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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都市言情] 繞樑三日 -【憾生】《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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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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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6 00:43:13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章

  佟夜輝對著那盞線路短路的落地燈的深情表白狀,被正好推門進來的顧北從頭到尾看了個清楚,當時他心裡就打顫,心想:佟夜輝這怕是魔障了吧。
  
  顧北不敢再讓佟夜輝一個人喝到醉死,第二天佟夜輝再去“金迷”的時候,顧北親自堵在門口,看他進來直接就給他迎進了一個大包廂,裡面人聲鼎沸正是熱鬧的不可開交。
  
  顧北這人不像佟夜輝這樣的,事業做得老大,平時在台面上的時候前呼後擁的,可私底下卻真真是個孤家寡人,連喝個酒都沒人陪。
  
  顧北是個真正的二世祖,他這人不像佟夜輝那麼寡情,一路發達一路就把沒有利益關系的私交伙伴丟的乾乾淨淨,他這人生活環境所致,身邊不乏一群和他家境一樣的人物,他是個喜歡熱鬧的,隨手一招就能招來大把的狐朋狗友。
  
  顧北被昨天佟夜輝那個樣子嚇到了,他一邊往包廂裡拽著佟夜輝,一邊忽悠他:“哥,你一人喝悶酒多沒意思,他們都是來湊熱鬧的,就是給你湊個人聲,熱鬧點,你要想喝,就在這喝,別自己灌悶酒然後還發酒瘋嚇唬我行不?”
  
  佟夜輝知道昨天自己那樣子,顧北是看見了,他其實也無所謂,知道顧北是真的擔心他心裡還是領他這份情的,他朝顧北點點頭,順著他的手勁也就進了包廂。
  
  包廂裡聚著一圈人,男男女女的有十幾個的樣子,裡面有幾個男的佟夜輝認識,看見他進來隔著老遠就大聲的跟他打招呼,紛紛起身給他讓位置。
  
  佟夜輝不想和他們摻和,走到角落裡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下,嘴裡應付著:“你們坐,別讓我打擾了,你們繼續。”
  
  眾人看他已經落座,也就都消停了下來,恢復原狀,繼續喝酒逗樂。
  
  顧北要來酒陪著佟夜輝喝,屋子中央的茶几邊上圍著一圈人正熱鬧,最中間的一個高個子女孩已經坐到茶几上去了,她身邊的幾個男人一人摟著個女的圍著的就是她,這姑娘衣著單薄,一件小T恤掛在身上還露著半個肩膀,她高舉著一個黑漆漆的骰子筒,一陣群魔亂舞的抖動,然後“砰”的一聲把骰子筒砸在自己盤著的腿跟前,大聲嚷嚷著:“買定離手啊,買定離手啊,是爺們的,輸了的就要真喝啊。”頗有點賭客的氣勢。
  
  不過他們不是在真的在賭錢,佟夜輝知道這裡的女的都是“金迷”的小姐,她們是在這賺錢的,怎麼會真的在這種場合跟這幫男人們賭博,不過就是個玩罷了。
  
  佟夜輝低頭悶頭喝了一口酒,他不想在人前喝醉,打算過一會就走,那邊忽然又傳來一陣哄笑聲,剛才那女孩豪邁的聲音傳過來:“余老板!你要不得,出老千啊,欺負人啊,把藏著的骰子交出來,要不老娘代表月亮消滅你。”她能真的消滅誰啊,就是逗個樂子罷了,佟夜輝低頭笑了一下。
  
  顧北在風月場上混的多麼會察言觀色,他看佟夜輝露出了個笑臉,轉頭朝著屋子中央用力的乾咳了一聲,然後朝著人群中央的女孩遞了個眼色。
  
  女孩看著他們這個方向會意的一笑,那姑娘忽然朝著他們就叫了一聲:“佟總,過來玩啊!”嗓門大的頗有點震耳欲聾的意思。顧北一口酒險些噴出來,心想:金露著女人是傻的啊?你就悄沒聲的過來,陪人喝兩杯酒然後趁機勾搭上不就完了嗎?你嚷嚷的這麼大聲,有點矜持的誰吃你這套啊,果然也就能勾搭勾搭那些山西來的煤老板,暴發戶的角色,在“金迷”混個二流的貨,白瞎了培養她花的那些銀子了。
  
  顧北在那裡腹誹,不曾想這邊佟夜輝遙遙看了金露片刻,不知想到了什麼,就見他點點頭,張嘴應了一句:“好啊。”顧北含在嘴裡的那口酒,一個沒兜住從嘴角那流出一串來。
  
  佟夜輝走過去在金露對面坐下問她:“你叫什麼名字?”
  
  “金露,金風玉露一相逢,好名字吧?”
  
  佟夜輝笑笑不置可否,他用不大的聲音說:“你下來,好好坐到這邊來。”
  
  金露乖乖聽話的坐到佟夜輝的身邊,一伙人的玩樂被佟夜輝的加入打斷了片刻,金露一坐穩又挽著胳膊嚷嚷:“來來,繼續啊。”大家這才又鬧了起來。
  
  這一圈人裡每一個男人都有自己相好的小姐,唯獨金露是被顧北招來活躍氣氛的,“金迷”裡的小姐檔次都頗高,有學歷,身材,臉蛋的要求,顧北還找了專人牙子,個個拉出來都不是凡人,很討那些喜歡裝十三,自認有錢有素質的男人喜歡,但在這些高素質小姐裡面也有金露這樣的異類,沒有高雅氣質的範,但捨得臉面去娛樂別人,時不時還會冒點傻氣,她這樣的最能吸引的就是山西來的煤老板,暴發戶之類的,也就在金迷裡混個二流的水準,儘管她很漂亮。
  
  金露很知道自己的身份,剛才她一個對所有的人在玩骰子,她坐莊,她輸了就喝一杯,別人輸了就幾個人輪著喝。
  
  金露在佟夜輝身邊坐下後,他們繼續,當金露又一次輸了以後,她旁邊忽然伸出來一只手:“我來給你喝。”佟夜輝把酒被拿過來對著金露說:“你高興的玩,一會你輸了,我都給你喝。”所有人都愣住,金露傻乎乎的呆了片刻,摸摸鼻子難道露出一絲羞澀的表情:“謝謝啊,佟總。”
  
  那天佟夜輝還是以喝的爛醉收場,最後散場的時候,金露理所當然的跟著佟夜輝走了。
  
  一夜過的渾渾噩噩,第二天,佟夜輝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趴在一個女人軟軟的小腹上,他一個激靈坐起來,看見一個女人穿著衣服,半坐著靠在床頭,長長的頭髮擋著半張臉,歪著頭睡的正香,他認出女人是昨天在金迷裡認識的金露,金露似乎知道他醒了,睜開眼看看他,然後動了動手腕,輕輕拍了下他的肩膀。
  
  金露那一下拍肩膀的動作暗含安慰的意思,佟夜輝有點莫名其妙。他轉頭看看四周發現是在金迷的客房裡,再低頭檢查一下自己,還是昨天穿的那身衣服,他估摸著著是顧北把他們湊在這裡的,就是有些想不明白他怎麼會在金露的肚子上醒過來。
  
  那邊金露已經跳下床,大大咧咧的拿過一邊梳妝台上的梳子擺弄起自己的頭髮,看見佟夜輝低頭看自己的衣服,自以為幽默的對他說:“佟總,你昨天晚上什麼也沒幹,放心吧,你是清白的。”
  
  佟夜輝頭疼,捏著眉毛隨口問了一句:“那我怎麼睡在你肚子上了。”
  
  金露嘿嘿的笑:“你把我當你媽了,抱著我哭了半晚上。”
  
  佟夜輝不敢置信的抬頭看過去,金露卻又面容一整道:“不過你還叫了我半晚上,憾生。”
  
  佟夜輝忽然感覺眼睛很疼,他閉上眼再睜開,什麼話也不想說了。
  
  那邊金露整理好頭髮,把小包背在身上對佟夜輝說:“佟總,你昨晚那樣喝酒是為了那個憾生吧?我媽說沒有過不去的坎,別糟蹋著過日子。”
  
  佟夜輝抬頭看她,女孩還有一張青春的臉,在晨光下,卸了妝也不見歲月的痕跡,難得的臉上帶著真誠,他說:“謝謝你。”
  
  金露有些窘迫的一笑:“嘿嘿,顧總說了,要是我能把你哄好了,這個月紅包給五萬。”
  
  佟夜輝呆愣住,隨後笑笑:“你倒是個沒心眼的。”
  
  金露摸摸鼻子不好意思的笑了,佟夜輝摸出錢包,問她:“顧總給你紅包,我還用給你小費嗎?”金露嘿嘿笑著不接他的話。
  
  佟夜輝拿出一疊現金遞過去問道:“你會做飯嗎?”
  
