個弊大於利的功勞就讓吳昊搶去也沒什麼大不了。

  第二日。探馬來報,說是麟州知州苗繼宣今日下令用濕泥圍垛城牆。李元昊聽了消息,狠狠地瞪了張元一眼,怒道:「你說!這是怎麼回事?」

  張元雙腿打著顫,他哪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啊?麟州明明已然沒了水,還用濕泥糊城牆,這不是浪費麼這?難道苗繼宣還嫌自己死的不夠快麼?當下戰戰兢兢道:「我——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嗯?」李元昊的手狀似無意地輕撫著他腰間地佩刀。

  「我——我——」張元牙齒打著架,哆哆嗦嗦道:「大概——那苗繼宣在這裡也有——也有細作,昨日的話——讓他聽了去,這是疑——疑軍之計——兀卒不可深信啊——」

  「呸!」李元昊啐了他一口道:「就知道你們這些漢人沒有一個好東西!說我的軍中有細作!我的軍中全是西夏響噹噹的好兒男,怎麼會有細作?你以為是你們這些沒骨氣沒膽量的漢人嗎?」

  「是——啊!不——不是——」張元滿頭大汗,嚇得簡直快要虛脫了。

  「來人啊!給我將這個傢伙捆起來,等回了興慶府再好好跟他算這筆帳!」李元昊一聲令下,立時從外面衝進來兩個士兵,將張元捆得跟粽子似地押了下去。

  李元昊目不轉睛地瞧著張元被拖了下去,猶自在心中轉著念頭,思考著到底要不要殺了張元,此人雖蠢,但詩倒是作得極好,想起前段時日令他作的一首譏諷宋軍地詩,「夏竦何曾聳,韓琦未足奇。滿川龍虎輦,猶自說兵機。」李元昊倒又不想殺他了。

  吳昊在旁看到如此情形,一邊慶幸,一邊又為自己的前景擔憂。當初為了榮華富貴來投靠李元昊,哪裡知道這人暴戾凶殘無比,一個不慎就有可能連性命都不保。再想起此人好色,將西夏略有些姿色的女子都淫遍了,連臣下的妻女都不放過,心裡更是萬分後悔,悔不該貪圖享受入此龍潭虎穴。

  一時間左右無人敢說話,只聽聞各人喘息之聲。李元昊在那裡思慮了半晌,終於抬起頭道:「下令,撤軍!」

  一聲令下,西夏幾萬的兵馬都開撥回國。這些兵馬結成長隊,撤離起來如同長蛇般蜿蜒。整個大軍足足撤了二三個時辰,才看不見蹤影。

  麟、府兩州地守軍與百姓聽聞了這個消息,俱都歡欣鼓舞,兩州城門大開,街市之上有如節慶,人聲鼎沸。安心等人夾在這些樂瘋了地百姓之中,在大街上狂歡。一壇又一壇私藏的酒,被各家抱了出來,滿大街都是喝得醉熏熏的漢子,連婦女們面上,都帶些微微地醉酡。

  「安心,這回西夏敗了大概短期內不會再來侵犯了,你要去哪裡?」展昭忍不住問了一句。

  司空極耳朵尖,在旁聽到了,拍著手兒笑道:「去哪裡呀去哪裡——」邊笑邊從身旁一個漢子手裡搶過酒來,一飲而盡。他那瘋瘋癲癲的醉模樣,眾人看得一陣好笑。

  安心邊笑邊瞥了展昭一眼道:「要讓我去見他?」

  展昭頗覺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又向著安心身旁的江傲歉意道:「只是去見見,閒話幾句而已。」

  江傲此時也正端著碗酒,見展昭如此說,不由笑道:「別看我,安心願意去哪是她的自由。」說著將酒一飲而盡,將頭探到卓然耳邊輕聲道:「其實我還沒說完,趙禎這臭小子若是敢對安心打什麼主意,保管被她揍得滿頭包!」

  卓然聞言忍俊不禁,睨了江傲一眼道:「看來你深有體會!」這話說得聲小,別人都沒聽見,只有站在卓然身後的慕容修聽見了。

  「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慕容修邊捧腹大笑邊喘息著向著江傲道:「你小子也有被人奚落的這一天啊!我還以為沒人治得了你了!」說著,又狂拍卓然的肩膀道:「卓然啊,你太有才了!」

  慕容修是習武之人,自然力大。這幾掌拍下去,卓然沒防備,被拍得差點就呲牙裂嘴起來,一向溫和淡定的他,也忍不住罵了一句道:「將你的狗爪拿開!」

  安心在旁瞧著這熱鬧而又溫馨的一刻,差點就要紅了眼眶。經歷了這麼多的事情,變得越來越多愁善感了——沒法子,他們,都是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朋友,只要他們能夠快樂,自己便永遠快樂。安心想著,目光流轉間正瞧見展昭期待地望著自己,不覺向他點了點頭道:「我會去見他的。」

  「謝謝你。」展昭深深看了安心一眼。

  「謝什麼謝?他也是我朋友啊!」先前還笑靨如花,溫柔可人的安心,轉眼就換了副晚娘面孔,鄙夷地望著展昭。

  白玉堂在旁瞧見展昭瞬間呆掉的神情,忍不住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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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弄巧成拙

  慶歷元年,初冬。

  安心回了東京,拖拖拉拉就是不想去見趙禎,實在是她現在這副模樣,解釋起來太過麻煩。

  「我不進宮。」安心嘟嚷道。

  「現下太后早已不在了,郭皇后也崩了,你擔心什麼啊?」展昭不解。

  安心埋頭數著滿桌的銀子,不理他。太有財了!太有財了!東京的數家店舖不提也罷,光是餘杭郡的幾家店舖就日進斗金。太白居的那個掌櫃還真是有商業頭腦,自從安心上回在那裡做過爆米花與冰淇淋之後,這兩種新奇吃食便成了太白居有名的開胃小菜和飯後甜點,價格高,可是前來品嚐的人還是絡繹不絕。

  「皇上這幾天忙得連睡覺的時候都沒有,你就移移步,去見見他吧。」展昭不依不撓。

  「他在忙什麼?」安心頭也不抬。在延州、府州待了這許久,只有看著白花花的銀子流出去的份,哪有流著口水數銀子的享受。

  「與群臣商議如何抵禦西夏啊。范仲淹倒是出了個好主意,種世衡還獻了個反間計。」展昭喝了口茶,比較鬱悶,這個女人什麼時候才會從銀子堆裡緩過神啊?

  「哦。」安心心不在焉地點點頭,范仲淹出什麼主意與她有什麼關係?她只跟種諤比較熟,至於種諤的老子,她連見都沒見過,更是沒什麼可關心的。

  「姑奶奶,你倒是說句話啊!你要是不想進宮,我就去對他說了。」展昭真是沒脾氣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真是煩,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多話?」安心慢條斯理地將銀子收起來。順手又遞了一枚桔子給一旁學著小狗滿地亂爬的蘇若谷。

  站起身來。安心終於從數銀子的快樂中回過了神,伸了個懶腰,忽然發覺少了些什麼,不覺問道:「他們人呢?我說今天怎麼這麼安靜。」

  「都去玩了。江傲與卓然也結伴出去了,不知道他們兩個神神秘秘去幹些什麼。」展昭默然。安靜!她說安靜!那就是將自己的話都自動從耳邊過濾了!

  「走吧走吧!」安心拂了拂身上地衣衫,當先就往門外走去。

  展昭昏倒,哪裡知道她說走就走,當下急道:「等等我——你,就這樣去?」

  「嗯?那還要怎麼去?」安心不解。

  「你地容貌——」展昭遲疑著開口。

  安心順手拿起一面鏡子照了照,鏡中之人如花般嬌。如玉般熠熠生輝,沒什麼不妥啊。不覺鄙夷道:「難道還要我戴個假面具去見他?反正有你帶路,宮中侍衛也不會攔下我吧!」趙禎曾經下旨安心可以隨意出入宮闈,以前那個模樣,宮裡許多人都見過,可是現在估計就沒人能認得她了。

  「罷了!」展昭以手加額。再說不出什麼話來。

  穿街過巷進了宮門,再分花拂柳從御花園繞道。偏偏。趙禎今日不在凝暈殿中。展昭事先想要給他個驚喜,是以什麼也沒有說,當然,不排除他也有想看好戲的八卦心理。要不,哪裡需要安心進宮。大概趙禎早都跑到隨欲居去了。

  安心熟門熟路地進了凝暈殿打了個轉又出來了。笑道:「他不在啊?那我回去了。」說著提著裙子就想開溜。

  「你——等等,我去找找——」展昭無可奈何,將她領到近處御花園的一個涼亭之上。冬天。這裡來往的人少,不然自己不在,免不了要有人來盤詰這個面生的女子。問問倒沒什麼大不了,只怕這個小魔頭一生氣,又惹出什麼亂子來。

