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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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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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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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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4 08:38:08 |顯示全部樓層
第180章: 大結局④

  終究是狠不下心,晚上見妻子親自伺候他淨面淨手,待瞧見妻子彎下腰替他脫靴洗腳時,陸琉才忍不住伸手制止道:「妙妙,不用了……」說著便握著這雙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小手,道,「我自己來就成了。」

  江妙沒起來,揚起小臉看了他一眼,嫣兒一笑道:「就讓我來吧。」

  她心存內疚,又捨不得陸琉離開,便想在這僅剩的三日內好好伺候他。她逕自將他另外一隻腳的布襪脫下,慢慢放進熱氣騰騰的足盆內。男人的腳比女人的腳大太多,何況方才才見識過胖兒子的小腳丫,如今看著陸琉的雙足,便是如小船一般。江妙賣力的替他搓了搓,舀些清水上去,如此反復。洗完之後,才用乾淨的巾子這兩隻大腳擦得乾乾淨淨。

  陸琉低頭,靜靜看著蹲在身前的嬌小身軀。

  江妙抬頭看他,沖他笑了笑,道:「洗完了。」

  說著便笑盈盈的起來。

  不過許是蹲著太久,起身又太快,江妙一陣頭暈目眩,身子一搖晃,便要往後面栽去。

  還是陸琉長臂一攬,將江妙緊緊攬入懷裡,歎了一聲,又好氣又好笑道:「你生來便是嬌生慣養,這種伺候人的活兒,日後不必再做了。」

  這是……嫌她沒用呢。

  江妙也是一陣臉燙,心下又懊惱萬分,的確覺得自己沒什麼用。可如今聽他這般說,心裡的確有些不是滋味兒。

  察覺到他已經松了手,可江妙還是沒離開他的懷抱,身子緊緊靠在他的懷裡,說道:「我一無是處,那你是怎麼看上我的?」

  江妙努力想了想自己身上的可取之處,也就是家世好一些,模樣生得整齊些……可陸琉豈是那等膚淺之人?想著今日陸行舟對她說的話,陸行舟的狠心,和謝茵的死……江妙越發覺得老天爺待她實在是太過恩寵。

  她喃喃道:「陸琉,你到底喜歡我什麼?」

  這一點,她其實老早便想問他了。

  以他這樣的身份,想娶個像她這種家世的姑娘,在望城一抓一大把,為何偏偏就眼拙看上她了呢?

  而陸琉同她不一樣。像陸琉這樣的男人,太容易讓人喜歡上了。

  陸琉頓了頓,複又用雙手緊緊將她抱住,說道:「我也不知道,稀裡糊塗便瞧上了。」

  這語氣,仿佛有些遺憾呢。

  江妙心下甜蜜,也覺得感情這種東西實在是說不清楚,只盼著陸琉能糊塗的久些。可聽著他的語氣,便是心下泛酸,端得一副妒婦樣,擰著他腰側硬邦邦的肉,道:「怎麼?後悔了?」她從他懷裡抬起小臉來,捧著他的臉龐一本正經道,「我可告訴你,後悔也完了……」

  孩子都生了,他便是再後悔,也得負責到底了。

  陸琉終於笑了,卻道:「手都沒洗。」

  她這雙手剛剛才替他洗過腳呢。江妙聽了,嘟囔道:「我都不嫌棄你,你倒是來嫌棄我了……」說著便欲使壞,更用力的在他臉上捏了幾下。

  這麼一來,總算是打破了方才的平靜。

  江妙心情好了些,又替他擦了擦臉,最後二人才一道滾到床上去。若是平日,陸琉定然是想惡狼那般吃起來了,可這會兒卻只是安安靜靜的。

  江妙今兒連兒子都不管了,事先交代了許嬤嬤,為的便是今晚好好同他相處。目下見陸琉情緒不佳,江妙小聲問道:「還生氣呢?」

  陸琉哪裡不知妻子的小心翼翼。低頭看她時,才伸手撫著她頸脖處纏著的紗布。

  江妙像是被人捏住了七寸,弱弱道:「傷口不深的,過幾日便好了。」

  見她見著模樣,陸琉心裡的怒火再一次被勾了起來。

  他深吸了一口氣,有些氣不過,才單手將人提了起來,翻了一個身讓她趴在自己的腿上,剝了那褻褲便用力打了幾下,那啪啪的聲響,連江妙也是怔了一怔,等反應過來,最先感受的並不是那火辣辣的疼,而是難以言喻的羞恥。小孩子被打屁股很正常,她那三個哥哥,小時候也沒少被她爹爹打過,可她爹娘素來寶貝她,從小到大就沒動過她一根手指頭……如今長大了,倒是比陸琉……江妙咬了咬唇,才感覺到了那股疼痛之感,可這個時候,她哪敢委屈?只求陸琉將怒氣發洩出來,便乖巧的垂了垂眼,任由他打罵了。

  成親之後,陸琉還是頭一回同她這般置氣。

  聽他惱火,卻語氣平靜道:「原以為你是個聰慧的,如今卻這般沒腦子,今日你僥倖,只受了一點皮外傷,下回若是運氣不好些,難不成你讓澈兒打小便沒了娘?那陸行舟對你存著什麼居心,你自己心裡難不成不知道?江妙,你自己不愛惜自己,可有想過關心你在意你的人?還是你想說,你心裡也喜歡陸行舟,看他巴巴的求你,你便心軟跟他私會去!」

  江妙這才忍不住,委屈道:「我沒有。」

  她太過自作聰明。她自己都看得出來的事情,陸琉肯定早就看出來了……她口口聲聲說自己過得幸福,上輩子的事情,過去了便過去了,可心裡還是對陸行舟心懷芥蒂。害死她的人,她怎麼可能就這麼簡簡單單就原諒了?可是現在看著陸行舟和謝茵落得這般下場,她心裡其實一點都不感到快樂。

  這些事情,只有她一個人經歷過。

  這輩子的陸行舟和上輩子的陸行舟不一樣,謝茵也是。

  記著這一切的人,就只有她而已。

  她能嫁給陸琉,是這輩子最大的收穫。可再幸福,有時候也會想起自己那時候獨自躺在枯井中,黑漆漆的,靜悄悄的等待死亡……那時她恨極了謝茵和陸行舟,可再一次醒來的時候,自己卻回到了六歲,那時的謝茵,也只是個七歲的孩子,她即便再恨,也沒法子對一個七歲的孩子做些什麼。看到爹娘哥哥們的關愛,她努力珍惜當下,而看到謝茵和陸行舟的時候,也不止一次的告訴自己,算了吧,他們都不記得。上輩子的事情,這輩子都不會發生了。

  還有陸琉。

  他會注意到這輩子的她,不也是因為她是在幸福的家庭中長大,無憂無憂。若是看到上輩子自怨自艾,病怏怏的自己,他根本就不會看上她的。而她也很慶倖,這輩子展現在陸琉面前的,是一個幸福快樂的自己。

  江妙趴在他的腿上哭,抽泣著喃喃反復道:「我沒有……」她喜歡陸琉,滿心都是陸琉,她再傻,都明白像陸琉這樣的好男人可遇不可求,要牢牢的抓住。

  看著她哭得厲害,陸琉這才回過神來。

  看了一眼被他用力打過的紅腫處,陸琉登時有些自責,可他沒想到,她會哭得這麼厲害。

  陸琉抬手將她翻了一個面,見她滿臉是淚,才用力抱緊她顫抖著身子,說道:「別哭了……」

  他打她,也是關心則亂,只是想讓她長長記性。他什麼都沒有的時候,面臨這些不會有多大的感觸,可當他好不容易有了,若是再失去,他也不知道自己會變成什麼樣子。他滿心都是她,看著她面對陸行舟時候的異樣,他又怎麼會看不出來?她已經替他生兒育女了,他還奢望一個十五歲的姑娘如何的成熟懂事?

  ……她終究還是太小了。

  陸琉用衣袖將她臉上的淚水擦乾淨,這眼淚鼻涕一塊兒流的模樣,當真說不上好看,陸琉頓了頓,才用力的吻了上去,將這具柔軟馨香的身子用力的壓在身下,盡情的索取。

  這一夜的酣戰,當真讓江妙更加深切的領會到了陸琉的體力。

  原來她以前一直都是小看他了,還敢笑他沒力氣了……陸琉對她的縱容和遷就,的確比她想像的要多得多。

  次日江妙醒來,下意識摸了摸身旁的褥子。

  人已經不在了。

  江妙累得渾身被碾過一般,可她決定了要當一個好妻子,便也不再貪睡,咬了咬牙,就從榻上起來了。

  江妙雙腿發軟,哆哆嗦嗦幾乎站不住,索性坐下來休息一會兒,這一屁股坐下去,更是疼得眼淚都出來了……想著昨天晚上的恩愛,江妙忽然委屈了起來,這男人狠心起來的時候,還真挺狠的……打得這麼用力,肯定腫了,連藥膏都不給她上,便是想讓她記著疼,長長記性了。

  江妙歎息一聲,小心翼翼坐到鏡子裡面前看了看。

  瞧著鏡中的女子,雙目紅腫,眼下一片青黛之色,頭髮亂糟糟的。江妙著實嚇了一大跳,這一嚇,瞌睡蟲也被瞎走了。江妙歎息一聲,覺得自個兒離黃臉婆也不遠了,忙喚來墨琴和寶巾,伺候她去淨室好好沐浴。

  泡在浴桶內,江妙總算是感到舒服了一些。

  至於寶巾和墨琴,昨兒便是輪到這倆丫鬟值夜。二人是知道王爺生氣的原因的,也覺著王爺生氣是正常的,王妃受傷了,差點出事兒,王爺肯定是擔心壞了。好在王妃也是懂事,親自伺候王爺,本想著,小夫妻感情好,王爺肯定立馬就消氣了,哪知昨夜她倆候在外頭,竟聽到王爺在打王妃,還將王妃給打哭了。

  平日裡,王妃的哭聲定然是那種讓人臉紅的,可昨晚那哭聲,可是真傷心了。

  便是連寶巾伺候了自家王妃這麼多年,也沒見過王妃這般啊……

  倆丫鬟正擔心著呢,這哭聲還沒止呢,那平素曖昧的聲音便毫無預料的傳了出來。

  一時倆丫鬟都有些摸不著這小夫妻倆的狀況了。

  可後來,那動靜越鬧越大……

  倆丫鬟現在想起來,就覺得臉紅吶。竟折騰了整整一夜。是以這會兒看到江妙這副縱欲過度的模樣,倆丫鬟也沒感到意外。可心想著,夫妻倆床頭吵架床尾和,再說這王爺是因為擔心王妃,所以這會兒,也算是和好了吧。

  可江妙卻不敢想得這麼美,想到昨晚陸琉狠心的模樣,她便覺得自己以前當真是自作聰明慣了。還有那陸行舟的事情,他這人素來缺乏安全感,不會真的懷疑她和陸行舟有什麼吧?

  她不想看到他用一副紅杏出牆的表情看著他,便決定今兒無論如何都要同他說清楚——她心裡只有他,上輩子都沒喜歡過陸行舟,這輩子遇著他這麼好的,再去喜歡那偽君子,才當真是眼瞎。

  江妙剛洗完,便聽到外頭有動靜,曉得肯定是陸琉從宮裡回來了,忙沖著寶巾道:「我馬上便收拾好,你想法子替我留住王爺。」

  寶巾愣了愣。

  這架勢……還沒和好呢?

  不過寶巾也沒問,趕忙點頭,便去外頭給王爺沏茶去。

  江妙笑了笑,將身子擦拭乾淨,從衣櫃中換了一身漂亮的衣裙換上,又精心打扮了一番,瞧著鏡中明媚嬌豔水嫩如蜜桃般的人兒,才滿意的挺了挺胸,趕緊走到外頭去。

  一出去,江妙朝著四周一看,臉上的笑意僵了僵。這屋內,哪裡還有陸琉的人影?

  江妙一時便像極了一隻泄了氣的皮球,待對上寶巾自責的小臉,才笑了笑,語氣輕快道:「不怪你……」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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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4 08:38:29 |顯示全部樓層
第181章: 大結局⑤

  江妙雖然失落了一陣子,可只要想想成親之後陸琉對自己的好,便又立馬騰升起那股幹勁兒來。

  她用了早膳,去看了看胖兒子,見搖籃裡的胖兒子還是那副傻樂的乖巧模樣,便有些羨慕起這只小胖豬崽兒了。她抱了一會兒小傢伙,見他含著指頭睡著之後,就親自端著茶盞去了陸琉的書房。

  到了書房外頭,就見陸何在那兒。

  陸何生得清瘦高挑,斯斯文文的。他對陸琉忠心耿耿,面對這位小王妃,也是拿出對王爺同等的敬重來,這會兒瞧著小王妃過來了,忙朝著她行了禮。

  江妙待他也是極客氣的,微微頷首之後,便深吸一口氣,朝著屋內走去。

  想起上回,她和陸琉還在這書房裡面顛鸞倒鳳胡鬧了一番,才不過幾日,便成了這般場景……江妙略微蹙眉,刻意放緩了步子,心下琢磨著遇著陸琉之後該說些什麼。想著昨晚他吃人一般的勢頭,江妙便有些發虛,連著雙腿都隱隱發軟。

  而坐在書桌之後的陸琉,早在江妙站在外面的時候,便已經聽到動靜了。他雖未抬頭,可憑藉他對妻子的瞭解,也能感受到她磨磨蹭蹭的模樣。

  到底還是將她給嚇著了……

  方才他回屋,何嘗不是她這般的模樣?想著昨晚胡鬧一番之後,看到懷裡低低抽泣的妻子,便覺得自己當真是糊塗了——他和她計較什麼?