  金露很茫然,回道:“會做,但就是普通家常菜還可以,我媽去的早,我要帶弟弟,會弄一些簡單的。”
  
  佟夜輝遞錢的手頓了一下,最後收回來把錢包裡的現金全拿出來又遞給金露:“你別在金迷做了,我包養你吧。”
  
  “啊?!”金露有點傻了。
  
  佟夜輝接著道:“你給我洗衣服,做飯,收拾一下房子就行,其它的不用你幹。”
  
  金露覺得佟夜輝這不像是在談包養,到像是在找小保姆,她傻乎乎的接過錢說:“那我要回去跟顧總說一聲。”
  
  佟夜輝起身往浴室走:“去吧,記得管他要紅包。”
  
  金露似乎很高興,咧嘴大大的笑著對佟夜輝大聲說:“佟總,你是個好人。”
  
  佟夜輝又愣住,他注視著金露臉上的笑容說:“叫我佟夜輝吧。”
  
  金露使勁點了一下頭:“唉!佟夜輝!”
  
  佟夜輝笑了笑,笑容帶著寂寞,他淡淡的對金露說:“去吧,晚上讓顧北送你過去,他知道我住哪。”
  
  金露高興的笑著跑了,佟夜輝目送著她關上門去了浴室,站在水底下沖乾淨一身酒氣,用冰敷好眼睛,穿回西裝,利利索索的走進公司,從此要把人生拉回正軌,緊管他的內在已經有一部分與原來大不相同。
  
  從那天以後,佟夜輝再沒有去金迷幹過灌酒的事,金露就真的被他包養了,她在佟夜輝的房子裡住了下來,每月佟夜輝給她大筆的金錢,還負責她在外面所有消費的賬單,但她真的只是在他的家裡做一個保姆的身份,每天給佟夜輝做飯,洗衣服,打掃衛生,兩人在一個屋簷下住著即像是朋友,又像是室友,從金錢上來說金露也像是佟夜輝養的寵物說不清是什麼關係。
  
  在外人看來佟夜輝極寵金露,一般有什麼應酬都帶在身邊,有人笑話金露的出身他也不在乎,有一次佟夜輝帶著金露在牌桌上應酬,牌局到一半金露在一邊直打瞌睡,佟夜輝看她無聊就讓她接手,結果金露半晚上輸出去幾十萬,佟夜輝若無其事的開了支票。
  
  這事被原原本本的傳到了任靜面前,當時任靜強作鎮靜的回了要看她笑話的閨蜜一句:“他要是真喜歡誰,是不會把她往牌桌子那種烏煙瘴氣的地方帶的。”任靜漂亮的噎回了友人,自己心裡卻越來越絕望,自從那次談話以後,佟夜輝再不找她,她原還抱著佟夜輝可能是不想那麼早被綁住的僥倖心理,畢竟佟夜輝還那麼年輕,可隨著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她能騙自己的信心也越來越少。
  
  真正讓任靜對佟夜輝死心的日子也沒有過多久,秋天剛剛到的一天,佟夜輝,杜誠還有任靜在三個人在佟夜輝的辦公室裡商討一件商務糾紛的事情,佟夜輝忽然接了一個電話。
  
  金露在電話裡大聲的嚷嚷:“佟夜輝,我腳走的痛死了,到你樓上歇口氣順便搭你的車回家行不?”
  
  佟夜輝在某種程度上是相當縱容金露的,他拿著電話轉過身去問她:“你在樓下吶?”
  
  “啊,跟她們剛才在對面的商場逛街吶。”

  “那你上來吧。”兩人都沒再多說,各自掛了電話。佟夜輝再回身的時候正對上兩張呆愣的臉,他沒解釋什麼招呼他們繼續剛才的事情。
  
  不到五分鍾,金露轟轟烈烈的上來了,她一陣風一樣的刮進佟夜輝的辦公室,也不看人,徑直跑到一邊會客的沙發上坐著,兩腳甩掉腳上的高跟鞋,嘴裡嚷嚷著:“佟夜輝,不行了,我的腳要斷掉了。”金露嚷嚷完了才知道抬頭,一眼看見辦公桌前還坐著一男一女,當場傻掉,最後反應過來,咧著嘴傻乎乎的搖著手打招呼:“嗨,你們好。”沒有人理她。
  
  佟夜輝看了她一眼,清淡的說:“你要渴了就到外面去找鄧輝讓他給你弄點喝的,等我下班了帶你回去。”
  
  “哦。”金露還算知道進退,弓著身灰溜溜的出門找鄧輝去了。
  
  至此,任靜完全絕望,杜誠徹底震驚,第二天任靜就列了一份清單傳真給了佟夜輝,佟夜輝沒有猶豫的給了她所有要求的東西,他們這段關係算是徹底的終結。
  
  再後來日子就這麼忽悠著過的飛快,一年一晃就過去了,來年剛剛入夏,杜誠結婚了,杜誠的新娘子是個大學教授的女兒,她自己也是個李莫愁一樣的人物,一路讀到博士,比杜誠似乎還大著一兩歲,當初杜誠找她完全是沖著她爸爸去的,當時佟夜輝在做生物製藥,需要一個強硬的技術團隊,而杜誠老婆的爸爸恰好是這方面的專家,杜誠本來不太喜歡博士女朋友,處對象的時候也不太上心,去年還鬧分手的,可後來不知怎麼又處好了,今年這就結婚了。
  
  婚禮上佟夜輝把金露也帶了去,婚禮最後新娘拋花球的時候鬧了一個笑話,新娘有大批未婚的女同學,拋花球的時候都想討個好彩頭,一窩蜂的在新娘後面搶,佟夜輝本來站在一個挺偏遠的位置,結果那群女人搶的太厲害,扔來扔去的最後砸到了他的頭上,結果自然是哄堂大笑,佟夜輝倒是自自然然的把花球給了金露,金露接過花球,嘻嘻的傻笑。
  
  婚禮結束後杜誠送佟夜輝出來,他把佟夜輝拉到一邊語重心長的對他說:“夜輝,找個人定下來吧,我以前不覺得,可現在明白了,人啊,脆弱的很,沒了就真的沒了,有的時候就好好珍惜吧,能讓你揮霍的東西其實不多。”
  
  佟夜輝笑笑,拍拍他的肩膀接:“謝謝啊,杜誠,你現在很好,我看著挺替你開心的,恭喜你。”
  
  杜誠也是笑笑,繼續勸道:“我看金露那丫頭雖然傻乎乎的但人不錯的,你要真喜歡就定下來吧,其實她以前幹什麼不重要,關鍵是以後的日子。”
  
  佟夜輝看了一眼在一邊乖乖等他的金路,他們沒有人知道他把金露留在身邊,其實看上的是她和憾生一樣的那把嗓子和她和憾生多少有些相同的性格,他不過就是留個念想罷了。
  
  “我知道了。”佟夜輝淡淡的回了杜誠一句然後又說道:“你剛新婚,要勞累你了,我去廈門你要守家了,不好意思啊。”
  
  杜誠知道廈門那邊的製藥廠出了些問題,佟夜輝要趕過去處理,自己度不了蜜月也是無奈的事情,他拍拍佟夜輝的肩:“自己兄弟,還跟我客氣這些。”
  
  兩人默契的笑笑,沒再說什麼各自分開。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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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6 00:43:27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一章

  一年後,廈門。
  
  廈門有一座島,島上氣候宜人,四季如春,無車馬喧囂,卻有鳥語花香,這座島有一百多年殖民統治的歷史,一百多年前,鴉片戰爭結束後,英、美、法、日、德、西、葡、荷等13個國家曾在島上設立領事館,同時,商人、傳教士、人販子紛紛踏足其上,建公館、設教堂、辦洋行、建醫院、辦學校,炒地皮、販勞工,成立"領事團",設"工部局"和"會審公堂",把島嶼變為"公共租界"。一些華僑富商也相繼來興建住宅、別墅,辦電話、自來水事業。這座島曾經徹底的繁榮過,就是在歷史的洪流沖刷洗禮過後,這裡雖然經歷了朝代更替,物是人非,但其中的底蘊卻以一種歷史的滄桑感用另外的一種風貌再次興盛起來。
  