  「哦,你去吧。」安心揮揮手,眼睛盯上了亭子邊上的一個小池塘。天氣只是剛剛涼起來,御花園中種的各種樹木又多半是常青的,池塘的景致還宛如夏季——當然,如果沒有風的話。

  展昭一走,安心便溜躂到池塘邊上,從一邊尋了根柔韌細長地樹枝撥水玩兒。可惜沒有魚桿,要不她都想釣魚了。隨欲居內自然也有池塘,只是那裡邊的觀賞性魚兒可是要花銀子買的,安心自然捨不得亂釣。這裡就不同了,安心撥打了一會水面,乾脆又尋了根粗些的樹枝開始叉魚兒玩。

  「你——你在那兒做什麼?宮內是不許這樣沒規沒矩的,你是新進宮的侍女麼?」一個嬌柔地聲音在安心身後響起。

  安心正玩得有趣,忽然聽到人聲,倒被嚇了一跳。回過臉來,見到一位眉若遠山,唇齒含笑的美人,正站在那裡,半倚在一個攙扶著她地侍女身上。目光再向下移,只見這位美人的裙邊露出一雙纖細的金蓮,安心不覺問道:「痛嗎?」

  「嗯?哦,你說痛?什麼痛?」那美人正是張美人。她先前被這裡的水聲給驚擾,是以過來瞧瞧,眼見一個身著月白色裙衫的女子正在這裡戲水,不覺開口提醒了一句。只是這女子轉過了臉來,卻令她震驚了半晌——原本以為自己在這宮裡算是最美地人了,此時見到了這個身份不明,容貌絕俗地女子,才知道自己以前竟是如此見識淺薄。及至安心一開口便問她痛不痛,她更是莫名其妙不知該如何作答了。

  「腳呀,纏足的時候痛不痛?」其實這個問題安心早就想找人問問了。只是隨欲居裡的幾個女子都不纏足,她也就混忘了,此時一見之下,不由自主就問了出來。

  張美人將腳輕輕往裙裡縮了縮,尷尬道:「自然是痛地,難道你沒有纏——」話說到一半,目光瞧見了安心裙下那雙天足,不覺再說不下去了。

  天哪!這個女子竟然沒有纏足!她以前所見過的任何一個女子,都有一雙三寸金蓮,甚至還有湊在一處比誰的腳樣子更好看,更纖小的。張美人就弄不明白了。眼前這個女子美得如此勾人魂魄。她為什麼又不纏足呢?真是可惜。在她很小的時候,娘親替她纏足時就對她說過,這世上,每個女子都是要纏足地,否則便嫁不出去,

  「你很奇怪我為什麼沒纏足?」安心很大方地將腳從裙子裡伸出來左右晃晃。見到她驚呆地模樣便猜到她心裡在想些什麼了。宋朝,沒有纏足的

  比較少見的,這年代的男子看美女,甚至有從腳看起

  「看上去——和——和男人的腳差不多——」張美人結結巴巴說了一句話,然後又驚覺自己失了口。連忙補救道:「我——我是不這個意思——你的腳自然比男人的小多了,只不過是他們的一半,但是和三寸金蓮比起來——我是說——看上去有點大——啊,不對不對——是——」張美人開始語無倫次了,她自己都不知道在說些什麼,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詞彙不夠。不懂該怎麼表達自己地想法。而她身邊的那個侍女,卻在掩嘴偷笑。

  「好啦。你不用解釋啦,我知道你的意思。」安心毫不在意。站了半日腳都酸了,在池塘邊上尋了處乾淨的草地便隨意坐了下來。

  這一坐,張美人的神情就更是驚訝了,奇道:「你——你是什麼人啊?」

  安心暗暗覺得好笑。怎麼到現在才想起問問她是誰。別說自己隨意奇怪的舉止了。即便是衣著打扮,也不像是宮內之人。不過安心此時更好奇地是,這個美女是誰?看著她的眉間眼角。彷彿有點熟悉地感覺,於是反問道:「你又是誰啊?」

  「我——」張美人又再次噎住了,哪有人這樣子講話的。這宮裡除了皇后之外,即便是身份比她高貴的妃嬪也沒有不認得她這個專寵於官家面前的美人的。再說這裡每個女子說話都是輕聲細氣地,連大聲談笑也沒有,這個女子為何如此放肆呢?

  「你纏著足,這麼站著不累麼?要不要一起坐?」安心拍了拍身邊地草地。她不願意說就算了,沒什麼稀罕啊,反正都是趙禎的女人。不過看她那樣子,大概也是不肯隨便席地而坐的。後宮裡地女人,真是痛苦呀,連一點自由都沒有。

  張美人正想開口婉拒,這時便聽見遠處有人走了過來,還有隱約可聞的說話聲。只聽得一個聲音道:「展昭你神秘兮兮的到底要朕到這裡來幹什麼?」

  張美人吃了一驚,今天的驚訝實在是太多了!這會怎麼官家也到這裡來了。展護衛要他來做什麼?難道是見面前的這個女子?看她那種無禮的舉止,就像是宮外來的,難道是展護衛找來討官家歡喜的美人?張美人此時心裡猶疑不定,百感交集。這樣一個美人進了宮,哪裡還會有自己的地位?只怕沒過幾日,官家便再也不會理會自己了吧。想著,臉孔漲得通紅,幾乎快要哭出來了。而她身旁的侍女,出於護主的心思,此時開始對安心怒目相視起來。

  「到了就知道了。」這個是展昭的聲音,比先前聽得越發真切了。

  安心若無其事,看著張美人的表情心裡暗暗覺得有趣。不知道她在擔心些什麼,自己才不會跟她搶男人呢!不過她也怪可憐的,一生的希望都寄托在一個男人的身上。若是他不喜她了,是不是就再也沒有歡笑的理由,生存的慾望了呢?

  「你怎在此?」趙禎此時已然走了過來,第一眼看見的便是張美人,而安心背對著他席地而坐,趙禎自然沒有留意到。

  「展昭,你不會叫朕來與朕的美人私會後花園吧?」趙禎笑道。

  「這個——」展昭撓了撓頭,他實在也不知道張美人怎會在此,這豈不是破壞了他完美的計劃麼?難道讓這個女人旁觀趙禎與安心的見面情形?展昭生怕趙禎會有什麼衝動的言行,從而傷害到這個一心只撲在趙禎身上的女子。

  「臣妾見過官家。」張美人此時心中紛亂如麻,卻還沒忘了禮數。

  「起來吧。」趙禎也不在意,轉頭,這才瞧見大模大樣坐在地上理都不理他的女子,不禁奇道:「這是?」

  安心故意不理他,可要瞧瞧趙禎認不認得出自己。就連風塵三俠和慕容修那幾個活寶都能認出自己,趙禎若是認不出來,就有得被她奚落了。

  安心不理趙禎,別人卻不能不理。張美人不認得安心也就罷了,可是將安心帶進宮來的展昭,卻更是急出一身汗了,不知該怎生將張美人打發走,此時見趙禎開口問了,只好答道:「這便是——我讓皇上來此的理由——」

  一句話,張美人的身軀明顯輕輕震了震,咬了咬下唇,委屈道:「官家既然有事,臣妾先行告退了。」

  展昭聞言終於鬆了口氣,但趙禎這個愣頭皇帝卻偏偏來了一句「不用了,你也待著吧。」他也以為這女子是展昭找進宮來的,若是要收下,日後便交由張美人調教好了,此時她在這裡,也沒什麼關礙。

  「你叫什麼名兒?轉過臉來讓朕瞧瞧。」趙禎十分好奇,展昭從哪裡找回來這麼個寶貝?居然知道自己來了,還大模大樣地背對著自己坐在那裡。

  安心鬧夠了,站起身來,拂了拂衣上的塵灰,忍著笑,轉過了臉,口裡道:「民女古月言見過皇上。」

  趙禎果然被眼前的美色震住了,目不轉晴地瞧著,而他身邊的眾人卻各有各的心思。

  「月言?這名字倒新鮮。」趙禎怔了會,終於回過了神。後宮中美人也甚多,倒沒有一個比得上她的。既然是展昭送進宮來的,那就收下吧。想畢隨口道:「朕賜你才人名號,日後就跟著張美人學學規矩吧。」說完,竟然轉身就要走了。