  他說過要包容她的,到底還是沒有做到。

  適才進屋時,沒見著她的面,他便落荒而逃來了書房,靜下心來想著該如何處理這件事情。坐了這麼久,手頭的公文一個字都沒看進去,滿腦子都是她哭哭啼啼紅著眼的模樣。

  而江妙哪裡知道陸琉心裡在想什麼?見他明知自己過來了,卻連頭都不抬一下,還以為他氣得厲害呢。

  江妙有些發慫,將茶盞擱在一旁,抿了抿唇,小聲道:「看了這麼久了,喝口茶歇息一下吧。」

  她沒敢走得太近,說完這話,便戰戰兢兢的抬起頭,細細打量了陸琉一眼。

  聽他點頭「嗯」了一聲,心裡才稍稍松了一口氣。

  之後便是他拿起茶盞喝茶的聲音。

  江妙瞧了瞧他俊臉之上的表情,看著看著便有些變味兒了,只覺得男人認真嚴肅的模樣,越看越好看。江妙嘴角翹了翹,見他喝了茶,要將茶盞擱到一旁,便殷勤的將雙手伸了過去,從他手裡接過茶盞,端得一副賢慧妻子的樣兒,體貼道:「我來吧。」

  陸琉這才看了她一眼。

  對上男人的眸子,江妙越看越覺得難過。女人都喜歡胡思亂想,特別是陸琉這兩日的表現,越發覺得自己已經成了人老珠黃的黃臉婆了。江妙有些矯情的鼻尖泛酸,可不想再在他的面前掉眼淚,忙道:「你先忙吧,我出去了……」說著便飛快的轉過身,故作平靜的走出了書房。

  江妙沒讓丫鬟跟著,畢竟偌大的宣王府,沒什麼長輩,她又是女主人,想怎麼行事便怎麼行事。

  這會兒慢悠悠的走到了荷花池邊,看著池中開敗的荷花,心裡越發酸澀了起來。女人有時候就這麼矯情,先前分明想著,這事兒是自個兒的錯,朝他認錯,以陸琉的性子,肯定會原諒她的。可還是擔心,陸琉這般的表情,即便她認了錯,他對她還是冷冷淡淡的,那時候,她又該怎麼辦……她心裡其實最希望的,是陸琉主動親近她,同她敞開心扉說話。

  可就算陸琉再在意她,夫妻之間的事情,也不可能每回都讓他先低頭。

  江妙抬起手背擦了擦眼淚。

  她爹娘的感情素來好,又是青梅竹馬的表兄妹,她爹爹對娘親的寵愛,是整個望城都出了名兒的。所以她沒怎麼在娘親的身上學到一些為人|妻該做的事情。可陸琉和她爹爹終究是不一樣的……她半點沒學到娘親身上的優點,這嬌氣勁兒卻比娘親更甚。

  江妙心下感到一陣挫敗,正矯情的難過時,下一刻,卻聽得身後男人一聲歎息。

  她呼吸一滯,欲轉身。

  然後……就被男人用力的抱緊了懷裡。這股強勢的力道,正是江妙此刻最需要的。

  短短的瞬間,便讓江妙猶如經歷了大喜大悲一般。

  陸琉俯身吻了吻她的眼睛,說道:「別哭了,嗯?」

  不安慰還好,難過得時候有人安慰,這眼淚越發是停不下來了,越想越委屈。江妙自個兒都瞧不起這樣的自己,又矯情又招人嫌棄,哪裡還是當初那樣直率坦誠的自己?江妙將鼻涕眼淚往他身上擦,被風吹得有些冰冷的四肢,也因為男人炙熱的體溫漸漸恢復了溫熱。

  半晌,江妙才終於恢復了平靜,抬頭看他道:「陸琉,咱們好好談談吧。」

  江妙自以為表現的很平靜了,可這副小可憐的模樣,落在陸琉的眼裡,便是委屈巴巴一副被他欺負了的樣子。

  陸琉點頭說好。

  之後便拉著哭成花貓般的江妙去了馬廄,逕自牽了一匹馬,便翻身上馬,長臂一攬,穩穩當當的將江妙攬了上去,就這般直接從後門出了宣王府。

  一路前行,江妙聽著馬兒嘚嘚的聲音,還有耳畔呼呼的風聲。

  有些冷,江妙將腦袋埋到陸琉的懷裡。

  這一刻,江妙覺得若是陸琉就這麼帶著她去天涯海角,她也是願意的。

  雙臂牢牢的環著他的窄腰,江妙終於肯定,自己當真是愛他愛得死去活來,這輩子都沒法離開這個男人了。

  到了馬兒的速度漸漸放緩,江妙將自個兒的腦袋從陸琉的懷裡探出來。看著入目的枯黃景致,江妙便想,陸琉大抵也是漫無目的,便這般待她來了這處僻靜的林子。

  已是深秋,林中樹木大多枯黃凋零,金黃的銀杏葉偏偏落下,鋪在地上,這般瞧著,鋪就了一層厚厚的毯子。

  江妙抬頭看了陸琉一眼,任由他將自己抱下來,將馬兒拴好,才見陸琉解了袍子鋪在一棵大樹下,就這麼坐了下去。

  陸琉拍了拍他身側的位置。

  江妙彎唇一笑,也一屁.股坐了下來,同他緊緊靠在一起。想著自己方才哭哭啼啼的丟人樣兒,江妙輕咳一聲,道:「我有些冷。」

  說著,便側過頭看了他一眼。

  這意思,是再明白不過了。

  好在陸琉也不傻,當即將人擁到了懷裡。

  江妙這才有了底氣,雙手牢牢抱著他,說道:「成親之前,我有自信能當好你的妻子,想過日後定要當個賢妻良母,可如今想來,我半點都沒有做到。我有些害怕……陸琉,有一件事情,我和誰都沒有說過,現在我想告訴你,興許你會覺得很荒謬,可是我自己都沒法解釋是為什麼。」

  她言明瞭要坦誠,心裡便沒了負擔,看了他一眼就繼續說道,「……還記得小時候我在宣王府落水,你將我救起來嗎?那時候,醒來後,江妙已經不再是原來的江妙,六歲小女孩的身體裡,變成了十六歲的江妙……我也不知道,自己無端端回到六歲。我也是在養病期間,適應了許久,才接受這個事實。可我也很慶倖,我能在一起在爹娘哥哥們的陪伴下長大,努力把自己養胖,養成一個健康快樂的自己……」

  便是素來泰山崩於前而不動聲色的宣王陸琉,聽到這個事情,也忍不住露出了詫異的神色。可下一刻,卻慢慢恢復平靜,聽著她將話說下去。

  江妙覺得這種事情,陸琉不相信,也是正常的,可還是下意識道:「你信我嗎?」

  她還是需要他的信任。

  陸琉沒猶豫,看著她微微發紅的眼眶,道:「你說什麼,我都信。」

  真好。江妙笑了笑。

  卻聽陸琉頓了頓,道:「上輩子,你沒嫁給我?」

  陸琉這麼聰明,饒是江妙沒說,也能從她的語氣裡聽出來。

  江妙點點頭。忽的彎了彎唇,想起上輩子遙不可及的人,如今卻成了她最親密的夫君,就這麼坐在她的身旁,當真覺得太過匪夷所思。

  陸琉的神色一頓,心下已經了然,淡淡道:「你,嫁給了陸行舟?」

  這個時候,江妙寧可陸琉別這麼聰明……

  她什麼事情都瞞不了他。江妙沒敢看他的眼睛,分明是上輩子的事情,可總覺得自己仿佛做了紅杏出牆的事。察覺到抱著他的男人手臂力道緊了緊,江妙忙道:「只是和他定了親……我那時候身體差,我爹娘沒讓我這麼早嫁人。」

  雖然解釋了,可陸琉的臉色也沒好到哪裡去。他道:「怪不得……」

  江妙急急看他的眼睛,道:「這件事情我也沒法子,那時候我和陸行舟從小一塊兒長大,自然便順理成章的定了親。我即便是想嫁你,你也瞧不上我啊……」說到這裡,江妙還有些委屈呢。可想想上輩子自己那瘦巴巴死氣沉沉的模樣,哪入得了陸琉的眼啊?

  卻聽陸琉又道:「你怎麼知道我瞧不上你?上輩子,我肯定也沒成親,是不是?」

  這個……

  還真是呢。

  江妙想了想,頓時無力反駁。即便陸琉沒成親,可她的的確確同陸琉沒什麼交際,絕對不可能自作多情將陸琉不娶妻的原因算在她的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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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大結局⑥

  江妙笑了笑,也不去糾結這件事情。

  畢竟于她來說,陸琉上輩子沒娶妻,也算是件好事兒。不然當初也不會這麼快便答應和他好了。重來一回,陸琉前世若是有個恩愛的妻子,她肯定不允許自己動心的,即便真的和陸琉在一起了,怕是心裡也會計較這件事情——總覺得是自個兒搶了別人的姻緣。

  這麼一來,江妙倒是有些後悔,自己這麼直白的告訴她上輩子和陸行舟的事情。

  這,究竟是好事兒還是壞事兒……

  可目下看著陸琉的表現,江妙還是覺得告訴他沒錯,她不用對他有所隱瞞。

  她喃喃道:「那時候我同你都沒說過話,你怎麼可能喜歡我呢?」

  她承認這輩子陸琉給她的感覺太不一樣。可上輩子的陸琉,從未用那種溫柔的眼神看過自己……於她而言,他只是一個人們茶餘飯後喜歡談論的大人物,而她也不過是坐在一旁,安靜的聽著這些傳聞。偶爾同陸行舟在一起,遠遠看到他走過的時候,多看上一眼,然後對自己說:看,這位便是那心狠手辣的宣王呢。

  將這些事情說出來,江妙頓時覺得輕鬆了不少。

  再看他俊美的眉眼時,也多了幾分底氣。當下便啟唇道:「我現在把什麼事情都告訴你了,什麼秘密都沒有了,不求別的,只想和你好好過下去。陸琉,我現在滿心都是你,你不用再懷疑我對陸行舟有什麼。行事方面,我會慢慢改正的,以前做得不好的地方,我也會努力去學……我會當一個合格的妻子。」

  她明白陸琉在意她,念著她年紀小,會多遷就她一些。可她不能仗著他的退步一味享受他對自己的好。有些事情,他不說,她卻不能不做。若是再這麼下去,幾年後,她和陸琉之間的激情退去,他再想自己的時候,全是她的恃寵而驕和一無是處來。

  她也想在他的面前好好表現自己。

  可是——

  她說了這麼多,陸琉倒是沒怎麼說話了。

  江妙抿唇,大眼睛看著他,等著他的反應。

  陸琉抬手撫著她的臉,聽著她能說出這番話來,也是詫異和暖心。當下便捧住她的臉,輕輕在她唇上啄了一下,也沒說她不用改,他會一直包容她,只言辭溫和道:「好。」

  江妙笑了笑,牢牢的抱著他的脖子,將自己的身子偎了過去,小奶貓似的蹭了幾下。可她這般下意識的舉止,卻引得引得男人呼吸登時急促了起來,捉著她的手臂,順勢便將她壓到了身下。

  這靜謐的樹叢,紛紛落下的金黃枯葉,鋪得滿滿一層,原是極有情調的。可江妙實在是情調不起來,擰著眉便「哎唷」叫了一聲。陸琉正啃著臉側的小嫩肉,聽著她的聲兒,又想起昨晚的事情,立馬便將人撈了起來,翻了個身讓她趴在自己的腿上。

  還沒反應過來,便覺著雙腿處有冷風灌入。

  江妙登時臊得厲害,雖說已經同他親近慣了,可就在這外頭,難免覺得害羞,急急忙忙便撐著雙手要起來。陸琉便如江妙平日裡戲弄胖兒子那般將她的腦袋輕輕一拍,複又讓她趴了下去,而後小心翼翼解開她的褻褲瞧了瞧,見那白麵饅頭的兩處,比他昨晚看到的還要紅腫,念著方才大意,一路騎著馬兒,這懷裡的人忍著痛一聲不吭,陸琉登時便自責了起來。

  江妙紅著臉不敢動,待感覺到他親了自己一下,才羞赧道:「陸琉……」

  最後卻沒做什麼,只將她的衣裳整理好,扶著她從地上起來。

  陸琉抬手撣了撣她的裙子,而後轉身將背脊朝向她,膝蓋微微屈了屈。

  江妙愣愣的看著他,反應過來,便笑盈盈的跳到了他的背上,自後面一把抱住他的脖子。江妙歪著腦袋看他,像是怎麼都看不夠似的,之後目光往下一瞧,看著他微微敞開的衣襟處,眼睛一亮,伸手將他懷裡的平安符拿了出來。

  正是昨日她求來的那個。

  江妙笑了起來。

  昨兒她本欲借胖兒子的手將護身符送給陸琉,未料她胖兒子卻中飽私囊將其占為己有,塞到了自己的懷裡。後來她再去問胖兒子要的時候,才發現他懷裡的平安符已經沒了。

  她以為是弄丟了,在屋子裡找了好一會兒,都沒找著,原來……

  只是她胖兒子雖小,卻不是個好糊弄的,想從他手裡要回東西,豈是件容易的事兒?