  這座島如今成了一個旅遊勝地,島上坐落著許多上個世紀遺留下來的建築,島上街道狹窄,彎彎曲曲迂回曲折,面朝著大海坐落著許多別致的歐式建築,當初在這裡修建豪宅的大富之家們在那個戰火紛飛的年代裡,大多舉家遷移到海外,留下這一棟棟帶不走華麗小樓,這些房子在很長的一段年月裡成了無主的房產,這些年這裡旅遊業興盛,這些房子被人用來開成了家庭旅館,也繁華了起來。
  
  在這座島的西南邊陲之地有一處背街面海的僻靜處,這裡的地勢有點特別,從這個島嶼的主體突出去一塊,與後面的街道隔開了一點距離,一棟紅磚墨瓦的小院牆靜悄悄的坐落在那裡有點遺世獨立的意思。
  
  從這棟房子的外牆看去,有些敗落的意思,鮮艷艷的紅磚在經年的風吹雨打中,看著已見斑駁,院牆外的水泥台階塌了一角,但是跨過那扇厚重的朱漆大門裡面卻又是別有一番風景。
  
  逼仄的小院裡成天井之式圍蓋著一圈木質結構的二層小樓,房子從裡面看,結構有些像古時江南的小戶人家,外牆是鋼筋水泥,裡面的全是木質結構,兩層的建築圍繞著寬闊的回廊,樓層至少有三米以上的挑高,房間裡寬闊幽深,窗戶狹小,幽幽暗暗的有種潮濕寧靜的氛圍。
  
  院子裡是厚厚的青石板地面,與房子高出一截的台階下,圍繞著整個屋前放滿了大大小小的花盆,正是盛夏的季節,卻無一朵鮮花盛開,綠綠蔥蔥的長滿了一大片繁盛的枝葉,顯是主人剛剛澆完花,院子的地上濕漉漉的,蔥綠的花葉上滾著一顆顆水珠,院牆邊的水龍頭下,支出一根粗壯的塑料水管,橫過半個院子,躺在那裡,出口還有點點水滴滴落,院門口一棵古樹枝繁葉茂,半片枝椏伸到牆外,綠葉間長滿大朵的白花,甜蜜的馨香在院落裡飄散著。
  
  靜謐的午後,這個院落裡陰涼一片,悄無聲息,一樓客廳的門前,兩扇木質的大門對開著,兩米寬的回廊上,一張草席橫鋪在那裡,席上安臥著一人,人的腳邊趴伏著一只肥碩的沙皮狗,顯是這午後正是個好睡的時辰,一人一狗都睡的深沉,睡在那裡的人身材消瘦,單薄,側臥之間可見背後突起的蝴蝶骨,半張臉淹沒碎碎的短髮裡,手裡抓著一本書,翻到一半的位置,應是睡著之前正看著,後來困意襲來又捨不得放下就這麼抓著睡著了,一陣徐徐的微風吹來,堪堪吹開熟睡之人臉測的碎髮,那張臉的主人卻不是憾生又是誰。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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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6 00:43:41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二章

  一年前的憾生,幾乎是倉皇的從B城出逃,她到過很多城市,想試著給自己找一個落腳之處,但她總是被淹沒在人潮裡,每一個高速發展的城市都有著快節奏的生活方式,她與人群格格不入,每一次都倉皇逃離,最後她越走越恐慌越走越絕望,直到某一天她來到這座島上,這座島和她去過的所有地方都不一樣,這裡的生活節奏緩慢,沒有車馬的喧囂,漫步走在那些彎彎曲曲的小巷裡,耳邊還能隨時聽見某家窗戶裡飄出來的鋼琴聲,這裡的空氣都是靜謐,安寧的,憾生在離開B城後第一次感覺到了內心的安寧,然後她決定在這裡住下來,後來她在島上買了兩處房產,一處在島的另外一邊,是當年某個富豪遺留下來的一座三層豪宅,現在被用來開成了家庭旅館,她花光了她媽媽留給她的所有積蓄,在這裡過起了包租婆的日子。
  
  憾生現在住的這個房子以前的房主是個雅人,這房子外面看起來破落但裡面卻全部翻新過,用的全是好木頭,每個房間都布置的雅緻,古樸的房子結構內在現代現代氣息十足的簡約家俱,偏偏於細節上處處體現傳統擺設,看起來協不協調不重要,關鍵是住在裡面處處透著舒服,當初的房主改建這房子應該花了一個天價,但要賣的時候,卻買不上價錢去,究其原因,實在是這裡的位置太偏,島上有居民住在區,這種原來富豪們蓋的私宅,基本全被人開發成了家庭旅館,這裡離著最近的主街還要七拐八彎的走上百十米的距離,一般的遊人根本不會逛到這裡來,而且這房子對開家庭旅館來說地方太小,別看上下兩層,但統共只有六間大房,原來的房主是個不太成名的鋼琴家,如今在國外發展,不打算回來後,把房子開了個三百萬的價格掛在房產交易中心準備賣出去,但掛了一年多都無人問津,最後倒是被憾生撿了一個不大不小的便宜。
  
  憾生很愛惜她現在住的房子,她雖然沒有原來的屋主的靈巧心思,但她能體會得到,房主珍惜這裡的那份心思,她自己雖然只用得到樓上的一間臥室和樓下的客廳廚房,但她只要沒事都會把房子裡弄的乾乾淨淨,她現在規制著一套房子,帶著一條狗過日子,又沒有工作日子過的清閒的很。
  
  憾生沒有睡多久,她一天睡的很多,但總是睡睡醒醒,好像怎麼也睡不夠,但真的入睡後卻怎麼也無法安枕,睡眠總是一段一段的。她睜開眼睛,安靜的躺在那裡,頭頂的一小片天空湛藍湛藍的,純淨的如同她空蕩蕩的無所依存的心情。
  
  憾生靜靜的望著天空,從上俯瞰她,細瘦的身材套在白T恤藍熱褲裡,依然年輕的面孔,像個迷茫的少年一樣,只是她面容沉靜而呆滯少了少年人的鮮活,這樣發呆的事情,她經常做,有時候是對著天空,有時候是看著屋內的某一處家俱,一坐可以是幾十分鍾也可以是幾個小時,發呆的時候她也不會是真的在思考什麼事情,純粹讓身體呆滯在那裡,寧靜中能聽見時間擦過她的身體,發出的“沙沙”聲。
  
  憾生覺得她現在的日子過得越來越跟她媽媽生前一樣,都守著一套房子,她媽養著她而她養著一條狗,她媽養她養的不上心,而她把一條狗養的肥胖,壯碩,可她把一條好好的沙皮狗養成了一個肥豬樣,真說起來也不算是養的上心的,她媽守著的房子裡有和她爸的回憶,而她守著的不過就是一個乾淨別致的住所,她媽熱愛交際,五湖四海的放逐心情,而她幾乎與世隔絕的生活,雖然表現的形式不一樣,但被掏空的內在都是一樣的,雖還有鮮活的生命但內裡那顆跳動的心髒卻越來越空洞,一日日的枯萎絕望。
  
  現在憾生已經能理解她媽為什麼要死了,因為已經沒有生趣了,空茫的內心沒有依托之處,傷也好,痛也好所有的情緒都被日復一日的漫長歲月消耗殆盡,原先還能支撐著活著的那些恨意,而你恨著的人卻並不在乎你恨他,所以到最後那些恨意也變得毫無意義了,當你終於有一天忽然醒悟了的時候,得到的不是解脫,而是無所依托的空茫感,沒有人在乎你的悲傷絕望,所以那橫陳在心口的傷口永遠不會愈合,它流血,潰爛,最後壞死枯萎成一個乾癟的囊袋,然後再也感覺不到疼痛,不是因為好了,而是徹底的毀滅了。於是當有一天有了一個機會,她毫不猶豫的讓自己解脫了,憾生對她媽媽感同身受。
  
  有時候,憾生想其實最後真正摧毀她母親的不是她的父親,而是那個男人帶給她的那種毀滅性的損害,憾生覺得在她媽媽在後來的日子裡怕是也沒有多麼心心念念著那個男人,讓她備受煎熬的應該是那種從疼痛到空茫的無所依托的絕望之感。
  