  展昭大窘,眼看安心在那裡憋笑而張美人一臉的微酸,便不由深恨自己沒事搞什麼驚喜起來,現下可好,將自己都給繞進去了,當事人卻在那裡袖手旁觀。

  「皇上,你等等——」展昭急道。

  「還有什麼事啊?張亢正等著見朕呢。」趙禎停下了腳步看向展昭。他自然知道展昭不會做那些浪費他時間的無聊事,是以等著他的下文。

  哪裡知道今日展昭就偏偏做了無聊事,此時待要說破,看看張美人,又不知怎麼說。待要不說吧,趙禎便要甩袖子走人了。只得看向安心,向她求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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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29 19:17:2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五十三章 一如當初

  見張亢不知道可有什麼事?」安心好不容易忍住了笑口。她才不要像那些後宮的女子一樣叫趙禎官家呢,沒當面直呼其名已經是給他面子了。

  「嗯?」趙禎又仔細看了看那張絕俗的容顏,淡然道:「不就是商議國事麼。」後宮女子是不能干政的,到時一定要讓張美人對她好好說說宮裡頭的規矩。

  「張亢是個人才,希望皇上能夠好好重用,可保得大宋平安。」安心對北宋的武將雖然不如文官那般熟,但張亢是個與狄青齊名的將領,安心還是知道的。說起來,狄青的戰功主要在南方,而張亢才真正是在宋遼戰爭中起了關鍵作用的人物。

  「你認識他?」趙禎目光閃爍,心裡不知在想些什麼。

  「聽說過。」安心淡淡應道。這個傢伙是不是皇帝當得太久了,有一幫子人為他出謀劃策,是以反應有點遲鈍。

  趙禎有點搞不明白這女子到底是什麼身份了,似乎也並沒怎麼將他這個皇帝放在眼裡。展昭應該不會找這樣的女子進宮的。想著,他轉過頭目視展昭,示意他給個說法。

  展昭躲閃著趙禎的目光,假裝沒有看見。趙禎無奈,開口問道:「你是哪的人啊?」

  「芬蘭。」安心又忍不住想笑了,卻故意沉著臉面無表情。

  趙禎聽到這兩個字,渾身一顫,像被雷劈了一般忽然怔住了——又想起了在餘杭郡的那個月夜,那株梅樹,那樹下幽幽吹響著笛子,牽動了他一生心弦的女子。他就那樣直勾勾地盯著安心。眼睛都不眨地看。看得展昭暗暗好笑。張美人心裡酸楚。

  「朕——朕不是在做夢吧——」趙禎好不容易回過了神,語氣急促地向著展昭求證。

  展昭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點頭是表示趙禎面前的女子地確是安心,搖頭卻是忍不住想歎息。

  「你——」趙禎一激動,眼眶紅通通地上前一把就握住了安心的手。

  「你什麼你!我發現你比司空極他們還要呆!以前見你怎麼沒這麼蠢?」安心一把甩開他的手,語氣凶狠,臉上卻帶著笑意。

  「是你先前說自己叫什麼古月言的。」趙禎有點委屈。當著他的面膽敢明目張膽地撒謊欺君,除了她之外,估計也再沒有人敢了。

  「古月,胡也。我自己都說了我在胡說,你怎還偏信?」安心笑吟吟道。

  「我——我是以為這輩子再看不見你了——」趙禎一與安心說話,潛意識就不想自稱為朕,那是一種想要拉近兩人之間身份的渴望。

  「現下不是瞧見了麼?沒少胳膊沒少腿兒。」安心微笑地望著他道。

  張美人在一旁聽見這番對答,已經震驚得說不出話來了,怎麼會有人敢這樣與官家說話。而官家怎麼又如此容忍還滿臉興奮喜悅得不能自己?

  「你怎麼變成這般模樣了?又不說破,我一見之下自然認不出來!」趙禎急切道。深悔先前為何沒能認出安心。

  多年寂寞的宮廷生涯。早已令他心灰意冷,執掌著他人的生殺大權,卻高處不勝寒。每個人在他眼中,都是一樣平凡的存在。除了眼前,這個唇角含笑。亭亭而立的女子。時間嘩啦啦地倒流回了過去。記憶跳躍著定格,還是眼前這個女子,只有眼前這個女子。相貌雖已不同,但神韻依舊。一如當初,仍舊是他心裡最不能碰觸地酸楚,能夠看到、聽到、感覺到,卻永遠不能擁有,因為他們是朋友,只能是朋友。

  安心望著趙禎那癡癡的眼神,心下忽然一軟,剛想開口,卻想起自己的身份實在是不能讓別人知道的,瞅了一眼站在一旁滿頭霧水搞不清現狀的張美人,柔聲道:「這個日後讓展昭說給你聽吧。你不是還要去見張亢麼?那就快去吧,西夏那邊安份不了多久,還是早日謀劃的好。」

  「我不去了。」趙禎忽然變回小孩子,開始任性起來了。國家大事天天都可以商議,但安心,卻是這麼多年來第一回見到,還沒說上幾句話,怎能就走?他語氣淡然,但眼神中有不容質疑地堅定。

  安心歎氣,仍是微笑地看著他。趙禎,比以前更成熟穩重了,不再是花樹下那個憂鬱而滿腹心事的少年,而是君臨天下地帝王了。仍是溫和清俊的相貌,卻少了一份儒雅的淡定,多了一份皇家的威嚴。

  這兩年,安心在戰場與邊境的城池之間來回奔忙,說是為了那不同一般地體驗,為了天下地百姓,為了大宋的江山,其實,還有一半是為了趙禎,為了這個歷史上有名的仁德之君。歸根究底,因為他們是朋友,自然要為他分擔。雖然躲著不願見他,卻也是出於無奈。

  兩人默然對望了片刻,才發現展昭已然偷偷地溜走了,而張美人站在一旁欲走又不甘心走,欲留又沒人搭理她,不覺尷尬無比。

  張美人心裡地震憾並不比趙禎少多少。從來沒有發覺,原來官家也有這般溫柔而忘情的時刻。從前總覺得他看著自己的目光有些心不在焉,那時張美人還能安慰自己,官家是為了國家大事在煩心,而今日瞧見了他望向那個女子如海般深沉的目光時,才知曉自己雖然受著寵愛,但在趙禎心裡,卻一直只是個感情暫時的寄托之處。

  張美人想哭,雖覺鼻子酸澀,卻怎生也哭不出來,想笑,努力上彎著嘴角,卻扭出牽強的笑顏。她不知道面前這個女子是誰,不知道她從哪兒來,也不知道為何趙禎與她熟識,先前卻認不出她來。她只知道這個女子的出現,讓她再也不能像從前一樣單純而自欺欺人的幸福著了,在趙禎的心裡,她永遠是比不上那個女子地。

  安心瞧了瞧張美人那灰敗地快要哭出來地臉。心念一動。笑著挽過她道:「我好像知道你是誰了,讓我猜猜。」

  張美人才沒有心思與她猜謎兒玩,卻又不敢反駁,只是弱弱地低下了頭。

  趙禎終於稍稍恢復了些平靜,雙眉一揚,溫和地笑道「你知道?」

  「她是張貴妃?」安心對帝王們的後宮所知有限,能夠想到的,也只有這個在生死兩皇后裡佔了個名額的張貴妃了。

  「我——只是個小小的美人,不是什麼貴妃——」張美人吃了一驚,她難道當真知道自己?可是貴妃與美人之間的身份貴賤高低有如雲壤之別。

  「錯了。」趙禎也在旁輕輕地笑著。

  安心皺了皺眉。隨即恍然失笑,大概這時候張美人還未被封為貴妃,反正是同一個人就對了,想著對那張美人笑了笑道:「早晚都是一位娘娘。」

  趙禎凝神望著安心,默默咀嚼著她的話語,心裡甘甜與苦澀相交集。有奇異的感覺。

  「晉你為修媛吧!」趙禎隨口向著張美人道:「站了這半日你也乏了,先退下吧。」

  「臣妾謝官家隆恩。」張美人柔柔施了個禮。雖然受了封賞,但她心裡卻一點喜悅的感覺也沒有,任由侍女攙扶著回去了。

  「她很在意你,別傷了人家的心呀,好歹她總是你地妃子。」安心狀似不經意地提了一句。

  趙禎一怔。搖了搖頭苦笑道:「好歹她還能成為我的妃子。可我——」

  「別,不說這個了。」安心連忙截斷他的話頭,有些事情。是不需要說得太清楚明白的。

  安心隨意步入涼亭一坐,向著趙禎淡淡笑道:「別怪我與你提朝政之事,今日進宮便是有話要對你說。」

  趙禎默然點了點頭,也在石凳上坐下,只是目光始終不離安心。要將她牢牢記在心裡,刻在心底。

  「李元昊不是那麼簡單的,此次雖然退了兵,但過段時日大概還會再繼續侵擾邊境。你若是想要永絕後患就必定要糾集大量兵馬,才有希望將西夏打得再無力反抗。不過,遼宋邊境的守軍不能減,還有必要加派,遼主已經有乘火打劫地心思了,只等著你將邊境守軍撤調去打西夏,就要發兵。」安心想了半日,覺得還是將現下的情形如實告訴趙禎地好,免得他身處深宮,耳目閉塞。那些大臣們,敢於欺君的大有人在。至於要作出什麼樣的決策,就由得趙禎自己決定了。