  想到那般的場景,江妙忍不住笑出了聲兒,卻聽得男人故作淡然的說了一句:「不是說給我的嗎?」

  她給他面子,將平安符重新放回到他的懷裡,緊緊摟著他的脖子,臉貼著臉親昵道:「嗯,自然是給我家夫君求的。」

  小夫妻倆算是和好了,因昨晚江妙被陸琉折騰的夠嗆,之後的兩晚,倒是將養著什麼都沒做。至於她坦白的前世今生的荒唐事兒,陸琉也沒有多問。若非她無意間提到陸行舟,陸琉便登時變了臉,她還以為他壓根兒不信她呢。

  休息了兩日,江妙這身子骨自然好得差不多了,想著明兒陸琉便要遠行,人還沒離開呢,她便已經思念起來了。

  待陸琉離開望城的前一日,宮裡送來了請柬,是讓陸琉攜妻子進宮赴宴的意思。

  江妙將自己收拾的大大方方,便隨陸琉一道進宮了。

  這回宮裡的宴席倒是如家宴一般。待入了席,也不過是景惠帝、霍璿,還有長公主幾人。景惠帝是特意叮囑了要陸琉帶著小世子來,這會兒見著這白白.嫩嫩的小男娃,景惠帝便來了興致,將這小傢伙抱在懷裡,眉宇溫和的逗弄著。

  小太子剛學會走路,穿著一身杏黃色小袍,邁著小短腿跑到父皇的手裡,看著父皇懷裡的小傢伙,睜大了眼睛,歡呼道:「弟……弟弟……」

  景惠帝看著懷裡胖嘟嘟的娃兒,又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沖著小太子叮囑道:「這是宸兒的小堂弟,日後宸兒可要好好保護澈兒。」

  小太子一臉的懵懂,卻仿佛是聽懂了景惠帝的話,握著小堂弟的手,臉兒紅撲撲的開心道:「保護!」

  看著自己乖巧活潑的兒子,景惠帝有些恍惚。

  他這位堂兄,護了他這麼多年,日後便由他兒子償還,也算是一樁好事。再一次看了看懷裡咿咿呀呀活潑的小傢伙,景惠帝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景惠帝很喜歡這個小侄兒,待開席了,才將小傢伙還了回去。

  用完席,景惠帝和長公主及陸琉三人有話要說,這廂霍璿便拉著江妙去了她的坤和宮說話。

  霍璿說道:「你和宣王剛回望城不久,又要分開,我實在是不忍心。我先前勸過皇上幾次,可他決定的事情,我也勸不動他……」

  她偏心江妙這個好姐妹,看著她和宣王好好的,恩愛甜蜜讓人羨慕的緊,自然不願意宣王冒險。可她向景惠帝提了幾次,他卻一改往日的溫和態度,臉色冷了冷,讓她不必再管此事。便是再不識趣兒,也知道自己有些惹惱他……

  那時霍璿就想:平日再溫柔體貼的人,可這身份終究不一樣。他是個帝王,朝堂的事情,豈是她能左右的?

  江妙曉得霍璿護著她,心下也是感動,微笑道:「我明白的。璿姐姐不必自責。而且這事兒王爺心裡也是願意的……」說著,便垂了垂眼,誠實道,「說實話,先前我的確有私心,想著為何是陸琉而不是別人。可這幾日,便想明白了。陸琉不是那種能踏踏實實陪我過普通日子的男子,即便沒有這等事情,還會有別的冒險的事兒,我既嫁了他,就要做好這種打算。」

  霍璿沒說話,只這般靜靜看著她,之後笑了笑,說道:「我原本想著你心裡不舒服,想勸勸你的,未料你比我想得還要通透,是我多慮了。」

  江妙見她對自己也是坦蕩直接,便想起那日長公主對自己說得話,小聲問道:「璿姐姐,你和皇上……你究竟是怎麼想的?」

  雖說景惠帝先前同衛寶鈴青梅竹馬感情篤深,可若要真說起來,景惠帝也沒什麼錯。

  那時候景惠帝還沒喜歡上霍璿,即便是心裡有別的姑娘,也是正常的,更何況是青梅竹馬的小表妹。如今那衛寶鈴嫁了馮玉泉,日子過得不怎麼好,可景惠帝也沒私下去見她。至於這後宮……她知道的確添了幾名嬪妃,可身為帝王,只獨寵一人,是件不可能的事情。雖然擱自己身上,江妙興許一下子做不了這麼豁達,可若是真遇上了,即便心裡難受,也只能安安心心將日子過下去……

  這道理,她都明白。以霍璿這般聰慧,肯定也是明白的。

  霍璿緩緩斂了笑,說道:「我知道他對我好,也明白這輩子不用再做他想,可是妙妙,我對他生不出男女之情,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我如今能做的,便是當好一個皇后。」

  江妙想了想,覺得也是在理。感情這種事情,也是順其自然的,不是單方面癡情,便一定能得到回應的。霍璿比她聰明,她懂的道理,她肯定也是懂的。

  江妙不再多說,倆人難得聚到一塊,如今又是當了娘親的,自然三句話不離兒子。

  霍璿道:「方才皇上說的那番話,我也是贊同的。先前都是宣王照顧、幫襯皇上,如今宸兒比澈兒年長些,日後便如親哥哥般護著他,也算是報答了宣王的恩情。」

  江妙笑笑,想著那善良聰慧的小太子,的確也是招人喜歡。她固然只念著兒子平平安安長大便成,可兒子的身份擺在那兒,同皇室的關係是斷不了的,也就順其自然。

  聽著景惠帝他們仨說得談完了事情,霍璿便親自送江妙出殿門。

  走到外頭,便見遠遠的,陸琉和長公主在說話。瞧著長公主紅著眼眶的模樣,江妙也是詫異,在她的印象裡,長公主性子直率如男兒,素來是流血不流淚的,據說是生產時,也比一般的孕婦鎮定許多,輕輕鬆松便將大胖兒子生了出來,如今卻……

  便是江妙再傻,也明白定然是為了陸琉的事,讓長公主和景惠帝鬧得不愉快了。

  等陸琉目送長公主離開,江妙才逕自走了過去,只自然而然的握住他的手,安安靜靜的,不去問長公主的事兒。

  這一晚,因著明早陸琉便要出發,江妙的心情也沉重了些。可到底還是笑著伺候他淨面淨手,之後同他上榻纏綿了一番。

  因著妻子的格外熱情,陸琉的力道也比往常重了些,摟著懷裡這水嫩香軟的嬌妻,明日便要分開,陸琉心裡可是捨不得。目下見她乖巧懂事,隻字不提,只賣力的迎合,那往常床笫間羞於做的事情,也都一一順從……陸琉到底是不忍心,一把將她從身下撈了起來,看著她這張淚涔涔的緋紅小臉,啞聲道:「妙妙,不用了。」

  能和她做最親密的事情,已經足夠了,他不需要這個心尖尖兒上的人為他做這些。

  江妙抿了抿嘴,大口大口的喘著氣,曉得他分明還未紓解,可他這麼抱著自己,她便有些撐不住。江妙喘勻了氣息,便緊緊抱著這個男人,顫著聲兒道:「你答應我,要平平安安的回來。」

  陸琉親了親她的鬢髮,很快便應下,欲念未退的嗓音帶著些許低沉,說道:「我答應你。」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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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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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4 08:39:51 |顯示全部樓層
第183章: 大結局⑦

  因宣王府沒有長輩,陸琉離開後,喬氏念著閨女在宣王府冷清,便讓她帶著外孫多過來走動走動。熱鬧些,總比一個人靜靜待著東想西想瞎擔心要好得多。

  這日江妙帶著胖兒子去了鎮國公府。

  喬氏瞅了瞅懷裡白白胖胖的小外孫,看著閨女小臉瘦了一圈兒,登時柳眉緊蹙,心疼的念叨道:「你身邊的丫鬟是怎麼伺候人的?瞧瞧,才幾日,便瘦了這麼多。下回女婿回來瞧見了,該心疼壞了。」

  江妙彎了彎唇,說道:「先前懷澈兒的時候本就胖了一大圈,女兒早就想瘦下來了。」

  喬氏卻說還是胖些好看,見閨女心不在焉的模樣,曉得這平素恩愛的小夫妻忽然分開了,難免心裡掛念,當下便安撫道:「女婿是做大事兒的人,你嫁過去之前,就該明白了。這回的事情雖然兇險,可你該信女婿的本事,肯定會平平安安回來的。你這個當妻子的,能做的便是在夫君出門的時候,將闔府上下的事情處理好,讓他放心。」

  這些道理江妙都是懂的。

  江妙垂了垂眼,在宣王府,連個說貼己話的人都沒有,這會兒在喬氏的面前,江妙也不再隱藏自己的情緒,小聲道:「女兒知道的,只是……只是我有些想他。」

  是呀,她很想很想他。

  她從未這般牽腸掛肚過一個人。

  一時喬氏也說不出話來,心道閨女總算是長大了,嘗到了這種惦記人的滋味兒。

  不過——

  這小夫妻倆分開一段日子也好。她先前就是怕閨女對女婿給的疼愛享受得太過順理成章,分開一段日子,倒是能靜一靜,能想著女婿的好,日後更能當個體貼賢慧的好妻子。畢竟好男人,也是需要珍惜的。

  這廂喬氏和江妙說了一會兒話,薛今月就來尋江妙這小姑子說話了。

  薛今月這圓圓的小臉兒,同江妙這尖尖下巴一比,更顯得圓潤了些。

  曉得小姑子同妹夫感情好,這剛分開的幾日,心裡肯定掛念著,當下便握著小姑子的小手安撫道:「瞧你這樣,當真是愛慘了妹夫……不過妙妙你瞧瞧你,這會兒宣王不在府上,宣王府全有你一人當家,也算是過幾日輕鬆悠閒的日子了……我倒是挺羨慕你的,自打我嫁了你二哥之後,還沒好好自有過。他瞧著冷淡寡言的性子,可實際上卻比我娘親還愛管我。我生的笨,有些事情便稀裡糊塗被他忽悠過去……」

  說著就如同深閨怨婦般長籲短歎自怨自艾一番,「若是你二哥能出趟門,我估計都要開心的放炮仗了……」

  薛今月這沒心沒肺的一番話,倒是歪打正著的安撫了江妙即將要思念成疾的心。

  她瞧著自家二嫂這張圓潤的小臉,又朝著門檻處那頎長而立的清俊男子看去,彎著唇喚道:「二哥。」

  哎呀!

  薛今月心道一聲壞菜了,一張紅潤的小臉登時斂了笑,小心翼翼的往門檻處瞅了瞅,之後……便心虛的錯開眼。

  待江承許離開之後,薛今月才懊惱道:「呀,妙妙你怎麼不提醒我啊?」

  語氣又是著急又是後悔。

  惹了這二表哥生氣,她哪裡會有好果子吃?

  江妙無辜道:「我也是等你說完才看到的……」頓了頓,又問,「你真希望我二哥出門呢?」

  薛今月紅潤的小臉兒扭捏了一陣,才誠實道:「哪會?我只是想安慰安慰你罷了。我……我哪裡捨得啊?」說著,這嬌媚的眉宇間染上了甜蜜之色。

  心想:這個男人雖然霸道,仗著比她聰明愛欺負她,可她偏偏喜歡得不得了,就喜歡這麼被他管著,一輩子都心甘情願的。

  瞧著薛今月這副幸福的模樣,江妙越發想念起陸琉的好來。這人在身邊的時候還沒感覺,不在身邊了,便會時不時想起他的點點滴滴來。

  江妙笑道:「既是如此,你趕緊去找二哥吧。」

  薛今月也明白這個理。這男人素來愛計較,若是她去晚了,到時候遭罪的還是她呢。想到這裡,薛今月便下意識的想捂住自己可憐的小屁股。

  一時薛今月沒有多少猶豫,不好意思的朝著江妙眨眨大眼睛,道:「那……我先去找二表哥,待會兒再回來同你說話。」

  江妙應下,看著她起身出去。

  等薛今月走後,江妙才去院子裡走了走。鎮國公府的院子裡,種滿了各色菊花,她娘親是個愛花之人,雖獨獨偏愛牡丹,可對花草的打理已經養成了習慣,這菊花也照顧的極好。這會兒這菊花競相開放,可到底是天兒寒冷,大多過了花期,已漸漸開敗了。

  待江妙靜靜賞花之時,才遠遠瞧見那花叢中,一個穿著淺杏色褙子的女子,如孩童般坐在地上,手裡拿著一捧菊花,嘴裡喃喃哼著童謠。這童謠,倒不像是望城這邊的。

  待看清那女子的清秀姣好的面容時,江妙心下是極驚訝的。

  是謝姨娘。

  她自然聽說了,那日謝姨娘看到謝茵的屍首後,雙眼一閉便暈了過去,加上之前江三爺和謝茵早早便有了首尾,謝茵又被陸行舟休棄,而她那心心念念想見的侄兒,都是江三爺的親骨肉……

  謝姨娘本就是個身嬌體弱之人,這麼一打擊,便被刺激的腦子有些不正常,醒來之後,就成了如今這副癡傻呆憨的模樣。

  跟著謝姨娘身邊的,是伺候她多年的貼身丫鬟青芽。青芽面上對謝姨娘恭敬,心裡多多少少還是存住氣的,如今謝姨娘變得瘋瘋癲癲,再也不是昔日那個弱柳扶風惹人憐的女子,伺候這位主子,青芽覺著沒有盼頭,便時不時將氣撒在她的身上。

  譬如眼下,青芽瞧著謝姨娘摘了好些名貴的菊花,便立馬將她手裡的菊花奪了過來,厲聲呵斥道:「這些花兒都是國公夫人精心照料的,如今瞧瞧,竟被你弄成這副模樣,若是被國公夫人知道了,還不知要如何的生氣呢……說了別摘你還摘!仗著自己癡傻還以為別人能同情你!」說到後面,這嗓音倒是略大了幾分,頗有一番主子的威嚴。

  青芽護住那盆墨菊,因力略微重了些,那謝姨娘竟一屁股栽在地上,而後臉兒一愣,之後便如孩子般沒有章法的哭了起來。

  青芽擔心將動靜鬧大了,到時候自己吃不了兜著走,立馬彎腰將謝姨娘的嘴巴捂住,低聲嚴厲道:「別哭了,若是再哭,小心我用針紮你。」

  謝姨娘到底是個主子,青芽不敢將她身上弄出傷來,即便說是她自個兒不小心磕著絆著的,說來說去也是她這個貼身丫鬟照顧不周。是以便想出了這個法子——若是用針紮,那細小的針孔,是斷斷看不出來的。