  憾生能這樣想她媽,也完全是從自己身上想到的,因為她也不怎麼想佟夜輝,對於這個她傾盡半生精力,癡傻糾纏的男人,到最後她終於搞明白人家是徹底的討厭她的,對她別說是喜愛之情了,哪怕就是一點普通的朋友之誼人家對她都沒有,滿腔的心血給了這麼一個厭惡自己的人,每每讓她想起來心裡都空落落的,然後又覺得很難堪所以每次想起一點就不想往下繼續了,所以到最後也不怎麼想來。
  
  呆望著天空的憾生,黝黑的瞳孔深如潭水,幽幽靜靜的沒有波瀾,後來她覺得眼睛酸澀了,就閉上眼睛翻了個身,打算醞釀一下看看能不能再睡一覺。胖的像豬一樣的沙皮狗,趴在她腳邊,喉嚨裡發出“呼嚕,呼嚕”的鼾聲,她伸腳在狗背上撓了撓,懶狗毫無動靜,她小小的扯動了一下嘴角:這畜生到睡的好。
  
  這午後靜謐的空間被忽然傳來的電話鈴聲打破,憾生本沒睡著,聽見電話響翻身坐了起來,一邊的胖狗也醒了,仰著快看不出褶子的肥臉朝著電話犬哮了幾聲,然後又呼嚕著趴了回去,憾生伸腳在它屁股上輕踹了一腳,嫌它懶得出圈,自己站起來去接電話。
  
  電話很有耐心的持續響著,憾生幾乎與世隔絕的活著,心下也大概知道找她的是誰,把聽筒舉到耳邊,裡面傳來一個暗啞的,極具魅力的女中音:“憾生啊,你過來看看吧,你找的那個是什麼施工隊啊,把房頂弄了一個洞就放著跑了,這要是一下午放那沒人管,到晚上再來一場雨,我那房間裡的家俱不全泡湯了。”
  
  憾生心裡吃了一驚,趕緊回道:“莎莎姐,你先別著急,我馬上過去看看。”

  “唉!”那邊歎息一聲:“你趕快來,咱們商量看看要怎麼弄。”

  “行。”憾生趕忙扣了電話,順手拿起茶几上的鑰匙就往外走。
  
  到了客廳門口,憾生踢踢胖狗:“屁股,你要不要跟我去。”胖狗抬眼看看她不明所以,憾生歎息一聲彎腰把狗攔腰抱起,往院子走去。
  
  狗狗看樣子是適應了憾生這樣經常擰著它來來去去的,被人攔腰夾抱著也不抗議不舒服,憾生走到院子裡,把胖狗放進電單車的車筐裡,推著車出門了。
  
  憾生一路風馳電掣的騎著她電單車,拐過七扭八歪的小巷,往島的另一邊騎去,胖狗從它的專屬車筐裡探出頭,伸著舌頭,左看右看的,得意非凡,被肉擠得快沒有的眼縫的眼睛裡冒著興奮的精光。
  
  正是正午的時候,一天中太陽最烤人的時候,憾生覺得陽光刺眼,她其實不喜歡夏天,最初不喜歡的原因比較客觀直接,因為她胖,每到夏天身上的肉都藏不住,再到後來,她倒是不胖了,但忽忽的有那麼一天她好像就明白了一些事,然後夏天這個季節對她來說又帶上一些沉重傷感的色彩,她前面的人生中幾乎所有不好的事情都是在夏天裡發生的。
  
  憾生花了二十分鍾,趕到她另外的一處房產,這房子從外面看著真的很漂亮,房前一座寬敞的庭院,三層的紅磚結構洋房,裡面有二十多個房間,佔得地理位置也好,可以全方位的看見海景,憾生第一次踏足島上的時候就是住在這裡,後來這家房主要賣房子,在這裡開旅店的老板娘給憾生搭的線,把這棟房子買了下來。
  
  憾生抱著胖狗進門的時候,老板娘莎莎正斜倚在吧台邊,一隻玉手正被一個高大的洋人撰著,兩人頭挨著頭,親密的狎笑著。
  
  莎莎沒有一點剛才在電話裡煩躁著急的狀態,憾生走過去,離著一點距離小聲的叫了一聲:“莎莎姐。”
  
  莎莎是個離異了的台灣女人,人近中年卻依然美麗非凡,很有成熟女人的風範和魅力,她轉頭看是憾生,臉上的笑容稍微收了收,然後停頓片刻的功夫一口氣就歎了出來,她帶著有些無奈的口氣對憾生說:“憾生啊,你自己上去看看吧。”
  
  “哦”憾生應了一聲走上前把胖狗塞進莎莎的懷裡,扭身往樓上走去,莎莎接過狗,舉著它的兩只前爪把臉湊到跟前,左右的看看胖狗說:“屁股啊,你這是又胖了?你這是狗的體格豬的身材啊。”
  
  胖狗兩條後腿不著地,身子在半空中沒著沒落的,腳下一陣亂蹬,嘴裡“嗷嗷”的叫著,莎莎轉身把它放在吧台上,它立刻四腳趴在台面上,也不叫了,小眼警惕的盯著莎莎,莎莎戳了一下它的腦門:“懶得你。”
  
  那邊的憾生一路爬上三樓的天台,果然看見屋頂正中央露著一個不大的洞,她圍著那個洞口轉了一圈,想不明白搞個防水層怎麼會把房頂弄出一個洞來。
  
  有歷史的房子年月久了,就像上了歲數的人一樣,架子還在那裡,但內裡的器官已經老舊,總是這裡那裡的有些毛病,修修補補那是常有的事,一個月前莎莎發現三樓有一間客房漏雨,憾生找了一家裝修公司,在整個屋頂做了一個防水層,可剛過了不到一個月,昨天夜裡一場大雨,房子又漏了,憾生又找那家裝修公司,這屬於工程質量問題,電話打過去,人家答應的倒是痛快,也很快派人過來了,可沒想來的人把房子弄了一個洞就這麼走了,憾生無奈掏出電話又給裝修公司的老板打電話,電話接通,憾生在這邊把情況說了一下,那邊的接線生倒是客氣,一個勁的給她道歉,解釋了半天的意思就是,工人的施工有問題,他們會負責把房子修補好,但現在這邊的工人人手調配不開要憾生耐心等兩天。
  
  憾生在大太陽下聽著電話裡的女聲嘰嘰喳喳半天,心裡一陣煩躁,乾脆直接掛了電話,當初她自己也裝修過房子,裝修公司的那點內幕她多少還是知道一點,一般的裝修公司其實就是一個空殼子,辦公的地方看起來正規氣派,其實真正幹活的都是一些游擊施工隊,他們接了工程轉手給游擊施工隊做,工程款人工費都是他們從業主那裡結了以後抽掉利潤再結給施工隊,可在中國這年頭欠賬的老板多了去了,憾生也多少能想到她那房子上的洞是怎麼回事,估摸著就是施工隊碰上個欠賬的老板,他們要不到工錢,所以給他找彆扭罷了。
  
  憾生從樓上下來,看見胖狗老實的趴在櫃台上,莎莎沒看見人影了,她也沒跟人打招呼,又頂著太陽出門了。
  
  這回憾生學乖了,直接找馬路邊舉著刮大白的牌子,等著做零活的小工,她找了個面相憨厚男人,領回別墅,跟他談好今天晚上之前一定把那個洞補上,然後再重新做一個防水層,材料款她出,人工錢另外算,這種野路子的小工,沒有合同約束,但只要能見到現錢,反而比較守信用,男人和憾生談妥馬上就拿了工具來開工了。
  
  憾生忙活了一通也沒過了中午去,再下樓來的時候莎莎又站在櫃台裡了,她看見憾生下來就朝她招了招手,憾生過去往她跟前一座,累的不想說話。莎莎也沒招呼她,扭身去了後面的廚房,一會功夫就見她端著一碗麵出來往憾生眼前一放說:“吃吧。”
  
  莎莎老板娘的麵做的一般,寡淡的少了鹽味,但憾生每次都很捧場的吃的乾乾淨淨的,莎莎是她這輩子除了她媽以外唯一給她做東西吃的人。
  
  憾生悶頭吃著面,莎莎站在她對面拿著住宿登記翻翻弄弄的,她翻了一會抬眼看了看吃的一頭汗水的憾生,慢聲說:“你家的屁股你沒事也少餵它幾頓,多拉它出去溜溜,它要減肥了。”
  
