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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劉芝妏 -【纖纖才情女(繡坊三娘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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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6 00:12:07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纖纖才情女(繡坊三娘之一) 作者:劉芝妏

大家嘛幫幫忙,她哪知道這突然巴上她的男人是誰?
還一直問一直問,也不會來扶他們一下,
好不容易將受傷的他拖到大夫那就要閃人,
誰知他也不昏得乾脆點,還死摟著她不放,
害她頓時臉兒紅紅心兒怦怦跳,
忍不住用自己心愛的繡帕幫他裹傷口,
結果他竟拿著「證物」,四處尋恩人,
還把她孿生大哥錯認成她,
差點就對大哥以身相許;她這大哥也粉沒義氣,
沒幾天就跟他熟得像拜把兄弟般,
接下來,搞不好就把她連皮帶骨送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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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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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6 00:12:5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幾聲清脆的長嘯劃破綴著白雲片片的朗空。  

  抬眼望去,可以清楚的瞧見翱翔在空中的雄鷹,共兩隻,隨著尖銳的嘯聲,一前一後的疾掠過唐家四兄妹的頂空。  

  「啊,它們回來了。」  

  神情滿意的唐沐天緩緩將已解下大半晌的皮革腕套套回腕間,卻沒急著招呼凌霄落下。  

  就讓它們父子再逍遙一會吧!  

  「阿弟有沒有帶回什麼?」  

  聽唐沐心提出雀躍的追問,視力極佳的唐沐言迅速追望雙鷹的爪子,片刻後平靜的搖搖頭。  

  「沒有。」  

  「啊!」沐心有些失望的歎了歎。  

  一旁的唐沐荑對她的失望笑了笑。  

  領先疾掠過晴空的是身影雄偉的成鷹,展開的雙翼幾乎遮去大半的烈陽,追在它身後的幼鷹身形輕盈的衝向前,忽然它改變了心意,以漂亮的半弧之姿回掠過唐家兄妹們的視線。  

  「阿第,回轉了。」沐心輕嚷,朝天比了個手勢。  

  幼鷹飛馳似箭,再次掠過他們的視線之際,除了驕傲的長嘯,並沒有任何特殊的反應。  

  「啊?」沐心不敢置信的眨眨眼。「它竟敢!」  

  「它不理你呢。」沐天笑得很賊。「聰明的孩子,知道不能盲從行事。」  

  對呀,它真不賞臉!沐心有些氣結。  

  「阿弟大概沒看到你的手勢。」正義凜然的沐言橫了落井下石的沐天一眼。「壞人就數你最奸啦。」  

  「怪我?我是就事論事。」沐天為自己喊冤。  

  「誰信哪,你根本就是在撩撥大姐的怒氣。」  

  「我是嗎?」他又是一臉的委屈。  

  「你是!」她肯定的點點頭。  

  「哼,缺乏調教。」  

  咦?正在交鋒的兩人傻愣愣的望向突然發言的沐心。  

  「你說什麼?」  

  「阿弟的性子開始展現孤傲的一面了。」就跟它的爹爹一個樣,率性、堅毅、沉默、孤僻,卻也忠實。當然,她對它是否擁有最後一項的特質較為期待。「遲早我會讓它知道,它最好對我的手勢言聽計從。」  

  「要不然,你會凌虐它?」  

  輕擰眉,沐心聽得出沐天其實是在說笑,但她煞有其事的點點頭,眼底帶笑。  

  「謝謝你的建議,我本來沒想到這一招的。」  

  「我說你呀,能不能別老逗它?」  

  「你已經將阿弟送給我了,怎麼著,心疼捨不得了?」聽出沐天口氣中的歎息,沐心笑了。  

  沐天聞言微窒。  

  每次聽到沐心得意揚揚的宣告阿弟的所有權,心中不禁一陣黯然。  

  原本,它該跟它爹一樣有個雄壯軒昂的名字,只因為當時鬼迷心竅,竟脫口將它讓給了沐心,所以……都怪他,都是他的錯。  

  就在兩人針鋒相對的熱頭上,原本飛離的幼鷹又歸返,沐心分了心,喜孜孜的朝它舉高也套著皮腕套的纖腕。  

  偏偏阿弟硬是不給臉到了極點,它是收了翅,卻是停在離幾個兄妹不遠的樹梢上,迎風揚姿。  

  見狀,沐天忍不住朗笑連連,連另兩個唐家姐妹也掩嘴輕笑。  

  「別笑嘛,我說過它缺乏調教啦!」又輕又柔的嬌嗔不掩埋怨,似水秋眸忿忿的瞪著停佇在枝幹上的傲鷹,沐心搖頭歎息。  

  「阿弟遲早會看懂你的意思啦。」安慰的給了大姐一個撫慰的甜笑,沐荑旋身繼續之前的話題。「沐天,你方才說你要去哪兒?」  

  「錯了,不是他,是我們噢,我們要去揚州。」樂天成性的沐心又笑容可掬的插上嘴。  

  瞥見另兩個妹子眼底的雀躍,沐天無奈的仰天長歎。  

  兄妹四個是同母所生,娘親生孕他們著實吃了不少苦頭,身子骨變得孱弱不堪,前些年已逝。而沐天和沐心兄妹一同在娘胎裡相處了十個月,出生時間也只差那麼點工夫,心意自然較為相通,也了然彼此的思緒運轉。  

  想都想得到,沐心的心情之所以轉好,跟她的樂天成性沒太大的關係。  

  準是這丫頭想出去玩快想瘋了!  

  將心比心,天老爺,他不敢看另兩個丫頭的臉哪!  

  「我們?!」  

  「不,不是我們。」暗瞪了多嘴的沐心一眼,他忙不迭的狠下心,斬斷另兩位妹子的驚喜之情。「沐荑,你留下。還有你。」當然,他一併點到小妹沐言。  

  「啊?」兩個小的互換眼色,語帶抗議。「為什麼?」  

  「沐荑,你的活兒還沒做完呢。」沐天溫言提醒著她。  

  抿抿嘴,欲有所言的沐荑悶悶的敗下陣來。  

  手頭上的確尚有幾件活兒得趕著完成。  

  「那我呢?」沐言忙著問。  

  她沒沐荑這層顧慮呀。  

  「你?」劍眉微揚,沐天含笑的俊目帶有一絲歉意。「你呀,好好的守著『唐氏繡坊』,你這巧言主子可不能不在,萬一讓別家,尤其是風家的人有機可趁,那就不好了。」  

  「還有二姐在呀!」她不依。  

  不是使壞地想將重責大任全都推在二姐身上,但她雖然久居天上人間的杭州,可也不只一次聽說杭州的風光明媚無比,說真格兒的,她早就想上揚州一遊了。  

  「沐荑有她自己的活兒要忙呢。」  

  「那,那你們不怕我一個人孤掌難鳴嗎?」  

  「呵呵,別忘了趙惺!」舉臂,他讓凌霄安穩的停佇在腕間,再得意的睨了眼眼露嫉妒的沐心。「更何況,你的能力一向讓我們極為安心。」  

  大哥的振振有詞叫她們詞窮,即使巧口利舌的沐言仍有話想說,也只能乖乖的閉嘴。  

  誰要他是大哥呢,他說一,她們又怎能道二呀!  

  「沐心,你真的也要一塊兒去?」  

  「開闊心胸,絕對可以讓我繪出更佳的圖樣。」兩句話,冠冕堂皇的將她假構思之名,行飽覽名景之實的意圖遮蔽無遺。「凌霄會替我將繪好的圖樣帶回來給沐荑。」  

  「你要將阿弟擱在家裡?」  

  「阿弟呀……」沐心笑著。「當然是一塊兒走呀,總不能分開它們爺兒倆吧?這麼殘忍的事可不是咱們唐家人做得出來的。」心知肚明大勢底定,她的指間不經意地捏纏著繡帕,眼角忽地暗瞟起幼鷹。  

  阿弟的玩心仍重,的確是需要她花一番心力來調教調教……  

  突然,她揚手將繡帕奮力朝空中甩出。  

  前些天才開始調教的把戲,看看阿弟有沒有將這一招給學會了。  

  而阿弟沒讓她失望。  

  尖椽發出一聲長嘯,它舉翅疾飛,一雙利爪精準的在繡帕落地前攫住。  

  見狀,兩個丫頭莫不驚喜的歎息。  

  「你們瞧著吧,遲早阿弟會在我的調教下成器的。」沐心笑道,情不自禁地又抬起了俏鼻。  

  腐朽的木門,輕悄悄的被推開,來人謹慎的將屋內張望一番,再踩著蓮步移身室內。  

  而屋內早已有人守候著,見訪客到,忙不迭的迎上前,彎身阿諛的問候。  

  「夫人好!」  

  對他的獻媚視而不見,尊貴的訪客緊顰著眉心,不假思索地用帕子摀住鼻嘴,以隔開那股子嗆人的難聞異味。  

  「瞧見他上路沒?」  

  「上路了,咱們的人正盯著呢。」  

  「很好,上回交代你的事情辦妥了?」  

  「稟告夫人,好手都已經在路上守著。」  

  「你給我多找些人堵著,別讓他溜了。」  

  「是。」  

  「這趟他沒帶幾個幫手,而你呢,最好別給我失手。」利眼一橫,更顯語氣的陰森。「若有個什麼萬一,不必我說,你該知道後果。」  

  「是,夫人,這您放心!」  

  從杭州一路北上,沐心的心情極好。  

  「眼好花!」她笑著朝前頭的沐天輕喊。  

  輕緩搖扇,沐天頭也不回的笑嘲著她的好心情。  

  「像你這樣龜行慢逛,眼睛不花才怪呢。」  

  「瞧到一些新鮮玩意兒,自然得放慢腳步嘍。沐天,沒想到揚州廟會果真是不同凡響,叫人目不暇給呀。」  

  「可不是嗎,臨近城鎮的商販都趕來了,當然熱鬧。」  

  有了前車之鑒,見妹子又不知不覺的被個賣胭脂水粉的攤子吸引,他停住腳步,誇張的大歎數聲。  

  「沐心!」  

  「我在這兒。」她笑臉迎人。只是,迎的人不是唐沐天,而是笑容同樣燦爛的販子。「大娘,這花鈿真美。」  

  「可不是嗎,就跟您一般美呀,姑娘。」大娘的馬屁拍得稍微急切了點。  

  凡是人都愛聽好話,更遑論她是個芳華璀璨的姑娘家,聞言,繡帕掩嘴,沐心笑得含蓄卻也愉悅。  

  「昨兒個才剛進些新貨,姑娘要不要瞧瞧?」  

  聽了好話,這會兒拒絕的人是傻子,她唐沐心可不傻呀。  

  笑了笑,她和善的點點頭。「當然,拿來讓我看看吧。」  

  「就在這兒,姑娘,您瞧瞧這幾款;花色極美,更能將姑娘的天仙美貌襯出,鐵定增色不少。」  

  輕輕的將髮絲撫過耳畔,沐心笑得眼如彎月。  

  才聽了她們兩句對話,沐天就忍不住輕笑出聲。  

  「原來我妹子的美貌就像是金片做的玩意兒,閃閃發亮呢。」  

  沐心輕易的聽出他口氣中的調侃。  

  「我是個姑娘家,不看這凡俗玩意兒又能如何?總不能跟你一般,成天學爹那樣煙袋不離身。」她哼了哼。「偏又沒見你抽過幾口,就只會裝模作樣的掐著煙桿兒比畫。你呀,老氣橫秋的怪男人一個。」  

  「這叫作不忘根源呀,老祖宗的玩意兒,自有它的一套作用。」他摸摸插在腰間的煙袋,刷一聲順手揮開細鐵骨幹的扇子,扇去陣陣撲來的汗臭味。「怎麼不見小婉?」  

  「我囑她先將買來的東西拎回客棧了,省得她提斷了手。你有事找她?」  

  「沒有。」只不過,有小婉那個實心眼的小丫頭盯著好奇心重的沐心,他至少可以安下一半的心。「你跟緊點,別走丟了。」  

  「要走了?你不讓我再多看兩眼?」  

  「這一路走來,你看得夠多眼了。」  

  「你這是在嫌我嘍?」  

  「沒錯。」他坦白承認。「我累了,腿又酸又痛。」  

  「可它沒斷呀!」  

  沒斷?沐心這話是何意思?  

  「若真斷了你就只能聽我哀嚎了,沐心,你就饒過我吧,這廟會的盛況你又不是頭一遭瞧見,何必這麼『趕盡殺絕』呢!」  

  「但我是第一次逛揚州的廟會呀。」  

  「又不是往後就不會再來揚州,你捨不得什麼?」  

  「因為我又不是你,你出遍門遊山玩水是習以為常,而我呢……」想到含怨留在杭州的兩個妹子,她忍不住又搖起頭來。「嘖,終究還是男兒身較自由自在呵。」  

  對了,可千萬得記著替她們多挑些新鮮的玩意兒,以安撫她們的滿腔無奈。  

  聽沐心抱怨,沐天也不禁稍斂笑顏。  

  「雖然不是男兒身,可我跟爹不也盡量讓你們發揮所長?明裡、暗地都只有『支持』兩個字?」這下子可堵住她的嘴了吧?  

  這倒也是。討好的對他一笑,她不再小心眼的衝著他喳呼埋怨。  

  對她而言,離開杭州真是好事一樁,因為沿途的玩意兒又多又新鮮,著實讓她增廣了不少見識,進而也激起了胸口那份對於繪製繡樣的信心與源源不絕的想像。  

  思緒在轉動,她越走越慢,幾乎是原地踏步了。  

  「沐心?」沐天察覺到她的心不在焉,回首招呼。  

  「嗯?」  

  「怎麼又落在後頭了?」  

  「噢。」  

  「想什麼那麼專心?」  

  「別吵!」  

  聞言,沐天啞口片刻。  

  偶爾不理會她,她數落他冷漠無情,時時盯著她,她又嫌他吵。  

  帶著自嘲的苦笑,偏又無法坐視她神情恍惚,他走向她,以闔起的扇子輕敲了下她的腦勺。  

  「你是存心挑釁?老是對我嫌東嫌西的。」  

  「唉唷,你會害我忘了那個圖樣啦。」  

  「哪個圖樣?你指的是什麼?」微愣,沐天旋即回過神來,順著她焦距渙散的目光探索。「要我幫你記嗎?」  

  他的好意微微打亂了她的忖思,然後,景象化為虛無。  

  略微不滿的發出輕哼,她朝他橫眉豎目。  

  「為何瞪我?」  

  「那個圖樣在我的腦子裡,想幫著記?怎麼,你是要剖開我的腦袋不成?」  

  聽沐心的口氣,敢情她又嫌他礙事了。嘴角一撇,他苦笑自嘲。  

  「好心沒好報。」  

  「好心?我可是敬謝不敏呵。」纖指朝他的胸膛一戳,她笑嘲著。「誰不知道你向來愛鬧事,甭說幫忙,只要你別老來吵我、煩我就得了。」  

  嗟,他一番好意,反倒招她一頓好嫌?  

  收攏扇子,他沒好氣的再往她腦門輕敲一記,搖頭晃腦的越過她,示意她別發怔,快快跟上。  

  「大街上,你發愣無妨,可別礙著旁人的路。」  

  「是。」撫了撫仍舊整齊的發,她輕歎口氣。  

  反正思緒被打斷,她暫時休兵,愉悅的重拾逛廟會的興致。才兩三步路,又被東西給吸引了。  

  呵,一串串鮮紅誘人的冰糖葫蘆。  

  她想吃糖葫蘆,她愛吃糖葫蘆,她非得吃串糖葫蘆不可!  

  「姑娘,姑娘,來串糖葫蘆吧?」眼尖的小販瞧見她流連不去的視線,趕忙招呼。  

  當然好!  

  微揚的紅唇勾起稚氣的笑,沐心點頭,喉中已然輕咽起渴望,不自覺地,循聲將腳尖移了方向,她下意識掂了掂繫在左腕的荷包。  

  巴掌大的荷包是她構思的圖樣,沐荑親手所繡的,唐家姐妹合作的成品自然是精緻無比,但,這不是重點,重點在於,腕間的荷包有點扁、有點輕、有點弱不禁風……  

  這也代表,她先前擱在裡頭的甜糖、蜜果子已所剩無幾,阮囊羞澀了。  

  現在,誰也休想阻撓她買串糖葫蘆!  

  「姑娘?」  

  逐漸恍惚中,聽進小販略帶催促的笑問,她忙不迭的點頭,伸出兩根修長的纖指。  

  「我要兩串。」  

  原本只預備賺進一串的錢,這會兒聽聞竟是倍數,小販霎時笑逐顏開,嘴裡吆喝著感謝,手腳俐落的自扎得結實的茅草桿上取了兩串,迅速送到美人眼前。  

  「姑娘,您的糖葫蘆。」  

  老天,她迫不及待地想嘗嘗這甜中帶酸的糖葫蘆了!  

  付了錢,一手一串鮮紅欲滴的冰糖葫蘆,沐心笑盈盈的謝過小販,輕快的旋過身。  

  「沐天,來,請你吃……」笑容還掛在臉上,她卻傻了眼。  

  「沐天?」  

  大街上,人聲依然鼎沸,來來去去的身影如梭,卻不見熟悉了十多年的那張俊臉。  

  沐天人呢?!  


  見利劍砍來,祁天寒不假思索的將腳邊的粗棍勾起,順手揮去,堪堪擋住了凌厲的劍勢,暗咒著自己的粗心大意。  

  一出祁家堡便被人盯上了,這點,他早有所察,也略微提高提防,可萬萬沒想到對方竟然膽子大到在這麼靠近市集的地方就動起手來。  

  原以為這群人至少會等到他離造船廠更遠一些才下手,至少也該靜待地步出人潮囂擾的市集。  

  看來,他們對他這條命倒是誓在必除!  

  「可惱,他們還真會挑時間!」因為連日奔波,他開始感覺疲倦已經滲進他的骨子裡了。  

  而對方,精準地挑了這個時候!  

  腦子不住地兜過自嘲與忖思,時間卻只是停佇了剎那,憑著求生本能,他提氣,驚險萬分的衝破圍住他的一群人。  

  「祈天寒,你往哪兒逃!」  

  逃?  

  即便是身上負傷纍纍,乍然聽聞緊追在後的敵方這麼大刺刺的連聲吆喝,祁天寒仍不禁遭胸口那股猛然襲上的悶傷所擊,差點兒傾跌倒地。  

  曾幾何時,這種贏家的口吻竟然叫人搶去喳呼,此行果真應了虎落平陽被犬欺這話兒,但,能怪誰?今兒個會中暗槍遭襲,他是自找的,難辭其咎。  

  只是,這群人是誰派來的?  

  二姨娘?還是她娘家的人?  

  胸口的氣息紊亂且細碎,專挑小巷彎拐的祁天寒凝心傾聽,身後再無雜音追趕的腳步聲,不必回頭也知道自己撇開了追兵,但他因此更加感受到體力的快速流失。  

  「不行,得趕緊找個大夫看看身上的傷。」輕甩頭,他努力保持清醒。  

  否則,縱使他能幸運的逃過方纔那群人的追殺,仍是逃不過流血過多的下場。  

  可大夫家究竟要往哪兒走?  

  撐著一口氣,他踉蹌的向前蹣跚走去,就在體力潰散到虛疲時,他瞥見幾株挺直的樹,就在前頭不遠處。  

  也罷,先靠著樹幹暫歇,待順過胸口的氣息再說。  

  他緩緩吐出心中那份忐忑與疲憊,一待樹幹似乎就在跟前了,不再遲疑,他驟然鬆懈的頎長身體便悶聲向前傾倒臥去。  

  讓他先休憩一下,喘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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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6 00:13:20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急著尋兄的沐心驀然站定,蛾眉輕顰且神情微凜。  

  身後似乎有事發生!  

  有人直往她這兒來,而且不是熟人。她幾乎立即確定了這一點。  

  若來者是熟人,應會先開口喚她一聲才是,要不,輕拍一下她的肩頭也行,再要不然,起碼也會快步上前與她並行而走。再說,她初到揚州,人生地不熟,除了沐天跟隨行的小婉,她並不識得他人,又何來的熟人?  

  傳入耳裡的腳步聲沉重且不規律,像是來者不善,她更注意到開始有些驚懼的目光投向她的身後,像被嚇著了似的。  

  嚇著了?!  

  她輕凜,確實感受到身後那股突如其來罩上身的壓力,沐心不由得緊張了起來,第一個反應是逃開。  

  主意甫定,她卻來不及邁寬腳下的步伐,就遭那股壓力自身後強壓,牢牢定住了想竄逃的她,害得猝不及防的她一個沒站穩,差點就伏倒在地。  

  「呃,好重!」肩頭一垮,她的呼息也隨之中斷。  

  壓力逐漸加重,幸好她眼明手快的斜身抱住半步之遙的樹幹,緊咬牙關,轉頭向沉重的負擔凝目瞪去,望進一雙黑墨深邃卻逐漸渙散無神的眸子。  

  他,是個男人,陌生的男人!  

  她不認得他,她很確定這一點,而且,無論是受傷或是生病,他的狀況不太好,她更確定這一點。  

  「公子,你怎麼了?」先問清楚狀況比較妥當。  

  豈料,黑眸的主人聞言,才勉強的瞧她一眼,眼一閉,昏了。  

  這回當真是名副其實的泰山壓頂了!  

  「天哪!」  

  一聲慘呼,沐心心知憑一己之薄力絕對甩不開突然加諸在肩背上的重量,不得不咬緊牙根承受這龐大的男人體魄,然後,更加死命的抱住懷中那棵救命之樹。  

  幸好有人注意到她的窘境,快步趨身上前。  

  「救命呀。」自眼角瞥見幾雙破舊的鞋湊近,她忙不迭的啟唇輕喊。「快來人呀。」她好想哭。  

  「姑娘?」  

  聽到有人開口詢問,滿心急切的她想伸手去留住這開口詢問的好心人,卻不敢。因為怕手一鬆,她會穩不住自己攀住樹幹的身子,而似乎完全昏迷的他,就會整個身體趴覆在她身上。  

  到時,她的閨譽絕對受損,會真的完了。  

  「這位爺受傷了?」小心翼翼的聲音就在她耳畔響著。  

  而且不只一個人發出這種驚呼與詢問。  

  聞言,沐心幾乎想痛哭失聲。  

  這位爺受傷了?!她不相信這麼顯而易見的事實還需要問。  

  這些人難道看不出來,誰管巴在她身上的傢伙是傷是病呀?光天化日之下,他就這麼貿貿然的往她身上壓過來,然後動也不動,再怎麼說也是怪事一樁呀。  

  如果他們再不幫幫忙,傷的就不只是她背上的那位爺了!  

  心裡埋怨,她的神情越來越陰暗,也越來越痛苦,因為,背脊所承擔的重量隨著時間的拖長而呈倍數激增。  

  老天爺,好重,好重呵,她管不了那麼多了啦。  

  紅唇再啟,委屈的她終於扯開了嗓門——  

  「救命呀!」這次,她衷心的希望他們能快點兒伸出援手。  

  救救她的小命呀!  

  幸得援手數雙,沐心在極短的時間內獲得解脫,只是,那硬是巴上她的男子依舊未醒。  

  放鬆的捶著無辜受累的肩頭,  她的思緒飄向繡荷包裡的蜜果子。  

  好想吃它個幾顆噢,經這麼一仗,她的力氣有點耗竭了,得補一補呀!  