  謝姨娘嗚咽一聲,當下便止住了哭聲,那卷翹的眼睫上帶著將落未落的淚珠子,還當真有幾分之前楚楚可人的模樣。

  這一幕,偏生落在了剛回府的江承寒身上。

  江承寒的爆脾氣隨了江三爺,立馬上前沖著青芽道:「你在做什麼?」

  青芽一瞧這位七公子,忙道:「謝姨娘摘了國公夫人養得花,奴婢勸姨娘別摘,可她就是不聽——」

  未等青芽解釋完,江承寒眉頭一擰,就一腳踹在了青芽的心窩子上,直接將她踹到了草叢中,而後一把拉起坐在地上的謝姨娘,將謝姨娘護在身側,問道:「娘,可有哪裡受傷了?」

  謝姨娘瞅瞅江承寒的臉,呆呆的看了許久,才笑了笑,一雙眼睛乾淨清澈如出生孩童,喃喃道:「寒,寒兒。」

  謝姨娘跟了江三爺二十載,只生了江承寒一個兒子。這江承寒的性子隨了江三爺,是個風流愛胡鬧的,可謝姨娘出事之後,這平日不懂事的江承寒,卻迅速成長,不在意那些閒言碎語,安心照顧這個瘋瘋癲癲的娘親。

  謝姨娘不認人,即便是那朝夕相處的江三爺,見著他也會失控的尖叫起來,江三爺對謝姨娘的感情,本就走到了盡頭,如今瞧著她成了這副模樣,哪裡還會如從前那般寵愛他?而江承寒的悉心照顧,倒是令謝姨娘難得肯同他親近,也能叫出他的名字來。

  江承寒聽了很開心,牽著自家娘親的手,便要回清雎院。

  恰巧遇見了江妙。

  江妙看了江承寒身旁癡傻的謝姨娘一眼,再看自己這位七堂兄的時候,才發現他當真變得成熟了些,立馬客氣的叫了一聲:「七哥。」

  江承寒點頭。他知道這些事情,同這位堂妹有關,可真要追究,最該追究的人,是他的親爹和親姨母,至於那養在別院裡的弟弟,江承寒也是見過一回的……他實在是恨不起來。

  江承寒道:「妙妙,瞧你近日瘦了些,可要好生照顧自己。」他看了一眼身旁的謝姨娘,說道,「我先帶我娘回去,下回見著再同你好好說說話。」

  江妙見他對自己沒有半絲恨意,言語間,對她是一如往常的關切,點頭道:「嗯。七哥去忙吧。」

  江承寒領著謝姨娘回去。

  謝姨娘歪著腦袋看著江妙的臉,沖著她笑了笑,而後將手裡的花遞給了她,道:「花,花,給……」

  江妙沖著她笑了笑,從她手裡將花接過,說道:「謝謝。」

  謝姨娘笑了笑,開心的模樣,仿佛是個剛剛交了好朋友的孩子,之後便轉過腦袋,乖巧的跟著江承寒回自己院子裡去。

  ***

  這廂薛今月聽了小姑子的話,便提著裙擺追了上去。而她那脾氣不大好的夫君,分明生得一雙大長腿,走得卻並不快。

  便是薛今月再愚笨,相處了這麼久,也明白這是他刻意再等她呢。

  薛今月笑了笑,小跑了幾步,才氣喘吁吁追到江承許的身旁,一把抱住他的手臂道:「二表哥……」

  男人仿佛沒聽見似的,逕自往前走。

  薛今月覺著自己仿佛被他拖著走一般,跟了一段路,有些累了,才委屈道:「方才那話,我只是想安慰妙妙罷了,不是我的真心話……」說著便撅了撅嘴,「若是你出遠門,我肯定會很想你的。」

  江承許這才停了腳步,側過頭看這個被自己養得珠圓玉潤的妻子。

  曉得這順毛的方向順對了,薛今月眼睛一亮,揚起小臉繼續道:「很想很想你。」

  江承許雖然沒說話,可稍稍舒緩的眉宇,還是昭示了他的好心情,當下便捏著嬌妻的手,道:「這回先饒了你。」

  薛今月乖乖巧巧的配合道:「多謝夫君。」

  江承許又拉著妻子問了一些關於妹妹的,也曉得前方戰事棘手,他這位妹夫怕是不會這麼快回來。想著自己的妹妹,江承許還當真有些擔憂。想到此處,江承許也就愈發珍惜起這個近在身前乖巧聽話的小妻子來。

  ***

  江妙畢竟是出嫁的姑娘,而且還是宣王府的堂堂王妃,近段日子經常回娘家也就算了,若是再頻頻留夜可就不好了。

  加之兩日後便是宣王府陸芃芃出嫁的日子,江妙這個當嬸嬸的,也得跟著張羅張羅。

  至於懷裡這小傢伙,也是個聰慧的。先前陸琉這個爹爹日日都親自照顧他,小傢伙有時候雖然不給爹爹面子,可還是很喜歡爹爹的。這會兒好些日子沒見著面,小傢伙仿佛從娘親的眉眼間看出些許端倪來,變得乖乖巧巧的,讓江妙省了不少的心。

  陸琉在身邊的時候,江妙晚上同陸琉一道睡,小傢伙睡自己的房間,由奶娘和丫鬟嬤嬤們照顧;陸琉離開後,江妙晚上怕寂寞,便同小傢伙睡,每當看著小傢伙這張酷似陸琉的小臉,還有那些隨了陸琉的小習慣,江妙便慶倖,有個孩子在身邊真好。

  還有兒子陪她一起等呢。

  一聽三嬸嬸回來了,待嫁的陸芃芃便去了玉磐院,緊張兮兮的拉著江妙說了一會兒話。

  陸芃芃要嫁的那位褚六公子,江妙瞧著也是極滿意的,且褚家人個個性子爽快,沒有比這門親事更妥帖的了,當下便說道:「先前褚夫人便同我說過,褚家沒閨女,你若是嫁了過去,她定然會將你當親閨女疼愛。夫家最令人擔憂的便是婆婆和小姑子是否好相與,婆婆這邊你放心了,這小姑子也沒有,且褚六公子待你好,這般急著娶你,自然不會虧待你的。」

  陸芃芃羞赧的點了點頭,也明白自己心裡其實是欣喜多過於害怕的。

  這麼一來,兩日後,陸芃芃便上了花轎,吹吹打打被抬到了褚家。

  江妙瞧著田氏不舍,那年幼木訥的平哥兒也是眼淚汪汪捨不得姐姐,又好生安撫了一番。

  去褚家吃喜酒的這一晚,江妙因懷裡的小傢伙貪睡,索性早些回去了。

  出門的時候,倒是遇見了許久未見的霍硯。

  霍硯年紀輕輕,如今倒是穩重了些,再也不是當初那個瞧見她便會臉紅的鄰家哥哥。這會兒恰巧遇見,霍硯姿態從容的過去打招呼,看了一眼江妙懷裡抿著小嘴睡得舒舒服服的小傢伙,微微一笑道:「生得和宣王真像。」

  江妙笑笑。可不是嘛?

  但凡是見過陸琉的,瞧著這個小傢伙,便能一眼認出他是陸琉的兒子來。江妙笑了笑,先前她聽霍璿說,霍硯也是好事將近,要娶的是榮國公府的榮七姑娘,也算是珠聯璧合的一樁好姻緣。

  江妙笑道:「嗯,就是性子比他爹爹活潑了些。」

  霍硯是看著她長大的。

  從一個粉轉玉琢的小女娃,長成娉娉嫋嫋的大姑娘,然後嫁人生子……可惜這個他愛慕的姑娘,最終嫁的不是自己,不然,如今她懷裡的這個,興許是模樣生得同他有些相似的小男娃了。霍硯笑了笑,覺得自己當真有些不厚道,人家都嫁人這麼久了,他還惦記著做什麼?

  霍硯道:「晚上有些涼,你趕緊上馬車吧?小孩子可不能吹風。」

  霍硯終究還是如昔日那般,是個體貼又細心的,江妙從善如流,朝著霍硯微微頷首,而後小心翼翼跑著懷裡的小傢伙上馬車。

  只是這小傢伙仿佛是睡飽了,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醒了過來,一醒來便揮舞著小胖手,要抱娘親的脖子。江妙沒轍,小心翼翼的將他豎著抱起,讓小傢伙靠在她的肩頭。

  霍硯就站在原地。

  見著小傢伙肉嘟嘟的小臉兒朝著自己,看到自己了,黑漆漆的大眼睛頓了頓,然後沖著他咧唇笑了笑。

  「……呀呀呀。」

  當真是個活潑又招人喜歡的小傢伙。霍硯如是想著,嘴角也忍不住緩緩翹了起來。

  ***

  陸芃芃出嫁之後,宣王府倒是越發冷清了些。不過江妙也從一開始的不適應,漸漸適應了陸琉不在身邊的日子,反正還有個淘氣的小傢伙需要她照顧,江妙一顆心系在小傢伙的身上,日子過得也算是充實。

  而那五歲的平哥兒,江妙念他同陸芃芃這個姐姐關係好,怕姐姐出嫁了,這小男娃寂寞,便時常叫他過來和胖兒子一起玩。

  她這胖兒子招人喜歡,平哥兒雖然生來遲鈍了些,卻是個善良老實的孩子,同這位小堂弟玩得倒是開心。

  臘月中旬的時候,江妙收到了陸琉的來信。一個多月來,她心裡時時掛念著他,這回收到信,本就不長的信,硬是生生看了半個時辰。

  今年過年,他怕是回不來了。

  這是江妙早就想到的事情,可確定下來,心下難免有些遺憾。她嫁給陸琉的頭一年,因陸琉染上時疫,倒是沒好好過年,如今第二個年頭了,好不容易可以和爹娘團聚,他卻去領兵打仗了。

  不過看著這信上,陸琉告知她自己一些安好,又囉囉嗦嗦的朝著她叮囑了一番,江妙便可以想像他在那邊牽掛著她的模樣。

  瞧著信中蒼勁有力的字跡,江妙忍不住將信貼在自己的臉上。

  江妙笑了笑,看完了信,便讓寶巾磨了磨,給陸琉寫了一封信,連夜送了出去。

  因收到了陸琉的來信,這日江妙的心情好了些,晚上唱著童謠哄著小傢伙入睡,自個兒是興奮了好一陣子,才酣然睡去。

  哪知次日,宮裡卻發生了大事兒。

  江妙聞聲進了皇宮,直奔坤和宮而去,便見那霍璿面容憔悴,仿佛是一夜未眠的樣子。江妙知曉霍璿是個極愛惜自己身子的,心下便擔憂道:「璿姐姐,怎麼了?」

  霍璿將江妙當真親姐妹般,素來是無話不說的,真要論起來,關係比堂姐霍薇還要更親密些。她瞧著江妙,也沒瞞著,說道:「是皇上的事兒。」

  江妙也依稀聽到了一些。仿佛是同莊太妃有關的,只是具體是什麼,倒也不清楚。

  霍璿說道:「皇上自幼喪母,因莊妃同榮妃親如姐妹,且莊妃又是個沒有子嗣的,皇上和長公主才養在了莊妃的膝下。這麼多年過去了,這關係就算不是親母子,也勝似親母子了。可昨兒才知,但年榮妃同先皇生出嫌隙,是莊妃從中作梗,而榮妃無端端染上瘟疫,也是因為莊妃……」

  江妙有些怔住了。

  這意思便是說,榮妃是莊太妃害死的。

  她自然曉得,這景惠帝有些方面同陸琉有些像,特別是對身邊的人,就是因為他自小沒了娘親,所以格外孝順莊太妃,也更珍惜身邊人的感情。這後宮之中的人皆知,那太后是個不好惹的,可這位莊太妃,卻是更加惹不起的。

  能在後宮過得如魚得水的,那莊太妃又豈會像面上看起來那般溫婉嫺靜、平易近人?

  江妙問道:「那皇上呢?」

  提起景惠帝,霍璿便道:「自昨晚起,便將自己關在禦書房,誰也不讓進。我去瞧過了,也不讓我進去。」

  說不許進,還真不進去了嗎?

  江妙固然不喜歡景惠帝,卻明白景惠帝對霍璿是動了真感情的,這個時候,景惠帝是最需要她的。江妙立馬握著霍璿的手,說道:「璿姐姐,你是皇上心裡最在意的人,這會兒你坐在這裡擔憂也沒用,還是進去瞧瞧他吧。他是一國之君,有些時候不能由著性子來,你去勸勸他,安慰安慰他,比誰都管用。」

  霍璿登時如醍醐灌頂一般,心歎自己當真是糊塗了。這賢慧大度的皇后當慣了,便事事遵循他的意思,半分不敢違背……霍璿看著江妙,說道:「好,我這就過去。」

  江妙笑笑,點頭道:「去吧。即便他還沒走到你的心裡,可終究是你的夫君,有什麼事情,是夫妻同心還扛不過去的?」

  霍璿是個做事直接的,聽了她的話,便直奔禦書房。瞧著霍璿的背影,江妙當真有些羨慕……

  夫妻同心,其實她又何嘗不想和陸琉夫妻同心,陪他披荊斬棘、共度難關呢?