  “嗯。”憾生咽下去口裡的麵條,隨口敷衍著。
  
  “你沒事也多出來走走,你那屋子是吸人陽氣吧,看你越來越乾瘦的,吃又沒看見吃的比誰少。”
  
  “哦。”憾生依然敷衍著。
  
  莎莎看著她一幅雷打不動的樣子,生氣的伸手在她腦門上一戳,憾生被她手指頭頂的往後仰了一下,等她坐正身子後,終於看了莎莎一眼,不過也沒啥表情,看了一眼就又低頭接著吃自己的,莎莎徹底無語,乾脆轉過身去不理她了。
  
  憾生吃了麵,抱起胖狗往外走,走時順便朝著莎莎的背影說了一句:“我走了啊。”
  
  莎莎翻著賬本沒抬頭的應了一句:“嗯,沒事就上來,我給你煮麵吃。”
  
  “啊,好。”憾生應著推門走了出去。
  
  回去的路上,憾生順便拐到超市裡買了一些狗糧和生活用品,超市裡面有空調,她慢慢悠悠的在裡面轉了不少時間,沒想到等出來的時候天卻陰沉了下來,眼看著就要下雨了。
  
  海島的天氣就是這樣變化無常的很,憾生順手又買了一件雨衣,雨衣是個套頭的敞篷,下擺寬大,支開了正好可以把前面車筐裡面的胖狗罩住。
  
  走到半路的時候雨忽然就下了下來,午後上的陣雨來的猛烈而快速,豆大的雨滴很快在眼前形成了連綿的雨霧,憾生加快速度一路往家的方向趕。
  
  到了家門口的時候正是這場雨下的最猛烈的時候,遠遠的透過雨霧,憾生忽然發現自家孤零零的獨門獨院前好像站了個人,等到了跟前一看,可不是站著一個人。
  
  憾生家的門口站著一個男人,而且還是一個好看的男人,男人個子很高,有肌肉隱現的身材,卻又張線條柔和的面孔,五官立體但看起來很斯文,有一雙桃花眼,但被雨水打得瞇了起來。
  
  他的一身衣服已經濕透了,被雨打的貼在身上,這個天氣裡襯衣長褲的,腳上還穿著一雙軟底的休閒皮鞋,不像是個游客,他的腳邊並排規規矩矩的放著兩個皮質旅行箱,看不出什麼牌子,但在憾生有限的那點見識裡還是知道這是高級貨的。
  
  男人在雨水裡站姿隨意,但腰板筆直,雖然一身穿著被雨水打得狼狽,但從他腳邊帶著皮帶扣的深棕色皮箱,到他腳上的小牛皮鞋都看的出他原先的嚴謹來,但憾生覺得這人怕是腦子沒問題性格怕也是有些缺陷的,他的身後就是憾生家的可以躲雨的屋簷,這人卻頂著大雨站在憾生家門口的路中央,臉上不見絲毫的狼狽,甚至帶著一點笑容的看著憾生一路疾馳而來最後在他面前把車剎住。
  
  這是憾生第一次和葉權見面的場景,當時她覺得這個男人怕是有點不正常的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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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這章字數太多,乾脆就獨立成章不貼補丁了,下周要陪兒子出遊,還要存一點稿子,已備上榜之需,所以若更的少了,請大家原諒,反正我下下周上榜了會更出兩萬字來的。

澄清一下,文中所寫的地方是我心目中的鼓浪嶼,實際上鼓浪嶼我也沒有去過,只是被我憑空想象出來的那個樣子,我知道肯定自己寫的地方與現實有不符的,所以一直用那個島代替了具體的地點,大家就當是我架空出來的一個地方吧,別太和我較真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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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6 00:43:52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三章

  “小姐,您好,我走到這裡正好趕上大雨,不知可否冒昧的借您的房子避雨?”字正腔圓的普通話,因為太標准了聽起來反而有些怪異,頭頂的暴雨在男人的下巴處匯集成一條水線,他露齒而笑,牙齒很白,五官牽扯著微微上揚,桃花眼變成了狐狸眼。
  
  被蓋在車筐裡的胖狗,不耐煩的往上拱動著,“嗚嗚”的叫著要出來,憾生推車繞過男人往門口走去。
  
  憾生在門前支好車,從車筐裡把狗抱出來,走上台階掏出鑰匙開門,身後的男人提著兩只行李箱跟上來:“小姐,實不相瞞,我是特意找到這裡的,如果您是這裡的房主,我有個不情之請希望能與你詳談可以嗎?”
  
  憾生開了門,站在台階上居高臨下的回身看向男人,男人臉上的笑容收了起來,鄭重中透著幾分焦急,憾生沉默的看著他,男人弱弱的問:“能讓我進去嗎?”
  
  “進來吧。”憾生推開院門,把胖狗放進去,又回身推去推電動車。
  
  憾生把車子推到屋簷下的避雨處,男人跟在她身後進門,在回廊前,他脫了鞋子,襪子,襪子放在鞋坑裡,鞋子規規矩矩的並排放在台階下,然後他光腳踩上回廊。憾生默默的看在眼裡。
  
  男人渾身水淋淋的,每走一步就在地上印出一個濕腳印,憾生把他領進客廳,又招呼他站著,轉身去衛生間裡拿了一條浴巾遞給他。
  
  男人道了謝,接過浴巾邊擦頭發邊笑盈盈的對著憾生說:“我中文名字叫葉權,樹葉的葉,權利的權,小姐怎麼稱呼?”
  
  “莫憾生。”憾生簡短的回道,語氣冷淡。
  
  葉權擦頭發動的動作頓了一下,輕鬆的接道:“莫憾平生意,好名字,大氣而有意境,莫小姐你額頭寬厚,應是個深得長輩的餘蔭之人,是個有福之人。”說完他還意有所指的環顧了一下整個房間。
  
  憾生微微的愣怔了片刻,憾生知道她媽以前是個語文老師,平時是個有些文采的人,她一直被憾生,憾生的叫著,一直以為以她媽和她那個面都沒見過的爸爸那些事,她媽給她取這個名字,是遺憾她的出生的意思,卻沒想到原來還有這樣一層意思,至於葉權後面的那些話,雖是帶著面相的一種說法,但他也說對了,她這前半生自己的路走的亂七八糟,到如今,她一個有案底的人,既沒有學歷,也沒有一技之長的,能有個安身之所,不用為了一個生存的理由,而苦苦掙扎,她本應過的更淒惶狼狽的,可那些苦楚都被她媽媽給她擋了,她一直認為她媽本性是個冷漠的人,卻沒想過不是什麼都是白來的,她忽然就想到她媽留給她的那封遺書,心忽忽的就顫了一下。
  
  葉權收拾乾淨自己的頭臉,身上依然往下淌著水,他刻意沒看憾生的臉色,遞回手裡的浴巾,禮貌的問道:“莫小姐,能再借用一下你家的衛生間,讓我換下衣服嗎?當然能洗個澡就更加感激不盡。”
  
  憾生聽著葉權咬文嚼字的說話難受,她微微皺著眉,把人領到一樓的大衛生間,推開門對著跟在後面的人說:“你自便。”
  
  葉權露著一口白牙,笑的燦爛:“太感謝你了。”憾生沒接他的話,轉身自己走開了。
  
  憾生覺得這個莫名其妙要進到她房子裡的男人,是個精明狡猾的人,這種人要表達一種意思能拐十八個彎,肚子裡的心思曲曲繞繞的,她和這種人不對路,不太喜歡和這樣的人打交道,但這人身上有很好的教養,也不讓人討厭。
  
  憾生在廚房裡給胖狗弄吃的,難得的屁股沒有在她身後轉悠,她這裡平時沒有外人來,這狗又是個欺生的,剛才葉權和憾生說話它就老實的趴一邊看著,這會也趴在那沒動窩的守著衛生間的門,估摸著是在評估這葉權是不是個可以欺負的生物。
  
  憾生自己一個人吃飯,長期都是糊弄,一碗麵條,拌個青菜就是一頓,有時候煮一大鍋稀飯能吃好幾天,但對胖狗她卻伺候的精心,胖狗平時的主食是她用胡蘿蔔,肉末,米飯拌在一起煮的大雜燴,百十塊買的狗糧是它的零食,偶爾還要加兩頓雞肝,火腿腸,水果什麼的。
  