  趙禎還是點頭,目光癡迷,但他到底聽明白了沒有,安心就不知道了。

  歎了口氣,安心扯著嗓子提高音量對著趙禎道:「總之,范仲淹、張亢、種世衡的主意可以聽聽,別人的話,你最好自己斟酌著辦。別老瞧著我,你到底聽懂了沒有啊——」

  趙禎微微一笑,從袖口掏出一塊明黃絹帕遞給安心沉聲道:「你小聲些我也聽得見,看看這大冬天地,你還急出了一身地汗,擦擦吧。」

  丫丫滴,情況有點詭異啊!安心接過了那帕子,左看右看,更是覺得曖昧而彆扭。這樣的年代,這樣的景致,這樣地古裝人兒,卻是男的拿出籠在袖中的帕子來遞給女的。媽媽呀,怎麼好像搞顛倒了。

  「怎麼?這帕子是大清早侍女們放在我袖中的,我還沒有用過——是乾淨的。」趙禎見安心在那裡盯著帕子直發怔,不覺解釋道。

  「啊,沒事,帕子很好——」安心緩過神來嘟嚷道:「方纔說到哪了?」

  「說到有些事情讓我自己斟酌著辦。」趙禎好脾氣地提醒道。這麼多年了,看來她在與人說話時經常魂遊天外的毛病可還沒改呢。

  「嗯,就是這個。還有,若是你不想趕盡殺絕的話,可以等西夏派人來求和,這個要記得派妥當點的人去談。畢竟殺敵一千,自損八百。非要滅了西夏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以現在大宋將士打仗的情況來看,你要損失多少兵力我就不知道了。」安心偏頭想了想又道:「不過西夏是沒有能力擾亂大宋和平的,而我聽說興平公主已然『病逝』了,遼主對李元昊正是恨得牙癢癢,你若是放過了西夏也沒什麼,反正這幾年內,遼國也會與西夏打起來。你倒正好坐山觀虎鬥。」

  「你對當前的形勢看得比我還要清楚。」趙禎幽幽歎了口氣,還是比不上她麼?總是不明白安心的奇異思想是從哪來的。

  「我當然看得比你清楚。」安心一點也不謙虛。來自未來的自己在這個年代裡,也僅有這麼一點的優勢了。

  「這段日子辛苦你了。」趙禎終於能確定上回夏竦奏折上說的那個女子便是安心了,也知道她這段日子一直都在邊境與西夏奮戰。不知道的時候便罷了,真的知道了,心裡總是有一種後怕的感覺。幸好,老天沒讓安心的生命受到危險。

  「沒什麼了,我也是大宋的子民,出點力也是應當的。」安心與趙禎相視一笑。不過安心的笑容裡卻帶了些狡黠之意。

  「我發明了些用法奇特的彈藥,將製作的法子都教給展昭啦,你到時要是瞧著好,也可以制些出來用,那個東西——」安心沉吟了會道:「我想用來守城是最好的。」

  趙禎點頭。他只能不停點頭了。今天安心的話特別多,彷彿要一股腦地將事情都交代給他知道。趙禎想著,心裡不知為何升起不好的預感。

  果然,安心接下來又道:「反正我的身份展昭會告訴你的,到時候你免不了要問我這些,不如現下我自己爽快些說出來,記不記得就是你的事情了。不過,我所能知道的也僅有這些了,幫不上你太多的忙。」

  趙禎聽了有些迷茫。安心的身份?她到底是什麼身份呢?其實這是他一直在猜想的事情,卻一直也沒能明白。趙禎望著安心那張與從前截然不同的臉龐,感覺展昭將要告訴他的一定會是一個令他十分震驚的神話。

  「好啦,今日與你說了許多話了,我可要走了。」安心說著又道:「記得哦,我所知道的都已經告訴你了,不許再來問我。不過,你也未必找得見我。」說完,她得意一笑,容光有如花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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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29 19:17:3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五十四章 千里姻緣

  「見不到你?這是什麼意思?」趙禎急了,他可不想見了安心就再見不到她了。

  「好啦好啦,別激動。我只是打算不管你那江山社稷的事了,我要到處去玩玩,看看那青的山,綠的水,看看大宋的一切。」安心說著,臉上浮出想往的神色,仗劍行千里,一笑泯恩愁這樣的生活,是她一直想嘗試的。現下,終於有這個機會了。她要與江傲一起遊山玩水,悠悠閒閒地縱馬奔馳在大宋遼闊的土地上。

  「你不回來了?」趙禎神色更憂。

  「放心,我會回來的,若是回來,便會進宮來瞧你和展昭。我保證。」安心說著,向趙禎溫和一笑。自然要回來的,她現下可是東京的小富婆哎。玩得累了的時候,可以去碧波島上度假,去餘杭郡消夏或是到平江府打打慕容浩一家的秋風,最後,還是要回東京的隨欲居住上一陣子的,說起來,在古代,隨欲居才是她真正的家。

  「好吧。」趙禎有些無可奈何,只要還有再見安心的機會,他就忍了吧。有什麼法子?安心想做的事情,從來沒有人能改變她的想法。

  「我走啦,你快去見那個倒霉的張亢吧,他已經等了好幾個時辰了。」安心忍不住想笑,站起身來走了幾步,突然想起一件事,轉過身來向著趙禎神秘兮兮道:「小心蒙古人!切記!」

  「蒙古人?」趙禎疑惑,正要問,安心卻已提著裙子跑得遠了。

  安心所不知道的是,在她走後。趙禎親自恭筆寫了四個大字——警惕蒙古。並下令將這字裱糊之後懸掛在自己的御書房內,後世子孫也不得揭下。可是後世歷史上卻並沒有這樣一段記載,這趙禎御筆親書的四個大字最終是何下落,也再沒有人知道了。

  慶歷二年,春。

  隨欲居內熙熙攘攘地擠滿了人,而且這些人身份各異,形容別樣。官吏朝臣、富商巨賈、武林俠士聚在一處看來倒也融洽。人人面上帶著笑容,作堆擠在一處談笑風生。

  隨欲居裡地僕役丫鬟們忙了個底腳朝天,這所大宅子向來冷清,自從安心行蹤不定之後。院中長年都是安靜地連鴉雀之聲都不聞,後來蘇若谷這小孩喜歡此處,時常纏著蘭汀帶他來玩耍,有了孩童無拘無束地嘻笑聲,這才又稍稍熱鬧了一些。可是今日,這若大地隨欲居竟到處都是人。有的地方甚至連插腳的地兒也沒,無怪這些僕役丫鬟們都有些手忙腳亂了。

  看門的旺旺更是滿臉堆笑。一張臉兒都快笑著一朵花了——狗尾巴花。向來懶惰的他,今日不厭其煩地站在大門口,恭迎著一個又一個上門的客人。大門更是不關了,大大地敞開著,還未進門就能夠聽到裡面喜氣洋洋地喧鬧聲。

  風塵三俠在院子裡交頭結耳。方玄一手摟著慕容雪。一手抱著方便,向來冷酷的臉上也帶了抹微笑。方鄂更是比劃著手腳說個不停。最忙的要數司空極了,此人滿場裡打著轉兒。遇到任何人都能夠寒暄半日,偷偷將人家隨身帶的小玩意兒摸出來,拿到方玄等人面前去獻寶,得意完後又乘人不備再偷偷放回去。

  卓然帶著丐幫長老們坐在院中涼亭之內似乎在商議著什麼事,他的面上,也滿溢著溫和地笑容,令人如沐春風。只是今日丐幫眾人都換了服色,人人都是整齊爽潔的青布長衫,衫下仍是鶉衣百結,面上瞧來卻沉靜而不張揚,又不失了丐幫等人江湖中人的身份。

  范仲淹自然是與蘇舜欽、蔡襄、歐陽修等人聚在一處,還有一些朝廷重臣,就連種世衡、種諤也赫然其中。這裡頭有知情的,有懵懂無知的,但既然收到了請柬,又見范仲淹等人都去,也便一股腦兒跟著來了,倒也熱鬧。若是平時,這些文臣武將們自然不會如此熟捻,沒相互瞪眼吵嘴就算是不錯的了,因為彼此瞧著都不怎麼順眼。