  「姑娘,這位爺該怎麼是好?」  

  別理他,隨隨便便找個泥坑將他扔了!  

  沐心實在很想撂下這麼句狠話就放手不管,只是,她無法昧著良心見死不救。  

  再說,他若真就這麼傷重不治,那她方才千辛萬苦扛著他的痛苦不就白挨了?  

  她心軟,是因為自己曾經的付出,不為萍水相逢的陌生客呵!  

  「姑娘?」  

  「麻煩各位好漢,能不能再幫個忙,將他攙到附近的大夫家?」因為別有所求,她的神態柔媚如花。  

  倒楣被他巴到了,在這麼多雙眼睛的注視下,橫豎也脫不了干係,不先替他張羅張羅,她絕逃不開這場亂子。  

  認了!  

  幾位好心人本就沒打算袖手旁觀,見小姑娘笑得甜媚,口吻酥軟,又這麼和和氣氣的招呼著,總不能眼看著她瘦弱的身子再讓那位爺壓一回吧?  

  眾人幾聲吆喝,分別抬手抬腿,迅速將昏迷不醒的祁天寒送到最近的藥鋪。  

  雖在半昏迷的狀態下,祁天寒隱約感覺得出越趨沉重的身子在晃動擺搖,刀刃劃出的傷不斷地掀起熱燙劇痛,他的身子麻了,腦袋昏眩得更凶,耳邊嘈雜聲擾,無法撐開沉重的眼皮,卻仍能捕捉那偶爾發言的清脆嗓音。  

  有個小姑娘就在身邊守著?  

  不知怎地,耳裡聽著她的嗓子,他的心悄悄的安了下來。  

  指使著七手八腳的眾人,總算將他安頓在藥鋪的臥床上,沐心呼著氣,抽出繡帕拭去額際的細汗,連瞧都不想瞧一眼害她丟盡顏面的傢伙。  

  好啦,終於將他送到大夫家,這下子可不關她的事了,她可以走了吧?  

  怎料她甫旋過身,就被個老漢攔了下來。  

  「姑娘,你上哪兒?」  

  她訝然而視。  

  啊?都送他到大夫家了,還關她的事?  

  「大夫不在呢,姑娘,你說怎麼辦才好?」眾口鑠金,又是一副唯她是問的口吻。  

  沐心神情一垮。  

  真是,她究竟是招惹了什麼牛鬼蛇神呀?  

  再次認命,她哀戚的望向大門,悶悶的轉過身,無助的眼神望著藥鋪裡的小夥計。  

  「大夫真的不在呀?」  

  「可不是嗎。」小夥計的口氣很熱絡。「他一早就被坊林胡同的林老爺請去替他們家老太爺診病,瞧瞧這光景也該回來了,姑娘再等一下就得了。」  

  等?該留下來等大夫回來的是要死不活地躺在床鋪上的那傢伙,不是她吧?  
  她真的很想走。  

  但,她被眾人的目光盯死了,走不得,只能眼巴巴的瞪著神情已經顯露事不關己的善心人士們紛紛撤兵,偏又還有一兩個死忠份子要走不走的磨磨蹭蹭,似乎很關心後續發展。  

  怎麼,是真怕她逃了?  

  無奈之餘,她只得在屋內蓮步輕移,順便將目光瞪向那討人厭的始作俑者。  

  還沒瞧清他長得是圓是扁,她便眼尖的瞥見他的手臂上有一處寸長的刀口子,正汩汩的流著血,潔淨的銀白衣袖被鮮紅的血漬染得濕透,更加怵目驚心。  

  「喝!」她嚇了一跳。  

  一直沒花心思留意他的狀況,只偏執地怪他在光天化日下撲在她身上,不意他身上的傷可也頗為嚇人!  

  她的輕呼引來了小夥計的注意,卻沒來得及留住最後一個跨出藥鋪的好心人。  

  「你怎麼了?該不是見不得血吧?」  

  她哪會這麼不中用呀,只是,這人他……他……  

  「他的傷嚴重呢。」  

  換小夥計傻眼了。  

  「姑娘愛說笑,若不是受重傷,這位爺人高馬大,又怎會好端端的暈了過去呢。」  

  這話倒也沒錯。  

  心裡點點頭,沐心沒接話,好奇的湊上前,見血仍在湧出,心中頓感不忍,不假思索的將捏在手中的繡帕紮住他臂膀上的傷口,勉強止住了如注血流。  

  「姑娘,你們是遇到仇家嗎?」  

  「不清楚。」  

  「咦?」  

  「我跟他不認識,誰知道他碰上了啥事呀。」顰緊眉峰,在小夥計的幫忙下,她奮力的翻過他的身,待瞧清了他的背,兩人不約而同的抽起氣。  

  「這位爺傷得很重呢。」  

  「是呀,的確傷得不輕。」杏眸微凜,她歎氣搖頭。「刀刀翻肉見骨,瞧這血流得嚇人,老天爺,誰這麼狠呀?」  

  下手之人絕對跟他有仇,似乎非置他於死地不可!  

  眉頭糾緊,她輕壓著他沾黏著褐血的傷口,換得他一聲痛苦呻吟。  

  「他還沒死呢。」她驚詫的輕呼。  

  小夥計聞言,當下代傷者抱不平。  

  「姑娘,你這是什麼話呀?這位爺目前是沒事,若再多流點血,他恐怕就真沒命!」  

  「這是說他最好別繼續流血嘍?」  

  「沒錯。」  

  「小夥計。你能不能想點辦法?」  

  「我?我才剛來,連皮毛都還沒學呢。」  

  沐心蹲跪在男子身側,靈巧的杏眸微閃過一抹算計,仰首朝小夥計笑得和善。  

  「你這兒該有些布料吧?」  

  小夥計也很乾脆,她話聲甫定,就見他快步走向櫃子後頭,傾身捧出一疊乾淨的棉布,邊回返邊問:「這些夠嗎?」  

  接過棉布,她目測著祁天寒呼吸淺促的胸膛。「應該夠吧?」他是壯,不是肥。  

  被衣衫覆著,雖然瞧不出他的體魄到底有多壯碩,能確定的是,絕不是癡肥成豬。  

  眉頭深鎖的她輕著手勁,小心翼翼的將它們平鋪在傷口上,一層又一層,忽然,她又嚇了一跳,杏眸瞪得老大。  

  喝!他動了。  

  原以為的將死之人竟然在轉眼間有了動作,甚至,她敢發誓,他的喉頭正咕嚕咕嚕的試圖說話。  

  腦中閃過一抹警戒,她正要抽身,一隻健臂疾展,精準的握住她的纖臂。  

  「你想做什麼?」冷不防的被人攫住了  手臂,她呆若木雞的忤瞪著眸眼仍未睜開的他。  

  頭暈目眩的祈天寒似乎未醒,卻在攫住她的手臂時,本能的側過身,將猝不及防的她狠壓進胸壑,右手纏緊她的幾縷烏絲,口中輕囈著語焉不詳的話語。  

  「喂,你這人究竟想做什麼?」  

  神志渾噩的祈天寒應不了聲,卻也沒在她的掙扎下鬆手,依舊將倏然僵凝的她緊擁在懷。  

  沐心慌了。  

  叫不理、喊不應,這人像是吃了秤坨鐵了心般的將她困在他身下,情急之下,她張口往他的手臂狠狠地咬了一口,他吃痛,終於鬆了手。  

  但因為隔著層微厚的衣料,又是拼了命的狠咬,雖然成功的讓他鬆手,可她的牙床好痛。  

  「姑娘?」小夥計的叫喚帶有責備。  

  這位爺是不對;昏了就昏了,竟然乘機死摟著人家姑娘不放,頗有存心佔便宜之嫌,可這美若天仙的姑娘也真狠,掙不開?!見張口就咬。  

  這兩口子是怎麼回事?  

  「他摟得我好痛。」瞧出小夥計眼底的指責,她支吾駁斥。「差點擠光了我的氣!」  

  事實上,跟險些被他壓斷的肋骨比起來,她狠咬他一口的牙床更要痛上幾分,牙根彷彿搖搖欲墜,可這會兒千萬不能脫口而出,會攬罪上身的。  

  她不笨,才不想自討罪受。  

  「姑娘說得是。」但他的神情表現出他並不這麼覺得。  

  小夥計認定了她是毒蠍美人!  

  了悟這一點,沐心有些羞惱。  

  「他就交給你了。」  

  「呃?」  

  「我得走了。」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她相信自己的直覺,當一個人受了傷、陷入昏迷時都還不安份的想胡來,進而使勁地對她摟摟抱抱,等他清醒時,那股蠻勁可想而知。  

  況且,他先是害她在大街上丟臉,現下又害她在這小夥計面前失態,她火他都來不及了,為何還要繼續在他身上浪費時間?  

  她還得找沐天呢,沐天比他重要多了。  

  「姑娘,你可不能走呀!」  

  這是什麼話?  

  「為什麼我不能走?」沐心有點凶巴巴的望著他,若不是控制得宜,她差點兒將手叉在腰際了。「你想攔我?」  

  「小的不敢,只是,姑娘,這位爺……他不是你……」  

  「不,他誰也不是。」似水秋眸摻進了不滿。「我說過啦,我跟他不認識。」這小夥計是沒耳朵聽嗎?  

  不認識?「那姑娘怎會跟這位爺同路呢?」  

  「誰跟他同路呀?我正忙著找人,是他莫名其妙地硬壓上我……」見小夥計越聽越顯迷糊,她焦躁的閉上嘴,歎了歎。「算啦,這事兒一時也扯不清,反正他跟我不是同路的,你聽懂了沒?」  

  他當然聽不懂,可此刻他只關心一件事。  

  人都走光了,這布錢他該跟誰討?  

  「姑娘,你不能走呀!」  

  「為何不能走?你不是說他死不了?」  

  小夥計聞言倏然愣住。  

  他是說這位爺目前還尚有氣息,但如果大夫沒及時趕回來,他依舊是生死未卜呀!  

  到時候,別說是拿不到銀兩,恐怕他還得擔心替藥鋪招了麻煩,無端端的多了具死屍呢。  

  「我瞧他的氣色雖然白兮兮,卻沒再壞下去,所以你就甭擔心了,況且,依他的這身行頭,他絕不會沒銀兩付你藥錢。」她拍胸脯保證。  

  就算他真慘得丟了命,將他身上值錢的東西搜一搜、賣一賣,連辦後事的錢也甭操心哪!  

  這種事,相信不必她提醒,一般人也應該有點常識……雖然這小夥計看起來憨憨直直,是有幾分像少了點常識的模樣。  

  「真的?」  

  「你自己瞧呀!」  

  小夥計半信半疑的打量著祁天寒,悄悄的安下了心。  

  「他看來的確是還過得去。」  

  「所以嘍。」微欠身,她打算逃之夭夭。  

  見總算沒人對她糾纏不休,沐心頭也不回地直接衝出藥鋪,沒多忖思,匆匆忙忙的便往她先前與沐天走散的方向走去。  

  一路追去,應該追得到沐天吧?  

  但,偏偏那麼巧,在她跟祁天寒「纏鬥」之際,急著找人的沐天已心焦如焚的越過藥鋪門口,四處張望的眸子沒放過任何一攤賣胭脂水粉或女人家玩意兒的鋪子,就是沒留意到一旁的藥鋪。  

  就在馬不停蹄的搜尋,兄妹倆越行越遠了!  

  「這位公子?」  

  是誰在喚?  

  幽幽回魂的祁天寒聽見耳邊有人出聲,虛麻的手臂及肩頭不停的遭人輕推,他有點懶得應,但,一下、一下、再一下,不放棄的推喚擾他安睡,渾身的抽痛令他咬牙忍住呻吟,努力地睜開沉重的眼皮。  

  「公子,醒了沒?」  

  果然,這聲音真是在叫他呢!  

  他怎麼了?  

  混沌的腦子逐漸清澄,祁天寒朝聲音來源望去,一張佈滿皺紋的敦厚老臉審視著他。  

  「您是大夫?」  

  「對,小老兒姓陳。」陳大夫明顯的鬆了口氣。「方纔小老兒已經在公子的傷口上敷了藥,應無大礙。」  

  幾個皮開肉綻的刀口子是很嚇人,但要不了這位公子的命,痛個幾天是免不了,不過他的氣息仍虛,若能好好的調養自然是最好。  

  「是您救了我?」  

  「是公子福大命大,雖然血流得凶,還不致要命,只不過,得再躺個幾天休養較為妥當。」  

  躺幾天?他連一天都躺不住了!  

  不顧陳大夫的抗議,祁天寒勉強起身,身子猛地吃痛,他下意識地以手護住胸口平復鬱沉紊亂的氣息,良久,待習慣了體內一陣陣刺骨的疼痛,他望向神情不甚贊同的陳大夫。  

  「公子?」  

  「在下祁天寒。」  

  「祈公子如果不嫌棄,就在小老兒這榻上再躺兩、三個時辰。」起碼在跨出藥鋪時,他的腳步不至於踉蹌不穩。  

  他還有信譽得顧呢。  

  「祁天寒在此謝過陳大夫。」  

  那就是不要?!陳大夫忍不住又搖搖頭。「祁公子真是個拗性的人!」  

  聽了陳大夫的淺責,祁天寒但笑不語。  

  拜刀傷所賜,躺了好一會兒,讓體力也恢復了不少。調息吐納之餘,不經意的再次感受到背後交錯著幾道泛燙的刺痛,苦笑自嘲,他低頭瞧著身上的狼狽。  
  不必思索,他便揣測得出背上的傷鐵定難看,而右臂的袖子被剪開,劍傷已被包裹妥當,但左臂的感覺就怪怪的了。跟砍在背後的劍傷比起來,這痛簡直是小  
  巫見大巫,可一旦在意,還是能感受到那份細細的隱痛。  

  袖子已被捲起,只是沒傷口卻有痛意。  

  陳大夫也注意到他的視線。  

  「祈公子怎麼了?」  

  「我的左手臂有些疼。」  

  「這小老兒也注意到了,祈公子的左臂幸而完好無恙,只不過是幾個紅印子罷了。」很奇特的紅印子。  

  不是鋒利的刀刃造成的,要他說嘛,更像是被人狠咬了一口。真是怪事,難不成這祈公子的對手竟然捨棄方便的刀劍不用,乾脆張口咬起人來了?  

  只是一個漢子怎會有如此小巧的牙口?  

  「紅印子?什麼時候有的?祈天寒仔細一瞧。  

  「公子忘了?」  

  深沉的黑眸微愣,他搖頭。  

  砍在身上的每一劍,他全都記得,可就是全然不知這紅印是怎麼留下來的。  

  紅印小小的,微呈新月狀,他不確定自己見過這類利刃的傷痕,瞧久了,更像是牙痕……  

  「那倒也無妨,瞧這印子不大,應該半天就退了。」和氣的笑著,見祁天寒預備起身,陳大夫忙不迭的轉過身拿來一物。「這繡帕也該還給祁公子。」  

  祁天寒一怔,接過精緻且柔軟的繡帕,輕輕揉搓。  

  「繡帕?」  

  「小老兒療傷時,見它繫在公子臂上……這不是祁公子的?」  

  「不,不是。」  

  「那這繡帕是誰給祁公子扎上的?」  

  祁天寒被陳大夫這句話給問倒了。  

  誰扎的?他當時陷入昏迷,又怎會清楚詳情呢!  

  「大夫,誰抬我來的?」  

  「這……小老兒只聽鋪裡的小夥計說,一群好心人將祁公子送到這兒,就全都走了。」  

  「一群路人,男的?」他低喃,若有所思的審視著繡帕,著迷且驚歎上頭精緻又不俗的繡樣。  

  隱約中,某個清脆的嗓音在腦海中浮現。  

  他的心裡有個底了。  

  這繡帕想必是某個姑娘的貼身之物。那這麼說來,他在昏迷之前瞥見的那張絕色臉蛋,還有始終在腦海中揮之不去的出谷清籟……果真曾有位姑娘伴他左右?!  

  「應該都是些熱心的街坊路人送公子來的吧。」  

  但,那位姑娘呢?  

  不必東張西望,他也知道這會兒藥鋪裡只有他跟陳大夫兩人。  

  「小夥計呢?」  

  「他不在,剛巧被小老兒遣去替林老太爺送藥去了。」陳大夫一臉的遺憾。「小老兒還囑咐他留在那裡教那些丫頭們如何煎藥,一時半刻怕是趕不回來。」  

  「這麼巧?」  

  「可不就真這麼巧!」  

  祁天寒有些無奈。  

  這也代表,縱使他想問也沒處問去,除非他能捺著性子等小夥計回來,再一探究竟。  

  他是個有耐性的人,卻不是個喜歡守株待兔的人,他喜歡主動出擊。  

  「祁公子?」  

  「時候不早了,我該走了。」  

  「可是,祁公子最好再躺個幾天哪。」陳大夫不厭其煩的再次叮嚀。「小老兒真怕公子又再暈了。」  

  「不會的。」  

  「但公子流了不少的血呢。」  

  「無妨,我挺得住。」  

  「祁公子,到底小老兒是大夫,還是你?」  

  「身體是我的,我自有分寸。」  

  是呀,瞧祁公子神清氣爽的模樣,彷彿身上挨了數刀的是別人,不是他。  

  眼看已經留不住有副牛脾氣的傷者,陳大夫放棄了。  

  他還能怎辦?總不能喚人再往這位祁公子身上砍幾刀吧!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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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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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6 00:13:53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離藥鋪不遠,就有間繡坊。  

  柔軟的繡帕在指間不住地揉搓。自他接過繡帕後,就無法讓自己停住這種行徑了。祁天寒停住步子,望著繡坊,心中有一股衝動,而他聽從心中的衝動,走進去。  

  他向來主動出擊,如今,他要找出這條繡帕的主人。  

  她是誰?!  

  老天,無論這姑娘是誰,他都有著迫不及待的好奇與再見她一面的渴望。  

  見有客上門,一位身形纖美的小娘子施施然地挪步上前,朝他欠欠身。  

  「公子需要什麼?」  

  「想煩勞姑娘一件事。」  

  「請說。」  

  「不知道姑娘是否識得這繡帕上的圖樣?」溫聲笑道,他有些難以鬆手的將手中的繡帕遞給她。  

  他炯利的黑眸死盯著她的一舉一動,像是生怕一眨眼,彌足珍貴的繡帕就這麼消失不見了,像那位姑娘一樣。  

  「這條繡帕是公子的?」小娘子打量的眼神帶點好奇。  

  「是。」他面不改色。  

  在心底,他已經將它占為已有了。  

  笑容溫婉的小娘子縱使心有猜測,聽他應得直接,也不多問,拿起繡帕細細打量,然後杏眸微睜,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帕面上。  

  「這花樣呢,挺稀奇的,應是新創的圖樣,瞧這妝花的色彩與用線,清新卻又不失富麗的貴氣,說真格兒的,倒還讓我開了眼界哩。」她歎道。  

  越瞧越有興致,她朝門口快走幾步,讓充足的光線將繡樣襯得更清晰明顯。  

  可祁天寒聽了不免失望。  

  沒見過?這豈不是代表他就這麼失了這條尋找佳人的線索?  

  「咦?」  

  聽小娘子忽然發出輕呼,祁天寒心一驚,急聲問道:「怎麼著?」  

  「這帕角的圖樣……」  

  「你識得嗎?」  

  「當然,軒昂的飛鷹仰天長嘯,栩栩如生,誰不知道這是杭州唐氏繡坊主子的標記。正巧,他們的繡品在揚州就由隔壁胡同的『孫記』負責批賣呢。」  

  「唐氏繡坊?」  

  「嗯,在江南,唐氏繡坊所出產的繡物可都是數一數二的佳品,精細百變的繡法,還有美麗新穎的圖樣,全都有著眾所皆知的獨特風格。」雖是同行,但本著商業良心,她知無不言。  

  織繡?!  

  思忖著小娘子告訴他的這個答案,祁天寒不自覺的勾起唇角,露出一抹奇特卻滿意的笑。  

  這倒算得上是有緣了,他此趟下江南,除了視察造船廠的情況,開拓新的生意觸角也是他的目的之一。  

  而絲織業就是他的首要選擇。  

  更重要的是,他原本就打算接觸的商家,除了風家,就是唐家了;風、唐兩家並列為江南繡坊的代表;看來,於公於私,他都一定得會會這唐家的主事者。  

  「敢問公子,這繡帕當真是公子的?」  

  「沒錯。」  

  鐵錚錚的兩個字,硬是將小娘子滿心的疑惑給斬斷,她乾脆將注意力再移回帕面上,仔仔細細的端詳著。  

  祁天寒沒讓她順心如意,眼角瞥著屋外的弱陽,輕咳了咳,客氣卻不失堅持地伸手將帕子自她手中取回。  

  「呃……」小娘子微怔,視線跟著繡帕走。  

  她還沒瞧清楚那上頭的繡路脈絡是怎般變化的呢!  

  看得出這位姑娘不但驚艷於帕子的針法、用色,甚至想藉機窺得其中之乾坤妙技,可是他還有事待辦。  

  「謝過姑娘。」不待她猶豫地開口挽留,他轉身走出大門。  

  停在路旁,他正打算馬不停蹄的直接殺到孫記,卻因為前頭走來的那個人而傻了眼。  

  這張清妍俊秀的臉龐,不就是他專心一意想翻找出來的人嗎?  

  可是……她竟然是他?!  

  天色逐漸暗了,沐天的心越來越慌。  

  沐心到底走到哪兒去了?  

  在揚州,她根本人生地不熟,而且不是他自誇,自家三個妹子個個都嬌媚可人,通常色不迷人人自迷……種種的揣測都叫他擔心害怕。  

  更可怕的是,聰敏卻單純的沐心有著極大的好奇心,萬一遭有心人給拐騙綁走了,尤其人是在他手上弄丟的……  

  瞬間,沐天被自己的想像嚇得渾身發顫,冷汗直淌。  

  「不行,得快些找到沐心哪!」嘀咕著,他腳步更急了。「該死的,今兒個的天色怎麼黑得這麼快呀!」  

  「請問……」  

  沐天聽而不聞,眉心一攏,伸手欲揮開擋路客。  

  「這位見台。」  

  「麻煩你讓讓。」由於心急,沐天完全不想停腳。  

  但是,祁天寒沒有閃身讓路,他穩穩的擋在他身前,甚至更朝他逼近一步。  

  這人是怎麼了?  

  見祁天寒穩如泰山的擋著路,死也不讓,沐天除了放慢腳步,別無他法。  

  「有事?」  

  「只是想問問見台,識得這繡帕嗎?」見他模樣急躁,祁天寒乾脆直接切入主題。  

  歎了歎,沐天不得不完全停住腳。  

  除非他能三兩下便撂倒這位體魄頎長健壯的公子哥兒,否則,他絕對無法越過他揚長而去。在快速的瞄過他的高個兒後,沐天知道自己完全沒有把握。  

  「什麼帕子?」漫不經心的問著,他望向輕展在祁天寒手中的帕子,倏然一愣。  

  隱隱透著馨香的嫩藍軟帕在沐天眼前晃動,那抹清香很熟悉,而繡帕上的圖樣他也很眼熟,不由自主的湊向祁天寒,瞪著那條帕子。  

  是沐心的帕子,她的貼身之物,他不會認錯。  

  「你打哪兒拿到的?」他沉聲問。  

  怎麼沐心的繡帕會在一個陌生男子的手裡?他滿心疑惑不解。  

  聽出他口氣中的疑問,祁天寒不覺挑了挑眉,並未回答,反倒搶白他一句。  

  「不是你留給我的?」  

  什麼?這帕子是他留給他的?  