  其實也不怪屁股那麼胖,實在是憾生太嬌慣著它了,她的生活單調的每天就對著這條狗,她放縱著它,寵愛著它,一不小心就過頭了。
  
  給胖狗做好飯,憾生用它專用的飯盆裝好,走到回廊口用飯盆磕磕地面朝著胖狗招呼:“屁股,過來吃飯。”胖狗聽見招呼,小眼一瞇,呼呼的竄了過來。
  
  胖狗吃東西像豬,撅著屁股,拱的盆子周圍到處都是,憾生抱著膝蓋坐在它旁邊,呆呆的看著它吃不知在想什麼。
  
  葉權洗了澡出來正好在走廊裡看見這一人一狗的一幕,他走動的動作頓了一下,然後盡量弄出點腳步聲慢慢的走了過去,在離著憾生還有一些距離的時候他禮貌的出聲招呼道:“莫小姐。”
  
  憾生的背影愣了一下,然後轉頭:“哦。”她看了葉權一眼然後又不感興趣的把頭轉了回去。

  葉權特意把自己收拾了一下,白衫長褲,襯衣故意沒有紮緊腰帶裡,他高高瘦瘦的身材極好,這樣的穿著很有點飄逸的味道,其實是個極好看的人,可惜憾生沒有把他看在眼裡。
  
  葉權走過去,挨著憾生坐了下來,暴雨已經接近尾聲,零落的雨滴,叮叮咚咚的砸在瓦片上,屋簷下落下成串的水珠,空氣中有潮濕的水汽,葉權身上帶著沐浴後的香皂味,隔著不遠的距離能感覺到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一點點水蒸氣的熱度,憾生坐著沒有動。
  
  葉權靠在身後的門框上,兩腿伸直,呼出一口氣,似乎很放鬆很舒服,片刻後他出聲問憾生:“莫小姐是一個人住在這裡嗎?”
  
  “嗯。”憾生抱著腿沒動。
  
  “那莫小姐的家人吶?”
  
  “不在了。”憾生看著胖狗回道。胖狗胡吃海塞的吃完盆子裡的東西,抬頭瞪著眼睛看葉權,憾生扯過一條毛巾,給胖狗擦擦嘴,順手又把被它弄髒的地板也擦了擦。
  
  葉權看著她們又問道:“那這房子……………?”
  
  憾生擦好地,把毛巾放在一邊也靠著牆坐好回道:“就像你說的,母親給的餘蔭。”
  
  憾生的口氣冷淡,葉權也沒再往下問,他起身到客廳門口拖過來一口他帶來的行李箱,屁股看他走動,支著脖子朝他背後“嗷嗷”叫了兩聲,憾生看著仗勢的胖狗沒有制止它,葉權拿了箱子回身朝著胖狗笑了笑,然後回到剛才的位置又席地坐了下來。
  
  葉權打開箱子,拿出一個相框舉到憾生面前,相框方方正正樣式和憾生掛在客廳裡她媽的遺像差不多,相框裡是張黑白的照片,裡面的女人是上個世紀三四十年代的裝扮,很苗條的身材,貼身的旗袍,波浪的短髮,她坐在一張靠背椅上,腰背挺的筆直,身子只沾著一點點身下的座椅,面容淡漠,眼神中帶著一種堅定的氣質,她身後的背景依稀就是憾生面前這座院子裡的小樓。
  
  憾生往院子裡看了看,葉權開口說道:“我姨婆。”憾生沒有說話,收回目光看著他,聽他繼續往下說。
  
  “我姨婆其實和我沒有血緣關系,她是我們家族裡一個長輩的外室,我姨婆一生沒有自己的孩子,我父親是過繼給他的義子,她養育了我父親,到老都一直和我們一家人住在一起,雖然和我們沒有血緣關係,但和我們一家感情深厚,和親人一樣。”
  
  葉權舉著相框娓娓述說,憾生抱膝默默的聽著,想象著在上世紀那種特殊年代裡一個美麗女人不平凡的一生。
  
  本來挺好的氣氛,卻被胖狗插了一槓子,屁股可能覺得葉權佔據了它平時在憾生身邊的位置,惱怒的擠到葉權的屁股後面使勁的拱他,憾生看著沒出聲,葉權扭身去看了看它,往前挪挪身子繼續說道:“我姨婆,在一九三九到一九四二年間一直住在這裡,內戰開始之前隨著我家族的長輩移居到了美國,她在晚年的時候經常跟我們回憶在這個院子裡的生活,臨終的遺願是希望有人能帶著她的骨灰在這裡安放一段時間。”葉權的話告一段落,他說話這功夫胖狗始終在他身上肆虐,先是拱他的屁股,後來看拱不動又去拱他的腿,在葉權的兩腿之間鑽了兩圈看始終不能引來兩人的注意,最後怒了,有點想咬人,但總歸還是有點教養,朝著葉權犬嘯了兩聲轉而去咬他的褲腿。
  
  憾生一直靜靜的聽著葉權說完,眼睛看著屁股使勁的欺負人家,她沒出聲招呼也沒有表態,葉權回身又從行李箱裡拿出一堆東西擺在憾生面前:“莫小姐,我想帶著我姨婆的骨灰在這裡租住兩個月,這是我的護照和身份證明,我自己是個建築設計師,有正當職業,請你相信我沒有惡意,我知道帶著一個去世的人的骨灰進到別人的家裡,在中國人的習俗裡是件很忌諱的事情,但請您看在這是一個老人記掛了半生的心願上,能幫她完成成這個最終的心願,當然我也會做出補償,這是我付的房租。”葉權說著把一張紙片推到了憾生面前,他借著推支票的動作深深的朝憾生彎下腰。
  
  憾生被葉權的動作弄的有點尷尬,她本來不太喜歡這個人,但葉權在剛才的一番訴說中,神態莊重,看的出他對訴說的長輩心裡存著敬意,她相信他說的是真的。
  
  憾生看向葉權已經被胖狗咬濕了一大片的褲腿,沉吟了片刻忽然問道:“你養狗嗎?”
  
  葉權笑,依然是露著牙齒的狐狸笑:“家母養了一條杜賓犬。”
  
  憾生也笑,她拿起那張葉權推過來的支票舉到眼前一看,是個巨大的數額,足夠在一個省會城市買一套百十個平方的商品房了,這是不是一般的有錢人。憾生想著。
  
  能這麼容忍一條狗這麼欺負他的,也不會是個壞人。
  
  憾生隨手把支票放進口袋裡,起身說:“明天給你房租的合同,我帶你去房間。你姨婆的骨灰就放客廳裡吧,我媽的香案也貢在那裡,她們要真有靈魂一說的話,也可以做個伴。”
  
  葉權起身站好,這會他的笑容真誠了許多:“謝謝你,莫小姐。”
  
  “不客氣。”憾生冷漠的應道,率先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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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6 00:44:03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四章

  憾生分給葉權二樓一間朝南的廂房,她住東邊主臥,兩人隔壁住著,這房子格局簡單,樓上三間大房,每個房裡都帶著一個小客廳和衛生間,面積都差不多,只是憾生自己住的靠東面的正房採光要好一些。
  
  樓下正東面和北面是一間大客廳,和一間小偏廳,拐角的地方是公共衛生間,南面是原來房主的琴房,原來的房主把鋼琴搬走後,就剩下一間空房,憾生搬進來後也用不到,就一直空在那裡,至於廚房,可能當初建這房子最早的主人考慮到木質結構的房子防火問題,把廚房建在了院門口,單獨的一間小房。
  
  葉權是個不錯的房客,這人挺有教養,每天作息規律,住在憾生的隔壁從來沒弄出過大動靜,兩人交集不多,憾生每天基本不出大門,一天拿著一本小說,睡睡看看,忽忽的就是一天。
  
  憾生有一個習慣,每天早上洗漱完會出了房間門,站在回廊上,呼吸兩口新鮮空氣,她坐牢的那幾年把身體弄壞了,有低血糖,早晨起床會不太舒服,呼吸一會新鮮空氣會讓她精神一些。
  
  葉權似乎也有這個習慣,兩人早晨要是在走廊裡碰見了,一般這個時候葉權就會隔著半個回廊,非常禮貌客氣的對憾生說一聲:“莫小姐,早上好。”
  