  她這般勸著霍璿去安慰景惠帝,希望景惠帝早日振作,除卻她同霍璿的關係外,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便是她的夫君辛辛苦苦替這位年輕帝王打江山,最大的心願,就是希望他坐穩皇位,當一個明君。

  陸琉的心願,便是她的心願。

  她不想陸琉的心血白廢。

  霍璿急急忙忙進了禦書房,因她是皇后,外頭的侍衛也拿她沒轍。再說了,到了這份上兒,皇后能進去是最好不過了,畢竟他們當奴才的聽了皇上的旨意這麼守著,若是裡面皇上出了什麼事兒,他們也是擔待不起的。便是意思意思攔了攔,就讓她進去了。

  霍璿行色匆匆,進了禦書房,便四處逡視一番,乍一看倒是沒看到景惠帝的聲音,還是細細找了找,才在那書禦案後的角落裡,看到穿著一襲明黃色龍袍的景惠帝,就這麼安安靜靜的坐在地上。

  霍璿登時心頭一緊,緩步過去,不像昔日那般恭敬,只蹲了下去,同他平視,開口道:「皇上?」

  景惠帝的腦袋原是低著的,聽到了聲響,才慢慢抬起了腦袋,看了霍璿一眼。景惠帝也是一宿未睡,眼底佈滿了血絲,聲音也有些沙啞,表情卻還算溫和,啟唇道:「你來了……」

  這哪是昔日意氣風發的年輕帝王?

  即便沒有男女之情,可二人也是朝夕相處,共同孕育了一個可愛的孩子的,心裡頭,多多少少還是有些感情的。霍璿伸手握著他擱在膝上的雙手,這禦書房因為一夜不許人進去,裡面炭火早就滅了,這大冬天的,就這般坐在地上,身子早就變得冰冷。而景惠帝身上只穿了一身龍袍,連厚實點的外套都沒披。

  霍璿立馬將自己身上金絲繡鳳凰的斗篷解了下來,胡亂的披在景惠帝的身上,到底是已經當了娘親的人,照顧起人來,還是挺熟練的。卻不知霍璿這小小的舉止,令景惠帝忍不住伸出了手,將這位相敬如賓的妻子擁到了懷裡,顫著聲兒道:「阿璿,一輩子都不要離開朕,好不好?」

  霍璿沒多想,說道:「好。」這倒是她的心裡話,起初她對景惠帝存著厭惡,連他碰一下自己,都覺得噁心。可她心裡卻早已明白,這輩子不可能離開這座皇宮。霍璿又道,「皇上,地上涼,咱們先起來,好不好?」

  這語氣,像哄小孩子似的,也是霍璿從未對他有過的。

  霍璿見他沒出聲,便自顧自扶他起來。只是景惠帝坐了太久,這四肢早就麻木了,高大的身軀踉蹌的一下,便直直壓在了她的身上。霍璿深吸了一口氣,才將他扶著坐在了柔軟的龍椅之上。

  景惠帝卻當真像個孩子似的,半刻都不肯離開她。平日裡他對她小心翼翼,每行一步便會細細打量她的臉色,如今卻是由著自己的性子,將她拉到自己的懷裡,抱著這個柔軟馨香的嬌軀,任性的不肯鬆手。

  景惠帝道:「先前朕總是覺得,就算自幼喪母,可我好歹還有個疼愛我的母妃。母妃待我很好,皇姐也一直護著我,四歲那年,朕又同堂兄成了好兄弟。你興許不知道,朕的這位堂兄,素來沒將人放在眼裡,即便朕是皇子,他也不會主動和我玩兒。朕那個時候,被父皇和母妃護著,又有個自小護短的皇姐,哪裡遇到過這般性子冷淡之人?朕便想法子黏著他,和他說話,他不理不睬,可朕就是不服輸,想著一定要和他成為好朋友……直到那一回隨父皇一同去西山狩獵,朕和他一道在林中,和眾人走散了。朕害怕極了,生怕會被林中的野獸吃掉,可這個比朕只大上幾歲的堂兄,卻是一如既往的淡定……這回之後,朕越發的欽佩他,想著自己也該同他一樣,成為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男子漢大丈夫。」

  說著,他看了看懷裡靜靜聽他說話的妻子,繼續道,「……堂兄性子冷淡,可朕知道,他待身邊的人是很好的。朕同他成了朋友之後,借著父皇去宣王府的一回,纏著堂兄一起溜出府去。只是朕什麼都不懂,連累堂兄和朕一道被一群乞丐搶了身上值錢的東西,還被揍了一頓。朕想逞強,替他擋了幾拳。堂兄再厲害也是個孩子,比朕傷得重些,可最後還是他背著朕回了宣王府……最後,父皇抱著朕心疼了一番,帶回宮養傷,而朕的堂兄,身上帶著傷,卻又被他爹爹打了一頓。」

  想起這些事情,景惠帝便覺得,這些事情仿佛還在昨日一般。

  他道:「現在想起來,朕除了時常給他惹麻煩,壓根兒沒替他做過什麼。阿璿,朕想你心裡眼裡都是朕,所以看到你打從心底裡佩服堂兄,朕心裡就不是滋味兒……朕嫉妒他,也想證明給你看,他能做到的,朕一樣都能做到,總有一日,你也會想佩服堂兄那樣佩服朕……可是如今,竟連母妃都是恨著朕的,皇姐也因為堂兄的事情,同朕鬧得不愉快……阿璿,朕真的以為,自己一無所有了。」

  霍璿聽了,也是眼眶泛酸,捧著他的臉,說道:「這會兒臣妾過來,是聽了妙妙的勸。臣妾一直敬著皇上,不敢違背皇上的命令。只是妙妙說得對,咱們夫妻一心,有什麼事情是不能扛過去的。太妃沒將你當成兒子,心裡恨著你,可如今你有臣妾,有宸兒……長公主對你失望,可心裡還是在意你的,宣王和薛駙馬正在同北燕國殊死奮戰,替皇上守著大樑的邊疆,皇上切莫讓他們失望了。」

  景惠帝翕了翕唇,欲言又止道:「阿璿,那你呢?你恨朕嗎?」

  霍璿沒急著回答,目光直視景惠帝,說道:「是臣妾心裡有一道過不去的坎,可卻是不恨你的。皇上對臣妾上心,只是因為臣妾願意替你捨命。可有些事情,臣妾也瞞著你,臣妾也算計過你,也計較過一些事情……而如今那些事情都過去了,臣妾想要的,只是宸兒能夠開開心心的長大成人,還有……」

  她看著面前這個願意在她面前暴露所有弱點的男人,微笑道,「臣妾希望皇上能當一個好皇帝,不要讓在意皇上的人失望。這是長公主希望的,宣王希望的,也是臣妾希望的。」

  景惠帝笑了笑,孩子氣的急急握著妻子的手,眼眶泛著淚道:「好,朕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

  這廂江妙坐在坤和宮,著急的等著禦書房那裡的消息,待聽得霍璿身旁的宮婢傳來好消息,江妙才長長的松了一口氣。

  江妙等著霍璿回來,未料等來的,卻是霍璿和景惠帝帝后二人。

  江妙屈膝行禮,景惠帝忙道:「這兒沒什麼外人,堂嫂不必多禮。」

  如此,江妙還是做到禮數周到。

  見著江妙,景惠帝有些心虛,保證道:「堂嫂放心,這是朕最後一回讓堂兄替朕涉險。」

  這便是江妙最希望聽到的答案了。看著面前這個釋懷的年輕帝王,江妙沒說一些客套話,畢竟心裡是存著一些小自私的,當妻子的,哪裡希望自己的夫君經歷這種危險的事情?當下便再次屈膝道:「多謝皇上。」

  景惠帝見江妙大方,沒計較他之前的小性子,心裡也是釋懷了不少。想著自己那位勞碌了這麼多年的堂兄,好不容易有了妻兒過起安慰日子的時候,他卻不要臉的讓他代替自己涉陷,當真覺得自己當時太過混帳。

  景惠帝暗暗懊惱。

  待景惠帝想著等陸琉回來,該如何同他說話,又想著要怎麼樣才能讓打小護著自己的皇姐消氣時,前線那邊卻傳來了消息。

  軍營遭遇北燕國士兵偷襲,宣王陸琉中毒箭身亡。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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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大結局⑧

  宣王府。

  江妙給小傢伙洗完小手小腳,便將他抱到柔軟的錦被中。白日她去宮中見了霍璿,待了大半日,這午膳也被留在宮裡用了。小傢伙年紀雖小,卻愛黏著她,半日不見,待她回來的時候便格外的興奮,咿咿呀呀喊著便要她抱。

  江妙自個兒也清洗好,從淨房出來,便瞧她那調皮的胖兒子已經從錦被中爬了出來,抬起小腦袋沖著她笑。

  小傻子。江妙心道。

  外頭這天兒雖然冷,可裡面燒著地龍,倒是熱烘烘的。

  江妙過去,一把將小傢伙抱在懷裡,親了親他的臉頰道:「澈兒怎麼還不睡?」往常這個時候,她這胖兒子肯定睡得像小豬崽兒一樣了。

  小傢伙將腦袋往娘親的懷裡一埋,親昵的蹭了幾下,嘴裡咿咿呀呀不知在說什麼,可江妙還是能感覺得到——小傢伙正努力用自己的話同她交流。只可惜她這個娘親太笨,聽不懂。

  正當江妙要抱著胖兒子一道睡覺的時候,外頭傳來了一些動靜,仿佛是誰匆匆忙忙過來,同許嬤嬤說了什麼。之後許嬤嬤就走了進來,朝著她道:「王妃,皇上和皇后娘娘一道來了。」

  景惠帝和璿姐姐!

  即便江妙不知二人大晚上過來,是因為什麼,可也能夠想到,這件事情肯定很重大,而且……和陸琉有關。江妙眼皮子跳了跳,一顆心也是七上八下的。可不知道是什麼事情之前,她不能太過疑神疑鬼了……興許是別的事情呢?

  江妙點頭道:「我馬上過去。」

  說著,就叮囑墨琴照顧好小世子,自己起來穿衣裳。

  只簡單的收拾了一下,梳了一個尋常的髮髻,便打算過去見景惠帝和霍璿了。

  只是她要出去,榻上的小傢伙卻哇哇大哭了起來。

  江妙正是最緊張的關頭,一聽兒子在哭,這雙腳便像是灌了鉛一樣走不動了。她轉過身看了一眼……她這胖兒子,陸琉走的時候,還只能坐不會爬呢,如今卻已經能爬了。這會兒急急的從被窩裡爬出來,小短腿好不容易爬了一段,身旁的墨琴擔心他摔下去,便又小心翼翼將他抱回去了。這一抱回去,小傢伙哭得更傷心了。

  見慣了兒子傻樂的可愛模樣,江妙是最捨不得兒子哭的,當下便疾步走向榻邊,將被窩裡的胖兒子抱了起來,親著他嫩嫩的小臉蛋和臉上的眼淚,柔聲哄道:「娘抱著澈兒一起,澈兒不哭。」

  小傢伙抽抽搭搭的趴在江妙的肩頭,蹭了幾下,才漸漸停止了哭泣,變回原來乖巧的模樣。

  兒子離不開自己,江妙便動作利索的將兒子的衣裳穿戴來。

  許嬤嬤眉頭一擰,擔憂道:「外面開始下雪了,王妃和小世子穿得厚實些,別凍著了。」

  下雪了嗎?

  用了晚膳之後,江妙便陪著胖兒子一道在屋裡說話,倒是不知道外面已經下雪了。不過已經是臘月了,下雪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兒。

  原是暖烘烘的,聽了這話,江妙倒是真覺得冷了些。江妙命寶巾從衣櫃中拿了斗篷來,大的是她的,小的是胖兒子的。

  小傢伙裹上這身墨綠色毛絨絨的斗篷,襯得這張小臉越發的白胖水嫩來,剛剛哭過的大眼睛,還濕漉漉的,可這會兒嘴角已經掛上笑意了。這便是懵懂無知的小孩子的好處,一會兒哭一會兒笑,隨著性子來。

  江妙摸了摸小傢伙的臉蛋,滿意他的打扮。自打有了兒子之後,她給陸琉做衣裳的時候,便會習慣性的做一身同款式同顏色的給胖兒子,父子倆一起穿的時候,就是江妙最享受的時候——看著這一大一小模樣極相似的父子倆,江妙便覺著自個兒這一顆心,都沒填得滿滿的。

  所以這斗篷,她也給陸琉做了一件。

  原想著他們一家三口出門的時候,父子倆可以一起穿的。只可惜陸琉沒辦法這麼快回來,她只能讓小傢伙先穿了。

  江妙捏了捏小傢伙的小胖手,道:「這身斗篷澈兒可別弄髒了,娘親做了好久了,等爹爹回來了,澈兒和爹爹一起穿,嗯?」

  小傢伙像是聽懂了她的話似的,沖著她笑了笑,張嘴道:「爹,爹……」

  江妙一怔,聽得站在一旁的許嬤嬤也愣住了,一張老臉滿是歡喜道:「小世子真聰明,都能開口說話了。若是王爺回來了,聽到小世子開口叫人,可得開心壞了。」

  小傢伙仿佛是聽懂了許嬤嬤在誇讚他,歪著小腦袋開心的笑了笑。

  江妙知道,許是這段日子她經常在小傢伙的面前提到爹爹,耳濡目染,次數多了,便學會了。這事兒若是擱往常,即便是開心,她也會因為兒子先開口叫的是爹而吃味呢。如今,心裡卻是不計較這些,只俯身又親了一下,眼眶微濕道:「澈兒真乖。」

  若是陸琉聽到了,肯定也會很開心吧。

  今晚來的是皇上皇后,江妙不敢讓他們久等,抱起剛剛會叫爹爹的兒子,就匆匆去了前廳。

  剛出門,那呼呼吹著的寒風便刀子一般刮在臉上。

  雪正在下,且下得很大,地上已經積了薄薄的一層。

  江妙小心翼翼的抱著懷裡的兒子,到了前廳。

  見那景惠帝穿著一身常服,同霍璿正站在一塊兒,竟連坐都沒坐下。待江妙看清二人凝重的表情時,便再也沒法欺騙自己,忙上前道:「可是陸琉出了事?」

  景惠帝看著眼前年紀輕輕又異常嬌弱的堂嫂,到底是說不出口。

  江妙心裡擔憂不已,見景惠帝不說,便問霍璿:「璿姐姐,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霍璿翕了翕唇,看了景惠帝一眼,而這位意氣風發的年輕帝王,在猶豫了片刻之後,竟「噗通」一聲跪在了江妙的面前,紅著眼道:「是朕害死了堂兄……」