  強迫斂起倉皇的心,沐天鎮定的打量著這位不速之客。  

  自他略微凌亂的束齊黑髮向下審視到血跡斑斑的月白銀衫,再瞧向他腳下的真皮軟靴,目光在精緻的鞋面上多兜了一眼。  

  幾眼的揣測,憑藉著多年來多少因三位妹子們投入於織坊生意的經驗,他判定,這男子雖然此刻外表狼狽,但絕對是富貴之人。  

  而他手中卻有沐心的貼身之物?  

  「這帕子不是兄台的?」祁天寒再問。  

  「是我的,是我留下來的,沒錯,可以還我嗎?」唐沐天規避重點,只求能盡速解決這樁麻煩事。  

  雖然他尚不清楚來龍去脈,但幾乎可以確定的是,這男子絕對曾與和他走散的沐心照過面。  

  無論如何,在沒摸清楚他的底細之前,他決定暫時隱瞞沐心的身份,還有,先把沐心的帕子拿回來再說。  

  「還你?」  

  「物歸原主,天經地義。」  

  話雖沒錯,但,祁天寒怎肯輕易放手。  

  狐疑的利眸凝望著沐天,他笑問:「見台,這果真是你的?」  

  「沒錯!」  

  沐天應得信誓旦旦,只是,祁天寒完全不信。  

  除了他閃爍、像是在隱蔽什麼的眼神讓他起疑,另一個疑點在於他身上的味道。  

  昏迷不醒之際,他始終嗅進一抹蠱魅著心魂的橙香脂粉味,因為那淺淺幽香縈繞不去,所以,即使是處於神智渙散的狀況下,腦海卻死鎖著這味道不放。  

  而這位見台身上灑著陽光的汗味,不嗆鼻,卻完全無法與他腦海中的味道相合。  

  然後,就是那張臉。  

  不知為何,就算只是茫然的一瞥,他依舊能輕易地描繪出恍若夢境中的那張絕艷臉蛋,晶瑩澄透的靈眸,彎俏微揚的柳眉,嬌媚且端莊的顰眉神情……嵌在記憶中的是這張臉,他確定。  

  可是,他發誓,曾伴在身邊的絕對不是這個人!  

  因為他夢境中的臉蛋雖然漾著輕郁,仍難掩柔媚可人,而眼前的兄台的確與夢中佳人五官神似,卻有著十足的陽剛味。  

  「繡帕可以還給我了嗎?」天蒙起了黑幕,沐天忍不住開口催起陷入沉思的祁天寒。  

  「不。」  

  沐天愣住了。  

  「不?」  

  「請問你是何時留給我的?」  

  「就在前不久。」虧沐天機靈,應得極快。  

  沐心與他失散沒幾個時辰,所以這個答案絕對錯不了。  

  祁天寒無話可說,偏仍不死心。  

  「再問兄台,你是如何將它留在我身上的?」  

  「呃……」呆了呆,眼角瞥見他的手臂帶傷,沐天驀然靈光一閃。「你受了傷,我拿它替你止血。」  

  看來,就是這個因素,沐心才會將繡帕留在他身上。  

  「既然是兄台親手將它繫在我的臂上,又為何會不認得我?」  

  當下,沐天被他問倒了。  

  他說的沒錯,若真是他親手所為,又怎會認不出他來?  

  正絞盡腦汁想對策,天空驀地響起熟悉的長嘯,沐天心一動,疾抬眼,遙見停佇在樹梢的雙鷹不約而同的展翅向東齊飛。  

  難不成是沐心在召喚它們?  

  心口一凜,他顧不得眼前死都不肯將繡帕交還的男子,迅速奔向繫在街尾的駿馬,矯健的攀躍上馬背,一拉韁,循著雙鷹的方向馳追。  

  這是怎麼回事?  

  疑惑未解,對方就突然轉身就跑,連帕子也不討了?  

  祁天寒雖然被沐天的動作搞得一頭霧水,卻也不想放棄這條絕對能追索到佳人的線索。  

  二話不說,他疾步追在沐天身後……  

  如果不是因為天快黑了,沐心不會越來越心慌無措。  

  如果不是因為心慌無措,她也不會嚴重地擔憂起自己的處境。  

  如果不是因為擔憂過度、冷汗直冒,她也不會嚇得直掀起衣襟,摸索著……咦?氣息猛然一窒,蔥白十指摸得更急了。  

  帕子呢?  

  她的繡帕不見了!  

  傻愣愣的杵在前後皆茫濫的黃土坡邊,沐心的心跳幾乎停了,盤據在胸口的無措猛然攀升,一臉哭喪。  

  「帕子是什麼時候弄丟的?」怎麼她都沒印象?  

  恍若天塌下來了,她的喉頭被淚水梗住。  

  本想著,若真再找不到沐天,她乾脆就一路找回客棧,守株待兔就得了,不料,她不但找不到客棧,這會兒還無緣無故的丟了隨身的繡帕!  

  「這該如何是好?」她好想哭。  

  柱子似的僵了半晌,好不容易強自定下神來,拚命的回想,這才恍惚記得,她的繡帕前不久被她繫在那個陌生男子的傷臂上。  

  老天爺,她逃得太快,忘了取回那條繡帕啦!  

  「呼,原來不是無端丟了帕子。」苦著臉,她哀歎。「希望他不是那種凡事都追根究底的人,此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呀。」  

  只不過,心中難免會捨不得,那是她最喜歡的繡帕呢,可如今她巴不得他在清醒後,乾脆隨手扔了她的帕子。  

  但,萬一他的確對繡帕視而不見,卻對臂上的那口牙痕記憶深刻呢?  

  萬一他偏偏就是那種打破沙鍋問到底,死都要得知來龍去脈的人呢?  

  她不想招惹恩怨,但是,她也很難忘記,自己在情急之下狠咬了他一口。  

  「這麼失態的舉止,怎忘得了呀!」她歎道。  

  其實,這也無妨,反正他當時昏迷不醒,絕對不會知道這件事,但壞就壞在還有個小夥計在旁邊盯著她的一舉一動呀。  

  小夥計絕對會跟他透露的。  

  絕對!  

  「噢,我的腦袋好痛!」一手撫揉著額頭,她無意識地拍拍胸口順著那裡鬱結的悶氣,忽地觸到了掛在胸前的鷹笛。  

  鷹笛?  

  阿弟!  

  靈光一閃,她啞然失笑。  

  好傻,她怎麼這麼呆,怎會忘了它們爺兒倆也跟來了呢?  

  就算她與沐天找不到彼此,可是只要能召來它們,沐天瞧見了,就一定會緊隨而來呀!  

  「平白浪費了這麼多時間憂心忡忡。」她搖頭,自嘲的苦笑。  

  她鼓足氣,拚命地將鷹笛吹得又長又響,然後,勉強抑下心頭的緊張,捺著心慌等待援兵。  

  凌霄跟阿弟一定會聽到鷹笛,而沐天也應該會看到它們前來吧?  

  她等著,覺得時間過了好久好久。  

  就在她的心又開始發慌,空中突然傳來一前一後的尖嘯,繼而,急切的馬蹄聲傳進她豎得直直的耳朵裡。  

  她不覺笑開了顏。  

  「沐天來了!」  

  果不其然!  

  雄健的鷹影才雙雙疾掠過她眼前的天空,遠遠地,已然有馬匹狂奔而來,馬背上催著馬兒健步飛揚的可不就是汗水淋漓的沐天。  

  老天爺,真成了!  

  眸中閃爍著欣喜的淚光,她幾乎雀躍的跳上天去。  

  「沐天!」  

  不待馬兒停穩,沐天飛身躍下馬背,三兩步就衝到妹子身前,一臉的擔憂,也一臉的火氣。  

  「該死,你給我跑到哪兒去了?!」  

  「你給我跑哪兒去了?!」  

  除了沐天的那句詛咒,兄妹倆見面的第一句話竟然一模一樣,喊完,四目相望,兩人不由得噗哧一笑。  

  「討厭啦你,學我說話。」  

  「誰學你啦?」快速的審視她一圈,見妹子慌雖慌,眼眶也泛紅,所幸是完好無缺,他總算安心了。  

  「你做啥不聲不響的跑開呀?」  

  「我跑開?跑丟的人是你吧!」沐天沒好氣的用扇子輕往她腦勺敲了一記。「這次又是不小心被啥玩意地引開了?」  

  「我才沒有。」  

  「是嗎?」  

  粉頰鼓成蝦蟆臉,她狠瞪著他,想笑,卻不肯放鬆面肌,怕破壞了她強裝的怒氣。  

  沐天也不逗她,他只是滿心好奇。  

  「說吧。」  

  「你要我說什麼?」  

  「這次你又被啥事引開了?」  

  「就說了我沒有呀。」  

  「沒有?」誰相信啊?  

  在沐心走失前,一條大街那麼熱鬧,她就停了好幾處,要說不是因為新奇玩意兒引她留步,他才不信。  

  「說沒有就是沒有嘛。」不滿他的懷疑,她跺跺腳,繫在皓腦的繡荷包沉甸甸的晃著。  

  「嘖,差點兒忘了。」  

  瞧她突然興高采烈的掏出荷包裡的竹棒遞來,沐天接過手,好笑的瞪著串在竹棒中間的那兩顆小紅果。  

  「這什麼?」  

  「冰糖葫蘆啊,你是沒吃過呀?」她話中仍帶有淡淡抱怨。「就是因為停下腳來買它,所以才會被你甩得遠遠的。」  

  能不怨嗎?一眨眼的工夫,就害她擔憂受怕了幾個時辰,她嚇都嚇死了,還以為自己悲慘的流落異鄉了。  

  她身上只有一些銅錢,恐怕連客棧的錢都付不起呢!  

  「原來禍首是冰糖葫蘆呀,這就難怪了,可哪家的冰糖葫蘆一串只兩顆?」  

  「咱們唐家的呀。」沐心理直氣壯的揚高下頷。「誰叫你走得那麼快,我才拿到手,一轉身,就不見你了。」  

  這麼說來,真是他的疏忽了?  

  「我以為你跟上來了。」  

  「我以為你貼心的杵到一旁等著我呢!」  

  「所以你急呼呼的追著我,沒等人家將果子全都串上去?」沐天糗道。  

  一心掛念的妹子既已無恙,他的心情頓然開朗。  

  「才不呢。」她明眸帶笑,卻笑得有些靦腆。「我急著找你,一時嘴饞,所以就吃了它。」  

  「那怎麼還有兩顆?」  

  「來不及吃完嘛。」呵呵。  

  沐天陪著妹子一塊兒傻笑。  

  「這是剩的?」  

  「即使是剩的,它仍然是冰糖葫蘆呀。」見沐天動口不動手,她也不客氣,搶過來,反手就咬了一顆入嘴。  

  「不是給我的嗎?」  

  「橫豎你也不愛吃。對吧?」  

  「你呀,貪嘴的丫頭!」  

  她只笑不語,嚼著甜食,心定了,安然愉悅的視線這才留意到除了沐天之外的動靜。  

  有人影,沐天帶個人來了?  

  「你把小婉也帶來了?」方纔,她的眼中只有沐天,別人全都是煙幌子,她視而不見。  

  「小婉?」沐心在說什麼?「你不是囑咐她在客棧等著?」  

  咦,像樹幹般站在後頭的人不是小婉?  

  好奇的望向沐天身後不遠處,待瞧清了那張笑得沉穩的臉龐,沐心像被雷擊中,杏眸半瞇,咬碎的酸甜果子卡在喉頭,她有些不滿的瞪向沐天。  

  「他是誰?」她口氣不掩懊惱。  

  她跟這人還是不認不識,但,他曾遭到刀光劍影的要命襲擊,這是錯不了的事實,所以,再傻的呆子也知道他八成被麻煩事纏身,如今,他又竄入她的視線裡,還笑得若有所思。  

  他究竟是誰?又怎會跟沐天同行?  

  老天爺,她到底避不避得開他呀?!  

  一路尾隨的祁天寒幾乎只落後沐天幾個眨眼的工夫。  

  可他善解人意的沒急著上前去攪和他們的重逢,無意識的將柔軟的帕子纏繞在指間,他安心的杵在稍遠處,打量著神情已不復見焦躁的沐天,還有她。  

  他們是兄妹,沒有人會錯認他們之間的血緣關係。  

  而這也說明了一切。  

  「難怪我亮出繡帕時,他會語多保留。」低喃自語,祁天寒將繡帕湊近鼻端,嗅著那淡淡橙香,心滿意足。  

  他矢志找出繡帕的主人。  

  如今,他找到了,不是嗎?  

  既然如此,急什麼急,反正她跑不掉了。  

  思及此,俊朗深沉的臉龐不由自主的揚起了愉悅之情,至於如影隨形的火熱刀傷,早就被拋到九霄雲外了。  

  「誰呀?」  

  「還誰,就他呀!」  

  聽出妹子口中的埋怨,沐無驀然回首,自然瞧見了神情安逸的傍在駿馬身側的祁天寒。  

  「咦?」  

  「這聲咦代表什麼?」  

  「真是個不容易死心的人。」雖然犯嘀咕,他心中不禁起了佩服。  

  那時一心擱在妹子身上,他壓根忘了還有這號人物尚未處理,可他怎麼也跟來了?  

  真是……讓他無話可說。  

  「他是你的朋友?」  

  沐天搖搖頭。「我根本不認得他。」  

  「不認得?既然與他不認識,為何領他一塊兒來?」  

  「你也不認得他?」他脫口問道。  

  雖然大致揣測出沐心與對方的梁子是怎麼結下的,可是,沒經過證實也不能作準,但貼身繡帕既然被人家扣在手上,沐心好歹該會認得他才是,偏偏又不像那麼一回事。  

  還有,他又為何死揪著那條繡帕不放?再美、再細緻,也不過是條帕子罷了。  

  先學著沐天搖著腦袋,忽地,沐心的頭又微點了點。  

  「這人嘛,我是不太記得他的長相,但我記得那雙眼。」  

  「他那雙眼?」  

  「嗯。」她肯定的點點頭。「這人可真奇怪,連快昏死過去,他那雙眼都非得再瞪我一下,才肯闔上呢。」  

  那眼神黑黑亮亮又深幽幽地,活像要看進她的心坎似的懾人。  

  即使他當時幾乎稱得上是要死不活了,她還是被他那一眼給瞧得怔忡恍惚,好半天過去心口兒依然亂糟糟,像闖進了什麼異物。  

  「他瞪你?」沐天沉思著這個字眼。  

  這麼說來,沐心果然是認得他。  

  沐心輕蹙起眉心,懶得費神解釋,因為她的心思全都擱在那條繡帕上。  

  抬眼望去,她瞧見他手中有條繡帕。那是她的繡帕,這一點無庸置疑。他將它捏在掌心,像是……像是那條繡帕已然是他的所有物了!  

  不知怎地,瞧著他狀似無心的宣告,她的心中五味雜陳,竄過一陣悸顫。  

  「沐天,替我將繡帕討回來啦。」跨近他一步,她輕扯著他的袖子,小聲要求,忍不往又瞪向祁天寒。「那條帕子是我的。」又不是他的。  

  喝,這人真……真是過份,還好意思直衝著她笑!  

  在大街上,他連聲招呼都沒打就巴到她身上,差點兒壓死她,還有他在藥鋪不由分說強箝住她的荒唐行徑,一想到這些事,她就有股將他的笑容扯爛的衝動。  

  可偏偏她一個姑娘家,怎能在眾目睽睽之下跟個男子拉拉扯扯,像那記狠咬,明明是他有錯在先,攫住她不放,她動了口,卻心懷內疚。  

  真令人惱怒!  

  「就像是我虧欠了他什麼似的……」  

  「你在咕噥什麼?」  

  沐天的話讓她微怔,半晌,才領悟到自己竟然出了聲,氣息猛然凝窒,她的臉頰泛起誘人的淡霞。  

  「既然知道是咕噥,那你也該知道是你聽不得的話。」她下意識地將慍怒盡顯於外,眸光直射向那罪魁禍首。「那是我的繡帕,你去替我討回來啦。」  

  姑娘家的貼身之物落在男子手裡,這若傳了出去還得了呀!  

  「我討過了。」  

  「啥?」  

  「他先前攔下我時,已然招搖過你的繡帕啦。」沐天也很無奈。「他不肯還。」  

  沐心聞言更是恨得牙癢癢的。  

  這個壞傢伙,他就這麼迫不及待的破壞起她的閨譽?  

  招搖著帕子四處攔人就問,萬一沐天不是她的兄長呢?她豈不是含冤莫白了?想到就不禁又有氣。  

  「攔下你,又不肯還帕子,他想做啥?」  

  「應該是想要確定我是不是你吧。」沐天瞭然地笑道。  

  無論對方是否已看出他們的關係,可他已經能確定,繡帕是沐心在無心中遺留在他手上的。看沐心氣得咬牙切齒,八成是惱極了那男人的陰魂不散。  

  呵呵,這下子可有得瞧了。  

  「我跟你怎樣,關他屁事呀?」她心中越惱,口氣也就越沖。「你跟他討,然後呢?」  

  喲,他先前不是說過了?  

  「他不肯給。」他不厭其煩地重複一次。  

  「不肯?這人……他怎能這樣?」聞言,她的頰又鼓得像只蝦蟆,氣惱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繡帕上,縈繞在心口的悸顫驀然加深。  

  「沐天——」  

  沐天知道她的意圖,雙肩一聳。  

  不是他坐視不理,而是對方的態度擺得很明白,要繡帕歸主?那是門兒都沒有的事,所以他不想再去碰釘子。  

  沐心是繡帕的主子,她開口,好歹也較師出有理呀!  

  「沐天,你堂堂男子漢,又是我的兄長,替我出頭是天經地義的呀。」  

  不愧是同胞所生,這四個字,他前不久才跟對方說過呢。瞟了眼忿忿不平的妹子,沐天不禁笑開了顏。  

  「可繡帕是你的呀。」  

  「什麼?」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沐天這是在與她撇清關係嗎?  

  「你自己去討。」  

  「我不要!」  

  「為什麼?你的膽子呢?」  

  「被你給氣跑了。」微咬牙,她強迫自己網開一面。「算啦,既然他窮得少,那麼條繡帕,那就給他吧。」頂多若有人問起,打死也不承認那帕子是她的不就得了?  

  總之,能避開他就避得遠些,免得麻煩纏身。  

  但沐天不這麼想。  

  他知道沐心打著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的主意,怕只怕她想息事寧人,無牽無扯,對方卻不這麼打算,瞧瞧他對沐心目不轉睛的專注神情  

  耐心的等著,見他們兄妹倆的竊竊私語似乎告一段落,祁天寒輕拍著駿馬的頸項,悠閒的走向他們,準備反守為攻。  

  兄妹倆互換一眼,沐天的笑顏未斂,但眼底泛起謹慎的戒備,正面迎戰;而沐心輕抿著紅唇,心跳猛然加速,她不由自主地朝沐天跨一步,兩人貼的極近。  

  無論他究竟想怎樣,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堅定讓她覺得緊張。  

  很緊張!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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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抬眼朝天望去,祁天寒有些心神不寧。  

  這烈陽移得還真慢哪,這般龜行,要到何時才到正午時分?  

  他等得有點兒不耐煩了。  

  洪驊看出了他的分心,輕咳了咳,拉回他的注意力,似笑非笑的重複著先前的話題。  

  果然,祁天寒的注意力集中了。  

  「不是同夥?」他微訝。  

  「沒錯。」  

  「查出是誰指使的嗎?」  

  「一幫人是趙金榮買的殺手。」  

  「意料之中。」無奈的喝口茶,他再問:「那另一幫人呢?」  

  「尚未查出來路。」  

  這又讓祁天寒面露驚詫。  

  「查不出?」  

  「全都是生面孔,得花上一些時間。」依他推測,八成是從大漠請來的。  

  聞言,祁天寒沉吟,沒作聲。  

  洪驊是個值得信任的朋友,也是他手底下最頂尖的探子,機敏能幹,身手更是了得,那天,他會落單,進而著了那夥人的道,是因為他將洪驊支開,要他摸清楚膽敢在他背後扯造船廠後腿的人是不是趙金榮。  

  而洪驊雖沒來得及與他並肩抵抗,但他達成任務,也一併揪出襲擊他那夥人的底。  

  只是,始料未及的是,那天堵上他的竟是兩伙人,互不相識,可目標皆是他。  

  「主子,你認得他們的招式?」  

  「不,一招一式全都陌生得很,下手卻夠狠厲。」他搖頭自嘲。  

  「我呢,只得孬樣的逮了個機會落荒而逃。」  

  背上的傷口得再過幾天才能癒合,熱痛雖然不再,卻騷騷癢癢,難受得很。  

  「那是自然。」跟他交情已深的洪驊冷笑附和。  

  「誰叫主子落了單,以致孤掌難鳴呢!」  

  祁天寒不會聽不出他的嘲諷,不以為意的聳聳肩。  

  「是我大意。」  

  「主子知道就得了。」  

  他依舊是那副冷笑。  

  那天,他根本就不贊同主子的主意。  

  出門在外,尤其他們這趟南下也沒帶幫手,就他們兩人,一分散,更容易遭人突襲,更何況他們壓根沒料到會臨時多了另一夥人攪進來惹事。  

  無論主子的身手再如何了得,也難擋蝗蟻般的敵手連番突襲呀!  

  「你的笑容令我汗顏。」像是譏他活該被砍。  

  「還有沒有隱伏未出的角色?」  

  「你嫌他們人不夠多?」  

  「我只擔心自己的命夠不夠硬呀。」不經心地朝高懸的烈日投去一眼。「真沒想到,我的項上人頭這麼多人想取。」  

  難怪那天儘管他奮力擊退了許多人,還是寡不敵眾。  

  「主子,你的項上人頭的確值錢。」  

  祁天寒立即聽出了他的言下之意。  

  「趙金榮又提高價錢了?」  

  「主子聰明。」  

  笑了笑,他將涼茶注滿空杯,順便也替洪驊斟滿。  

  若他沒猜錯,那幫生面孔鐵定是來自大漠的殺手,洪驊也一定心裡有數,能讓一干高手千里迢迢趕到江南殺人,這賞金之高,可想而知。  

  即使洪驊沒挑明這點,他也約莫揣測得出。  

  飲口茶,他琢磨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趙金榮的手頭不是挺緊的?」  

  「趙家在周轉上的確是出了大問題。」  

  「看來他快狗急跳牆了。」他前些時候的策略奏效了。  

  「可不是嗎,所以他更覬覦主子造船廠的生意呀。」  

  洪驊也不催他下一步該怎麼做,安心剝著那盤紅泥花生。  

  祁天寒的心情的確是挺複雜的。  

  趙金榮視他為眼中釘,早已經是公開的秘密了。  

  祁家堡是塞北的第一大堡,或許該說,這個榮稱已然失而復得。  

  憑藉著先祖的偌大遺業,祁家堡的勢力擴展得相當迅速,然後,成功的開採了數座礦山,幾座頗具規模的冶鐵場更奠立了祁家財富的根基,直到二姨娘趙敏芬嫁人祁家,不到十年,一切的榮景逐漸成了鏡花水月。  

  對於祁家老爺看上大女兒,趙金榮沒掙扎多久,就允了這樁年齡差距甚大的親事。原本,他指望精明幹練的女兒能暗地牽制祁家擴展生意的腳步,甚至乘機斬斷祁家的財路。  

  而趙敏芬也幾乎成功了。  

  曾有一度,祁家堡的各項生意岌岌可危,老爺子更因此而一病不起,拖不到一年便撒手人寰。  

  當時,未滿二十的祁天寒硬扛下了這個重擔。  

  將近十年的勤奮經營,憑著他不服輸的毅力與獨到的經商眼光,祁家堡在他的努力之下重新展耀光芒。  

  他知道這一、兩年來,趙金榮處處找他麻煩。甚至到了欲殺他而後快的地步,著實惹惱了他。  

  若不是當年允諾過只剩一口氣的爹,不到忍無可忍,他絕不對趙家大開殺戒,否則,趙家的生意早就沒了。  

  對於趙金榮的得寸進尺,他姑且再忍忍。復仇的網若收得太快,還有啥樂趣可言?但,另一夥殺手是誰找來的?  