  葉權長的斯文好看,身上隨時穿的衣服都很講究,身長玉立的沐浴在南方清晨潮濕的空氣裡,很給人一種風流俊美的視覺衝擊,可憾生對他很冷淡,她覺得葉權這人眼角眉梢都帶著活躍的心思,還有點裝那什麼的感覺,她覺得和這種人說話累得慌,不愛理他。
  
  至於葉權,是個一帆風順的二世祖,他出生的家族,家大業大,而他上面有一個非常出色的能幹的哥哥,出色的哥哥從小幫他頂替了家族的壓力和父母的寄望,他是家裡的麼子,得到了最多的自由和愛,他風流,英俊,多金,同時也是一個世故的人。
  
  葉權閱人無數,尤其是女人,在他看來憾生是個受過心理創傷,性格陰鬱的女人,這種女人大多有些怪癖,他對她不感興趣,也不想招惹她。
  
  兩人相安無事的在一個屋簷下住了半個月,一日憾生午睡起來,準備給院子裡的花澆水,下樓的時候看見廚房的窗戶裡晃動著葉權的影子,她有點驚訝,葉權來了半個月,沒看見他在屋子裡吃過東西,她以為他應該是不會做飯的。
  
  憾生裝好水管,剛把管子拉到院子中央,忽然就聽見廚房裡一陣亂糟糟的聲音傳來,男人一聲慘厲的嚎叫格外嘹亮,廚房的窗戶,一股濃煙冒出來。
  
  憾生“啪”的丟下水管往廚房跑,廚房裡一如想象中的混亂,最顯眼的是,灶台上的鐵鍋裡還冒著明火,她兩大步跨過去拿鍋蓋先把鍋扣上,火瞬間熄滅,然後再順手關了火源。
  
  處理了混亂的源頭,憾生在轉身去看傻杵在一邊的男人,葉權的樣子挺慘,白襯衫的前襟布滿了星星點點的油點子,袖子卷到手肘的右手臂上一片通紅不知道是被火燎的還是被油濺的。憾生發誓,她看見男人的眼圈紅了。
  
  葉權不看憾生,扭頭看著別處,有點委屈又像是在憋著氣,彆扭的樣子。
  
  憾生轉身看看廚房,流理台,水槽裡還是乾乾淨淨的,幾盤切好的肉菜碼放在灶台邊,除了灶台這裡,別的地方看著還像個樣子,她問葉權:“你要做飯吃啊?”
  
  葉權本來等著挨憾生的一頓脾氣的,卻沒想到等來的卻是這麼輕飄飄的一句話,葉權是個嬌慣的少爺,就是有點教養出來的好脾氣,那也有限的很,這會受了這樣的挫折,本來正心情正不好,往外冒著火氣,但憾生這麼輕飄飄的傳來的一句問話,莫名其妙的讓他心裡舒服了不少,他訥訥的應了一聲:“啊。”
  
  憾生刻意不看他,轉著頭四處看著別處,隨意的說:“我正好也要弄點東西吃,正好你買了菜,我做了一起吃吧?”
  
  葉權詫異的看著憾生,半晌後,他說:“那麻煩你了。”
  
  憾生沒接他的話,從頭到尾都沒多看他一眼,轉身拿了鍋走到水槽那裡開始清洗,葉權最後又看了她一眼準備退出廚房,他走到門口又聽見憾生從後面說:“你那胳膊先用涼水沖沖,然後抹點燙傷膏,客廳的靠窗戶的櫃子裡有個藥箱,你自己找找。”葉權的腳步頓了頓。
  
  葉權回屋換了一件衣服,然後按著憾生說的地方找到燙傷膏,給自己抹上,收拾好自己,又把藥箱放了回去,他手裡閒下來,又溜達著走出客廳。
  
  隔著半個走廊可以聽見廚房裡鍋碗碰撞的“叮噹”聲,洞開的窗戶裡憾生正低頭炒菜,葉權正好看了她一個正臉,憾生站在那裡翻動著炒勺,垂著眼皮,神情專注沒有多餘的動作。
  
  葉權站那看了一會,覺得心裡最初對憾生下的定義被推翻了不少,以他的閱歷一般受過傷害,性格陰鬱的人大多心裡都有一股戾氣,少有真正對人和善的,但憾生身上似乎沒有那股子戾氣,雖陰鬱但平和,是個善良的人。
  
  憾生做飯很快,她不知道葉權原來是打算做什麼,他切了很多菜,但她沒興趣陪他瞎弄,簡單的撿著幾樣菜,做了個西芹炒肉,清炒空心菜,還有個西紅柿蛋湯,一會功夫就擺上了桌。
  
  一樓的小偏廳本來是個飯廳,裡面正經有張漂亮的餐桌,但憾生從來沒用過,就兩人吃飯她也沒想搞的那麼正式,就在客廳門口的回廊上放了個小桌子,有點像日本人吃飯的架勢,兩人席地而坐就開吃了。
  
  憾生繼承了她媽媽手藝,做的一手北方口味的家常菜,口味不重,但勝在可口,葉權來了這裡後連著在外面吃了半個月,他家裡時一直是被精細的餵著的,有些受不了了,本來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少爺,但有些人自大順暢到了一定程度,多少都有一些認為自己是萬能的,葉權覺得自己這麼聰明的人,做飯不過就是個舉手之勞的事,不想就弄出了剛才那麼一出,憾生做的菜沒有什麼精巧,但正是撫人胃口的家常菜,正好合了葉權的胃口,他吃了個肚飽。
  
  葉權的家教是食不言,寢不語,憾生也不愛說話,兩人默不作聲的吃完一頓有點晚的午餐。
  
  吃完飯憾生收桌子,葉權在一邊吃好了,開始轉心思,他看著憾生收拾碗筷,理所當然的坐在那裡不動,然後他忽然出聲說:“莫小姐,要不咱們以後搭伙吃飯吧?”
  
  憾生抬頭看他,葉權繼續腆著臉說:“你看,我不會做飯,以後我負責買菜,你負責做怎麼樣?”
  
  憾生微微皺眉,葉權帶著笑,一臉的希冀 ,憾生不知怎麼就想起了剛才在廚房才男人紅著的眼睛,然後莫名其妙的就點了一下頭,葉權露著白牙笑的歡快,憾生立刻就後悔了。
  
  “我不喜歡洗碗。”憾生說。
  
  葉權露著白牙的笑臉僵硬了一下,隨即馬上恢復,就接了下來:“沒關係,我負責洗碗。”
  
  憾生站起來往廚房走,丟下一句:“廚房衛生也歸你。”葉權看著憾生的背影,又看了看燙傷的手臂,依然笑得很歡。
  
  胖狗還在樓上睡覺,憾生把它的飯做好,打算一會喊它下來吃。
  
  葉權又溜達到廚房門口的時候,憾生正在洗碗,留給他一個後背。
  
  葉權靠在門口,看了一會低頭不語的憾生開口說:“莫小姐,我跟朋友借了一條船,打算明天出海,一起去吧?”
  
  憾生好奇,終於回頭問:“出海?”
  
  “是啊,我們開游艇到深海,碧海藍天的,海水比淺海裡乾淨,看看風景,游泳,釣魚放鬆心情很好的。”葉權帶著誘哄的語氣,像是在釣女孩子,但天地良心,他對憾生真沒那意思,就是打算報她今天的一飯之情,有來有往的為了以後有飯吃而套好交情。
  
  而憾生似乎也少了那根筋,根本沒有多餘的想法,她來了這裡快一年,出去的機會少,看過大海,但沒有見過真正的深海是什麼樣的一番景象,有一點動心。
  
  葉權是個會看人臉色的,馬上就說:“就這麼說定了啊,明天吃了早飯我們就出發,對了,那條胖狗你也可以帶上。”說完他也不給憾生拒絕的機會,又溜溜達達的走開了。
  
  葉權離開的腳步走的懶懶散散,憾生忽然感覺他好像不裝那什麼了,整個人看著順眼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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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6 00:44:22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五章

  中午吃的比較晚,但葉權五點多鍾就到樓下的客廳裡坐著,憾生下午一直在做衛生,又不能當沒看見他,無奈只能去做晚飯,吃了飯葉權守信的去廚房洗了碗,憾生後來去檢查了一下廚房衛生還算比較滿意,兩人兩頓飯吃下來,關係好了不少。
  