  男兒膝下有黃金有黃金,更何況是九五之尊的帝王。

  江妙心裡已經做了極壞的打算,興許是陸琉受了重傷,危在旦夕,可她知道陸琉心裡念著他們母子,定然能夠挺過去的,卻不曾想到,會是這等噩耗。景惠帝的話,江妙是不信的,在她的眼裡,陸琉是無所不能的,即便是自己去了,他也會好好的活著……她從來都不會擔心,他會孤零零丟下她一個人。

  懷裡兒子的小身子動了動,小腦袋也轉了過來,小胖手從斗篷中艱難的抽了出來,才胡亂的摸了摸江妙的臉,而後一雙大眼睛看著站在面前的霍璿,和跪在地上的景惠帝。小孩子雖然不懂,卻是最敏感的,這個時候,便乖乖巧巧的抱著娘親的脖子,小臉頰緊緊和娘親貼在一起,嘴裡喃喃的說著話。

  江妙低頭看了景惠帝一眼,沉默許久之後,才說道:「不會的。」

  景惠帝開口道:「堂兄是被敵軍偷襲,中了毒箭,那箭頭淬了北燕國特製的毒,軍醫束手無策,兩個時辰之後就……」

  江妙再一次道:「不會的。」

  她頓了頓,抱著兒子的手也緊了緊,表情認真道:「陸琉他答應過我,會平平安安回來,他不會有事的。皇上,璿姐姐,只要我一日不親眼見到,我便等他一日……」

  她轉過身子,看著外面的白雪飄飄,喃喃道:「已經很晚了,雪又這般大,皇上皇后趕緊回宮去吧。」

  景惠帝見江妙這副模樣,心下也是自責,可他哪裡敢拿這種事情欺騙她?他起初也是不信的,詢問過之後,卻不得不信,繼續說道:「堂嫂放心,朕欠堂兄太多,如今堂兄遭遇不測,朕一輩子都會盡力彌補你和澈兒的。即便是要朕的江山,朕也不會說一個不字,希望……希望堂嫂節哀。」

  這「節哀」二字,才是當真刺痛了江妙的心。

  她轉過身子,當即便紅了眼,擰起眉頭道:「陸琉替你做事,從來都不需要什麼回報。而我也曾感激過你,曾經和長公主一道陪在陸琉的身邊。你若是覺得虧欠,便將這大樑江山打理好,不用給我們母子什麼……至於陸琉,我會和澈兒一起等他回來,只希望皇上日後切莫再懷疑他的忠心,也記著之前說得話,不要再讓他做危險的事情。他這二十多年來,沒有多少真正快樂的日子,我只想讓他後半輩子都開開心心的。能嫁給他,陪伴他,是我江妙這一生最幸福的事情……等他亦是如此。」

  說著,才將斗篷的帽兜替懷裡的胖兒子戴上,抱著他匆匆出了前廳。

  霍璿知道江妙受不住,可看著跪在地上的景惠帝,也明白如今不是該傷心頹廢的時候,只蹲下身子扶著他,說道:「皇上回宮吧,臣妾在這裡陪陪妙妙。」

  景惠帝喃喃道:「阿璿,若是當初朕知道會是這個結果,朕不會讓他去的……朕只是一時賭氣。朕寧願自己死,也不想他出事。」

  景惠帝同宣王的感情,不是親兄弟,卻勝似親兄弟。霍璿心裡頭也是明白的。

  霍璿說道:「若是皇上真的在意宣王,就不要讓宣王白白送命。你要記住,你是一國之君。」

  霍璿送走了景惠帝,就去了江妙的玉磐院。

  之前景惠帝在前廳說的事情,宣王府的丫鬟也是聽到了的。江妙身邊的許嬤嬤當即便紅了眼,想著王妃這般年輕,同王爺成親兩年未到,這小夫妻倆又如此恩愛,怎麼老天竟這般狠心!

  眼下瞧著王妃抱著小世子回屋,如平常般唱著童謠哄小世子入睡,竟是連一滴眼淚都沒有掉。

  王妃不信,這是人之常情。畢竟誰也接受不了,好端端的人,就這麼沒了。

  可這事是皇上皇后親自來說的消息,豈能作假?

  許嬤嬤正是擔憂不已,便聽得外面的丫鬟說皇后沒走,如今正過來了,當即便迎了上去,朝著皇后行了禮。

  霍璿知道許嬤嬤是江妙身邊最貼身伺候的人,看見她,才小聲問道:「妙妙呢?」

  許嬤嬤知道皇后是來安慰王妃的,可王爺這回出事,算是替皇上死的,一時對這位皇后,也有些怨氣。只是皇后同她家王妃在閨閣之中便是好友,目下也是真心來安慰的,態度也就恭敬了些,說道:「正在裡頭哄小世子睡覺……皇后娘娘,王妃她……」許嬤嬤是看著江妙從繈褓之中長到如今這般的亭亭玉立嫁人生子的,對她也是打從心底裡疼愛的,如今年紀輕輕的,就成了寡婦,難免心疼。

  許嬤嬤胡亂擦了擦眼淚,說道,「皇后進去勸勸吧。」

  霍璿應下,緩步走了進去。

  見江妙就這般哄著懷裡的白胖兒子,可那小世子卻是精神的很,睜著烏溜溜的眼兒,窩在娘親的懷裡,半分睡意都沒有。

  至於這閨房,倒是佈置得極為溫馨……想來都是依著江妙的喜好來的。她知曉宣王待這位王妃有多好,那股熱乎勁兒,簡直要將自己的心掏出來給她了。自打二人成親之後,宣王並沒給妻子安排別的院子,而是同妻子住在一塊兒,過著平凡夫妻的日子……即便是在岷州,這小夫妻倆的日子,過得也比往常更恩愛自在些。

  這樣恩愛的二人……

  霍璿過去,自江妙身旁落座,見她神色淡淡,眉宇間沒有半分哀愁,只溫柔的哄著兒子,仿佛是再尋常不過的夜晚。霍璿開口道:「妙妙,咱們許久沒有這麼安安靜靜的坐在一起了,就讓我陪你幾日,就像從前那樣,好不好?」

  許久,江妙才抬起眼,看著面前的霍璿,認真說道:「璿姐姐,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你放心,我不會做什麼傻事的。我方才說不信,是真的不信。你也知道陸琉的本事的,而他答應我的事情,一定會做到的。璿姐姐,宮裡那麼多事,太子殿下和皇上和需要你,你回去吧……」她低頭看了一眼終於被她哄得睡著的乖兒子,彎唇笑笑道,「我有澈兒就夠了。別人說什麼,我統統都不會信的。陸琉他會回來的。」

  見她小臉滿是堅定,霍璿心歎一聲,也不知該如何安慰了。

  霍璿是皇后,江妙自然沒讓她留在宣王府。而且已經太晚了,霍璿也不想打擾江妙休息,只吩咐了許嬤嬤,若是王妃有什麼動靜,務必要告知她。

  江妙固然堅信陸琉沒有出事,可心裡難免被影響了,晚上和兒子一道上榻睡覺的時候,只睜著眼看著兒子的小臉,想像那張放大版的俊顏。

  江妙捉著兒子肉呼呼的小胖手,湊到嘴邊親了親。

  陸琉,我有些害怕。你快些回來,好不好?

  ***

  陸琉出事的消息,很快就傳遍瞭望城,這鎮國公府自然也是收到了消息。喬氏聽到後,差點暈倒,當即同江正懋領著兒子兒媳,一大幫人就這麼浩浩蕩蕩的來了宣王府。

  是鎮國公府的人,宣王府的下人們,自然一個個都畢恭畢敬的,將一行人引到了玉磐院。

  待喬氏進屋之後,看到閨女如往常一般——她那憨態可掬的小外孫拿著布老虎在羅漢床上玩,閨女便僅僅坐在床邊,正低頭做著袍子。瞧著袍子的款式和大小,就知道是做給女婿的。

  若是往常,自然是一副令喬氏安心的賢妻良母模樣。

  可如今看到這般場景,喬氏的眼圈忍不住紅了紅。

  江妙抬眼,看著喬氏,倒是笑了笑,喊道:「娘。」又看著喬氏身後的爹爹,三個哥哥和兩個嫂嫂,除卻正在做月子不能出門的三嫂梁青萱,這人竟都過來了。

  喬氏過去,一把握住閨女的手,道:「妙妙,女婿的事情……」

  江妙垂了垂眼,說道:「娘,這等荒謬之事,女兒怎麼能同爹娘說呢。娘放心,陸琉很快就會回來了。」她笑盈盈拉著喬氏一道坐下,又朝著其餘一大幫人,道,「爹爹,哥哥嫂嫂們,站著做什麼,都坐下吧。」

  而後又吩咐寶巾和墨琴泡茶去。

  江妙放下手頭的活兒,將努力在羅漢床上爬的胖兒子抱了起來,沖著喬氏道:「娘,你可知道,澈兒會開口叫人了。」江妙的臉上滿是當娘親的自豪感,喃喃道,「沒了澈兒之前,女兒不知娘養女兒的時候有多辛苦,這些事情,自個兒經歷過之後,才會真真切切的瞭解。」

  小傢伙見著外祖母,也是極開心的,拍著小手興奮的嚷嚷了幾聲。只是小傢伙原是很喜歡喬氏抱的,今兒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只一個勁兒的賴在江妙的懷裡,誰也不想抱。

  江妙見狀便道:「澈兒越發黏著我了。」

  喬氏看著閨女這般的狀況,也知道是好事兒還是壞事兒,只道是閨女一時受不了這麼大的打擊,所以還沒接受。

  只是——

  若是幾日後,女婿被送回宣王府,那時候,她這閨女,便是不接受,也得接受了。

  喬氏是個疼閨女的,這從小到大,都沒讓閨女吃過什麼苦,這種事情,即便是她都難以想像,何況未滿十六歲的閨女。

  如今閨女舉止如常,可喬氏卻是不放心,決定留下來陪閨女,私下交代了長媳宋鸞,讓她暫時處理府中中饋一時。畢竟鎮國公府不能亂。而這年關將至,府中事情忙,是決計不能沒有女主人的。其他人,喬氏也都讓他們回去了。只是二兒媳同閨女的感情最好,說什麼都不肯走。喬氏沒法子,便同二兒媳薛今月一道留下來,陪著閨女共同面對接下來的事情。

  可喬氏擔心二兒媳的性子,她閨女還沒什麼,她若是先哭哭啼啼,那可就不好了。

  只是薛今月素來沒法隱藏自己的情緒,待聽到宣王妹夫中了毒箭身亡,更是氣得牙癢癢道:「那皇上不是同妹夫的關係很好嘛?這種事情,怎麼就偏偏讓他去了?明知道凶多吉少,他自己為何不去,若是他自個兒去了,出事的也不是妹夫了!」

  這話豈能亂說?

  只是江承許也是站在妹妹這邊的,聽著妻子紅著眼激動的模樣,也是心疼自己這寶貝妹妹。又聽著妻子喃喃道:「妙妙怎麼辦?澈兒還這麼小……」

  薛今月有些激動。方才在江妙的面前,她極力忍著不敢表現出來,如今出來了,才能好好發洩一番。薛今月哭得一塌糊塗,任憑江承許如何安慰,也無濟於事。而江承許也是心疼壞了自己這個妹妹,又見妻子這般的模樣,更是方寸大亂。

  宣王府這邊亂糟糟的,唯有江妙的玉磐院,日日陪著剛會說話的兒子聊天,聽著兒子能開口叫爹爹,又能叫娘,江妙心裡是說不出的成就感。

  全望城的人,都知道宣王出了事,那泰安胡同的陸府,自然不可能不知道的。

  陸行舟就這般站在窗前,看著外面的白雪紅梅,清俊的容顏一如往昔,只是眼底泛著青黛,已是兩宿都沒這麼闔眼了。

  孟淼端著剛煲好的雞湯進來,男人的房間裡不燒地龍倒也正常,可大冬天的,外面下著這麼大的雪,竟開著窗戶站在窗前,那當真是不要命的!孟淼立馬將託盤放下,過去將陸行舟拉了過來,道:「你這是做什麼!」

  陸行舟沒說話,可孟淼哪裡不知,他是聽到宣王出事的消息,才成了這副模樣。

  孟淼一張小臉瘦的下巴尖尖,清澈的眼睛蒙著一層濕漉漉的水汽,深吸了一口氣道:「你既然這麼在意她,為何不親自去看看!」

  親自去看她?陸琉想,他何嘗不想去看她?

  只是——

  他又何嘗不知道,她根本就不想見到他。

  ***

  只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宣王陸琉出事之後,那蟄伏已久的魏王,趁著望城的精兵強將皆去前線作戰,便瞄準這個好時機,一舉攻下望城。即便是擔上謀反的罪名,卻也比戰戰兢兢過一輩子要好。

  景惠帝自問待這位皇兄不薄,哪裡會想過,他竟做出這等忤逆犯上的事情?

  紛紛白雪落下,穿著藏青色斗篷的魏王就這般抬頭看著城門之上的年輕帝王,騎在馬上英姿勃發,哪有半分落魄王爺該有的樣子?