  慕容修最過尷尬了,這種場合,未出閣地范慕雲與一群姑娘媳婦擠在屋內,是不能隨意出來見人的,他卻只好站在未來老岳丈地身旁「承歡」,百無聊賴中,只得與蔡襄談談講講。眼見蔡襄面上有落寂之色,不得不插科打渾遮掩過去。

  蔡襄明白慕容修心中意思,只是伸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微然一笑以示無礙。安心沒死,還活著,就已是對他最好的安慰了,至於別的,他早就不再強求。人生忽忽數十年,只要心裡有著一個可以牽掛的人,在不在一起又有什麼分別。

  這樣地場面裡,最鬧騰地不是風塵三俠等人,而是正圍在一石桌旁拼酒的李止一與范文棠。兩個老頭一見面就卯上了勁,開始比拚酒力,一壇接一壇的酒,面不改色地喝下去,蘇子揚與劉鳳鳴兩人在旁無奈苦笑。圍了一圈子地人,都在看這兩個老兒耍寶,更有歡呼鼓喝之人,下注賭彩之輩,不時爆發出一陣的哄堂大笑。這裡都是些江湖人士,自然粗豪不羈,若是安心知道慕容浩是嫌安心的朋友不夠鬧騰,故意尋了這許多江湖裡成名的英雄前來捧場的話,大概又得與他對瞪眼睛了,沒準還要藉機再狠狠敲詐他一番。

  最忙的,大概要數蘭汀與瑤瑟了,這兩人是現今隨欲居裡的「內務總管」、「當家婆娘」,四處來往稟事,支取動用器物,開支銀錢,種種事情都得打她們手裡過。雖說呼來喝去地指揮著眾人忙作一團是件挺威風的事情,可是蘭汀與瑤瑟可不願意享受這樣的威風,兩人連茶水都沒空喝上一口,就差高舉雙手齊呼救命了。

  有最忙的,自然也有最閒的,安心此時就很閒,閒得發慌。大清早就起來被一群婆子撮弄著打扮。待到上下換洗一新。這才被江傲從蘅芫苑中迎娶過來。要算的話,蘅芫苑便是她地娘家了。只是安心再見不到父母地面了,只能在心裡默默祝禱,若是父母在天有靈,看到這樣的場面,不知會不會欣慰而笑。

  安心可閒不住,剛剛落座沒多久,就在房中四下竄來竄去找吃的,一大清早起來,水米沒打牙。餓暈了她了。身後跟著一群不許這個,不許那個的聒噪婆娘,恨得安心簡直想要找幾塊臭抹布堵上她們的嘴!當時扮新郎捉弄蘭汀與蘇舜欽時覺得蠻有趣的,可是輪到

  時候,她連後悔的心思都有了。早知如此,那天從宮便不該被江傲與卓然聯合搞出來的聲勢給震暈。迷迷糊糊就答應嫁了人。

  說起來,直到此時安心還時常忍不住捧腹大笑。那天從宮裡出來。一進門大屋小院裡的都沒人。安心正奇怪這些人都躲到哪去了,誰知每開一個門,就會從內中跳出一個丐幫弟子,穿得怪模怪樣地,手裡還舉著塊大大的牌子。上面寫著幾個大字「嫁給我吧!——江傲。」、「安心。我愛你——江傲。」、「安心,我們私奔吧!——江傲。」,甚至還有什麼「月老發了話了。你再不嫁,他就生氣了!——江傲。」、「此人降臨人世已久,至今尚未婚娶,玉皇閻王看不過眼,已發令將一女子姓安名心者許配於他。——江傲。」……

  最後是怎般結局安心已經記不太清了。只記得自己笑得就差沒滿地打滾了。從來沒想到,江傲居然有這樣惡搞的天份,還拉上了卓然當幫手。天哪!安心想著就羞愧地摀住了臉,真是沒臉見人了——那天,笑得頭髮都散了,衣衫皺褶難看,簡直沒有一點氣質可言,可是她還是笑個不停,幾乎連眼淚都笑出來了。

  當江傲在卓然的壞心安排下,穿了一身白衣,背後裝飾著雪白的假翅膀,手捧大束鮮花從天而降的時候,安心指著他更是笑得臉抽筋,因為安心想起了在網上廣為流傳地一句話——騎白馬的未必是王子,也有可能是唐僧。有翅膀地不一定是天使,媽媽說也有可能是鳥人。

  就在江傲跪在安心面前求婚的時候,安心笑著潛意識接過了他的鮮花與那一枚造型別緻精巧的指環。可是還是忍不住笑,甚至邊笑邊拿鮮花去砸江傲,兩個人一身紅香散亂。

  江傲對安心的「熱情」反應很有些不解。因為這副求婚地造型是卓然幫他策劃地。卓然說,安心說過,在她那個年代,求婚要有鮮花,要有指環,男的女的要穿著潔白地西服與婚紗一起進教堂。教堂裡有許多美麗的天使像,背後都有一雙如同鳥翼的潔白翅膀。神父一臉慈祥與莊嚴,為新婚的人兒賜福,並祝他們永結同心,一生幸福。儀式完成之後,會有鋼琴聲響起,還會有兒童合唱團在那裡唱聖歌。兩個裝扮成天使模樣的男女小花童會上來撒鮮花與聖水。然後婚禮就在一群親朋友好友的祝福中結束。

  安心說這些的時候,還以為是卓然春心蕩漾了,想要追求哪家的閨女,既然他問,自然也就誇張地將西式婚禮的情形描述給他聽。一來說的人胡言亂語,二來聽的人圖個熱鬧,皆大歡喜豈不是挺好的?反正什麼新鮮,安心就撿什麼來說,哪裡想得到卓然竟將她這一篇胡話改頭換面用在了江傲的身上。反正天使、西服、婚紗、鋼琴這些卓然完全不懂是什麼,但是根據安心的描述,勉強能領會一二,本來說的人就是在信口雌黃,聽的人偏偏信以為真,再自由發揮創造一下,就有了這麼個搞笑出場的江傲。

  最最無辜的就是江傲了。他被卓然撮弄著穿衣擺造型,一頭霧水。弄到後來,兩個人都忍不住捧腹大笑了,一邊奇怪安心那年代怎麼會有這樣古怪的玩意,一邊為了討好安心不得不勉強忍受。只是在看到安心那誇張的笑容之後,江傲終於感覺也許是卓然弄錯了什麼,卻無法改變,只得站在那裡,看著瘋笑的安心,露出一抹甜蜜又尷尬的笑容——反正,她都接受了不是麼?卓然說了,女方接過了戒指,就代表同意嫁了。

  結果安心就在這場惡搞又爆笑的求婚中,莫名其妙變成了江傲的新娘,於是,現在便悶坐在這間小屋內暗自生氣!她以前還覺得中式的婚禮有趣又熱鬧,誰知道看上去很美的花橋其實很悶熱,臉上的妝很難受,身上穿戴的衣著首飾又異常沉重,紅布蓋頭更是令她眼前發黑。睜著一雙水曈大眼走路的安心都會時不時跌倒,現下蓋了幅蓋頭,若是沒有身邊喜娘的攙扶,只怕都要跌到鼻青臉腫了。

  「無聊!無聊!」安心開始抱怨。

  內中一個喜娘抿著唇笑道:「再忍忍罷!前頭已經在準備了,立刻就能拜堂。」從來沒有見過這樣活潑好動的新娘。人人出嫁時都是嬌怯無限,安靜斯文的模樣,偏偏這個女子就一刻都坐立不安。

  「那就好!再不結束,我非要將卓然他們打個花開遍地紅!」安心恨死他們了,內心裡卻也在反省,是不是平日捉弄他們捉弄得太多了?現下風水輪流轉,輪到他們來報復了。

  此時外頭響起了熱鬧的鑼鼓嗩吶聲響,吹吹打打的聲音一直傳到內堂。

  「吉時已到,快請新娘子出去拜堂。」從門外又竄進來一個滿身紅衣的胖大喜娘,倒駭了安心一跳。

  迷迷糊糊中安心便讓人強行蓋上了蓋頭,拖曳到大堂裡去拜堂了。安心邊走,腦海中邊浮現出一隻肥得圓嘟嘟的可愛小豬,正在被一群暴力的恐龍女拖出去宰殺——嗚嗚嗚,不要啊,怎麼這麼莫名其妙就嫁了!丫丫滴!打劫呀,綁架呀!安心想喊,卻怎麼都沒臉喊出來。

  剛被一群喜娘簇擁著走到大堂,安心從蓋頭底下瞄見一雙雙穿著靴子的腳。生氣啊生氣,哪個才是江傲?為啥她非得全身紅到底,連繡花鞋兒都是紅色的,俗得都快變成一朵紅花了,男人卻沒有這般講究?