  除了趙金榮,還有誰這麼想要他的命?  

  專心過濾著心中的嫌犯,祁天寒的神情已見凝重,半晌,眼角瞥見洪驊悄然起身,似笑非笑的望著他。  

  「你要上哪兒?」  

  「四處晃晃。」  

  四處晃晃?「怎麼,又有岔子?」  

  「不,有人找你。」  

  是誰?  

  洪驊的身影才退開幾步,隨著一串快步聲,淡淡的沁涼橙香飄進他的鼻梢,他情不自禁的放柔緊凜的神情。  

  原來是沐心到了!  

  沐心的腳步總是輕盈明快,而他百聽不厭,人未到,嬌脆帶笑的嗓音已搔進他的心裡。  

  「你倒是挺清閒的嘛。」  

  「清閒?佳人遲遲不來,令我不禁因為等待而心憂難安哪。」擱下茶杯,他笑望著跑得嬌喘不已的她。  

  「你一路趕來的?」是為了想早點兒見到他嗎?  

  昨兒個,他強行介入他們兄妹的揚州之行,約他們今日晌午一塊兒用膳,而今,時候未到,她就先獨自赴約,這其中的含意他的胸口冒起了自大的愉悅。  

  為了見他,所以她才跑得這麼急?  

  「我一路趕來?」  

  「不是嗎?」  

  「算是,也不是。」  

  祁天寒對她的回答有些失望,替她倒了杯涼茶,忍不住問:  

  「這代表是還是不是?」  

  嫣然淺笑,因為胸口仍喘,她仍站著,沒如他所願的給予解釋,反倒提出了疑問。  

  「方纔那位公子是你的朋友?」  

  「你瞧見了他?」  

  「嗯。」沐心端莊優雅的坐上木椅,捧起涼茶的動作卻少了幾分優雅,多了點率性,見他依舊在笑,便不管三七二十一的連飲幾口。「好渴。」  

  「既然渴,為何不早些進來?」  

  「瞧你們聊得起勁,怎好打擾呢。」  

  「我不在意。」  

  「可我在意呀。」挑挑眉,她正經八百的咳了咳。「說不定那位公子他也在意呢。」  

  「他不會。」  

  「話都由你說,既然他不介意,那為何一見我來,他就急匆匆的走了呢?」  

  「他有事要辦。」  

  「呵呵。」她才不信。  

  祁天寒看出了她笑容裡的陽奉陰違,苦笑搖頭,見她咕嚕咕嚕的將茶一飲而盡,他為她重新斟上涼茶,忽地想起一事,不覺擰起眉心,疑惑驀起。  

  「唐兄怎麼沒陪著你?」  

  「他呀?誰知道他逛呀逛的逛到哪兒去了。」  

  沐心鼻頭微皺,一派瀟灑的俏模樣,偏偏頰上飛染的微紅壞了偽裝。  

  唐沐天不見了?!  

  凝望著忽然只顧著喝茶的靦腆笑顏,他驀地靈光一閃。  

  「是你又走丟了吧?」  

  「才不,我怎麼可能會走丟呢?」她強辯。  

  觀她言行,祁天寒幾乎可以斷定自己的揣測無誤。  

  「算你聰明,還知道先上這兒來找我。」  

  「找你?」噗嗤一笑,她嘴快的道出答案。「我找的是沐天,只不過遠遠的瞧見了你同人在這兒喝茶,害我不自覺的渴了,就先過來喝杯涼的再說嘍。」  

  這麼說來……  

  「你是湊巧見著我?」  

  「可不是嗎,沒沐天帶著,我哪找得到路呀,連沐天我都找不到呢。」三兩口又將茶飲盡,她應得理直氣壯。「待會兒,我還得再出去將他翻出來。」  

  祁天寒聽得俊顏一垮。  

  敢情是因為口渴了,所以她才誤打誤撞地找上了他,而不是專程趕赴他的邀約?  

  「已近晌午,你不餓?」  

  「餓呀。」  

  「或者,先叫些吃的填飽肚子……」他不動聲色的提醒她,別忘了今天的午膳之約。  

  他寧願放無辜的唐沐天在外頭當無頭蒼蠅,也希望能與沐心有更多的獨處時間。  

  「不。」  

  她斬釘截鐵的謝拒了他的好意。「喝了茶,我就要走了,沐天比吃的更重要。」  

  無奈的盯著她不以為意的為自己又斟滿了茶,心滿意足的喝著,眼中只有那壺該死的涼茶,完全沒有他。唉,不可否認,他的心裡湧起一絲失望。  

  即使是在家道中落的那一年,年方弱冠的他都還不曾遭人如此漠視,他只需斂起笑容,旁人莫不閃避丈遠,就怕遭他冷眼所傷,而她卻視他為無物?!  

  初次嘗到毫無份量的配角滋味,尤其這味兒是她賞的,他胸中真是五味雜陳。  

  稍晚,滿頭大汗的沐天也趕到了。  

  他並非趕來赴約,而是因為跟一早嚴拒小婉隨行,少個人注意的沐心又走散了,心慌意亂,尋到飯館不遠處時,不經意地想到晌午之約,又想到若有祁天寒的幫忙,多一個人就多一分機會盡快找到妹子,才走向飯館。  

  遠遠的,他就看到十分熟悉的身影,快步衝進飯館,口未張,瞧見祁天寒果然在座,而端坐在一旁,好整以暇喝著涼茶的,不正是他一心尋找的正主兒?  

  該死。她竟然先來赴約了!  

  「沐心?」他很想揍人。  

  而這倒楣鬼……算啦,待會兒再另擇教訓的人選,他對自個兒妹子下不了手。  

  沐心不知自己已然逃過一劫,抬起眼,見沐天竟找來了,她朝他笑得甜甜蜜蜜。  

  「呵呵,真是心有靈犀,我正想著喝完這杯茶,解了渴,就再去街上找你,可你就找來了。」  

  找他?就憑她?!  

  沐天苦笑連連,拭著額頭的汗水,拳頭依舊握緊。  

  「你在這兒。」他勉強鬆開拳,旋即又忍不住握緊。  

  「是呀,走得好累,先進來喝口茶,歇歇腳。」  

  聽她應得悠哉,沐天心裡替自己大喊委屈。  

  她累了,先歇歇腳,而他呢?為了找她都快跑斷一雙腿啦!  

  還是好想揍人,怎麼是好?  

  「沐天,你好像很生氣,誰惹了你?」  

  除了你,還有誰有這麼大本事?  

  狠瞪著妹子,他也不待祁天寒招呼,自行入座,不掩埋怨的嘀咕起來。  

  「好妹子,就算急著跟祁兄碰面,你好歹也跟我打個招呼再走吧。」  

  「急?」她一臉詫異。  

  而祁天寒心情反倒很好,眉眼皆泛起笑意,忙不迭的替他斟茶,降降他的怨氣。  

  沐天的抱怨,他很中意聽!  

  「我才不急著見他呢。你們是怎麼回事?一個說我趕著來,一個說我急著來,我說呢,你們都說錯啦。」睨著祁天寒一臉的怪笑,她不禁挑眉問道。「你笑啥?」笑得她又開始緊張了。  

  聳聳肩,祁天寒才不想破壞現在的好心情,多說多錯呀。  

  沐天可沒他這層顧慮,一如沐心初衝進來時的情況,他連喝了兩杯茶後,淺啜著第三杯,這才開始追根究底。  

  「要不,你們怎會坐在一塊兒?」  

  「別瞧我,我一直在這兒等著你們來。」一句話,祁天寒撇清了關係。  

  祁天寒沒說錯,是她找上門來的,可她怎麼聽,就是覺得他話中有活,偏又捉不到縫兒查問。  

  下頜微斜,她瞪著茶碗分心思忖。  

  「沐心?」  

  「嗯?」  

  「你還沒說怎麼會在這兒呢。」  

  「你不見了,我在找你時湊巧見著他,就進來先討杯涼茶喝。」怎麼,她喝口茶而已,不行嗎?  

  「這麼巧?」  

  咦,沐天的口氣很怪,就跟祁天寒臉上的笑容一個模樣的怪。  

  「你呢?怎麼你也會在這兒?」沐心反問。  

  「我是恰巧經過這兒,想找祁兄一塊兒去找你。  

  「唷,  這麼巧?」  

  「可不就這麼巧嘛!」  

  「那話說回來,你能恰巧經過,我就不行?」哈哈,她逮到他的話柄了。  

  「我會走進來,是因為我記得祁兄的邀約,猜測他應該已經到了。」純粹是想多個幫手,如此罷了。  

  邀約?  

  她這才想起,隨即又多了個反駁的理由。  

  「他邀的是咱們兩個人耶。」沐心不滿地補充說明。  

  「你能記得,我就不能?」  

  「真的?你記得飯館的位置?」他才不信。  

  聞言,她頓然語塞,眼角瞥見祁天寒打趣的眼神,下意識朝沐天輕逸出一抹狠笑,強詞奪理。  

  「就算不記得又怎樣?我一樣找著啦!  

  「那是你運氣好。」  

  「所以我說是湊巧,湊巧呀!」她狠笑加深,連白牙都微露。  

  沐天真是討厭,他有必要在外人面前拱出她的缺點嗎?  

  見兄妹倆說呀說的就互瞪起來,誰也不肯先喊輸,祁天寒笑咳一聲,溫聲插話打起圓場。  

  「你們既是同胎所生,心思自然轉的是同個方向了。」  

  不約而同,兄妹倆將臉轉向他,異口同聲道:  

  「你別插話!」  

  劍眉一揚,祁天寒從善如流,不再打擾兄妹倆的唇槍舌劍,舉手喚來夥計,嘴角浮起微笑。  

  呵呵,真不愧是同胎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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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6 00:14:33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從客棧踱出來,一如數天來的習慣,祁天寒刻意的放慢步伐,伴著沐心邊逛邊聊,耐性十足。  

  至於沐天,祁天寒全然不在意他走到哪兒去了,反正他總是會跟上來打岔——  

  在最不恰當的時候!  

  哼!  

  跟在他們後頭的沐天分毫未減的接收到祁天寒投來的嫌惡眼色,懶懶的掀了掀眼瞼,肚裡暗笑。  

  喲,祁兄又朝他臉白眼耶!  

  無意中回頭的沐心眼尖的捕捉到兄長眼底的竊笑與不懷好意,怔了怔,她脫口問道:「休天,你在笑什麼?」  

  「沒事。」  

  「真的嗎?」她更狐疑了。  

  不會是撞邪了吧?祁大哥成天望著她笑,笑得她六神無主,現在連沐天都被他感染了,老是莫名其妙的暗自偷笑,甚至還笑得怪模怪樣,更引發她的好奇心。  

  沒有人會無緣無故老是笑,少年老成的沐天更不可能!  

  「你一定有事!」她很確定這一點。  

  「嘖,你不提我還不覺得。」  

  「怎麼著?」  

  「說也奇怪,方才忽然覺得身子起了陣哆嗦。」  

  「你不舒服?」她緊張的朝他走去。「怎麼不早說?」  

  「說不定唐兄是奔波過久,太勞累了,的確該多歇著才是。」祁天寒意有所指的故作關切。  

  「對,沐天,咱們回客棧,今兒個就別出門了。」  

  眼角瞥見祁天寒聞言後神情變了變,既無奈又哀怨,沐天險些突出來,忍住對他擠眉弄眼的衝動,只是擺了擺手。  

  「那倒不至於,我的體力還多得很呢。」  

  祁天寒的神情依舊不展。  

  這麼說來,他還要跟下去?!  

  「唐兄的興致真好,連逛了幾天的大街,不膩呀?」真想將他一棒子給打回杭州去。  

  喲唷,有人不知心存感激,反倒明著趕起人來了?  

  「說起我這耐性呢,還不都是跟祁兄您學樣的呀!」  

  「跟我學樣?我這可是心有所圖。」無奈,他幾乎是半抖出自己的心意了。  

  沐天沒裝不懂,笑著搖頭。  

  「而我呢,就怕你的圖謀不軌呀,心再急,你也得捺下,慢一慢,待我盤算妥當才行。」  

  很難得,祁天寒歎起氣來。  

  他懂沐天的意思,將心比心,所以才甘心忍下這些天來他跟進跟出的舉止,沒吆喝他滾。  

  「你們在聊些什麼?」一旁,沐心略顯不耐了。  

  他們的話,她有點兒懂,卻又不是全懂,總覺得兜來兜去,似乎都在暗喻著與她有關的事情。  

  「沒什麼!」見她發難,兩個男人異口同聲敷衍。  

  沒什麼?  

  她朝他們攏起兩道彎彎的柳眉,腦海佈滿片片疑雲。  

  若只有一個人應聲,她或許會信,可是,當兩個傢伙都不約而同的一言蓋過她的詢問,這代表了其中想必、絕對、肯定有異。  

  沐天常笑、愛笑,樂天知命,可他也有副深沉的心緒,而依她的觀察,祈大哥不常笑,也懶得笑,視生命中的挫折為挑戰,這類人的心眼更是深奧難解。  

  可以肯定的是,他們不肯說,她就甭想問出終究。  

  但,她真的是很好奇,好奇死了。  

  「你們是不是瞞著我什麼?」  

  「要不要吃糖葫蘆?」  

  「要。」她想也不想的點點頭。「可是,我更想知道……」  

  「街角有人在賣呢。」  

  「甭說,這我早就瞧見啦。」不耐的瞪了存心搗蛋的沐天一眼,她忙不迭的將話題拉回來。  

  「天色還早,那糖葫蘆跑不了的,先不急著找吃的,我現在只想追根究底。」  

  兩雙突然極有默契的黑眸飛快的推托著責任,眨眼工夫,祁天寒恍若責無旁貸的立即接下了這難題。  

  「咱們買一支來嘗嘗。」不待她接話,他有禮卻又不容她掙脫的扣住她的手肘,引她朝小販走去。  

  擺明了他們希望她就此打住,別往下問了。  

  他們倆聯手要她閉嘴!  

  無奈又不滿的瞪了他們一眼,沐心噘著紅唇,不甘願的被拖著走。  

  才幾天的光景,沐天就跟人家稱兄道弟,說起私下話來了,然後將她撇得遠遠的,哼,過份。  

  「要什麼口味的?番茄嗎?」  

  「李子!」她偏要跟他唱反調。  

  而祁天寒更聰明,他乾脆兩種各買一支。  

  反正這實質上沒幾分重量的甜食撐不了胃,嗜甜如命的沐心絕對會一支接一支。  

  嘴上點了李子的,沐心卻先接過另一支。小心的慢慢吮嚼,漫不經心的拉開話題。  

  「祈大哥,造船廠裡頭是不是擺滿了船隻?」她抬眸瞧他,模樣煞是嬌媚。  

  既然不愛她追問,那換些話來說說總行了吧?  

  「是擺了一些。」  

  「一些?有戰船嗎?」  

  「你很好奇?」  

  點點頭,心細的聽出他口氣裡有著寵溺,她情不自禁地笑了。  

  祁天寒像條蛇般的黏了他們好幾天,言談之中難掩那份出身榮貴的桀傲氣息,這些種種,不必跟爹走遍大江南北的沐天提起,她也瞧得出。  

  沐天還提過,遠在塞北的祁家堡早就是一方之霸,只是,多年前曾因為祁家老爺的失當決策,導致祁家堡的一切幾乎化為烏有,連幾座收益極豐的礦山都差點兒被迫拱手讓人。  

  祈家老爺因而氣得一命歸天、所有的爛攤子全由祁天寒扛了。  

  所幸他不負眾望,憑藉著一身傲骨與過人的毅力,挽回了自祁家老爺手中所失去的一切,甚至。在穩住祁家堡的原有基業後,被喻為經商奇才的他,致力拓展新的商業觸角,不出幾年,祁家在揚州的造船廠已穩佔鱉頭之位。  

  對於祁天寒的傳奇,她敬佩不已,但,她已經見過他,跟他說過話,甚至共處了無數天,好奇心不再強烈如初,這會兒引她注意的是造船廠。  

  她好奇死了!  

  沐天曾帶回幾本畫冊,其中有幅大船航行在狂濤巨浪中的景象,不知怎地,她瞧了久久難忘。  

  她不只一次地冀望,有朝一日能登上船舶,遠離陸地,深深地、長長地嗅進那帶有鹹味的空氣,感受海風吹拂在身上的新鮮滋味。  

  「造船廠其實也沒什麼。」  

  「我喜歡探一探什麼也沒有的造船廠。」  

  她笑盈盈的堅持牽動著祁天寒的好情緒。  

  「若你們不棄嫌,改天不妨到祁某的造船廠一訪。  

  他不反對敞開大門讓她見識見識?!  

  「為何改天?」有門道了,她才不想拖呢,打鐵要趁熱。  

  「要不,就擇明兒個吧,如何?」熠亮的秋瞳祈求的望著沐天。「沐天?」  

  沐天當然深知妹子的渴望,他也不反對,反正好處也會算他一份,問題在於這造船廠又不是唐家的,總不能他們喳喳呼呼,就一定能去呀。  

  見他遲遲不作聲,沐心的笑顏怔了怔。  

  「沐天,你反對?」  

  「不,只是說不定祁兄忙著呢,哪能依你說明兒個就明兒個去呀。」他以退為進,諒祁天寒也不忍心直接否決沐心的提議。  

  果然,沐心直接來到祁天寒眼前。  

  「祁大哥?」  

  「當然可以,就明兒個吧。」  

  話題一旦開啟,自然就順著生意談下去。  

  「祁兄這趟南下,純粹是視察產業?」沐天暫時放下他與妹妹的「兒女私情」。  

  「這是其一,事實上,來江南也是為了想多瞭解這兒的織繡行業。」  


  聽他提起,兄妹互視一眼,眼神亮得似乎閃耀著萬丈光芒。  

  塞北的商業之霸提到了織繡,這可能代表一件事——生意上門了!  

  「祁兄對織繡有興趣?」  

  「的確。」  

  沒再互望,兄妹們也知道彼此心中的雀躍感覺加深了。  

  「或許小弟該這麼問,祁兄有意思拓展這條生意線?」  

  「沒錯。」他應得很乾脆。「聽聞江南的繡坊以風家與唐家為其中翹楚……」  

  他說江南的風家?!  

  沐心聞言,神情微挫,沒什麼耐心的打斷祁天寒的話。  

  「是唐家!」  

  「嗯?」  

  「唐氏繡坊的繡品、針法比風家更具風格!」抬高下巴,沐心信心滿滿的撂下這句宣言。  

  祁天寒笑得很含蓄,沉穩的黑眸閃過一抹寬容的和悅。  

  「此話怎講?」』  

  「因為唐氏繡坊有位奇才,她有雙巧手,織挽、色染、絲織提花,樣樣皆通,甚至是各類提花品種也行,舉凡你列得出來的繡法她都會,連妝花絨跟金彩絨也難不倒她。」  

  「她這麼行?」  

  「那可不,否則唐氏繡坊怎能首列第一呢!」誇起自家妹子的繡才,沐心小巧堅挺的鼻子又頂得更高了些。  

  瞧她得意揚揚,祁天寒的笑容更柔和了。  

  「我猜,那位奇才該不會是你吧?」  

  「我?」喜樂參半的垮下肩頭。「祁大哥瞧我行嗎?」  

  「是有點困難。」  

  「可不是嗎!」她無奈的歎道。「也不知怎地,我的十指對針線活兒完全沒轍。」  

  「可一拿起筆就不同了?」  

  「呵,我喜歡畫畫。」一提到興趣,她整個人更是閃閃發亮。  

  而他,喜歡極了當她靜思作畫的模樣。  

  他曾在客棧裡見過她作畫。  

  浸淫在洶湧思潮中的沐心脫去了平時的逗趣嬌稚,呈展出一份嫻雅柔媚的慧黠美態,愛笑的眸神輕斂起頑性,淡淡的浮現那屬於成熟女子的風采。  

  無論是笑或是專注的模樣,他發現他都百看不厭,甚至可以說逐漸入迷了。  

  「沐心,唐氏繡坊是否由你畫畫,那位奇才將你的構思呈於繡布上?」  

  「呵。」她不帶驚詫的輕笑著。「祁大哥真是聰明,一猜就著。」  

  祈天寒極有腦子,這一點她早就察覺了。  

  難怪自從遇到祁大哥後,沐天對他的欣賞與日俱增……說到沐天,沐心發現他正在祁天寒身後對她猛使眼色。  

  歪著腦袋,她無聲問著——  

  怎麼了?  

  你給我過來!  

  現在?  

  那當然!  

  沐心很快的被沐天拉到一旁,兄妹倆光明正大的咬起耳朵來了。  

  「啥事?」  

  「沐荑什麼時候連金彩絨都學會了?」他有些不滿自己遭受排擠,兄妹四心向來相連,可她們卻瞞著他這個秘密!  

  「金彩絨?」  

  「正是這事,你剛才不是跟祁兄炫耀?」  

  「沐荑的確是還不太上手呀。」  

  他一愣。「那……」  

  「做生意嘛,偶爾也需要吹捧誇張些,你不是常這麼教我們?」  

  「吹捧?你竟然敢騙他?」他聽了好氣又好笑。  

  是他的錯,雖跟沐心聊了些祈天寒的豐功偉業,卻沒跟她提過他素來在商場上的威嚇聲名。  

  祁天寒縱橫商界近十年,有點石成金的眼光及腦袋,稱得上是個賞罰分明的主子,重允諾,從不暗坑夥伴,但,他也極痛惡他人的欺瞞。  

  而今沐心竟然漫不經心的對他使出這一招?!  

  「為何不?他又不是咱們家的人。」  

  喲,沐心當真這麼「公私分明」呀?他原以為,在她心中祁兄多少有那麼點份量……  

  「你笑啥?」  

  「萬一祁兄因你的蓄意吹捧而轉向風氏繡坊……」  

  沐心聞言笑了,只是笑得有些不太確定。  

  「你傻啦?正因如此,咱們才要好好的吹捧一番。沒先攬下他的生意,他說不定就直接跑去風氏繡坊了,我這全都是為了唐氏的生意呀!」  

  真是這樣?  