  景惠帝忽然想起,當年最該坐上這個皇位的人,便是他這位皇兄。只是堂兄同他說過,魏王心眼兒小,若是他登上了皇位,那他這個素來被父皇疼愛的小皇子,肯定不會有好下場。那時候他念著母妃,念著皇姐,便決定參與奪嫡,不能讓皇位落入魏王手中。後來魏王落敗,他念著往昔的兄弟情,只將他貶去封地。而這兩年,他對堂兄存著不滿,便有些想念這位皇兄,見他在封地過得不好,就心軟將他重新調回望城。

  魏王和堂兄不一樣,他從來不會忠言逆耳,只會順著他的意思。那時候他正需要一個支援自己的人,便時常去找他說話。

  他原以為,皇家的兄弟也是骨肉至親……

  只是這世上,只有這麼一個義無反顧扶著她的堂兄。

  景惠帝看著馬上得意的魏王,眼看著城門即將要失守,心裡沒有半分恐懼和害怕,有的只是對堂兄的愧疚。

  景惠帝側過頭看著身旁的霍璿,見她也是從容淡定,才啞聲道:「阿璿,你帶著宸兒走吧。」

  ……他終究還是虧欠了她。

  霍璿搖搖頭,寒風吹得她的臉頰有些紅撲撲的,這鼻尖兒都凍得有些泛紅了,啟唇道:「陸子恒,我霍璿既是你的妻子,答應過你要同你共度難關,便不會拋下你。」

  景惠帝心中一動,忍不住伸手,牢牢將身側之人的小手握住。

  即便她還沒有愛上他,可有了這句話,他還有什麼可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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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4 08:41:59 |顯示全部樓層
  ***

  皇宮正值千鈞一髮,宣王府這邊,自然也波及到了。昔日魏王落敗,這其中最關鍵的,便是宣王陸琉。魏王是個記仇的,如今哪能不趁機討回來?如今便派了一隊人馬,將宣王府團團圍住,等著他解決了景惠帝,就過來好好算算帳。

  玉磐院裡,許嬤嬤急急忙忙走了進來,將事情稟告了江妙。瞧著這小王妃,前幾日剛剛經歷了喪夫之痛,如今又迎來這等無妄之災,實在是令人心疼。

  江妙聞言,只是抱著兒子的手頓了頓,旁的倒是沒什麼表情。

  她有些慶倖,今兒她娘親和二嫂恰好回府去了,如今還沒回來。

  江妙安心在宣王府待著,而她懷裡的小傢伙,仿佛也聞到了不安的氣息,窩在娘親的懷裡,不哭不鬧,卻也不肯吃東西。

  皇宮那邊如何了,江妙不知道。

  雖然宣王府這邊安安靜靜,卻也不能說明景惠帝那兒能撐住。

  江妙將小傢伙哄著睡著了,小心翼翼放心了搖籃裡,等聽到身後有動靜,以為是許嬤嬤,才喃喃道:「難為許嬤嬤照顧我這麼多年,卻什麼福都沒享過。還有寶巾,原本想給你說門好親事的,可回瞭望城,倒是耽擱了……還是寶綠有福氣。」

  她喃喃說著,側過頭,看著面前身形高大卻做小廝打扮的人,驚訝了一陣才道:「你怎麼來了?」

  面前之人,竟然是陸行舟。

  陸行舟道:「眼下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我是想法子帶你出去的。妙妙,魏王這次謀反,是做足了準備,皇上身邊沒人,又沒有兵馬,根本就不是魏王的對手。昔日算是三叔害得魏王同皇位失之交臂的,如今三叔沒了,他定然會將這筆賬算在你和澈兒的身上……我帶你走,你討厭我也沒關係,我只要把你帶到一個安全的地方,你和澈兒能好好活下去,就夠了。」

  這個時候能來救她,江妙是意想不到的。若是半點都不感動,那是騙人的。

  江妙道:「不用了。」

  陸行舟卻是要著急壞了,上前一步,說道:「再不走就來不及了!」他蹙著眉,無奈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上輩子欠了你。我帶你們母子出去,也算是償還,你留在這裡,皇上自身都難保,只能是等死……你不為自己想想,也該為澈兒想想。」

  陸行舟雖然不適合出現在這裡,可眼下這節骨眼上,哪裡還計較這些?許嬤嬤雖然不喜歡陸行舟,卻也能看得出來他是真心護著王妃的,當下便勸道:「王妃,跟著大公子出去吧。」

  江妙想了想,看著陸行舟道:「你有把握安全出去嗎?」

  陸行舟看著面前女子明媚的容顏,點頭,卻道:「只能帶兩人。」

  江妙知道自己平常是小看了陸行舟,這輩子的陸行舟,的確比上輩子成熟了許多,當下便從搖籃裡,將小傢伙抱了起來,在他熟睡的小臉上親了一下,遞給了陸行舟。

  陸行舟松了一口氣。他原想著,自己不會這麼快勸動她的。

  陸行舟立馬道:「你趕緊換身衣裳,咱們一道出去吧。」

  江妙看了一眼屋內的丫鬟嬤嬤,對著寶巾道:「你跟著大公子走吧。」

  寶巾一愣,忽然明白了,當即便跪了下來,紅著眼道:「王妃……」

  陸行舟也是一陣詫異,抱著懷裡的小傢伙,壓低聲音道:「妙妙,你——」

  江妙抬眼看著陸行舟,說道:「你平平安安帶著他們出去,便算是補償了上輩子你欠我的。陸行舟,咱們兩清了,你走吧。」

  外面越來越亂,陸行舟知道自己不能再久留,眼看江妙這副看淡生死的模樣,明白自己是不可能全動她的。他低頭看了看睡得香甜的小傢伙,說道:「好,那我走了,你放心,我即便是死,也會護澈兒周全的。」

  江妙點頭,只是寶巾不肯走,最後陸行舟還是只帶走了小傢伙。

  梅園那邊的人,也都到了玉磐院。

  田氏是個膽子怯懦的,這會兒正抱著年幼的平哥兒,戰戰兢兢站在陸二爺的身旁。

  陸二爺患有腿疾,拄著拐杖站在那兒,一身青衣長袍,倒是有幾分臨危不懼的錚錚鐵骨。

  陸二爺看著這位年紀輕輕又生得柔弱的弟妹,見她一張小臉白淨,面上並未有半分畏懼之色,心下才生出幾分欽佩。

  聽到前院混亂的聲音,田氏卻是嚇得小臉慘白,一把扯住陸二爺的衣袖,道:「二爺,你想想法子,想想法子送平哥兒出去。他才五歲,他不能出事……平哥兒是田氏的命根子,也難怪田氏會如此擔憂了。

  陸二爺看著田氏懷裡的平哥兒,這兒子雖不是他親生的,可養在身邊,總歸有了感情。這會兒見素來愚鈍木訥的平哥兒並未哭鬧,才從田氏懷裡牽過平哥兒的手,語氣溫和的問他:「怕不怕?」

  平哥兒瞅瞅田氏,又瞅瞅極喜歡的三嬸嬸,而後才看著陸二爺,回答道:「有爹娘和三嬸嬸,不怕。」

  陸二爺讚賞的摸了摸平哥兒的腦袋,欣慰道:「是爹爹的好兒子。」

  平哥兒生得笨,雖然年紀小,卻時常從下人口中聽到那些話,知道自己笨,讓爹爹不喜,便極力做得最好。如今得了爹爹的稱讚,平哥兒一張小臉也露出了微笑,低頭看了看同爹爹緊緊握著的小手,自豪的挺了挺腰板。

  小小的身子,就這麼同江妙、陸二爺站在一塊兒,一起面對接下來的事情。

  魏王沒有兒子,只有一個獨女羅安郡主。

  只是江妙沒有想到,自己再一次見到這個刁蠻嬌縱的羅安郡主,會是這樣的場景。

  羅安郡主瞧著江妙,也忍不住笑了笑,臉上是勝利者的姿態,歎道:「小時候便覺得你不識趣兒,沒眼光,未料長大了,這眼光還是差得一塌糊塗……選誰不好,偏生選了這個短命鬼。」她喃喃道,「……早知道如此,當初你落水的時候,不如就那樣淹死得了,如今也不用遭罪了。」

  說起來,當年羅安郡主不慎將她推下了荷花池,也算是促成了她和陸琉的姻緣。

  魏王想要翻身,羅安郡主也想重新過回往日風光體面的日子,這是人之常情,她也不好說什麼。

  羅安郡主道:「念著往日的交情,本郡主也不折磨你,等我父王來了,你即便是要尋死,也是沒機會的。江妙,本郡主心腸好,這便送你上路,也算是給你留個清白身子,讓你在九泉之下,也有臉面見你那短命夫君。」

  說著,便喚來身旁的侍衛,拿起弓箭瞄準了江妙。

  江妙定定的看著面前明媚含笑的女子,聽著她的話,都是想起了小時候她初見陸琉,替他出鮁魚餃子的事情。那個外冷內熱的少年啊……她經歷過生死,本是很惜命的,可這個時候,她突然不怕死了。若是陸琉在,肯定不會眼睜睜看著皇城時候,景惠帝出事的,所以……

  他是真的……

  她是願意陪他的,爹娘哥哥們也一切安好,她也總算是聽著兒子叫了爹娘,心裡倒是沒什麼遺憾了。她討厭陸行舟,可是在這種關頭,他願意冒著這麼大的風險來救她,也算是還清了上輩子他欠她的。這麼想來,江妙倒是覺著,就這麼去陪陸琉,也是挺好的。

  他答應她的事情沒做到,她正好可以找他去算帳。

  他肯定,會好好哄她的吧。

  江妙嘴角微微翹起,望著羅安郡主看自己的眼神有些驚訝,卻還是用力的拉開了弓箭,瞄準了她……

  只是,待箭要射向她的時候,卻看到護在羅安郡主身旁、手持弓箭的侍衛們,動作統一,齊齊瞄準羅安郡主,那羽箭迅速的射向了羅安郡主。

  羅安郡主眼眸倏然睜大,正想看看身後發生了什麼事情,卻還是沒機會看到,直直栽在了地上。

  江妙站在原地,看著發生在電光火石間的事情,臉上有些驚訝,朝著地上口吐鮮血的羅安郡主一眼……之後才仿佛想到了什麼,緩緩抬起頭。

  看向正朝著她走來的男人。

  江妙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只猶豫了小半會兒,才不顧一切的跑了過去,緊緊抱著那人的身子,將臉埋到他的懷裡……這熟悉的氣息,是她這幾日做夢都想聞到的。

  憋了好幾日的眼淚,這個時候,才不合時宜的一下子湧了出來。江妙捨不得鬆手,卻還是忍不住提醒道:「皇上和璿姐姐那邊……」

  陸琉道:「魏王的事情,我早就知曉,你放心,那邊有黎淞。」

  江妙愣了愣,忽然反應過來他中箭身亡的事情,肯定也是計畫之中的。她沒責怪他,只笑了笑,語氣輕鬆道:「那我又能見到寶綠了。」

  陸琉把人抱緊了些,沉默了許久,才緩緩道:「……妙妙,對不起。」

  江妙抬起頭看著他,又是哭又是笑,顫著小手覆著他的臉頰,像是怎麼都看不夠似的,而後才嬌氣道:「我很生氣。所以,你要用一輩子的時間來哄我。」

  陸琉笑笑,一如往常的點頭說好。

  ***

  桃紅又是一年春。

  今兒喬府上下張張燈結綵喜氣洋洋,原是喬府三公子喬元寶大喜之日。這喬三公子娶的是景惠帝最小的妹妹定安長公主。喬三公子同瑞王交好,時常去宮裡玩兒,若要說起來,同這位定安長公主,也算是青梅竹馬了。

  當真是一樁好姻緣。

  昔日有著小霸王稱號的瑞王,如今也成了一個風度翩翩、器宇軒昂的十五歲少年,原是白皙的皮膚,也因為在軍營中的歷練,略微曬黑了些,目下看著這位好兄弟娶了自己的妹妹,也是打從心底裡滿意這門親事的,舉杯敬喬元寶道:「日後可要好好對待定安。」

  喬元寶笑了笑,臉上滿是新郎倌兒的神采飛揚。

  喬家人一向容貌出眾,這喬元寶幼時是個胖墩墩的小團子,如今長大了,清瘦了些,儼然是個唇紅齒白的翩翩少年。喬元寶想起剛抬進門的小妻子,當初他和瑞王一道玩,這小妮子便巴巴的跟在他們屁.股後面,這小尾巴怎麼甩都甩不掉。

  如今倒好……要被纏上一輩子了。

  喬元寶朝著瑞王敬了酒,忽然看到了坐在那邊著一身墨綠錦袍,正在低頭擦拭的俊美男子,忙走過去,道:「表姐夫。」

  瑞王也喊道:「堂兄。」

  陸琉手裡拿著汗巾,看了一眼面前著一身喜袍、意氣風發的少年,道:「恭喜。」

  喬元寶見陸琉的袍角仿佛被酒水打濕了,拿著巾子在擦拭,才道:「表姐夫,我領著你去換身新袍子吧。」

  陸琉眉宇溫和道:「不用了,馬上就幹了。」

  雖未言明,可喬元寶和瑞王相視一笑,卻是心知肚明瞭。瑞王眉眼彎彎,說道:「這袍子是堂嫂親手做的吧,瞧堂兄你寶貝的……」

  陸琉笑笑,便是默認了。

  瑞王是很崇拜這位堂兄的,去軍營歷練,也是想著日後能成為像堂兄這樣的人。只是他這堂兄,哪哪兒都好,就是太懼內,雖說他那位堂嫂是個和善可親、容貌出眾的嬌妻,可成親都五年了,寵得倒是比剛成親那會兒還過分了……這番話,瑞王也就想想,嘴上是不敢說的。畢竟說實在的,他還是有些怕他的。

  喬元寶也是打小便崇拜這位表姐夫的。不過他同瑞王的想法不一樣,他站在小表姐這邊,當然覺得小表姐值得表姐夫對她這麼好。喬元寶握了握拳,心道為夫者便要像表姐夫看齊,在外面說一不二,在家裡以妻為上。