  正在安心研究古今婚禮上鞋襪的文化差異時,外門忽然跑進幾個太監,更有一人直著嗓子喊了一聲「皇上駕到——」

  這一嗓子喊完,「呼啦」一下所有人都跪下迎駕了,各人面上都還帶著震驚與好奇。知情的也就罷了,只是沒想到趙禎此時竟然也會來湊熱鬧。那些不知情的,紛紛都在肚中揣摩猜測著新人到底是什麼身份,連皇上竟然都親自來了,這可是自古以來再沒有過的事情,就連王公大臣們都不能享受到的待遇。

  唯有安心,恨得牙癢癢——好啊趙禎!這個時候還要來擺你的皇帝譜兒!這麼多雙眼睛瞧著,我到底是跪?還是不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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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29 19:17:5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五十五章 鳳凰于飛

  趙禎緩步走進隨欲居的時候,就瞧見跪了一地的人,平到趙禎的朝臣們也就罷了,偏偏內中有不少是江湖人士,跪著,卻還好奇地抬頭偷望,想瞧瞧皇帝到底是個什麼樣子。

  也不怪他們,這年頭沒多少人能看見九五至尊的模樣,甚至有不少人心裡完全將皇帝想像成是一個長著雪白鬍鬚的威嚴老兒。這會瞧見了,人人都大吃一驚,沒想到大宋現今的皇帝是如此年輕而又俊逸,內中有不少江湖女俠,眼睛裡已經開始飄起了桃紅色的小心心,但是再低轉著頭看看自己因為習武和行走江湖沒有纏小的腳,硬生生將想進宮為妃的念頭壓了下去。可惜呀可惜,早知道皇上是如此模樣,當初就不該習武——一些自以為貌美絕色的女俠們如是想。

  趙禎也沒想到這會隨欲居裡竟然有這麼多的人,更不會知道這其中,安心認識的恐怕不到半數,深覺自己來得是不是有些唐突了。展昭方才給他報信的時候他心裡一陣酸楚,也沒細想,便來了。早知鬧出如此大的聲勢,就該便服前來才對。不過,這裡這麼多的朝廷官吏,哪怕是自己便服前來,也會讓他們破了行藏。想著,趙禎微微搖了搖頭,做皇帝真是天下最不自由的人了。

  轉眼去看身邊的展昭,卻瞧了個空,這小子大概又去找他的意中人了,趙禎心裡歎氣,只有自己是孤家寡人一個,空有六宮粉黛,佳麗無數。卻得不到兩情相悅的愛情。怪不得自古皇帝有稱「寡人」的,的確是天下第一孤寡之人哪!那麼張修媛呢?在自己心裡,她與別地妃嬪到底有沒有什麼不同?

  趙禎在這邊愣神,這一院子地人便都跪著不得起身,直到趙禎緩過神來,這才歉然笑了笑道:「平身吧,今日不必拘禮,就當朕不在才好。」

  他身邊的太監聽了旨,挺胸直嗓高聲道:「皇上有旨,眾位都平身吧!今日不必拘禮!」

  這一嗓子喊下去。矮了半截的人都站起了身。唯有安心,從頭到底都是站在那裡,反正趙禎離她還遠著,就算要行禮也只對趙禎一人,她才不想讓他身邊的太監們佔了便宜去。吃虧這件事,安心是從來不幹的。

  趙禎緩步走來。這幾十米的距離,怎麼感覺像是要用一生的氣力來走。前方那個鳳冠霞披穿著大紅吉服的女子。就這麼隨意地亭亭而立,便取走了他一生的癡迷與愛戀。提步、落步,趙禎感覺自己像是行走在雲端,實在有種不知身處何處的迷茫。

  再長地路,總有走完的一刻。趙禎終於走到了近處。望著安心。微笑。再看看江傲,依然微笑。

  「民女叩見皇上!」雖然身邊的喜娘們早已驚呆了,沒規沒矩地直直盯著趙禎。可是安心卻也不需她們提醒,蓋頭之下,還是能稍稍望見那雙緩步走來,穿著明黃緞鞋的腳。

  安心看著那雙腳邁著穩健的步子走到了面前,又停下,忽然心裡沒由來地一軟,有種潮濕的東西流過。再無心緒去計較要不要跪拜了,直直跪了下去——這一生,虧他太多。這結果,雖然不是自己所願,卻也因她而起。安心在替趙禎酸楚,因為她知道自己並不配得到這樣執著地依戀,一直以來她都知道,於是疏離,躲避與陌然相對。可是終究還是沒能改變。

  趙禎在安心將要跪下去的時候就想要伸手去阻止,卻又忽然想起了什麼,伸出地手停留在半空中,爾後握緊,攥成拳,再收回,微笑道:「免禮。」

  安心隔著蓋頭也在微笑,只是趙禎瞧不見罷了。她仍是跪了下去。趙禎急忙示意身旁的太監將她攙扶起來。

  趙禎歉然望著江傲笑道:「朕是來混吃騙喝的。你們不會趕朕走吧?」

  江傲滿心的瞭然,望著趙禎溫和地笑了,玩笑道:「皇上不知道安心是雁過也要撥根毛的傢伙麼?」

  「對哦!」一句話倒提醒了安心,她頓時將滿腹地慼慼都丟到一旁去了,伸手直道:「你地賀禮呢?」大財主可不能放過!若不是身旁的喜娘回來神來攔著她,估計蓋頭也要被她掀下來了。

  一句話,震住了滿堂的賀客!文武官員們更是面面相覷,除了蔡襄與蘇舜欽,沒人知道安心竟與趙禎熟捻至此。那些素知安心本性之人在那裡偷笑,不愧是安心,斂財地時候面對皇帝也絕不手軟。那些不知根底的人卻是嚇了一大跳,這個新娘也太大膽了,就這麼直愣愣地伸手找皇帝要賀禮,倒虧得這個年輕皇帝好脾氣,竟不動氣,仍是微然笑著,換了性子差一些的,只怕當場就要問她個不敬之罪了。

  賀客中有半數是江湖中人,天性豪爽,不少人甚至開始呵呵大笑,那些謹慎之人,也都閉緊著嘴兒忍笑。方才滿堂裡因皇帝到來而拘謹肅然的氣氛一掃而空。

  趙禎望了望四周,笑著向安心道:「你

  請柬,朕可是自己厚著臉皮找上門來的,自然沒帶什

  安心在蓋頭之下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角道:「我倒是想請,只是你一來就是這麼大的陣仗,嚇人都夠了。」說著頓了頓又道:「展昭自然是會告訴你的,你若是要來,又怎用得了請?哪時候你上這兒來是請來的?別說是你,就是平日裡隨意出入隨欲居的這些人,哪個講究過請與不請?說請,倒生分了。」安心說著,就覺得一陣氣悶。丫丫滴!這兩眼摸黑盯著人鞋尖瞧的難耐時刻什麼時候才能捱過去呀。

  趙禎只是笑著,能多聽安心說一會兒話也是好的。不然一會自己走後,又不知要何時才能再見到她了。

  江傲在旁笑道:「他欺你瞧不見呢,後頭公公們倒是抬了許多箱籠,不知是不是皇上要搬家。」

  「在哪裡?在哪裡?」安心實在是想掀掉那討厭礙事的紅蓋頭。挽袖上前往金銀財寶、絲綢錦緞上撲倒。

  眾人看著暗暗好笑。安心身旁的喜娘連忙打著岔高聲道:「吉時到了,就請新人快些拜堂吧!」

  一句話出口,安心暫時按耐下了蠢蠢欲動地心思,快些行完這勞什子地婚禮吧!這樣才能掀掉這討厭的蓋頭不再束手束腳。

  喜樂之聲又起,趙禎在旁觀禮。展昭不知什麼時候又溜回了他的身旁,望著趙禎,目光裡滿是安慰的意味。趙禎笑笑以示無礙,心裡雖然酸楚,卻早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是以也並不如何難過。只是覺得想仰天歎息——希望安心能夠幸福吧!既然自己礙於身份和地位,無法給她想要的自由與快樂,那就希望江傲能帶給她這些吧!