  他打量著絲毫沒有愧意,甚至有些不懷好意的沐心,刷一聲,閒逸的輕搖起扇子。  

  「沐心哪……」  

  「我又還沒走,有事你就請講,這麼客氣兮兮,害我都渾身冒起雞皮疙瘩。」  

  「你是跟祁兄有深仇大恨?」  

  怔了怔,她笑得欲蓋彌彰。  

  「沐天哥哥言重了。」  

  「我真言重了?想想,妹子你向來不玩吹捧之類的無聊把戲啊,還有,是誰說過,咱們唐氏繡坊憑的是真材實料,所以不怕比較?」  

  「這話是我說的,可那又如何?」  

  「你存心欺他。」  

  「我哪有。」她勾唇乾笑。「幾句話罷了,我說說,他聽聽,無風光浪,反倒是沐天哥哥您把它看得太嚴重了。」  

  「真的沒有?」  

  「沒有,沒有就是沒有嘛。」她當然得打死不承認。  

  果真讓沐天逼她承認自己小鼻子小眼睛的行徑,會一輩子倒媚的!  

  他絕不會放過嘲笑她的機會。  

  「是嗎?」忽然他心生一計。「對了,我一直忘了問你,那天,你跟他是如何相識的?」  

  老天,沐天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她都已經強迫自己忘了那碼子事了,他還提?他簡直比她還要欺人嘛!  

  「身為妹子唯一的兄長,我好歹得弄個清楚才行。」  

  這壞到骨子裡的兄長,真想狠狠的踹他一記……」  

  「妹子,我還在等著聽呢。」  

  「就……我跟他……嗯……就是在街上……  

  手一擺,沐天搖頭晃腦,笑得很邪惡。  

  「這段支支吾吾我早聽過啦,我要聽的是實話。」  

  「實話?」  

  「對,實話。」說真的,他也挺好奇。  

  繡帕是沐心親手所綁,這已是不爭的事實,他好奇的是,為何已有過接觸,他們卻是對面相見不相識?  

  見他堅持,沐心不禁又犯頭疼。  

  前後兩次都跟他有磨磨蹭蹭的肢體接觸,這事能說嗎?  

  其實,那天情況特殊,只能說是陰錯陽差的誤會一場,怪誰都不對,但不知怎地,她就是難以啟齒,也不想跟默契十足的兄長掏心掏肺的說出經過。  

  「怎麼,莫非你們之間有隱情?」他追問。  

  嘴裡說是隱情,可浮現在那雙笑眸的卻是「姦情」這兩字。  

  沐天攻得直接,沐心躲得無奈且尷尬,正煩惱該怎麼一言蔽之,響亮的鷹嘯劃破天空。  

  她一樂,轉開話題。  

  「阿弟在做什麼?」  

  天際不見凌霄軒昂的身影,只有阿弟囂張的盤據著朗朗晴空,約莫是領悟到自己引來主子們的注意,它又翻飛回首,在掠過他們視線時愉悅的揚嘯,隨即有個小黑點筆直落下,極巧的是,異物的落點擺明了就是祁天寒所在之處。  

  老天爺!  

  瞧清楚了它耍的把戲,沐心愕然的微張著嘴。  

  「你教它的?」  

  「我……呃……」她無力的苦笑連連。  

  的確是她教導阿弟在捕獲獵物時不准貪心獨佔,可是她沒教它……這麼欺負人呀!  

  更叫兄妹倆傻眼的是,事情發生得極巧也極快,早已察覺到苗頭不對的祁天寒優雅的旋身移步,恰恰躲過了異物的突襲,呼吸吐納完全規律如常。  

  沐天將扇一收,擊掌呼好,而沐心笑不可抑。  

  「祁兄的身手真叫人佩服。」  

  「好說。」他似笑非笑的瞅著他們。「只是我向來不信任從天而降的任何事物。」  

  「這倒是個好習慣。」沐天忍不住再誇他一句。  

  阿弟又仰天長嘯,未幾,另一聲更沉穩的厲嘯加入,凌霄的英姿映人眾人眼底。  

  祁天寒記得他初見沐天時,也是因為天際傳來兩聲尖嘯,而後,他們就尋著了沐心……  

  「有哪位能替我引見你們的夥伴?」不知何時,他已在沐心身旁站定。  

  「那是凌霄。」簡短一句話,沐天就住了嘴。  

  睨睇著面露遲疑與不滿的妹子,他不懷好意的眨眨眼。  

  年初,她硬是將阿弟搶去獨霸著不放,這會兒阿弟在大夥兒眼前丟了臉,看看她這個主子怎麼下台!  

  他的落井下石,沐心看得一清二楚。  

  「呃,另一隻是阿弟,就是那個……膽敢在太歲頭上動土的小傢伙,它……呃,它……它也是沐天養的!」  

  下巴一鬆,沐天啼笑皆非。  

  「這個節骨眼,阿弟就變成是我的責任了?」  

  「對。」她大言不慚的點點頭。  

  誰叫他先是逼問她,害她絞盡腦汁想法子矇混過去,而今又想逼她攬下阿弟的不智之舉,這種傷神的事情做多了會短命的。  

  而她還想長命百歲呢!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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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6 00:15:17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刀光劍影漫天飛舞,沐心的眼睛都花了。  

  「我說要開開眼界,可是不想開這種眼界呀。」喃喃自語,她緊張得連氣都忘了喘。  

  生平第一次遭人追殺砍打,她連腳都僵了。  

  被迫拿命讓人練刀法,誰不怕呀?  

  「要躲哪兒呢?」唇瓣直打哆嗦,她駭得雙頰慘白。  

  不待她找出安全的避難所,亮光一閃,鋒利的刀刃朝她砍來,她疾抽口氣,呆住了,若不是祁天寒眼明手快的將她扯開,她恐怕當場被砍成兩半。  

  「沐心?」  

  「呃……我……我在……」  

  「別慌,躲在我身後。」一隻手穩穩的護在她身前。  

  胡亂地點點頭,她很聽話的貼在他的寬背上,寸步不離。  

  不用他提醒,這會兒打死她她也絕不離開他;她與他熟悉,但不熟悉另一位甫加入戰局的公子呀!  

  可祁天寒這聲吩咐無疑是將自個兒的罩門告知敵人,尤其,見他處處皆以護衛身後女子為優先,奮不顧身,所以,眾人不約而同的將刀鋒轉個向,刀刀都砍向沐心。  

  「該死!」他怒咒。  

  「對呀對呀,這群惡人真是該死。」她忙不迭的附議,驚懼的眼神警戒的東張西望。  

  她不笨,被祁天寒扯扯抱抱地閃躲著刀光劍影,即使沒受半點傷,心口依舊驚得發疼,眼淚汪汪。  

  為了護她,祁天寒不但明顯地處處受制,手臂還被砍了一記。  

  前些天是右臂掛了彩,而這回是左臂挨了刀,這些人當他的身體是磨刀石不成?左磨右磨,樂此不疲!雖傷在他身,這痛楚她竟然感同身受。  

  「祁大哥,你還好吧?」  

  「無礙!」  

  刀光閃來閃去,他怎可能無礙呢?明擺著就是存心安撫她嘛!  

  「可我完了。」發顫的嗓音抖著,她自嘲的慘笑,百般不願再給他添麻煩了。「看來我命休矣!」  

  祁天寒耳尖,將她的輕喟聽進了心坎兒。  

  雖然遭眾多好手圍攻,處處受制,可他還算是游刃有餘,但,眼角瞥見沐心嚇得臉泛青白,緊貼在背上的身子甚至起了強烈的哆嗦,瞬間,他全身充盈著狂猛的殺氣。  

  護著她,他邊走邊戰的來到洪驊附近,長劍一揮,不發一言地逕自攬走大半的攻擊。  

  「主子?」  

  「洪驊,替我顧著沐心。」神情陰沉的他低咆。  

  他要親手解決眼前這群膽敢嚇壞沐心的人!  

  洪驊不語,面無表情的格開眼前的兩把劍,移身接手任務。  

  但,沐心有了自己的想法。  

  她最好還是找個地方藏妥自己,無論是祁大哥或是這位呃,不管這位公子是何方神聖,反正,只要她在這裡,他們都絕對會被她綁手綁腳。  

  她開始緩緩往一旁避去。  

  「唐姑娘?」  

  「別……別理我,你忙你的。」  

  「你上哪兒?」見主子刻意將大半敵手引到遠處,洪驊穩紮穩打的護著她的週身,疑惑的問道。  

  「我去躲起來呀。」  

  「為何?」  

  為何?這人是沒腦子思考嗎?  

  「我避遠些,免得礙了你們的手腳呀。」忽然有劍砍來,她驚叫一聲,心有餘悸的見洪驊不慌不忙的逼退對方凌厲的攻勢,這才呼了口氣。「瞧,有我在,你會分心。你們都會分心。」  

  不待洪驊有異議,她憋著氣,低頭竄向角落的那扇門。  

  沒料到她會突如其來的落荒而逃,洪驊手腳再俐落,還是慢了一步,沒能拉回她。  

  「唐姑娘!」  

  沐心跑得很急,很拚命,完全不理他。  

  「唐姑娘!」  

  「別追我,你快去幫幫祁大哥啦。」  

  隔了一段距離與敵廝殺,祁天寒仍心繫於她,見她不聽話,自制力向來極強的他也不禁高聲怒喝。  

  「沐心,跟著洪驊,別離開他!」  

  「你叫他去幫你多打幾個人啦。」  

  「沐心!」  

  縮得像只逃命的鵪鶉,她不聽不理,而且拎著裙擺飛也似地跑得極快,即使洪驊的身手再好,也沒能立刻追上她。  

  因為好幾個敵人見她落單,紛紛將刀鋒指向她,為了護她,拖慢了洪驊的腳步。  

  一待她衝進黑黝黝的門後,祁天寒瞧不見她,尾隨她追來的惡徒也沒來得及下手,全都被他與洪驊給攔下來,可就在這時,屋內傳來沐心的一聲驚呼。  

  莫非有漏網之魚溜進去了?  

  悍戾的黑眸湧起驚慌失措,祁天寒顧不得太多,一腳踹開擋路的惡徒,提劍不顧一切的衝向沐心進入的那扇門。  

  就在此刻,有人猛地攫住他的手臂。  

  「沐心呢?」沐天慌張地問。「祁兄,她人呢?」  

  怎麼他走開都還沒一刻鐘,這裡就喊打喊殺?更嚇壞他的是,寶貝妹子呢?  

  在兩人身後,一群剛用完午膳的造船工人回來了,見狀,只怔了眨眼工夫,二話不說便拿起棍棒加入戰局,與仍在奮戰的洪驊並肩抗敵。  

  敵人眼見寡不敵眾,紛紛撤走。  

  祈天寒沒理會沐天的追問,用力地甩開他的手,飛也似的飄進那扇門,紊亂的氣息窒在胸腔。  

  「沐心?」前腳才剛踏進門,他就喊了。  

  沒有聲響。  

  他的身形一僵。  

  「沐心?!」  

  「我……我在這兒呢,祁大哥……」顫巍巍的嗓音發自陰暗的屋角,還帶著一股氣虛的輕喘。  

  仔細瞧去,沐心縮在一張厚實沉重的紅木桌後頭,因為太過緊張,她像只受熱的蝦子似的蜷著纖細的身軀,甚至,她連水藍的繡花鞋也一併掩進攏成燈籠狀的裙擺裡。  

  「我……沒事……啦……」她的聲音全都梗在喉頭。  

  她沒事!聞聲,祁天寒疾撲向她,蹲跪在地,不由分說的將她一攬。  

  「你還好吧?」  

  不好,她不好,很不好!  

  她怕得全身又冷又僵,連牙床都咬得痛徹心肺,但是,聽出他低啞沉暗的嗓子有著深切的關懷,嗅進他溫厚的沉穩氣息,感受著他擁緊她的暖臂展現護衛的決心,知道他來到她身邊了,莫名地、她覺得好多了。  

  抿緊發白的唇瓣,沐心的身子輕鬆了不少,沒那麼緊繃了,但,她又開始眼淚汪汪。  

  方纔那一幕幕好恐怖!  

  強忍住滿心憂忡,祁天寒小心翼翼的扶撐著她,突然驚見她的額頭竟然沾黏著血漬,熱淚盈眶的仰望著他,浮滿水氣的杏眸蘊含著濃濃的驚駭與恐懼。  

  心一緊,他深邃的黑眸驀地掩上寒冽的殺氣,抬起青筋浮起的手,輕輕撫開她額際黏濕的劉海。  

  「是誰?」他字字皆由齒縫中迸出。「是哪個漏網之魚傷了你?」  

  果然有漏網之魚!  

  「誰?什麼漏網之魚……噢。」她哽咽的吸了吸氣。「沒人,是我自己跌傷的。」  

  「跌傷的?」  

  「外頭那一群人全都想朝我撲來,將我砍成兩半,我顧著逃命,太慌了,所以被絆倒了。」  

  「是嗎?」他不信。  

  「是呀!」  

  「誰絆倒你的?」  

  她這才聽出,他竟然不相信她的話。  

  「哪有誰,是一根鐵條,該死的鐵條。喏。」她指了指地上,澀然的低下頭,暗暗拭去眼角的淚,抱怨道:「雖然造船廠的地上橫擺著一堆鐵條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可是好歹也收攏收攏嘛。」  

  「一根鐵條?」他瞧也不瞧地板,專心一意的盯著她,像是怕一個眨眼,她又消失得無影無蹤,也怕她身上還另帶傷口。  

  「對呀,可不就是這麼一回事嗎。」當真是被嚇得淒慘落魄,現在有副溫暖的身軀默默的提供她氣力,當她的支撐,她累了,想也不想地癱在他懷裡。「老天爺,我的腳沒力了。」說著,不禁又梗住了喉頭。  

  他以為她被根死板板的鐵條絆倒很得意?  

  無端慘遭一群惡徒突襲,她認了,身上若帶傷、帶血,自然說得過去,偏就壞在她並未與敵人交鋒而仍然帶傷,這……這不是很丟臉嗎?  

  「嚇傻了?」他的聲音極柔。  

  「當然,這等場面我是第一次遭逢,任誰都會無力呀!」  

  「既是如此,那你為何硬要躲進來?」  

  「怪我?你們在外頭打得你死我活,我還能怎樣?」說來還真怨自己的三腳貓功夫不中看也不中用。「我本來想躲到架子上頭,又怕飛來橫劍亂砍一通,只好挑個不惹人注意的角落窩著啦。」  

  「不惹人注意?」他歎笑,心疼不捨。  

  恐怕在他一心只想護她的那一刻起,她就惹起那幫惡徒的注意了!  

  「是呀,只可惜我沒個好功夫,要不我會跳上屋頂去避著。」  

  「你,跳上屋頂?」他的話很輕,語氣更柔,帶著某種疼寵的揶揄。  

  「我知道我沒法子啦,說說罷了。」自嘲著,她伸手摀住仍疾跳不已的胸口。總覺得心在發疼、抽痛。「下次再碰到這種事情,我一定有多高就爬多高。」她低喃著像在發誓。  

  他任她嘰哩咕嚕,不發一言地將她攔腰抱起,朝外走去。  

  早就一塊地擠進屋裡的沐天,悶聲不吭地跟在他身後,猶豫著該不該命令祁天寒放下妹子,免得招人口舌,但瞧了眼他執拗且蠻戾的神情,他決定作罷。  

  自與祁兄相識以來,不曾瞧過他的臉色這麼陰沉,反正他也沒啥惡意,就暫時來個視而不見吧。  

  反倒是沐心總算瞥見兄長,冷哼一聲,當下就賞了個大白眼給他。  

  「沐心,你還好嗎?」現在開口打岔,該不會送命吧?  

  他信任祁兄對妹妹的愛護之心,忍不住揣測起這頂天立地的漢子是否在骨子裡有遷怒的不良因子。  

  因為,他對沐心所表現出來的捍衛行為太強烈了。  

  「還真有臉問哪你?方才跑哪兒去了?沒瞧見廠裡頭已經打成一團,也該聽到聲音吧?」  

  「我就在外頭呀。」知道理虧,沐天應得有些吞吞吐吐。  

  「外頭?」  

  「早上吃得不太夠,肚子餓慌了,剛巧有位小哥吆喝我過去嘗他家娘子的手藝,我就一塊兒吃嘍。」  

  「為了吃,你連妹子也不顧?」  

  「誰會料到你連在造船廠裡逛動,也會遭人垂涎。」他說得正經,嘴角卻是上揚。  

  沐心聽得又氣又惱。  

  「你以為他們的目標是我?」  

  「只有你身上帶傷,不是嗎?」  

  「才不呢,祁大哥也被砍了一刀……」她猛然想到祈天寒左臂的新傷,而且,終於意會到她的身子騰空了。「你受了傷,還抱著我?」紅潮快速的漫向她的兩頰及頸項。  

  老天爺,她正掛在祁大哥的臂彎裡呢!沐心不安地扭動身體。  

  「你做什麼?」  

  「放我下來啦。」她小聲地吩咐。  

  祁天寒不理不睬。  

  「祁大哥?」  

  祁天寒遞了個溫柔卻霸氣十足的眼神給她,加快腳步走向繫在大屋東側的駿馬,動作輕柔地將她安頓在馬背上,然後一躍,穩穩的將她扶坐在身前。  

  此刻,沐天覺得自己不能再坐視不管了。  

  一條繡帕,就只是一條繡帕,沒了就沒了,無妨,可如今他想拐綁的是他的妹子呢。  

  「祁兄,你要帶沐心上哪兒?」  

  「大夫家。」  

  「大夫?」  

  她就這麼點傷,要去丈夫那兒,呃,療傷?!  

  沐心錯愕的視線望向沐天,他難以置信的眼神正盯著祁天寒打量。她抿抿唇,有些不確定的問:「這麼做不會太大驚小怪嗎?會不會被大夫給轟出來?」  

  「他敢嗎?」  

  達達的馬蹄聲將他們帶離造船廠,祁天寒將速度控制得恰到好處,將她顛進他懷裡,手臂立刻牢牢的箝制住她,讓她縱使想掙脫也是無計可施。  

  歎了口氣,沐心仰首望向他。  

  讓她越來越信任的他有雙炯亮又深邃的黑眸,敏銳的神情常帶著淡淡的冷然,舉止溫和有禮,卻有著不怒而威的沉穩風采,此刻,看起來一派斯文的他卻因為眼底的那抹強悍氣勢而顯露出些許的蠻性。  

  「你瞧什麼?」  

  「你。」  

  「我?」他唇角淺淺的勾起。「瞧出了什麼端倪沒?」  

  「有。」  

  「想不想說來聽聽?」  

  既然他願意聽,那她當然不介意動動嘴皮子。  

  「大概沒幾個人敢當著你祁天寒的面將門給砰一聲闔上吧?」  

  「沒錯!」這會他終於情不自禁地回以微笑。  

  前來造船廠的惡徒,依舊是兩幫人。  

  連著兩次,他們全都是湊巧的挑上了同一個時間、同一個地點下手,若不是洪驊探得的消息確定他們並未互通聲息,否則他還真當他們是談妥了條件,合著來達成目的。  

  祈天寒當真惱了。  

  砍砍殺殺,他自信還要不了他的命,可這回扯進了沐心。  

  「真天殺的該死!」  

  「祈兄?」  

  「別理會我的話,我的心緒有點兒紊亂。」悶悶的啜了一口酒,修長有力的指頭輕敲著原木桌面,他的眉頭深鎖。  

  「我瞭解,無論換了誰碰上這狀況,都是個頭痛的問題。」沐天頗能理解他何以心煩氣躁。  

  昨兒個夜裡,祁家堡的家了快馬加鞭的趕到揚州,連口氣都沒喘,找著了祁天寒,立即告訴他堡裡出事了。  

  當時,他們兩人和洪驊正舉杯邀月共享清酒,所以沐天自然也將這事給聽進了耳。  

  接二連三遭人圍殺,這會兒家裡又出了事,難怪祁天寒的神情更加深沉肅穆。  

  「祁兄,你有何盤算?」  

  「我得趕回去。」  

  沐天早揣測出他的動向,只是不作聲。  

  接到消息,洪驊已先一步地趕回塞北處理,而祁天寒多留了一天,為了何事,他不說,沐天多少也猜得出來。  

  「我想,唐兄不知有沒有興趣至塞北一遊?」沒時間旁敲側擊了,他直接開口。問得有些不安。  

  向來,他慣於下達命令,也慣於別人的服從,這麼忐忑不安的詢問他人還是頭一遭。  

  「去祁家堡?」  

  「如果唐兄賞臉的話。」  

  「可以!」  

  祁天寒微訝。  

  「唐兄應得這麼爽快?」  

  「你以為我會拒絕?」  

  「的確。」  

  「我早想過了,那幫惡徒全都是狠角色,下手毫不留情,見我與沐心跟你一道兒,鐵定也不會輕易地放過我們。」他嘖聲搖頭。「這下子,咱們的日子有得瞧嘍。」  

  「沒錯。」他就是擔心這一點。  

  是他的錯,一心一意只在意沐心的安危,反倒為她招致了殺機。  

  「所以,就算我們兄妹敲鑼打鼓跟你撇清關係,恐怕也起不了作用。」  

  「嗯。」  

  雙手一攤,沐天無奈的笑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既然已經被捲入了混水,那只得一塊兒攪和啦!」  

  他只來得及看到最後那一幕,但也看得出來,那幫惡徒全不顧沐心是個弱女子,一古腦兒地將刀劍往她身上砍,這還不都是因為瞧出了祁天寒一心護著她?  

  顯而易見,祁天寒的罩門就是沐心,他們又怎會輕易地放過她呢!  