  喬元寶道:「我方才倒是瞧見表嫂了,今兒她喝得有些多,表姐夫可得管著點兒。」

  江妙將喬元寶當成親弟弟,如今他成親,她自然比誰都高興。

  陸琉溫和的眉宇淡了些,微微頷首,表示自己已經知道了。待喬元寶去敬酒,瑞王這個新娘子娘家人卻幫著新郎倌兒擋酒,不禁笑了笑。他低頭看了看濕了一小塊的袍角,想著待略幹一些便去尋妻子,可素來風輕雲淡的宣王,到底還是忍不住,只坐了一小會兒,便按捺不住起身了。

  而這廂,江妙的確喝得有些多,正在院子裡散步,倒是恰好遇見了陸行舟。這回陸行舟倒是大大方方同她打了招呼:「三嬸嬸。」

  江妙笑了笑,想到了前兩日孟淼為他生下一個大胖兒子,便開口道:「恭喜。」

  陸行舟道:「多謝。」

  雖對陸行舟沒了成見,可江妙還是不好同他多待,正想著該如何結束這場對話,卻見陸行舟已經說了話:「今兒喬三公子成親,是件大喜事兒,不過三嬸嬸這酒也少喝些。我還有些事,便失陪了。」

  江妙頷首,心道這陸行舟果真不一樣了。

  陸行舟走後,江妙便抬眸朝著遠處看去,見那俊美高大的男子緩步朝著自己這邊走來,臉上倒是表情淡淡的,可是……江妙笑了笑,等他走近,這小鼻子才在他的身上聞了聞。

  陸琉任由她聞,而後道:「我只喝了兩杯。」

  聞言,江妙抬眸看他,兩眼彎彎,眼底晶亮璀璨,像是狡猾的小狐狸,打趣兒道:「酒味倒是沒怎麼聞到,只是這醋味兒都快把我的牙給酸倒了。」

  陸琉任由她打趣兒,只是溫和的笑了笑,而後攬著妻子的嬌軀入懷,在她耳畔惡狠狠的威脅道:「晚上再收拾你。」

  誰收拾誰還不一定呢。江妙撇了撇嘴。別人怕他,她才不會怕他呢。

  江妙偎在他的懷裡,看著不遠處院子裡圍在一塊兒玩耍的小孩子們。

  那穿著寶藍色小袍、生得胖嘟嘟,便是她將滿四周歲的胖兒子。

  她這胖兒子性格開朗又聰明,模樣生得好,人緣也好,便是那素來驕傲的小太子,都願意當他的小跟班。這會兒更是被一大群小孩子圍在中間。

  一大半都是小女娃呢。

  江妙瞧著,便想起陸琉小時候……這麼看來,陸琉性子孤僻些,倒也是有好處的。

  江妙心下竊喜。

  陸琉看著嬌妻這副面若桃李的模樣,當下便喉頭一動,要俯身去吻她。

  中途卻被一隻小手擋了下來。

  柔軟的唇瓣磨蹭著嬌嫩的小手,陸琉的嗓音暗了暗,黑眸緊緊盯著她,道:「妙妙……」

  江妙紅著臉,嘟囔道:「這大白天的……回家再給你親。」因為這幾年陸琉的良好表現,在福利方面,江妙自然是稍稍順著他些。只是男人不能慣,這種時候,江妙還是能保持理智的。

  陸琉沒說話,只捉著妻子的手,將手裡的東西放在她的掌心。

  這是……

  江妙依稀能感覺出掌心的物什,可還是低頭瞧了瞧。

  看著掌心這只蒼翠欲滴的小螞蚱,江妙「噗嗤」笑出了聲……這男人啊,十幾年了,就會這麼一招。

  江妙耳根子燙了燙,將這剛剛編好的小螞蚱收下,小小猶豫了一下,才揚起小臉道:「親吧。」

  ……誰叫她沒出息,偏偏就吃他這一套呢。

  --正文完--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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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4 08:42:20 |顯示全部樓層
第185章:番

  這日風和日麗,薛今月去法華寺給娘親林氏祈福。

  剛及笄的小姑娘,朝氣蓬勃,青蔥嬌嫩的能掐出水來。

  薛今月的容貌並非望城貴重中拔尖兒的,可她皮膚生得白皙,一雙水霧霧的大眼睛像是會說話似的,這會兒氣喘吁吁爬完了臺階,才沖著身旁的丫鬟香蕊道:「咱們快些,妙妙應該在等咱們了。」

  香蕊心道姑娘素來活潑,身體健健康康的,若是換成尋常嬌生慣養的姑娘,這中途怎麼也得歇一歇。哪像她家姑娘,不過稍稍喘了一會兒氣,這雙頰紅撲撲的,不知道有多招人喜歡。

  香蕊應下,忙跟著自家姑娘去和江姑娘會合。只是略微一側目,便見不遠處有幾個文質彬彬書生模樣的年輕公子在說話,而她一眼便認出了鶴立雞群的表公子,立刻沖著自家姑娘道:「姑娘,那不是表公子吧?」

  香蕊口中的表公子正是祁家公子祁澄,若是不出意外,日後便是她家姑娘的夫婿。

  薛今月聞言便看去,看到果真是祁澄,登時一張小臉便燙了燙。

  祁澄經由身旁同窗好友的提醒,看到自己的小表妹,自然也緩步走了過去。看到薛今月雖然很高興,可祁澄知曉小姑娘最喜歡他從容不迫的淡定模樣,每回他講著一些她不知道的事情,小姑娘便仰起頭,一雙大眼睛含笑看著他,臉上滿是崇拜……

  那時候,祁澄便有些忍不住,當真想將這小表妹抱到懷裡好生親熱一番。

  可薛府的姑娘不比旁的,他若是做出孟浪的舉止嚇壞了她,到時候怕是娶不到這位小表妹了。

  畢竟祁家非常需要這門親事。

  是以青梅竹馬這麼多年,祁澄頂多是牽牽著小表妹的小手。且每回牽手都是匆匆一握,根本來不及他品嘗。可越是這般,越勾起祁澄的胃口來,今兒巧遇,祁澄心裡自然有自己的小算盤。

  薛今月乖乖的叫了一聲「祁表哥」。之後祁澄自然順理成章的陪著她一道過去,說今兒法華寺人多,不放心她。

  薛今月本就對他有心,上回他又私下同她說,不久之後便會上門提醒,小姑娘的心自然是七上八下,被撩撥的仿佛是揣了一窩兔子。且這會兒祁澄這般細心體貼,薛今月對這個表哥更是滿意了幾分。

  薛今月在祁澄的陪同下同今兒約見的表妹江妙會合。

  薛今月同江妙雖是表姐妹,卻如親姐妹一般,且她和祁澄的事情,她也告訴了江妙,是以今兒當著江妙的面兒和祁澄站在一起,薛今月有些不好意思。

  正害羞的小姑娘,對上江妙身旁一臉冰冷的鎮國公府二表哥江承許,便再也害羞不起來了。這架勢,仿佛是見了夫子的學生,一下子就生出了懼意,而這學生,應當還是功課不好的。

  薛今月暗道自己運氣差,讓她碰上二表哥陪妙妙來。

  想起鎮國公府三個表哥,薛今月便想:大表哥和三表哥,哪個都成吶白蓮你妹。

  那兩位表哥,一個沉穩體貼,會照顧人;一個活潑開朗,和她玩得很投緣。唯有這位二表哥,性子同其他兩位表哥不一樣,是個冷冰冰不好相與的。在她的記憶裡,二表哥獨獨對妹妹江妙寵愛些,可對外人嘛……那可是多說一個字都不肯的。

  唉……

  薛今月幽幽歎了一口氣,便不再去看這位二表哥,只挽著江妙的手,一道去拜了菩薩。

  之後便去後山的客房歇息了一陣。

  待收到祁澄約她出去的時候,薛今月才忍不住露出害羞的笑容來。

  當下便整理了一下衣裳,讓丫鬟伺候著重新梳妝了一番,便過去見祁澄了。

  祁澄約她相見的地兒,倒是清靜,薛今月沒讓香蕊跟著過去,只遠遠看到了祁澄,便叮囑香蕊道:「你待在這裡,我去同祁表哥說說話就過來。」

  在薛今月的記憶裡,她這位祁表哥溫文儒雅待人謙和,而且飽讀詩書博聞強識,是她最崇拜的那類男子。如今約她,也不過是同她說說話,不會做出出閣的事情來的。

  這便是小姑娘的想法,見見自己喜歡的男子,只看上幾眼,說上幾句話,便已經覺得是最浪漫最滿足的事情。

  可祁澄卻不是這般想的。

  瞧著小表妹乖乖的過來了,一張臉兒嬌俏可人,規規矩矩的說了幾句話,就有些心猿意馬起來,當下便忍不住,摟著小表妹的嬌軀便往假山內帶。

  薛今月結結實實嚇了一大跳,驚呼:「祁表哥……」

  還沒緩過神來呢,便有人輕輕鬆松將她從祁澄的懷裡奪了過去,之後耳畔傳來祁澄挨打的悶哼聲。

  待看清來人,薛今月才終於回神,看了一眼地上的祁澄,又看了看身旁這個冷冰冰的俊臉男子,聲音帶著哭腔道:「二表哥,你怎麼能打人呢!」

  這時候,倒是全然忘記祁澄欲同她親近的事情。

  滿腦子都是這個突然出現打人的二表哥江承許。她可是知道的,鎮國公府的三位表哥,自小便跟著姨父習武,她二表哥更是三位之中天資最好、武藝最出眾的,而她祁表哥卻是個文弱書生……祁表哥哪裡是她的對手?

  江承許淡淡看了一眼地上的祁澄,吝嗇的吐出一個字:「滾。」

  薛今月不懂,可祁澄哪裡不懂?

  適才這位江二公子發了狠的揍他,那架勢,仿佛是看到自己自個兒同他妻子通奸一般……

  祁澄艱難的站了起來,心裡雖然惱火,卻也明白鎮國公府是他惹不起的,當下便識時務的一瘸一拐的離開。

  薛今月雖然怕江承許這位二表哥,可兔子急了也咬人,再綿軟的性子,看著自己心儀的表哥被他走了,也氣得紅了眼,旋即開口道:「你不講道理!祁表哥都流血了……」

  江承許低頭看了一眼,見小姑娘還喋喋不休念叨著祁澄,再淡定的性子,都要被她給惹毛了。想著之前的畫面,江承許立馬將她的腰肢一摟,直接將人壓在假山上,俯身堵住她這張小嘴紅樓之姑蘇林家。

  江承許素來潔身自好,到了他這般的年紀,仍是個沒碰過女人的。這懷中香軟的小表妹,便如那軟糯粘牙的糯米團子般香甜可口,讓他這個不愛吃甜食的,都忍不住想狠狠將她吞下。

  她哭,便隨她哭。

  她沒腦子,跟那勞什子表哥出來,便要承擔這樣的後果。

  薛今月懵了,待被男人粗暴的攪來攪去時,才羞得反應過來。可她一個嬌嬌小小的姑娘家,豈是江承許這個大男人的對手。況且他生得比一般的男子高大些,也更……更俊美些。臉上的皮膚被男人的眼睫輕輕掃過,薛今月深吸一口氣,沒法子抵抗,只能由著性子哭鬧了起來。

  奈何她這個壞表哥是個硬心腸,喘著氣鬆開了她,冷冷的看著她,淡淡道:「現在知道怕了,哭了,方才怎麼沒出聲?還是你更想你那道貌岸然的祁表哥這般親你抱你?」

  薛今月臉皮薄,分明吃虧的是自己,聽著男人這般理直氣壯的話,頓時沒了士氣,仿佛他才是受委屈的那個。薛今月翕了翕唇,想說她祁表哥不是那種人,可忽然想到祁澄欲同她親近的模樣,便旋即沒了底氣……她即便再傻,也知道祁澄要對她做什麼。就如二表哥之前同她做的……

  薛今月臊得厲害,可太生氣男人的態度。她知道他一直都嫌棄她笨,他自個兒聰明,她這個笨蛋離他遠些還不夠嗎?非得特意過來再罵她一頓。

  二人解皆緘默不語,江承許平靜下來,再看面前這個紅著眼圈可憐巴巴的小表妹,便覺著自己方才的態度的確有些不好。只是……她太笨,若是他不將話說得重些,她哪裡會聽得懂?她要嫁祁澄,可她有沒有擦亮眼睛瞧瞧,那祁澄是個什麼東西……這般便輕易的接受陌生男子的約見,不讓她吃點虧,是不會長記性的。

  江承許的語氣平和了一些,從懷裡拿出汗巾,遞給她:「擦擦吧。」

  薛今月越想越委屈,正等著江承許說話,她好反駁呢,未料卻是這般輕飄飄的一句話……她抬起腦袋,紅紅的杏眼蹬著他,想開口說不要,可看著他冷峻的面容,本能的犯慫了,只小媳婦兒似的吸了吸鼻子,便顫著小手去接他手裡的汗巾……

  她的手指還沒碰到呢,卻見江承許逕自替她擦了起來。大概是嫌棄她動作慢吧。

  薛今月愣了愣,便木木的將手垂下,任由他替自己擦眼淚,一雙哭紅的大眼睛,也有意無意的打量男人的臉。

  她同江妙的關係好,和鎮國公府的三位表哥,也是從小一塊兒長大的,細細回想起來,她每回去找妙妙的時候,都是二表哥陪在妙妙的身旁居多……可二表哥不愛說話,不會笑,所以她壓根兒沒同他怎麼好好交流過。即使他曾經教過她做功課,可他太凶,又嫌棄她笨,她便不再去找妙妙一道做功課了……

  他怎麼……怎麼親她了呢?

  薛今月想不明白,待江承許替她擦了眼淚,又擦鼻子的時候,那寶藍色的乾淨汗巾便罩在她的鼻子上。這時她這位寡言少語的二表哥才面色淡然的看了她一眼,道:「擤一擤。」

  她正在打量他呢,堪堪撞上他的目光,本就覺得臉燙,待聽清他的話,便是那瑩白纖細的脖子都控制不住的紅了起來。

  誰要在他面前擤鼻涕啊!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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