  照例的跪拜叩首,高堂之上坐著的卻是兩個不時相互瞪眼,彼此仇視的老兒。方才范文棠喝酒輸給了李止一,直到現下心裡仍然覺得頗不服氣!不就是能喝麼?若論內功深厚。自己才不會輸給這酒糟老兒,是以喝了這許多酒。此時仍是清醒無比,只是肚中實在容不下這許多酒水了,飽漲得他再也喝不下去。

  李止一今日十分得意,不但喝酒勝了范文棠,就連這高堂的位置。原本也該是蘇子揚來坐。可是李止一借口他膝下無子無女,只有蘇子揚這麼個徒弟,偏偏這徒弟要搞什麼兩情相悅又豈在成不成親這套把戲。是以今日徒孫成親,他一定要坐坐這個位置過過癮。蘇子揚懶得與他分辨,便隨他去了。

  跪下叩首,曾經無數次問蒼天將她送到這個年代究竟是何用意,而今日,答案分明眼前。是前生注定事,莫錯過姻緣。

  一叩首,再叩首,三叩首。安心想起已然逝去的爹娘,可惜今日他們瞧不見女兒成親了。他們地相片,安心一直帶在身上,時刻未曾離身。她的眼角有些濕潤,隱忍著,帶著淚花微笑。

  起身換個方向再叩首,糾纏了這古往今來一千年的愛戀,終於劃下了句點麼?身邊的這個男子,就是她將要托付一生的人。曾經的一幕幕赫然眼前,這穿越了一個來回地愛情,究竟讓她尋覓到了。只知道有他在身旁就好,有他在身旁就能安心。

  江傲心中也是百感交集,從今往後,再不是孤零零的一個人了,因為有她。無論滄海桑田,時光變遷,她都是他最愛且要呵護一生地妻了。這一輩子,定要給她幸福。

  在旁觀禮的眾人,也是各有各的表情。或是拈鬚微笑,或是點頭讚歎,更有彼此相視悄然雙手相交的。方便與蘇若谷這兩個孩兒站在一旁,不知什麼時候混玩得熟了,此時也學著安心與江傲跪叩的模樣,在那裡如同不倒翁似地起起伏伏,倒若得大人們轟然大笑。更有些家中有幼女之人已然開始打聽,這是誰家地孩子,這般伶俐討喜,有意定下一門娃娃親事。

  拜堂完畢便要將新娘送入洞房,余客留請吃酒。趙禎滿腹心事地起駕回宮了,展昭原本想跟著回去,轉念一想,又作了罷。大概,趙禎會去找張修媛說會子話的。這麼多年來總是如此,對著展昭是毫無隱瞞地傾訴,對著張修媛卻是為了轉移思念地閒敘。

  不甘心啊不甘心!安心坐在房中歎氣。這會,還是不能掀下蓋頭,喜娘說一定要等鬧洞房時新郎倌兒來掀。可是她肚子好餓啊,憑什麼他們可以在外頭大吃大喝,她卻要在房中乾坐呢?此時想想當日假扮蘇舜欽與蘭汀成親時,也沒有感覺這般難耐,原來成親的時候,最倒霉地還是女子。

  再想起鬧洞房,安心沒由來眼皮一跳——完了完了,這回大概要死在風塵三俠手裡了!慕容修還未成親,害怕安心報復是不敢鬧得太囂張放肆的,可是那三個已然成了親的淫人卻又不同了。

  怎生想個辦子逃走呢?安心眼珠子骨碌碌轉了一圈又一圈,終是無奈。好在蘭汀這個做過新婦,吃過成親苦頭的好心人拿了些

  給安心吃。乘她還未離去之前,安心央及蘭汀替她帶傲。

  「什麼話?」蘭汀笑吟吟地望著安心。

  「曹操南下。曾母跳牆!」安心顧忌著身邊那幾個喜娘。無耐之下只得玩起猜謎遊戲來。

  「你——」蘭汀吃了一驚,她是念過書的,自然知道安心用的是什麼典故。曹操南下,劉備倉惶逃離。曾母跳牆,只因他人誤傳曾子殺人,三番四次,曾母害了怕,跳牆逃跑。只是這成親之日,用這般不祥地典,卻也太令人吃驚了。

  「哎呀好蘭汀。你快去快去,記得一定要對他說哦。」安心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催著蘭汀快走,她才沒那麼多忌諱。

  「好吧!」蘭汀想笑,難得見到安心也會被逼到這份上,便幫她一幫吧!自己也吃過這鬧洞房地苦楚。深有體會。

  見她出去,安心假意走到桌前。從蓋頭底下將蘭汀送進來的吃食覷了幾眼,背地裡動了些手腳,只是她背對著眾喜娘,沒有人瞧見,倒多虧了她。成親之日也毒藥不離身。安心心裡暗道一聲「罪過」。這叫人在江湖飄,防備要趁早。

  「各位累了一日了,也都餓了吧?且來吃些東西墊墊饑。否則餓壞了你們,我心裡怎生過意得去?」安心一邊說著,一邊將沒動過手腳的一碗蓮子羹拿起來便猛吃,吃飽了才有力氣辦事。

  那幾位喜娘陪了安心一日,說不餓那還真是假的,當下客氣了一番,見新娘子都吃了,便也取了些點心分食。

  安心在心裡默默數著數兒,三、二、一,「倒也倒也!」聽得幾聲「撲通」聲後,安心笑逐顏開地扯掉了紅蓋頭,換上一身輕便衣衫,將那幾個喜娘扶到床上和椅子上。

  「丫丫滴!沉死我了!」在「搬運」那個胖大喜娘的時候,安心忍不住抱怨道。

  這時房門一響,安心吃了一驚,轉頭,卻見是江傲偷偷進來了,不由拍著胸脯道:「你嚇死我了!」

  江傲看見倒了一屋子的喜娘,不由笑道:「你手腳真快!」

  「你猜出來了?」安心也笑。

  「那是自然!只是要擺脫這一堂的賓客可真是不容易,大概一會他們便會發覺我溜了。」江傲笑道。

  「你不想被當猴耍吧?」安心問道。

  「不想!」江傲點頭中。

  「那你也不想讓他們瞧笑話吧?」

  「不想!」繼續點頭。

  「那我們還等什麼?」

  「逃之夭夭。」江傲壞壞一笑。

  「我去收拾東西,你將這些喜娘扔兩個到床上,蒙上被子。其餘的擺個打嗑睡的樣兒便成。」安心猛地跳將起來,收刮她的金銀珠寶,準備捲鋪蓋走人了。

  「遵令!」江傲手腳也不慢,早已將兩個昏睡地喜娘丟到了床上。

  這兩人逃了,可是一桌子的賀客卻還沒回過神來,只有卓然端起酒杯的時候似乎瞄見了江傲偷偷消失在後堂的身影。他莫名一笑,仰頭將酒飲下。

  「咦?江傲這小子人呢?躲酒去了?」司空極終於發覺重要人物不見了。

  「不行,將他抓回來繼續喝,不醉不休。」方鄂跳起來就去尋人。

  待到他們滿院子都尋遍再找不到江傲的人影時,這兩個傢伙對視一眼,將目光定格在了安心的房門之上。

  「難道想提前洞房?」司空極露出個壞笑。

  「也太等不及了吧!」方鄂向身後眾人一個招手,大伙偷偷摸到了安心房前地窗下,隔著窗紙偷偷向內覷望,只見紅燭高燒,兩三個喜娘坐在一旁椅子上手支著下巴打嗑睡,而床上並未放下帳子,明顯被下有兩個人的輪廓。

  司空極與方鄂更加愕然了——這兩人真是太火爆了!太激情了!太大膽了!想著,司空極猛地便一腳踢開了房門,一群人呼啦一下都竄了進去。

  「鬧洞房了鬧洞房了——」司空極當先一把掀起被子,滿心想著要看看香艷地場面,誰知被下露出兩個正在昏睡的喜娘,不覺呆在了當地。

  「幹嘛?你看呆了?」方鄂一腳踢開司空極,也探過頭去,這一看,也愣住了。

  身後眾人吵吵嚷嚷,要他們讓開一些,空出點地兒來大家瞧瞧。司空極揉著被踢疼的腿,也顧不上找方鄂算帳了,仰天不甘心地長歎一聲道:「媽的!老子又被他們耍了!」

  此時安心與江傲正溜出了隨欲居,乘騎在馬兒之上向著遙遠處「想往」的地方而去,好像預感到了司空極地抱怨,在微黑地夜裡相視一笑,雙手,隔著馬兒牽到了一處。

  尋覓了千年的愛情

  在時空的間隙中圓滿

  一千年地時間

  用來等待太長太長

  一千年的時間

  用來相愛卻太短太短

  從今後攜手並肩馳馬天涯

  放歌處朝夕相伴同看落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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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29 19:18:0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五十六章 最終結局