  說真格的,他不擔心自己,倒是挺擔心妹子的安危。  

  「我絕不讓她有任何閃失。」像是瞧出了沐天的隱憂,祈天寒嚴肅的說出誓言。  

  他已叫洪驊向趙家下了最後警告,除非趙金榮將命都給豁出去,否則,絕不敢再輕舉妄動,蠢得竟以為殺了他就可以扳倒祁家堡。  

  唐沐天笑得很滿意。「呵呵,我就等著祁兄這句話哩。」  

  「你對我的承諾有信心?」  

  「信心當然不是十足十的滿,可好歹多些人幫我盯著沐心那丫頭,我何樂而不為呢?」  

  「我很樂意扛下你的責任。」只要對象是沐心。  

  「先說聲謝啦,說不定祁兄你將是咱們繡坊的財神爺呢。」他打趣道。「嘖,這麼說來,不就應該是咱們兄妹巴著你大爺的喜怒哀樂才是呀!」  

  「那倒也是,唐兄不妨從現在開始學著點巴結之道。」  

  了卻一樁心事,祁天寒的心情豁然開朗,那股沉潛在性格中令人信服的穩健氣勢又充盈於炯然的眼底。  

  寧靜片刻,沐天又不甘寂寞的撩起話端。  

  「祈兄跟沐心提過這事沒?」  

  「尚未提起。  

  「你不怕沐心根本不想往北走?」  

  「她不會。」  

  「喲,祁兄這麼有把握?」  

  「沐心好動,玩心極強,說不定我都還沒開口呢,她就已經收拾好細軟了。」  

  一提到她,祁天寒暗藏在自持之下的侵略性格便展現無遺。「或許,明兒個一早便有動靜了。」  

  沐天持反對意見。「沒這麼快。」  

  「真的?」  

  「沒錯!」  

  「那,想不想下個注?」  

  下注?沐天的興趣來了。「賭什麼?」  

  「唐兄對啥事有興趣?」  

  「甭急著問我。」朗聲一笑,他反而催促道:「先說說你吧。」  

  「這你也甭問我,該心知肚明。」  

  「你意在沐心?」  

  「正是。」  

  「她是我妹子,你貪她啥事?」  

  「若她明兒個先有聲音,那往後這一路上,你呢,偶爾就離個幾步,別貼得這麼緊。」他正經八百的語氣中有著數落。  

  「我就猜出你嫌我礙事。」沐天笑得很得意。  

  「既然唐兄眼尖,又為何不做個順水人情?」  

  「順水人情?」他又笑了,笑容不掩嘲弄譏諷。「你說的那位姑娘可是我的妹子呢。」  

  祁天寒能理解他不帶敵意的盯視與譏諷。若正角兒是嬪娃,他也絕不會好聲好氣的放她跟個男子獨處。  

  但,人不自私,天誅地滅,此刻他只想達成自己的目的。  

  「我沒叫你離得遠遠地,只是就幾步,這你總該做得到吧?」  

  離幾步,但仍能隨時監控?沐天微微心動了。  

  「那,如果沐心憋得住,明兒個一早沒吭氣呢?」  

  「她會開口的。」  

  「我說如果。」  

  「你想要什麼?」  

  「我要的,祈兄猜不出來?」  

  諜對諜的精銳眼神交會,祁天寒不禁淡出輕笑。  

  「沒問題,祁家堡往後在江南的織繡生意,就全都交給唐家了。」這個決定下得輕而易舉。  

  沐天聞言大喜。「祈兄這麼輕易就允諾?不先探探我唐氏繡紡的本事?」  

  「沐心不是信誓旦旦,在江南,唐家是繡紡的翹楚?」  

  「你信?」  

  「為何不信?」  

  見祁天寒笑得果斷又信心滿滿,沐天心中反倒起了猶豫。  

  沐心?生意?  

  論起來,沐心當然是重要得多啦,可是,若沐心沉得住氣,那祁家堡的這樁生意不就手到擒來了?!  

  「怎麼著,唐兄不會突然又轉了念頭了吧?」祁天寒笑著激他。  

  「那倒不是。你說,明兒個一早?」  

  「就約定在午膳之前,如何?」  

  「可你不准耍花招!」  

  「那是自然。」  

  互望一眼,兩個男人擊掌為憑。  

  第二天,沐天才走出客棧,祁天寒已迎面走來,和善的對他笑道,用過午膳就要出發了。  

  他愕然的望著完全不掩得意之色的祁天寒。  

  「她先開口?」  

  「唐兄不信我?」他反問。  

  窒了窒,沐天勉強搖搖頭。  

  他相信祁天寒會秉持君子之爭、只是,他竟蠢到沒將妹子的玩心與好奇心拿捏準確,以致錯判了她的反應。  

  該死!  

  請祁天寒派人將小婉連帶這些日子沐心所買之物送回杭州,三人才上路前往塞北。  

  騎著馬兒走了大半天,沐天的心情還是很鬱悶,硬邦邦的眼神望天、望地、望隨行在晴空中飛翔的威勇雙鷹,偶爾瞪了瞪一頭露水的沐心。  

  多嘴的傻妹子!  

  沐天是怎麼回事?  

  身著嫩綠騎裝的沐心忍不住了,驅使胯下馬兒踱向他。  

  「你怎麼了?」  

  「沒,什麼事都沒有。」有點賭氣的別開臉,眼角瞥見落後他們幾個馬身的祁天寒朝他揶揄笑著,悶氣更加攀升,不自覺他又將視線轉回來瞪著她,嘴一撇。「哼!」  

  這表情叫什麼事都沒有?  

  「沐天?」  

  「你別跟我說話!」  

  只一句話,沐心便知道他的矛頭是指向她。  

  「看得出來你心裡頭悶著氣,可你為何對我鬧彆扭?」噘起紅唇,她一臉的委屈。「我沒惹你呀。」  

  沐天臭著臉不語。  

  沒錯,惹惱他的是他自己,而沐心……是倒楣的幫兇!  

  都怪她的快嘴,也怪他的急切貪念,更怪兄妹倆的默契開始退化,造成現在這讓他頭痛欲裂的狀況。  

  「有話你就明說呀,這麼憋著會生病的。」  

  沐心說的對,所以,他悶悶不樂的問:「你怎麼跟他說的?」  

  「他?祁大哥?」  

  「你瞧見附近有第四個人嗎?」  

  喲,沐天的口氣真嗆人哩!  

  「你究竟在惱什麼?」  

  「是他開口邀咱們去祁家堡?」礙於賭注,他問得很婉轉。  

  「不是。」  

  「不是?」他提高嗓門。「不是?!」  

  怎麼著,難不成是這種芝麻小事惹沐天不悅?晃了晃腦袋,她有些難以置信。  

  「一早就聽祁大哥提起回祁家堡的決定,所以我心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難得出趟門,她當然是希望有多遠遊多遠嘍。」  

  誰知道往後她還有沒有遊山玩水的機會呀!  

  「然後,你就主動說要去祁家堡?」他大歎。  

  縱使無論沐心有沒有開口,他們終究會有一趟塞北之行,可是這畢竟是關係一個賭約呀!  

  大把的銀兩…唉,隨沐心的隨意之舉流走了!  

  「我是提到原先咱們就有意思去塞北一遊……這樣不好嗎?」她注意到沐天的失望之情。「祈大哥沒明說,但我看得出來他很歡迎呀。」  

  「你看出來了?」沐天沒好氣的睨著她。「能不能請問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他笑了。」  

  噢,我的老天爺!沐天猛地往自己腦門一擊。  

  「他笑,你就看得出他的心眼了?」  

  「你不是說祁大哥雖然深沉,但心思還算正直?」  

  沐天啞口無言。  

  沒錯,這些全都是他對祁天寒的評論,可是,簡簡單單的幾句話,卻輕易地將繡坊的大筆生意給推得老遠,沐心呀沐心,你可真行呀你!  

  「你怎麼不說話了?」  

  「事到如今,我還說什麼?」  

  她感覺事情似乎挺嚴重的。  

  「你不高興?怎麼會呢?你不也說過,有機會也想上塞北去見識一番?」  

  「我是這麼說過。」話幾乎是自他齒縫中擠出來。  

  「如今機會來了呀!」  

  機會?沐天只能無言以對。  

  是他愚蠢,忘了沐心耿直且沒心機,哪玩得了爾詐我虞的把戲,更何況對手是祁天寒這個縱橫商界的頂尖角色。  

  唉,他不禁要後悔了——  

  後悔竟然糊里糊塗地點了頭,下了注,這下子可好,他得花更多的心思來盯著祁天寒這傢伙的手腳才行了呀!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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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6 00:15:56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見祁天寒又從袖口抽出那根銀針,沐心側首以繡帕掩唇,偷偷的笑了。  

  這人當真是小心過了頭。  

  溫眸淺笑著,祁天寒即使瞧出了她正竊笑,也不以為意,試完飯菜,接著伸手拿過她桌上的茶碗。  

  望著他的舉動,她難以置信的瞪大眼。  

  人傢伙計上飯、上菜,他都——拿銀針來試,現下連她愛喝的涼茶他都不放過。  

  「不會吧?連我這茶,你都搶著喝?」  

  「我只試一口。」  

  只一口?  

  「你不怕就那麼一口,然後你就完了?」  

  「沒事的。」  

  「萬一真的有毒呢?」  

  「一點兒毒無妨。」  

  「無妨?」她微愣。不知怎地,胸口又猛然抽緊。  

  「難不成你平日都在嘗毒作預備?」  

  「那倒是沒有。」  

  「沒有?」她忽然惱了。「沒有你還喝!」  

  「我向來身強體健,自信還敵得過這麼點致命毒物,更何況,我喝總比你試來的強吧?」  

  「你……」說不過他,她乾脆側開臉不看他。「哼,愛喝就喝個夠,毒死你算了。」  

  見她動怒,他反倒扯唇淺曬。  

  「要不,咱們一人一口?」  

  「我才不要。」  

  祁天寒也不再逗她,舉碗淺飲了一口,再將碗擱在她桌前,笑而不語。  

  傻沐心,她真以為他這麼輕忽性命?沒遇著她之前,他保重自己,為了祁家堡;在遇著她之後,他更加保重自己,為了她呀!  

  「你……」唐沐心傻了眼。  

  「喝吧,你不是渴了?」見她仍怔著,他不禁激她。  

  「該不會是膽小怕死吧?」  

  「哼,誰怕呀?」眼一瞪,她一口氣飲盡茶水。  

  笑著搖頭,他舉壺替她重新斟滿茶。  

  其實,在涼茶入口之前,他早已試過針,只不過是一股想與她分享的衝動作祟,搶先喝一口罷了。  

  捏著繡帕輕拭唇角的茶漬,沐心不滿的瞪起了沐天。  

  這沐天是怎麼回事?一路北行,他老是離她幾步遠,這也就罷了,連她與祁大哥偶有爭執,他也不再站在她這邊同仇敵愾。  

  真怪,也真是沒義氣!  

  「這帕子的繡色真俏。」趁她不備,他忽地扣住她的纖腕,持穩略微掙扎的柔荑,細細的審視。「是你的構思?」  

  因為心中仍有氣,她只輕哼了聲,不睬他。  

  忽聞始終當悶葫蘆的沐天揚起竊笑,她白牙緊咬,眼眸兜了兜,偏就不敢望向他,因為感覺到臉頰莫名的泛起了熱潮,暖呼呼的直竄到頸項、胸口。  

  「沐荑姑娘的技術?」  

  「當然。」提起沐荑的巧手,她的下巴就不禁抬得高高的,十分驕傲。  

  「借我瞧瞧?」  

  「休想!」掙不開他的箝制,她無奈,下意識的捏緊手中的帕子。「不說我還忘了呢,你那帕子何時還我?」  

  「我的帕子?」  

  「是呀,何時還我?」  

  「既然口口聲聲說是我的,那我為何要給你?」  

  「你……那本來是我的呀!」  

  「你不已經送給我了?」  

  「我才沒有!」  

  「既然那天你將帕子綁在我的臂上,走時未取,我自然當它是你送的嘍。」  

  「我是忘了取回。」  

  「無論是忘了或是蓄意,這會兒可沒人能替你作證呢。」  

  「可是……」忿忿地抽回手、她的牙根有點兒癢,直想咬人。  

  真想再咬他一口,狠狠的,徹徹底底的咬下一塊肉來!  

  他分明是欺她、耍她嘛!  

  柳眉緊擰,她惡瞪了他一眼,隱約聽見沐天落井下石的輕笑,她索性連他一塊兒瞪,悻悻然的吃起飯菜,不理他們。  

  過了半晌,氣氛依舊寧靜。  

  太安靜了。  

  又忍了好一會兒,見他們似乎覺得眼前那桌飯菜簡直是人間美味,她優雅的將箸擱下,輕咳了咳。  

  「你的仇家很多嗎?」  

  兩雙黑眸皆帶笑,也皆忍在眼底,相視推卻,最後是祁天寒當仁不讓。  

  「你在說我嗎?」  

  「不是你還有誰?!」  

  「你忘了,唐兄也在場呀!」  

  「你明明知道我在跟你說話。」用眼神警告死憋著笑意繼續裝啞的沐天,她捺著性子問:「你是不是惹惱了很多人?」  

  「怎麼說?」  

  「我跟沐天自杭州來到揚州,一路平平順順,沒風沒雨,但自從你硬跟著我們,就又風又雨,幾乎成天都有一群人對咱們虎視眈眈,這麼一想,答案便不顯自明。」  

  「身在商場,難免會遇上一些避不開的麻煩事。」  

  「一些?看起來應該不止吧。依咱們碰上的陣仗,那些人鐵定得散盡家財,否則怎能吆喝出這麼多的高手。」  

  聽她簡單卻一針見血的分析,祁天寒笑得頗為苦澀。  

  「出門在外,凡事謹慎點較為妥當。」  

  「你連我的飲食起居都一併謹慎進去了。」她提醒他。  

  「那是應當的。」  

  「應當?」她訝異地問。「這話是什麼意思?」  

  淺啜了口酒,祁天寒凝望著她,但笑不語。  

  見他又笑得一臉莫名,知道問不出端倪了,偏偏一顆心怦怦怦跳得也很莫名,她輕咬下唇,雙頰微鼓的覷著他舉杯的動作,無意識的拿起酒壺湊近鼻端,倏地精神一振。  

  「這酒的氣味醇厚又帶著淡淡的果香,是佳釀呀。」  

  他訝然輕笑。  

  「隨意一嗅,你便知道是佳釀?」  

  「我有個好鼻子。」俏眉揚起一抹得意,她攔下夥計,晃晃手中的酒壺。「小二哥,替我打一斤備著。」  

  備著?  

  祁天寒微微鎖起眉心,沒開口阻止,猶豫片刻,還是問了。  

  「我能請問,這酒是為誰而備?」  

  「一個重要的人。」  

  重要?陰騖的眸神更深沉了。  

  「這人,有多重要?」  

  「比我的性命還重要。」  

  她才說完,祁天寒的臉色簡直可以說是難看了,努力壓下怒意,他不發一言的逕自離座。  

  不由分說的將她帶在身邊,他的目的顯而易見,只是尚未開口明說,可自信自傲的他滿足於她的跟隨,卻忘了問她的心中是否已有別人。  

  如今聽來,似乎出現了個難纏的對手。  

  一個比她的性命還重要的對手!  

  沐天當了夠久的啞巴,懶得加油添醋,只是笑著觀察他們的對談,直到心生暗妒的祁天寒被妹子氣跑,這才用扇子敲了敲她的腦勺,歎笑搖頭。  

  「那酒,你是要帶回去給沐荑的?」  

  「嗯。」  

  她不沾酒,只喜歡以嗅覺品味酒氣,沐天又不是不知道。  

  「很堂皇的理由呀,為何不讓祁兄知曉實情?」  

  「為何要讓他知道?我偏不。」  

  「偏不?」  

  「對,偏不!」  

  她嬌嗔怨道。「別朝我擺出那副要笑不笑的怪模樣,好醜。」  

  「你是存心的?」  

  「就算是,那又怎樣?」  

  「的確是不能怎樣,只是,沐心呀」輕握扇子,沐天慵懶的將話尾拖得長長的。  

  「怎麼著?」  

  「你學壞了喲!」  

  「哪有。」  

  「想唬弄我?嘖嘖,得了吧你,我又不是別有心眼的祁天寒。」  

  她當然聽出他的促狹,笑顏如花,雪白無瑕的臉蛋漾起了嬌羞的紅霞。  

  「你對祁兄很有好感?」  

  「我……我不知道啦,你別問我。」  

  這是什麼話呀?  

  「這事兒不問你,你叫我去問誰?」沐天忽然笑得奸詐。「或者,我乾脆去問祁兄算了。」  

  笑眉倏斂,她的臉蛋更紅了。  

  「沐天!」  

  「有何吩咐?」  

  「閉嘴!」  

  但稍後,見不得祁天寒一臉陰鬱的她,便自動招了,而他的反應不知為何,引起她心中一陣莫名的竊喜。  

  「這幫惡徒當真是死纏爛打定了?」  

  聽出沐天語氣中的懊惱,祁天寒的心一凜,深郁的黑瞳凝望著沐心遞來的打量神色。  

  「你有話要說?」  

  喲,他的眼真尖,瞧出了她的欲言又止?  

  「說吧。」  

  「你真想聽?」她遲疑道。  

  當真是一回生,二回熟,經過了一次生死邊緣的驚駭後,才逍遙的過了數日,竟然再度遭陷刀光劍影襲擊,她還是嚇得半死,可是,身子已沒那麼僵、哆嗦沒打得那麼急,甚至,哽咽的嗓子只半晌就逐漸恢復了正常。  

  「當然,我洗耳恭聽。」  

  既然他大方坦白,那她當然是不吐不快了。  

  「你是不是欠了人家銀兩,很多很多的銀兩?」要不然怎麼他走到哪兒,刀光劍影就跟到哪兒呢?  

  沐心的疑惑讓他啼笑皆非。  

  「如果我說是,你有錢借我?」  

  這麼說來,果然他是欠了一屁股債?  

  「你真的欠了人家錢?」她不勝唏噓的顰眉輕歎。  

  「我還以為你的底子滿深厚的呢。」  

  「這會影響你對我的看法?」  

  「那是自然嘍。」  

  聞言,祁天寒愣了愣。  

  認識沐心越久,越清楚她不是那種見錢眼開的姑娘家,可她卻直言無諱的承認銀兩很重要!  

  「既然你手頭拮据,往後這一路上,就不能老讓你破費啦。」  

  責備的視線往沐天臉上一勾,她無言地示意他掏錢袋的動作得快一些,別磨磨蹭蹭的裝窮。  

  沐天啼笑皆非,笑得有點無奈。  

  「怎麼?」她說錯了嗎?  

  「你真當祁兄是個窮小子呀?」  

  「他不是?」  

  「無論是不是,沐心,你還沒回答我,若我真是個白撐場面的窮傢伙,這銀兩你借是不借呀?」祈天寒嘴快的插進話來。  

  「當然不借,這公與私怎能混為一談呢?」義正詞嚴的給了答案,她再攏起秀眉,猶豫地望著他。  

  「頂多,若生意真談成了,咱們再給你多點兒好處,不就得了。」  

  她講得吞吞吐吐,怕傷了他的面子,但祁天寒笑得很舒坦。  

  瞧瞧,這會兒是誰公私不分了?  

  正待再與她聊個幾句,忽見她臉色一白,舉手指向他的身後。  

  「老天爺!」  

  「怎麼著?」  

  「他們手上都拿著把亮晃晃的刀呢!」直吞著口水,她又怕又緊張。「不要,該不會又來了吧?」  

  猛回首,祁天寒當下黑了臉。  

  警告既下,還敢多次派人來殺他,這趙金榮當真是豁出去了。  

  見對方來勢洶洶,再瞟見祁天寒跟沐天一左一右的護住她,一臉冷冽,她屏住氣,不假思索的旋身拔腿就跑。  

  祁天寒眼尖的將她扯回身邊低斥,「別亂逃!」  

  「我不是亂逃,我只是想幫你們……」  

  「甭說了。」  

  警戒的黑眸向四方疾掃,驀然間,祈天寒攬緊她的纖腰,猛提氣,迅速將她送到身旁那棵樹粗壯的枝幹上。  

  「給我乖乖的待著,別讓我憂心。」  

  「可是……」  

  他一記寒厲的眸子狠狠的制止了她的抗議,他旋即飛躍而下,加入混戰。  

  眼看著雙方你來我往的對上,沐心摀住眼,卻將鏗鏘聲響聽得更清晰,捂了耳,又不得不將腳底下的陣仗瞧得分明,尤其,似乎那幫惡徒四下尋著她的蹤跡……  

  想也知道,他們是想拿她來威脅祁天寒跟沐天。  

  她決定要再爬高一點!  

  白牙緊咬住裙擺,她顫抖著身子,慌亂地伸手亂捉,見樹枝就攀,遇到可支撐的地方便忙不迭地將繡花鞋探上去,不待踏穩,又急慌慌的找尋下一個落足點。  

  沐心越攀越高,除了凌霄跟阿弟立在樹梢遙望著她這怪異的舉動,沒人瞧見。  

  雙手雙腳抱緊枝幹,她屏住氣等著。  

  當打鬥逐漸平息,祁天寒將餘下的三兩個兔崽子留給沐天對付,躍向枝頭,卻沒瞧見她,當下一陣心慌。  

  「沐心!」  

  狂風在吹,隱隱約約聽到她的聲音……  

  「沐心?!」  

  「我在這兒啦。」  

  猛揚首,果然見她像只小猴兒般巴著比她的腰桿粗沒幾寸的枝幹,偶爾還隨風搖擺,他覺得好笑,眼眶卻泛起了熱意。  

  手長腳長的他瞬間便攀到了她眼前,四目相望,他將手撫上她蒼白的頰,幽幽歎氣。  

  「那兒太矮了。」不待他開口訓斥,她委屈兮兮的解釋。  

  「你是怎麼上來的?」  

  「我……」冒險向下一望,身子打了幾個擺子,她猛吸口氣。「我也不知道,心一急,就拼了命的往上爬了。」  

  「你是想爬到哪兒?」  

  「上頭,越高越好。」她笑了,卻是帶著哆嗦的苦笑。「這一招夠聰明吧?」  

  祁天寒笑不出來,心口酸酸澀澀,很難受。  

  「的確是很聰明,除了凌霄跟阿弟,沒人瞧見你了。」  

  聽出了他不帶責備的調侃,沐心又是苦笑連連。  

  所以,她才沒法子攀下去呀。  

  因為不自覺地爬得太高了,現在只要朝下面晃一眼,她的頭就發昏,一雙腳丫子也打起擺子,怕得半死。  

  「爬那麼高,有點兒冷耶。」  

  心口的酸澀湧到喉頭,強抑下湧上來的殺氣,他溫言歎道:「我們下去吧。」  

  「好。」見他展開雙臂,她想也不想地便傾過去,安心的將自己倚向他懷裡。「以後只要遇著這等陣仗,我會努力地避高又避遠,不妨礙你們砍砍殺殺。」  

  「沒有以後了。」  

  「咦?」  

  「我不會再讓你受到這種驚嚇,放心吧,不會再有刀光劍影讓你擔憂害怕。」  

  「這算是什麼?」  

  「承諾!」  

  祁天寒的臉色徹夜寒颼。  

  而天光初亮,才在前一個時辰與他會面的洪驊領了他的授意,沒休息,又悄悄的離去,一路趕著南下揚州。  

  瞪視著窗外的星光漸漸淡去,他的心情沉重陰騖。  

  因為爹臨終前的要求,他始終網開一面,不對咄咄逼人的趙金榮施以極刑,所以,他真將他祁天寒當成紙老虎了。  

  這次,他不再手下留情,也不再心存善念,洪驊此行趕赴揚州,就是要徹底斷絕趙家的生意脈絡。  

  榮華富貴就是趙金榮的生命,一旦財富盡失,他也完了。  

  至於另一幫人……一思及此,他的心緒更沉重了。  

  再一天就回到祁家堡了,可他該怎麼做?  

  走了一個上午,他們這會兒停在樹下預備用午膳,沐心與鷹兒玩了片刻,才走回來,就瞧見因想事情想得入神而面色沉凝的祁天寒,愉悅的好心情驀然斂去大半。  

  「別皺眉頭。」  

  像只小彩蝶般的撲向他,見他依舊眉頭不展,雖然為他憂忡不已,也不禁心生好奇。「你想的事情,很悲傷?」  

  「為何這麼問?」  

  「因為你的神情陰沉沉的,雙眼在生氣,而且……」  

  「而且什麼?」  

  「你看起來似乎在傷心。」有些結巴,可她還是說了。  

  就是因為他眼底的感傷太濃、太陰鬱,她才會忍不住上前喚醒思忖中的他,捨不得他繼續陷入深深的哀戚中。  

  見他強悍、見他果斷、見他深沉難懂、見他笑容拘謹,就是見不得他滿懷感傷的罩在森寒的陰影裡。  

  他不語,只是握住她溫軟的柔荑,將她的臉貼向胸膛。  

  「是不是事情很難解決?」  

  「是有一點。」  

  「那,我能不能幫點忙?」  

  「只要陪著我。」  

  「就這樣?」  

  「就這樣。」  

  一旁,沐天早將乾糧全都掏了出來,見狀,不甘心迭受冷落,愛笑的眼底透著不懷好意,他自動自發的湊向他們,將手掌平攤在他們互疊的掌上。  

  沐天的一舉一動自然得讓人瞠目結舌,甚至,他只差沒學妹子那般,將光潔的額頭傾貼在祁天寒的胸前。  

  不是他不願意仿得一模一樣,實在是因為沐心矮他們一截,她偎得很舒適,他若有樣學樣,著實太折騰自己的身軀了。  

  「我也會陪著你們的。」他輕聲笑道。  

  情愫早已滋長的兩人微愣、同時將視線移向他。  

  「唐兄?」  

  「沐天?」  

  「我也在場呀,而且,咱們的乾糧快給蟲兒抬光了。」笑盈盈的黑眸理直氣壯的迎視著祁天寒的冷瞪。「別理我,你們可以繼續,我只是提醒你們這一點罷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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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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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6 00:16:29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走遍大江南北,自信早已看盡奇景的沐天有大半天都說不出話來,更遑論初次遠遊的沐心了。  

  這就是越近塞北名氣越大的祁家堡?  

  這就是威名鼎盛的塞北之珠?  

  「好、好雄偉。」  

  「可不是嗎。」沒一絲遲疑,她點點頭。  

  「好遼闊。」  

  「這我也贊成。」  

  「屋大如城,極具風格,景致富饒又生氣盎然。」  

  「的確是這樣沒錯。」忙不迭的,沐心又點了點頭。  

  「你都附議我的話?」  

  「對!」  

  「沒個性的妹子!」  

  敢嘲諷她?  

  「哼,說我,你呢?」沐心撇撇唇。「虛假的兄長!唇槍舌劍的氣氛僵了僵,然後,兄妹倆不約而同地將目光移向一開始就讓他們目瞪口呆的左側。  

  一片焦黑及橫豎的樑柱呈現在他們眼前,斷垣殘壁的大屋因佔地遼闊而更顯荒涼,也無端地添了幾分陰森寒冽的詭異。  

  「好……呃,殘破。」  

  「可不是嘛!」怎麼會這樣呢?她難以置信。  

  雖曾聽聞祁家堡出了點事,但祁大哥輕描淡寫的帶過,她也以為不過是爾爾小事,如今一看才知,這哪算是小事啊!。  

  一把火,祁家堡的左側大屋被燒得面目全非,烏漆抹黑的殘破屋子跟右側未受損的大屋一比,有如天壤之別。  

  即使空中日映光輝,暖暖的陽光灑在她身上,可是,她還是覺得恐怖至極,陰森淒寒的氣息依舊隱隱透出,整座大屋彷彿是龐大又駭人的陵墓……事實上,就算待會有幾個幽魂悄然地飄出那座殘墓,她也不會覺得驚愕。  

  腦海裡聯想到虛無的異象,沐心不由自主地起了哆嗦,暗暗地往祁天寒靠去。  

  「會冷?」  

  「呃,還好。」瞟了低聲詢問的兄長一眼,她笑得很不安。「一點點啦。」  

  「忍著,而且別再靠過去了。」  

  「嗯?」  

  「你幾乎都快嵌進祁兄懷裡了。」瞅了妹子一眼,沐天不動聲色的警告她。「祁家的家眷似乎都出來了,你沒瞧見嗎?」  

  這一路走來,逐漸瞧見了祁天寒的真實心眼,沐天不必他冷橫惡瞪,早已經慢慢的避他們更遠了,但是,此刻不比三人同行的逍遙悠哉,多了無數雙眼睛在瞧呢。  

  「就算祈家傾巢而出,那又如何?」  

  「如何?如果不想還沒踏進人家大門就被一干婦道人家在背地理嘲三諷四,就快快鬆開你的手吧。」  

  她聞言一怔。  

  沐天的口氣為何如此尖銳且苛刻?!  

  「我的手?」  

  「對,還不快鬆開!」  

  不必沐天低斥,她也已瞧見……喝,不知何時,她的手竟然已經摸進祁天寒的大手中了。  

  一股潮紅猛然襲上臉頰,她疾縮回手,像只蝦蟆般突兀地跳回沐天身邊,垂著頭,輕扯住他的衣角,連瞟都不敢往祁天寒臉上瞟去。  

  老天爺,她以為自己在下意識中握的是沐天的手哩!  

  在見到大夫人的剎那,兄妹倆不約而同的交換了個詫異且戒慎的眼神。  

  大夫人的眼神好陰沉哪!  

  不由自主的縮了縮泛著寒氣的肩頭,沐心想靠近兄長,但待回過神時,她又貼在祁天寒身側。  

  這一次,連沐天都沒吭氣了。  

  她左右為難,想傍在祁天寒身邊,感覺是安心,可是又怕真招人說三道四……  

  祁天寒先有了動作。  

  「甭慌。」他輕握過她的手,將她拉近一些。「我在這兒呢。」  

  聽他溫聲輕哄,她抬起下頜望著他,也看進他眼底那抹冷凜的戾氣。  

  「祁大哥?」胸口那抹氣倏地一窒。  

  「我的眼神叫你害怕?」  

  「嗯……是有一點。」他知道她瞧見了什麼?  

  「別怕我。」  

  「我……盡量,我盡量。」  

  「別怕我!」他又再幽聲重複。  

  聽他執意要得到她確切的回答,她不假思索地捏了捏他的指頭,不敢出聲,只是點點頭。  

  因為,她喉嚨又湧起了酸酸的心疼。  

  一入堡,祁天寒完全不避嫌,將她安頓在別院的主屋,跟沐天一左一右護住她的寢房,交代他們先行梳洗、休憩,就忙他的去了。  

  晚膳前,兄妹倆照例先寫封信讓凌霄送回杭州家中報平安,之後湊在一起竊竊私語。  

  「祁家老爺子真是……唉!」別彆扭扭,她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位已往生的長輩。  

  「你是指他的一妻兩妾?」  

  鬆了口氣,她的頭點得極快。  

  「就是這事!」幸好和沐天默契十足,不必她嚼舌根就瞭解了。  

  「男人家裡妻妾成群很自然呀。」  

  「這我知道,只是,爹自始至終就只有娘一位夫人,兩人在娘生前不也過得挺和樂的?」  

  「那是爹,祁家老爺又不是爹。你這丫頭,心裡想些什麼就擱著,別多事,也別多嘴,這兒畢竟不是咱們家呀。」他語重心長的勸誡著妹子。  

  他的警告,她懂,下意識的摩挲著單薄的雙臂,她微打了個顫。  

  「好冷!」  

  簡潔的兩字,但,同胞所生的沐天聽懂她的意思。  

  「你也感覺到了?」  

  「嗯。」沐心下意識地縮了縮纖肩。「還沒飄雪呢,這兒的氣氛已經讓我起哆嗦了。」  

  「這大夫人的神態的確很陰冷。」  

  「可不是嗎,那雙眼像是瞧賊般的往咱們身上打量,沒半點兒溫度,直凍進心坎兒裡,說她是祁大哥的親娘,我還真是不信呢。」  

  「噓,不是說過你了?擱在心裡,別多話!」煽著扇子,他狀似輕鬆的瞟著週遭,幸好沒人影,頓了頓,他忍不住也心生好奇。「你覺得祁家人如何?」  

  「你不是叫我擱在心裡,別多話?」  

  「得了,你憋得住嗎?」沐天糗著她。「說吧,免得當真憋壞了,我等著聽呢。」  

  「我憋壞了?是你自個兒想聽吧?」  

  「是是是,你就說吧!」  

  「說?你要我說誰呀?」  

  「你愛說誰就說誰,反正咱們得在這兒窩上好些日子呢,又沒急著走。」  

  說的也是。  

  點點頭,沐心又顰起眉心,想到方纔已大致聊過了大夫人,私心作祟,看在祁大哥的份上,不想連番攻擊她,而接下來……  

  「這二姨娘的眼神也讓人不太舒服,瞧咱們像在瞧仇人,瞪呀瞪地,活像想剝了咱們的皮,你覺得呢?」  

  聽她嘀咕,沐天只是笑,沒答話,催著她說下去。  

  「那,三姨娘呢?」  

  「她呀——」嘖聲晃腦,她有些不解。「她最奇怪了。」  

  三姨娘年輕得幾乎無法勝任那個「娘」字,模樣兒很俏,身段也很妖燒,舉手投足間,總覺得她有那麼幾分風塵味,尤其當她的眼神勾向祁大哥或是沐天時,紅唇都會浮上暖昧的笑。  

  但,狐媚的眼神一旦移到她身上,就完全走了樣,好恐怖!  

  「怎麼說?」  

  「祁家老爺子的三位夫人,一個像在瞧賊,一個像在瞧仇人,而三姨娘像是對我又怨又憎,彷彿被我佔過便宜,所以懷恨在心,這還不奇怪嗎?」  

  「人家是瞧你,又不是瞧我,我怎會知道呀?」  

  橫了兄長一眼,沐心沒來得及反諷他幾句,因為祁天寒遠遠地走來了。  

  「怎麼不多休息一會兒呢?」  

  「肚子餓了,再躺,就沒力氣起來了。」見妹子噘著唇,沐天笑笑,撫著肚皮道。  

  極自然的在沐心身旁站定,祁天寒正想握起她的手,卻見她微微一縮,他猛然怔住。  

  她不願意與他有所碰觸?  

  沐心對他的失望有所察覺,快速的將手擱進他的掌中,捏著他的小指晃了晃。  

  「有人呢!」  

  「嬪娃?」他這才釋懷。  

  原來,沐心不好意思了。  

  在三雙視線的凝望下,嬪娃朝他們走來,有些不自在的笑了笑。  

  「大哥。」她小聲地喚著,朝唐家兄妹倆輕欠了欠身。「娘怕唐姑娘找不著側廳,要我來接她。」  

  「謝謝。」既然他緊勾著她的指頭不放,沐心索性拉著他迎向嬪娃。  

  她知道嬌弱纖細的嬪娃是二姨娘的女兒,才十二、三歲,個性有點內向,跟她的娘親一點兒都不像,她也有雙與祁天寒神似的眼眸,只是較柔、較溫馴。  

  她喜歡祁大哥這個妹子!  

  「咱們一塊兒走吧。」  

  「當然,再不塞點兒東西,肚子就要餓扁了。」沐天率先回應祁天寒的招呼,悠哉的煽著手中的扇子。  

  「等一等。」她忽然注意到嬪娃像被定住了。「嬪娃,你不一塊兒來?」  

  「噢,是!」慌張的應著,她忙俯首跟進。  

  原只是想拖慢祁天寒的腳步,怎知他竟停住腳,耐心等著嬪娃,雖然神情未變,沐心還是自他冷淡的黑眸中捕捉到一絲淺淺的溫暖與關切。  

  下意識的回握住他的手,她不由得真心笑了。  

  終於瞧見了祁家堡一絲陽光般的氣息!  

  數日後,凌霄父子又飛回祁家堡,這次它們帶來恭親小王爺欲徵選皇太后祝壽繡畫的消息,要沐心巧思一幅畫作,再由沐荑繡成,為唐氏繡坊再爭一次光。  

  沐心一路遊山玩水、飽覽名景,對於繡作圖樣的構思,當真是心有所得、有所感,這會兒在祁家堡落腳,只消片刻細思,她已信心滿滿。  

  「這回,得來個大手筆才行。」勤快的磨墨,她精神奕奕的挺臂舉筆。「這麻姑獻桃圖的氣勢絕對會讓所有的人眼睛一亮,說不定呈到皇太后面前,她老人家瞧得順眼,心一樂,長壽綿延自然不在話下,如此一來,咱們唐家可就風光嘍……」嘀嘀咕咕,她喜孜孜的在紙上添了幾筆。  

  這晚,沐心暫住的客房傳出低咒聲。「好暗!」  

  好不容易弄到手的蠟燭極短,昏暗的燭光閃閃爍爍,為夜裡的房內添上幾許陰幽,她無奈,不得不將已完成大半的圖紙湊近亮處,勉強畫著圖,心很嘔。  

  「這祁大哥也真是小氣……」  

  「是嗎?」  

  「當然,天黑了,連個油燈都捨……咦?」怔了怔,她驚望向不知何時微敞的房門,倏地喘了幾口氣。  

  背著光,祁天寒杵在門口,活像個急欲索命的魍魎鬼魅,又森冷冷的開口說話,嚇死人了。  

  「祁大哥?你不是休息了?」她緊張得連嗓子都繃緊了。  

  就因為聽見他的房內總算是一片靜寂,所以她才又爬起來,偷偷摸摸的繼續畫圖呀!  

  「你不也是?」  

  「我,呃,我……突然睡不著!」  

  「是嗎?」他冷然一笑。「真巧,我也是。」語氣滿是惱怒的挖苦。  

  「你……唉!」她認了。「你就讓我將圖樣給畫好,咱們誰也別兜著誰的一舉一動,多好呀。」  

  而他再一次斬釘截鐵的拒絕了她的提議。  

  「不好。蠟燭是誰給你的?」他得揪出罪魁禍首。  

  今兒個一早,他才囑咐過一干下人,往後只准留一小截的蠟燭給她,稍早,他已經確定那截蠟燭燃完了,而這會兒,她的桌上又有一小截。慍怒的黑眸掠過一絲的無奈。  

  這代表有人「抗旨」!  

  「你比沐天還要霸氣百倍。」  

  「很高興你認清了這一點。現在,告訴我,蠟燭是誰給你的?」  

  氣鼓著頰,她不言不語。  

  她覺得自己像被關進了大牢裡!  

  從她開始趕圖樣的那天晚上起,他就處處為難她。  

  好言好語毫無成效後,他就威言恐嚇,見她依舊不理不睬,他竟採取最過份的方式——要油燈沒油燈,要蠟燭沒蠟燭,他甚至威脅要收了她的紙筆。  

  而現下,他連她何時上床睡覺都要加以干涉了?  

  她知道他的性子很沉靜、很穩重、很世故老成,可卻沒想到他也集霸道與專制於一身!  

  「沐心?」  

  「我偏不答。」  

  「要我猜?」  

  「哼,你猜得著就猜吧。」她沒好氣的橫了他一眼。「諒你縱使有副好腦袋,也絕猜不著!」  

  「喔?」  

  「你猜不著的,別浪費心思了。」  

  「是嬪娃。」  

  她一驚。「你怎麼知道?」  

  「那丫頭向來心就軟,況且,除了她,祁家堡誰不懼我三分?」他自嘲的補了句。「就目前而言。」  

  他一句話,誰敢不從?  

  向來的確是這樣,但是自從沐心來了後,下人們依舊是必恭必敬,拿他的話當聖旨,可羞怯內向的嬪娃卻一天比一天大起了膽子。  

  「是她又怎樣?」沐心凶巴巴的瞪他。「先說了,不准你凶她。」  

  二姨娘讓人又懼又怕,凌厲的眼神常叫人不寒而慄,她不喜歡這個長輩,很不喜歡,可是,她很喜歡嬪娃這心地善良的小妹子,而且越來越喜歡。  

  不准?他無奈的聳肩搖頭,啼笑皆非。瞧瞧,這會兒是誰霸氣來著?  

  「你呀,早點兒上床歇著吧!」  

  氣呼呼的爬上床,沐心用力的捶軟枕頭,瞧也不瞧他一眼,心裡打著主意。  

  待會兒等他的房裡又沒聲響,她就可以……  

  「不准再爬下床了!」  

  她又嚇了一跳,猛地轉頭瞪他。「你怎麼知道?」  

  「因為我太瞭解你了。」走上前,他沒好氣的拿走枕頭,怕她再打下去就將棉絮都給捶出來。「若你今晚再擅自偷溜下床,我就親自守著你闔眼。」  

  夜深人靜,孤男寡女共處一定直到天明?  

  她驚喘不休,心裡有緊張,有驚慌,還有隱約的雀躍期待……雀躍期待?!  

  瘋了,她剛剛在想什麼?老天爺,三番兩次被祁大哥拉手、攬腰,這已經夠讓她臉紅心跳了,這會兒她竟然還巴望他有進一步的親密行徑!  

  一口氣梗住,她嗆咳幾聲,勉強色厲內荏的輕喝。「你敢?!」  

  他當然敢,而且求之不得。  

  老天,他真想徹夜留在這兒與她形影不離,無論以何為由。他真的是極想這麼做。  

  但是,將沐心安置在別院已是極限,再被人逮到他深夜流連在她房裡,哪怕洗盡黃河的水恐怕也洗不淨她的閨譽。  

  無論如何,沐心的閨譽比他的慾望更重要。  



  「哈啾!」  

  「這叫報應!」睨見她抖了抖身子,祈天寒一把將她撈起,擰眉訓示。「你是坐起興趣來了不成?」  

  嘴裡喊冷,卻還四平八穩的坐在溪水潺潺的河床上,動也不動,活該她哈啾連連。  

  「還不都是你害的。」  

  「我害的?」他一臉無辜。  

  「不怪你怪誰?都見我撲去了,你還躲?」害她一個止不住腳,像顆球似的撲通落水,喝了滿肚子的涼水,撐死她的肚皮。  

  這會兒,寒氣自腳底竄到四肢百骸了啦,冷死人了。  

  「你存心害我,我為何不躲?」  

  「你怎麼知道……咳咳,既然心知肚明,那你還閃身?」明知理虧,但她硬是強詞奪理。  

  沒錯,見她畫完了繡樣,今兒個他是好心好意帶她出來瞧瞧塞外景致,可是騎了大半天的馬,人累了,馬更疲了,回程經過這條溪流,當然停下來洗把臉、喝口水,順便讓馬兒喘口氣。  

  想推他入水,純粹是臨時起意,鬧著玩罷了,偏他不上道,賊眉賊眼的瞥見了她的鬼祟,卻在她撲上去的前一剎那斜過身子,害她直接滑進水裡,跌個狗吃屎。  

  「這下子可好,你全身乾乾爽爽,而我呢?哈啾!」  

  「得了,別滿口怨氣,衣服我早替你備好了。」祁天寒一手拎著她,一手解下鞍旁的包袱、來到一棵大樹後頭。「快換上,若著了涼,我唯你是問。」  

  「喲,這是什麼話?命是你的還是我的?」  

  「如果著了涼,就是我的了。還不快換?要我幫你?」  

  「休想。」對他嬌聲嗔斥,眼神很凶的將他推向溪畔,她唇角卻偷偷的勾起羞答答的淺笑。  

  祁天寒走得很慢,聽見身後的她悄悄迸出嬌笑,也不覺笑開顏。  

  「啊?」  

  聽她忽然發出驚訝的輕呼,他停住腳步。  

  「怎麼著?」  

  「這不是我的衣裳……哈啾!」  

  「是我的。」  

  「你的?」她自樹幹後頭探出腦袋來瞪他。「不會吧?你拿你的衣裳借我換上?」  

  「對,快換上吧。」  

  「可是……」不會犯忌諱嗎?  

  男人的衣裳,女人怎能輕易穿上身呢?  

  「你當真要我動手?」  

  不必他再口出威脅,她飛快的縮回身,手忙腳亂地抖開那件溫暖的外袍,想了想,乾脆直接將抱子披上——  

  「不准繼續穿濕衣。」  

  「咦?」  

  「全脫了。」  

  「你……我穿不穿,關你什麼事……」忽然聽見他沉重的腳步走回來,她一口氣窒了窒。「好啦,我全脫了就是,你甭再嚇我,走遠一點行嗎?」  

  暖厚的外袍有著他的味道,她深深的吸了口氣,再牢牢的用它裹住身子,連頸項都沒多露半寸。  

  因為裹得太緊,她像只烏龜般踱出來,左拉右扯地護住自己的每一寸肌膚。  

  他笑了開來,上前不由分說的將她攔腰抱起。  

  心怦怦直跳,她又開始緊張起來了。  

  祁天寒扯過馬韁,將她小心地放在自己的馬背上。  

  「祁大哥……」  

  「你要怎麼騎馬?」知她何以如此拘謹,他淡然的調侃。「這件袍子尚未大到連馬身都可以披上。」  

  這倒也是實話。  

  乖乖的坐著,她默許他的強勢行徑,可是,當他翻身躍上馬背,雙手盤在她的腰際,剎那間,大掌的熱氣完全覆住她的小腹,甚至透過倏然無力卻又熱血澎湃的四肢百骸……  

  「你的身子在發抖?」  

  發抖?她都快散了,才不僅僅只是發抖哩!  

  「會冷嗎?別是著了涼了!」他歎道,將她摟得更緊。  

  不是著涼,她是熱呀,自他身上傳過來的那股熱氣完全侵佔了她的身心……輕咳一聲,她慌亂地找了個話題。  

  「你跟你娘不太像。」話才說完,她差點咬掉自己的舌頭。  

  慘了,這個話題適合嗎?  

  「是嗎?」  

  他淡然的神態讓她又歎起氣來,可是,她寧願一頭栽進這個探人隱私的話題裡,也勝過沉默面對這臉紅心跳的緊張時刻。  

  身上的厚袍根本隔不開他貼近的熱力,尤其他對話題似乎不熱絡,卻毫不在意的將下頷貼在她的耳畔,吐納之間,淳和氣息徹底的翻攪著她的心緒。  

  再不找些事情來分心,她會越來越注意他緊貼在背的身軀,甚至,她已經感覺到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將背脊更深地嵌進他的胸壑,彷彿是很天經地義的事情……她嚇死了,也很無措。  

  「我似乎挑錯了話題噢?」  

  「為何你會這麼覺得?」  

  「因為你們母子長得一點兒都不像。」她極肯定自己的結論。「雖然這不關我的事。」以退為進,他就算不愛聽,應該也不致遷怒吧?  

  「的確。」  

  「而通常你也不太喜歡旁人問東問西,干涉過多?」  

  「向來是這樣沒錯。」  

  可是,她想管耶,怎麼辦?  

  低吁口氣,她無意識的將垂在胸前的髮辮以食指勾纏、把弄,低聲咕噥,「祁大哥,你需不需要一雙耳朵?」  

  「你想聽?」  

  「如果你想講的話。」她心急的點頭。  

  只要與他有關的事,她都想聽、聽問、想沾、想管!  

  「我的沐心的確眼尖,沒錯,我的親娘是娘陪嫁的丫鬢,為了不致家醜外揚,所以爹當年讓大娘認了我。」  

  我的沐心?  

  緊緊地摀住亂跳的心口,好不容易在無數個深長的呼吸後,她低聲喃喃自語。  

  「難怪大夫人瞧你的眼神挺複雜的,就是少了關切。」  

  「娘一向心高氣傲,遇著這種事還得咬牙忍氣吞聲,也真難為了她。」  

  忍氣吞聲?  