  慶歷六年,夏。

  碧波島上的沙灘邊,一群孩童正在堆沙玩耍。

  一個十多歲的大男孩正站在那裡指手畫腳道:「若谷,你堆錯了!這裡,就是這裡!笨蛋!把那沙子抹些下來,你看看你堆的那是什麼?是只肥豬麼?」

  蘇若谷此時已有七八歲的模樣了,聽了那男孩的訓訴不滿道:「我堆的明明是頭老虎!方便,你的眼睛有問題了,肯定就是安心姨姨所說的『近視』。」

  「你才近視呢!你自己看看,明明肥得像隻豬嘛,哪有這麼肥的老虎?」方便哼了一聲,這個小孩竟敢回嘴?想當年是誰成天帶著他一起玩?是誰保護他來著?「哼!你長大了,翅膀硬了就想飛了?以後我不帶你玩了!」這句話,其實是方玄經常用來教訓他的。

  「不——不要!」蘇若谷哀求道:「好吧,你說是豬就是豬吧。」

  「你真是沒用!怕他幹嘛?我都不怕他!他不帶你玩,我帶你玩!」這時一個五歲左右的小胖墩走了過來,拍著胸脯保證道。

  「我不要你。」蘇若谷這回倒是乾脆利落。

  「你說什麼!」那小胖墩一生氣,就跳到蘇若谷堆的沙老虎之上一陣亂踩,一隻沙老虎,頓時變回了一堆沙子。

  「你——你——」蘇若谷指著那小胖墩,心裡一急,連話也說不出來了,眼眶紅著,眼見就要哭了。

  「司空啟你走開!他樂意和我玩,你不許欺負他,否則我就揍你!」方便舉起拳頭在那小胖墩面前晃了晃。哼,不用揍他。拿身高就壓死他了。方便低頭看了看只高及自己腹胸之處的司空啟,得意笑笑。

  「你不就是多學了幾年武功麼?有什麼了不起?」司空啟努力挺起胸膛,想要讓自己顯得高些,無奈五歲的孩童能高到哪去?即便踮起腳尖也比不上方便。眼見方便就要變臉,連忙嘟嚷道:「走開就走開,有什麼了不起?等我跟江傲叔叔學了武功再來和你打架。」

  「哼!你學去吧,再學十年也比不過我!」方便笑嘻嘻道,他零零碎碎跟著江傲也學了好一陣子,這個小胖墩怎能趕得上自己?

  「你們吵死了!」這時一個在一旁堆沙的安靜孩子抬起頭來抱怨,說著又轉頭對著身旁那個三歲大小地女娃娃道:「咱們不同他們玩。咱們去拾貝殼吧?」這孩子正是方鄂地兒子方正,與司空啟一般大,甚有乃父之風,小小年紀就懂得討好美人了。

  那小女娃娃聽了他的話,茫茫然從一堆看不出形狀的沙堆上抬起頭來,精緻地如同瓷器般的臉上嵌著一雙水汪汪、晶晶亮的眼睛。小嘴微嘟著,紅艷艷的好看。她搖搖頭道:「不——不去。娘說了。不能亂跑,大海會吃人——爹爹說他一會接我回家吃飯,跑遠了爹爹找不見。」

  小女娃娃一說話,幾個男孩的心思便都轉到她身上來了,連架也不吵了。方便當先道:「你等著你娘給你做飯?別想了!她那麼懶!沒瞧見江傲叔叔都瘦了一大圈麼?那是餓的!你回家記得以後一定要讓你娘將隨欲居的廚子帶來碧波島。否則你就餓肚子吧!算了,你一會還是去我家吃飯吧!我娘今天做好吃的醬香螃蟹。」

  蘇若谷道:「是呀,去方便家吃飯吧?吃完咱們還可以一起午睡。醒了還有冰鎮綠豆湯喝。」他地爹娘可沒空來碧波島,他是自己鬧著要來玩的,與方便投緣,便一直住在方玄那裡。

  「不行!江文瀾一定要去我家吃飯!」司空啟從旁殺入爭奪小美人的仗陣,挺著胸響噹噹道。至於小女娃娃為啥一定要去他家吃飯,他就說不出個所以然了。

  「你們——」江文瀾扁了扁嘴,水汪汪的眼睛一眨一眨,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不知如何是好。她睫毛的倒影投射下來,如蝶翅般撲簌簌,看起來可愛之極。安心為了懷念父母,在他們的名字中各取一字,替女兒起了名,念起來倒也順口。

  「別吵了!走開,都走開!」方正不樂意了,因為

  不怎麼會做飯,沒什麼可讓他拿來炫耀且勾引小女娃了想張口道:「讓文瀾自己說要去哪。」

  幾個男孩彼此對瞪了半晌,無奈,點了點頭,一個個都熱切地望著江文瀾,等待她的反應。

  「我——」江文瀾說著,低下頭,胖嘟嘟小手抓著一把又一把地沙子往她那看不出形狀的「作品」上堆。

  「你倒是說話呀,急死人了!」方便跺著腳。

  「我要回家吃飯——」江文瀾可憐兮兮地抬起頭來,生怕惹得他們不高興,但仍是固執著。

  「好!我的寶貝娃娃真乖!別理這群臭小子!爹帶你回家吃飯去。」江傲鼓著掌從一塊礁石後頭轉了出來,順手在每個男孩頭上鑿了記爆栗道:「都回去,你們爹娘在找你們呢!」

  他一出來,一群男孩子都不敢說話了,生怕揍罵,江傲才不管是誰呢,想罵的時候便罵得你狗血淋頭,當然,他若是高興倒也有各式各樣的花招逗得你開心。是以一群孩子雖然在大人裡對他最畏懼,卻也最喜歡他。

  「寶貝娃娃?肉麻兮兮——」方便忍不住嘟嚷道。自從安心生了這個小女娃娃,江傲差點沒樂瘋了,真是將江文瀾寵成寶貝了,當著人也一點不嫌肉麻,直呼寶貝娃娃。人人皆對他白眼相向,他壓根不以為意。與安心還真是一對兒,臉皮忒厚。

  江傲一把抱起江文瀾,伸出小指掏了掏耳朵道:「我方才好像聽見有人說話?」

  「啊——沒有沒有!江傲叔叔,你聽錯了,哪有人說話啊!」方便急忙掩飾道,順手扯了扯蘇若谷地衣袖,蘇若谷只好跟著傻笑著點頭。好在司空啟與方正站得遠,倒是真地沒聽見方便在嘟嚷些什麼,否則指定要告狀了。

  「沒有就好!」江傲瞥了方便一眼,轉頭又笑臉對著江文瀾道:「寶貝娃娃想爹了沒?」

  「想!」江文瀾連忙點點頭道:「也想娘了,娘在幹嘛?」

  「想就香一個!」江傲說著將臉湊了過去,假裝沒聽見江文瀾在問些什麼。

  安心?大概又去碧波島的小村裡推銷她那些稀奇古怪的發明了。現下每當她又發明了什麼惡搞地玩意兒出來,碧波島上就會雞飛狗跳一陣子——因為大傢伙都忙著整人。整到人的很開心,被整到的,只好巴望著安心下回的發明,好找回場子來。反正每次帶上一堆東西出去,回來時便變成一堆銀子了,她對斂財還真是樂此不疲。這樣的事情自然不能對江文瀾說,免得帶壞小孩子。

  「啵」一聲,江文瀾乖乖地將濕潤潤的小嘴貼到江傲的臉上香了一下,惹得一群男孩們都妒忌地望著江傲——這人太過份了!小孩也是有自尊心的!哪裡受得了他三番四次的當面炫耀。

  江傲才不理會他們在肚中腹誹些什麼,帶著江文瀾逕自走了。身後跟著一群小屁孩兒在那裡追逐。

  「江傲叔叔,你們今天中午吃什麼呀?」蘇若谷問道。

  「江傲叔叔,要不你也一塊上我家去吃飯吧?安心姨姨就不用管她了,反正她餓不死的,走到哪都能騙吃混喝。」方便邊跑邊道。

  「你——你走慢些,我好累呀——」方正邁著小短腿快要累斃了。

  「要不我們都去你家吃飯吧!」司空啟的小腦袋瓜子轉得最快,既然江文瀾只肯回家,那麼他們肯去江傲家,豈不是也一樣麼?

  「你們——」江傲回過身來,臉上帶著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道:「統統給我滾回家去!」說完,他更不停留,施展出輕功帶著江文瀾飄然遠去。

  空氣裡仍迴響著江文瀾咯咯的輕笑聲,還有一群孩童不滿的抱怨聲。只有碧波島上的波濤一如既往地拍打著岸沿,一波波,一聲聲,都彷彿在輕聲述說著一個動人的故事。從古至今,再無止無息。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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