  想到那雙總是瞪著祁天寒瞧的眸中閃爍著深沉的仇恨,她輕咬著下唇,猶豫的問道:「大夫人真忍得住氣?我以為……呃,我只是猜,這一路追在你身後的惡徒,是否與她有所牽扯呢。」  

  「她的確也參了一腳。」  

  「真的?」猜歸猜,但沒料到真有其事,張著嘴,沐心心疼的偎緊他。「那,祁大哥的親娘呢?」  

  「走了。」  

  「走了?」  

  「生下我的那年,她因體弱感染了風寒,就這麼走了。」  

  「這事,祁家堡的人該不會全都知道吧?」  

  「心知肚明。」  

  沐心恍然大悟,不再吭氣。  

  難怪堡裡的人都敬他,也怕他,更疏遠他。  

  這「東宮太子」即使能力再強,即使是唯一的傳承之子,即使祁家堡因他而再現權勢,卻因為他那並不光彩的出身,使得眾人的目光有了偏差,甚至,連聲聲喊著的娘都對他心狠手辣,難怪他沉鬱寡歡。  

  因為心疼,她不假思索地將手覆上腰際的大手,他反手一搭,更加將她護在懷裡。  

  回程的路上很寂靜,兩人卻在彼此的依偎中找著了對情感的默許。  

  騎馬入堡,祁天寒直接馳向別院。  

  玩了一整天,累極的沐心完全沒體力跟他在馬背上劃清界線,而她,其實也不想大過矯情。  

  癱在他懷裡,她慵懶的視線忽然瞧見一張臉——  

  是猙獰的一張怒顏!  

  見出去廝混了一整天的兩人回來,神情曖昧且衣著凌亂的兩人共騎一匹馬,杵在廊下的三姨娘沒說話,恨恨的瞪著她,再哀怨的凝望著祁天寒,雙手幾乎絞成麻花狀,驀地轉身,她忿忿地離去。  

  瞬間,沐心頓然領悟。  

  「你的嘴在吃風呢。」他悄聲揶揄。「是瞧見什麼妖魔鬼怪?」  

  她勉強閉起唇瓣,但還是下意識的瞟向三姨娘的背影,又不由自主地微張起嘴。  

  「這涼風的味道甜嗎?」  

  「甜?」她乾笑,朝前方扮了個鬼臉。「我只是因為太驚訝了。」  

  搞了半天,原來三姨娘竟然是因愛生恨,所以怨起她來了!  

  哼,就說了他是麻煩人物,瞧,眼前不就又因他而多了樁麻煩?  

  「什麼事情嚇到了你?」  

  「三姨娘。」  

  「她怎麼了?」  

  「怎麼……」顰起眉,她瞪著已經躍下馬背的他。「你不知道嗎?」  

  天真如她都已經瞧出了端倪,精明的他怎會對三姨娘對他的「另眼相待」毫無所覺?  

  她才不信他會如此眼拙!  

  「那要看是什麼事情令你驚訝了。」祁天寒不置可否的聳聳肩。「若是小事一樁,又何足掛心呢?」  

  「小事?」她難以置信的猛搖頭。「你爹知道嗎?」  

  約莫猜得出沐心為何驚詫,他也不避諱的說出重點。  

  「她是長輩,其餘,就甭提了。」  

  越來越習慣偎在他懷裡的感覺,她歎口氣,任他抱著走回房裡,既然主事者處之泰然,那她就別反應過度了,可是……  

  老天,祁家堡怎會有這麼多心照不宣的秘密呢?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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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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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6 00:17:01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沐心揉著太陽穴,唉聲歎氣。  

  住進祁家堡後,她的腦袋一天痛過一天,疼得她幾乎都快將兩旁的太陽穴戳出個洞來了。  

  這女人有完沒完呀她?  

  蛾眉輕顰,她渴望地瞪著那扇輕掩的房門。就差幾步而已,真惱!  

  「怎麼著,唐姑娘是不屑跟我這婦道人家談天說地?」三姨娘的嗓子很嗲,但口氣很尖銳。  

  沐心的確是不屑,也很懶得跟她交談。  

  只不過,為了避免一場大戰掀起,她要自己最好別逞口舌之勇,否則她痛的不光只是腦袋,還有一雙眼哩。  

  兩強交鋒,眼下三姨娘身邊有個丫鬟秋雲幫襯著,而前些日子才跟著來到祁家堡的丫鬟小婉恰巧被她差開,她勢孤力單,待會兒若一句話不對,三姨娘鐵定又會展現尖酸刻薄的妒意,她真是百般不願意瞧呀!  

  「唐姑娘不肯開口,當真是不屑?」  

  「怎麼會呢,我只是頭在抽痛呀。」她歎得很鬱悶。  

  怪來怪去,還不都是因為這個蛇蠍女人!  

  老天,三姨娘為何不學學她的兩位老姐姐呢?  

  大夫人跟二姨娘眼中簡直沒有她唐沐心的身影,除了在祁天寒眼前會做做樣子,賞她一、兩眼,別的時候,完全視她為無物。  

  可三姨娘盯她像是盯上了癮,走到哪兒就跟到哪兒,像甩不掉的鬼影子,惹人厭煩。  

  「頭痛?」三姨娘遮袖冷笑。「我聽唐姑娘似乎常喊這話兒呢,看來,塞外的氣候當真是不太適合唐姑娘呀。」  

  又來了,冷嘲熱諷,就是要快快趕她離開,煩哪!  

  「不是氣候的因素。」  

  「不是?唐姑娘該不會是暗指咱們的人招呼不周吧?」  

  暗指?哈,她還明示呢。  

  只要哪天讓她吞了一兩顆熊膽,她絕對會明明白白的讓這蛇蠍女知道,究竟是誰害她拼了命地用指頭在太陽穴上戳呀戳的。  

  只是,再怎麼說,她終究是祁大哥的三姨娘,是長輩呀!  

  因為礙於輩份,蛇蠍女不敢囂張的對祁大哥伸出魔手,就可憐了無辜趟進渾水的她。  

  「我這是招誰惹誰啊!」  

  「唐姑娘說啥?」  

  待三姨娘開口,她這才知道自己又自言自語過了頭,唉,心煩氣躁呀,她悶悶地朝房門走去。  

  「唐姑娘當真不想再多聊幾句?」  

  這三姨娘簡直是得寸進尺,逼得她非得正面迎戰不可。  

  「三姨娘,您還有事?」她刻意加進了滿滿敬老尊賢的味道。  

  凡是女子,誰願意被人輕易地比下去?尤其三姨娘又是個心存不軌的婦人,她怠慢的口氣鐵定會像塊火炭般烙得她吱吱叫。  

  果不其然!  

  三姨娘神情倏變,只是,眨眼間又斂去其中的憎恨,好詭地朝她笑道:「在南方,像唐姑娘這般未婚女子獨自上男人家作客,是習以為常了?」  

  「獨自?」她竊笑在心。「三姨娘似乎忘了我的兄長?」  

  「怎麼會呢?只是,我瞧唐公子成天忙這忙那,倒是很放心將妹子留在堡裡……話說回來,唐姑娘跟咱們家天寒很熟?」  

  咱們家天寒?  

  聽她如此喚著,沐心猛地起了哆嗦,想笑卻笑不太出來,反倒有點兒氣悶。  

  咱們家天寒呢,這麼親密的口吻,不知道祁大哥聽到了三姨娘的話後,作何反應?  

  「你還沒回答我的話呢,唐姑娘。」  

  「噢,您問我跟祁大哥呀?當然不熟。」  

  「真的?」  

  「可這一路走來,就越來越熟稔啦。」沐心慢條斯理的補上這兩句。  

  「那你們熟稔到哪種程度?」  

  「還好啊。」  

  「還好到哪種程度?」  

  這三姨娘當真是鍥而不捨呀!  

  「再好一些些,我就當他是『咱們家天寒』了!」笑得不懷好意,沐心學起她先前的話來。  

  她的譏諷三姨娘當然聽出來了,當下氣煞了一張俏顏。  

  「你……」  

  「哎呀,咱們這小兒小女的情事,說多了,倒會讓三姨娘見笑,真是叫我難為情呢。」不但嘴巴說說,她甚至摀住頰,硬是擠出嬌羞的靦腆狀。  

  連番受挫,三姨娘當下翻臉,只是,尖牙利齒的功力尚未展現,忽然有個黑影疾飛而來,長嘯一聲,留了點玩意兒後翩翩飛離。  

  阿弟又耍起同一招把戲,落點極正確,直朝三姨娘的腦袋落下,只不過三姨娘不是祁天寒,沒防著天降橫禍,她愣了愣,伸手摸去,待瞧清了指間那黏答答的軟爛異物,她迭聲尖叫著變臉,猛地旋身奔離。  

  唐沐心噗嗤一笑,轉身眼尖的捕捉到祁天寒就在一旁笑著搖頭。  

  「你全都瞧見了?」  

  蘊笑的黑眸軟化了鎮日的冷峻,他走近她。  

  「看來,阿弟還沒學會如廁的禮儀。」  

  「沐天沒時間教呀。」沐心眼也不眨的推卸責任,忽然,腦海中竄過一個奸詐的計謀。  

  阿弟這一招,倒可以稍加訓練改進……  


  「唐沐天!」  

  「沐心?」停住上馬的動作,他笑望著匆匆跑來的妹子。「喲,還連名帶姓叫我呢,怎麼著?  

  這麼濃的怨呀?」  

  「少給我貧嘴,你又要上哪兒?」  

  「我剛接到凌霄傳回沐荑回覆接到繡樣後,正努力趕工的消息,順便出去走走。」  

  「走走?」順便?恐怕是專程吧。她在心裡暗諷,冷笑一聲。「今兒個你想上哪兒走走?」  

  「聽張管事說,東邊林子有些建材可以運回來搭屋舍,我陪他去轉轉、看看。」  

  唐家就他一個兒子,對外,家裡的產業自然全由他傳承,幸好三個妹子的腦袋及才幹都不差,替他分去大半的責任,他樂得輕鬆,更名正言順地繼續張羅著自己的興趣。  

  看盡各地的建築風格,總有一天,他要親手蓋棟大房子。  

  「我也要去。」  

  「不成不成,外頭荒郊野嶺,你一個姑娘家,怎能跟著我們上山下海呢?」他當下就將她的意願打了回去。「沿途還得顧著你,你想拖累張管事呀?」  

  「我沒這意思,可是,現在你都將我自個兒扔在這裡……」  

  「祁兄呢?」  

  瞪大眼,她未語先紅了臉。  

  「我說的是你,為何牽扯到他?」  

  「他沒陪著你嗎?」  

  「他……他在忙呀。」  

  「所以,你覺得無聊了?」  

  「才不是這麼回事呢。」越扯越混亂,她跺了跺腳。「你成天只顧著自己玩,將我扔在這兒,你還真『於心能忍」呀!」  

  「看起來你當真是無聊得很,那麼去找那位牙尖嘴利的三姨娘拉拉關係嘛。」  

  「你也知道她牙尖嘴利?」  

  「呵呵,祁家堡裡,幾位夫人的能幹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呀!」  

  「那你還捨得放我孤孤單單地置身在豺狼堆中?」  

  「有祁兄在呀!」  

  「你為何又扯到他?」  

  「因為有他在,我才可以這麼悠哉又逍遙。」扇柄往她腦勺輕敲一記,他翻身上馬。「別急,接下來應該有戲可以看,你絕不會再感到無聊了。」  

  「有戲看?你在說什麼?」  

  「欲知詳情,就去問你的祁大哥吧!」其實祁兄也不見得會說,他猜。  

  依祁兄的性子,事情尚未告一段落,應該不會對沐心有問必答,省得她杞人憂天。  

  「我的祁大哥?」沐天的話中有話讓她的臉更紅了。「這關他什麼事?」  

  「不關他的事?他已經開始收網了,還不關他的事?」留下一頭霧水的她,沐天爽聲笑著,揚長而去。  

  不出三天,沐心終於知道出了什麼事。  

  原來祁大哥要……不,不是要,是已經,祁大哥將趙家搞垮了!  

  財大氣粗的趙家連失了幾筆大買賣,手頭的周轉頓時成了問題,當消息傳出,債主紛紛尋上門。商場上,落井下石者本就眾多,為此,趙家元氣大傷,自顧不暇的趙金榮,沒心情死纏著要祁天寒的命,他只想撈回自己的老本。  

  只可惜,當祁天寒回擊時,又怎會輕易地讓敵手脫逃。  

  一夕之間,趙金榮賒光當盡,卻仍不能起死回生,他整個人垮了,臥病在床的他,幾乎走上了祁家老爺子當年的路子。  

  二姨娘趙敏芬將這一切全都怪罪在唐沐心身上。  

  「都是你闖的禍!」陰冷的眸裡蘊滿了瘋狂的仇恨,她找上正悶悶不樂地蹲在池畔扔石塊的沐心,語氣惡毒的指控著她。  

  甩出去的手還來不及收回,沐心愣愣的望著她。  

  「我?」  

  「如果不是你,祁天寒絕不會這麼狠心地將我們趙家趕盡殺絕!」  

  沐心無辜的眨著眼。  

  這趙家是起是落,關她何事呀?  

  所有的、任何的決定都是祁天寒作主的,與她無關,而二姨娘卻將它賴給她?好,這還無妨……咦?她納悶且警戒的望著她。  

  二姨娘叫他祁天寒,不是天寒,或是咱們家天寒。  

  而且,她說,我們趙家。  

  女子出嫁從夫,再怎麼心有不甘,她說的也應該是我們祁家吧?  

  「改天得提醒祁大哥,她很有問題……」沐心又不知不覺的將心中話說出口。  

  「提醒邪天寒什麼?怎麼著,你還想興風作浪?」  

  就算沒被她仇視的口氣嚇著,沐心也被她張牙舞爪的狠戾神情駭到了,她退了一步,意會到太靠近池畔,忙不迭的向旁邊一跨,堪堪穩住自己的步伐,一雙眼微慌望著步步相逼的趙敏芬。  

  「你想怎樣?」  

  「我要讓祁天寒後悔……」  

  趙敏芬還來不及說完想怎樣報復她或是祁天寒,這段時日越來越顯聰穎的阿弟又帶著小東西來邀功。  

  只是,這回它欲拋下的是出人意外的獵物。  

  習慣了阿弟的毛病,沐心眼尖的瞧出了那蜷縮在它利爪下的東西,驚喘一聲,她下意識的咬緊自己的指頭,像只慌了手腳的小蟹般橫跨著自己的步子,只求能在最短的時間裡多逃幾步路。  

  「什麼玩意兒?」趙敏芬也察覺到了。  

  她的反應是比三姨娘來得快一步,卻比祁天寒慢了好幾步,她甚至抬手想揮去這來路不明的突襲物——  

  「啊!」  

  老天,她的尖叫比三姨娘的更銳利幾分呢!  

  沐心倏地捂緊耳朵,眼也不眨地望著花容失色的趙敏芬猛力甩著被小蛇纏繞的手臂,她叫了又叫,最後一仰首,雙腳一蹬便暈死過去。  

  她一倒地,僵直著動也不動,小蛇沒得玩了,吐了吐舌頭,無聊的蠕動著身軀,走了。  

  心驚膽戰的杵在一旁,確定小蛇當真是頭也不回的溜了,沐心並不急著去檢視趙敏芬的狀況。反正不過就是暈過去罷了,這倒好,她落個耳根子清靜。  

  完全忘了自己沒套上皮套,仰起下頜,她舉高纖臂,心滿意足的呼喚還在空中盤旋的阿弟,要它停下來接受她衷心的感激。  

  「來!」  

  而阿弟竟也破天荒的緩緩斂翅,乖乖的停仁在她的手臂上。  

  來不及紊笑,她忽然苦著臉哀叫一聲。  

  不是阿弟的銳利鷹爪抓傷了她,而是它的體重整個擱下,壓扁了她的身子。  

  「阿弟,你真的長大了!」苦笑連連,她忙著用另只手臂幫忙撐著,腦子又開始動了起來。  

  該試著教它在哪個位置落腳了,肩膀應該是個很不錯的選擇。  

  噢,好重呀!  

  「方纔是怎麼回事?」  

  「嚇,祁大哥?」沐心笑得有些尷尬。「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連猶豫都沒有,她撐著阿弟跑到後山去玩了半天,壓根對那還躺在池畔的二姨娘視而不見……他不會怪她見死不救吧?  

  「你知道吧?」  

  「什麼?」  

  「二姨娘的事。」  

  「我……」  

  「她口口聲聲說是你的錯。」  

  「我的錯?」當下,她卯起了脾氣。「她還真敢睜眼說瞎話!」  

  「所以,你確實知道這件事。」  

  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的她微瞇眼,不滿的瞪著他。  

  「你在套我話?」  

  「對,我只是想知道怎麼回事。」祁天寒的語氣很溫和,但炯亮的瞳眸卻閃爍著堅持。  

  「其實也沒什麼啦。」  

  「說說看。」  

  「我在水池邊扔石頭,然後,她就氣呼呼的跑來了。」沐心企圖以四兩撥千斤的手法淡化不久前的那場騷動。「她似乎對我有些不滿,然後阿弟突然就……哎呀,你不會想聽的啦。」  

  「我想聽。」  

  「真的?「  

  「對。」  

  「你真的想……唉,那好吧,我就說了。可是,是她上門自討沒趣的,不是我故意撩撥她的喔。」先撇清一切,免得他是非不分,怪罪於她。  

  「我沒這麼想過。」  

  「真的?你沒騙我?」  

  祁天寒勉強的笑了笑,卻毫不猶豫地握起她的手,貼在他起伏規律的胸口,四目凝望,元聲的對她起誓。  

  半回想半嘀咕,沐心三言兩語將事情說了一遍。  

  聽完,祁天寒陷入思忖。  

  「你會怨我嗎?」  

  「為何我會?」他的眼神帶點苦澀。「又不是你的錯。」  

  「說的也是。」  

  「往後,你離她遠一些。」突然,他語重心長的道。  

  他會保護沐心的,只是,目前如果她能保有更高的警覺心,那自然更好。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在事情沒有完全解決之前,由不得他鬆懈。  

  「我也很想呀,但是,她好歹是這裡的主子……」  

  「不,她不是。祁家堡的主子是我,你只要記住這一點,知道嗎?」  

  他這是給她發飆、擺臉色的權力?  

  不知怎地,她有這種感覺。  

  「呃,祁大哥,事實上……嗯,我覺得……」  

  「怎麼著?有話直言無妨,你不是吞吞吐吐的人呀。」  

  她當然也想有話直言,但是將心比心,再怎麼說,二姨娘畢竟是他的家人哪。  

  「沐心  ?」  

  凝望著捺著性子等她開口的祁天寒,她忽然歎道:「祁家人不多,但真的好複雜。」  

  「你察覺到了?」  

  「嗯。」點點頭,她不吐不快。「前不久的那場火,是有人故意放的吧?」  

  一開始,她以為純粹是場倒楣的祝融之災,但踏進祁家沒幾天後,在與沐天的閒聊間,她起了疑心,今兒個,由於二姨娘蓄意且仇視的挑釁行徑,她幾乎可以確定一件事——  

  燒燬祁家老爺生前住的大屋的那把火,是有人故意放的。  

  無論這人是誰。  

  「沒錯。」祁天寒誠實的承認。  

  聽他應得直接,她第一個反應是東張西望,然後不自覺的朝他靠近。  

  「嫌犯有幾個?」  

  他一愕。「幾個?」  

  沒想到她已這麼進入情況;她是問幾個,而不是問誰,當真已將祁家堡的複雜人脈理得一清二楚了。  

  難怪沐天敢放心地讓他這個妹子待在堡裡,逕自跟著張管事四處尋寶,除了相信他會保護沐心,大概也對沐心的自保能力極有信心吧!  

  瞧出了他的驚愕,卻沒見他顯露出排斥或是抗拒,微吸口氣,她大著膽子說出自己推敲出的結論。「可都是堡裡的狠角色。」  

  「沒想到你看似天真,腦子倒挺靈活的。」  

  「那當然,我可是唐家人耶,你別忘了。」自傲的抬高鼻梢,然後她又斂輕嗓子,神秘兮兮的湊近他。「祁大哥,你查出那把火是誰放的沒?」  

  「你呢?」他反問。  

  好奸詐,又想套她的話了,好吧,說就說。  

  「依理來說,二姨娘最有可能。」  

  「噢?」  

  「於公於私,你都擋著她的路呀。」  

  「可是,你不認為是她?」他機敏的聽出了她的未竟之語。  

  「沒錯。」伸舌潤唇,沐心慢條斯理的說出理由。「她愛財愛勢,燒了那棟大屋對她壓根沒好處,說不定反而心疼得要命呢。」  

  「然後呢?」  

  「敢這麼做,絕對需要很大的膽量,而祁家堡除了你這個主子,有權力呼風喚雨的還不就是那幾個。」  

  「所以?」  

  「大夫人。」  

  「你認為是大娘?」  

  「嗯,她最有可能了。」她先肯定的點點頭,又搖頭,誇張的歎道:「當然,還有二姨娘、三姨娘,也不能忘了她們哪。唉,難怪有人說齊人之福不是福,家裡供著三位精明能幹的夫人,這三把火若同時燃起烈焰,怎麼躲呀!」  

  「所以常言道,最毒婦人心。」  

  「追根究底,若非祁大哥的爹四處留情,又怎會惹火上身呢!」  

  「你說的極是。」  

  見他聊著,眼底又浮現淡淡感慨,她的心也不禁湧起了不捨。  

  「大夫人為什麼這麼恨你?」  

  「可能因為吞不下那口被自己人背叛的悶氣吧!」  

  「祁大哥你……呃,你確定是她?」  

  祁天寒不語,神情沉凝的微點了點頭。  

  「近來,還有沒有人等著砍你?」說點輕鬆的,免得他難過,她心酸。  

  「他們敢嗎?」  

  趙金榮的生意、人脈全被他斬斷,連東山再起的希望都沒了,哪來的閒錢僱人?而他回到固若金湯的祁家堡,另一幫惡徒自然闖不進來。  

  現下,他只擔心隱在暗處的主事者會將矛頭轉向沐心。  

  「真是內憂外患,祈大哥,沒想到你這麼可憐!」  

  「你怕?」  

  「是殺你,又不是殺我,我為何要怕?」想了想,沐心又推翻自己的肯定。「話說回來,我是受無妄之災,被你所累,所以呀,我這條小命也得看緊點了。」  

  聽她這麼說,他的神情倏然一沉。  

  「你真怕?」  

  「無端受累,誰不怕呀?」  

  「沒錯,你的確是受我所累,被我所害呀。」  

  聽他自行攬罪上身,沐心忍不住掩唇偷笑,但一抬眼,瞧見他的神情更顯憂心忡忡,還有著莫名的掙扎,她的愉悅驀然消退,抿緊唇瓣,她上前一步,難得大膽的展開雙臂,小心翼翼的環著他的健腰,羞怯的將臉頰貼向他那寬闊的胸膛。  

  「我怕,怕死了,可是,你會保護我的,對不對?」  

  「對!」  

  心滿意足,祁天寒擁緊她,靜靜笑著。  

  嬪娃正想找沐心去放風箏,見狀不禁睜亮了眼,掩著嘴,她笑著快步離開,善解人意的將空間留給逐漸進入情況的小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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