  第二天早上,憾生起來給兩人一人煮了一碗麵,又喂飽了屁股兩人如約出發了,出門的時候是個好天氣,晴空萬裡的,太陽早早的就出來露了一個頭,憾生騎了電單車,她分配胖狗坐前面,葉權坐後面,葉權這人在某些方面比一般男人豁達,他不覺得坐在一個大姑娘的車後面招搖過市是件丟人的事,安安分分的坐在車後面一路被憾生帶去了碼頭。
  
  憾生是第一次見識遊艇這個東西,她挺喜歡船上乾淨寬闊的甲板,至於下面的船艙,地方太小,雖裝修的豪華,但空間逼仄,她不感興趣的看了一眼,沒下去。
  
  葉權開船,憾生抱著胖狗坐在甲板上,屁股是個沒出息的狗,剛上船的時候還到處撒野,等船一開起來,嚇得就往憾生懷裡鑽,等在憾生懷裡站穩了就又威風了起來,站在憾生的大腿上,朝著船頭,迎風而戰,威風凜凜的樣子,憾生看著它笑了起來。
  
  船開到深海,葉權拿出漁具釣魚,他給憾生也准備了一套魚竿,憾生不會釣魚,看著他擺弄好漁具,把魚鉤扔進海裡就不管了。
  
  葉權看她不上心的樣子,說她:“我說,咱們可沒帶吃的,午飯就靠咱們釣上的魚了,你認真點。”
  
  “哦。”憾生嘴裡敷衍著他,人卻乾脆,抱著膝蓋坐在那裡看著海平面不動了,葉權無奈只有自己認真的上陣釣魚。
  
  海上是個安靜的地方,沒有嘈雜的人車聲,連海浪的聲音也沒有,景色也單調,四周都是碧海藍天,海天一色連一點多餘的色彩都沒有,一邊的葉權看著他的魚線沒說話,兩人其實還算不上多熟悉,也沒有什麼話好說。
  
  憾生覺得無聊,站起來走到甲板的盡頭,看著遠處,眼裡看見的是空曠的海面,目力所及最遠的地方,天空與海水連成一線,混混沌沌的。憾生覺得她此生眼睛都沒有看過這麼遠,她出生在都市,從小眼裡所見也不過是方寸之地,而她這很多年來也沒有想著去看看更遠的地方,她看著遠方愣愣的出神。
  
  葉權抬頭間就看見了憾生的背影,一個女人安靜的站在那裡,獵獵的風兜起她身上的T恤,就只一眼,他看出了憾生上一種最真實的叫做悲傷的情緒。
  
  葉權這人由於成長的自由,性格裡有不羈的一面,他見識的多,很難會有讓他動容的事物,但看著憾生,他的面孔難得的嚴肅了一下,眼睛在憾生的背影上停留一個不算短的時間。
  
  兩人一上午基本沒有交談過,憾生後來乾脆就和屁股躺在甲板上曬太陽。到了中午葉權釣上來了三條魚,其中一條比較大,他打發憾生去船艙裡蒸魚,自己扒了衣服就呼嘯一聲跳海裡游泳去了。其實憾生不是個好玩伴,但是葉權這人很能自娛自樂。
  
  憾生把魚帶回船艙裡,收拾乾淨蒸在鍋裡,又給胖狗餵了一些帶來的狗糧,憾生自己吃飯糊弄,早上吃了的麵條到現在也沒消化完,她沒覺得餓就不想吃東西,船艙裡有冰箱,裡面有生肉末和蔬菜,她也不想弄午飯,打算就用那條魚讓葉權對付一頓。
  
  葉權在海裡游了一會,回到船艙裡就看見小吧台上孤零零的擺著一道蒸魚,憾生卻沒見蹤影,他隨便洗了個澡換上衣服,抱著魚盤子出了船艙。
  
  葉權在甲板的另外一邊找到憾生,憾生靠坐在船舷邊,手裡抱著胖狗,葉權端著盤子過去在她身邊坐下舉著盤子問:“吃不吃?”
  
  憾生搖搖頭:“我不愛吃魚。”葉權點點頭,也不說什麼,認真的吃了起來。
  
  葉權好低頭,吃的格外專注認真,一條魚被他吃的乾乾淨淨,最後只剩下一整根囫圇的魚刺躺在盤子裡,他吃完了把盤子往旁邊一放,忽然開口:“那你喜歡吃什麼?”
  
  葉權問這話,好像沒有經過中間他吃魚的那段時間,接著的就是剛才的話題,憾生卻也能跟上他的思路,幾乎脫口而出的說:“我喜歡吃螃蟹。”
  
  關於螃蟹,憾生的記憶實在太深刻了,小時候憾生她媽在吃上面很放縱她,那時候螃蟹也還便宜,才幾塊錢一斤,她媽每到下螃蟹的季節都會買回一籃子,一煮一大盆,讓憾生吃個夠,憾生每到秋天沒少從家裡偷著拿螃蟹給佟夜輝吃,每年的中秋前後那幾天,她的書包裡總是有股很大的腥味。
  
  後來憾生離家和佟夜輝住在一起,他們有錢後,每年中秋,佟夜輝都會開車到鄰市港口,買上一鐵皮桶新鮮的螃蟹回來,憾生把會螃蟹分成三份,一份給佟夜輝他爸送去,一份留著自己吃,還有一份半夜偷偷的放在她媽的門口,那時候他們是在真正的過日子,他們也曾經好過。
  
  葉權聽了憾生的回答,一躍而起站了起來,特別有氣勢的跟她擺譜道:“行,那我就帶你吃螃蟹去。”葉權說做就做,當即就開著遊艇返航了。
  
  葉權沒有把遊艇開回島上,直接開去了島對面廈門市的碼頭,下了船,碼頭對面臨海就建著一家海鮮酒樓,酒樓獨立的三層,裝修豪華,他們回來的時候將將要過飯口的時間,門口停車坪裡停滿了高檔轎車。
  
  回去的路上葉權忽然情緒高昂,一路把遊艇開的飛快,憾生也被勾起了吃螃蟹的癮頭,心情莫名的好。
  
  葉權帶著憾生氣勢高昂的往酒樓裡走,臨到門口的時候,憾生笑笑的給葉權打預防針:“那個葉權,我可是很能吃的。”
  
  葉權轉頭看她,好奇的問:“你能吃多少?”
  
  憾生磨磨蹭蹭的回:“要是七八兩一個的話,能吃個七八個吧。你管夠嗎?”
  
  葉權站在原地從頭到腳的把憾生掃視了一遍,然後沉默的轉頭往前走了,憾生笑盈盈的跟了上去,還差兩步門口,葉權轉身對著憾生朝著酒樓偏偏頭:“只要你能吃,多少爺都管夠。”
  
  憾生看著他笑了,後來她問葉權這話他從哪學來的,葉權告訴他他在美國的時候看過《大宅門》。
  
  葉權器宇軒昂的領著憾生走進酒樓的大門口,屁股打頭,昂頭甩尾,腦袋轉來轉去的四處看,比葉權還有氣勢,一人一狗帶著十足的範,然後在進門的那一刻被門童華麗麗的攔了下來。
  
  制服筆挺帶著艷紅色貝雷帽的帥哥小門童,對著憾生伸出一只胳膊,將將停在她胸前半米處,小門童聲音低微帶著恰到好處的歉意:“對不起,小姐我們這裡謝絕穿拖鞋的顧客入內。”
  
  憾生傻愣住,低頭看向腳上五塊錢買的藍色泡沫人字拖,她抬頭看葉權眼神很是無辜。
  
  葉權看向門童,無言的默了一下:“通融一下?”小門童抱歉的笑,露著八顆牙齒。
  
  憾生透過身旁的巨大的玻璃看進酒樓裡面,果然酒樓的大堂裡不同於一般飯店的裝修奢華,每個餐桌上都鋪著粉紅色的面料厚重的桌布,地上鋪的是一水的鋼化玻璃,下面裝著暗燈,而裡面的客人,至少個個都衣著正經,她還特意的看了看人家的鞋子,不管是皮鞋,涼鞋還是高跟鞋,反正是沒有穿拖鞋的,但她還是沒想明白中國的飯店什麼時候也講究這個了。
  
  靠著憾生最近的一桌,一個胖男人正在肢解著一只碩大的螃蟹,紅彤彤的螃蟹殼,被男人的捏著勁掀開,黃黃的蟹膏留了出來,憾生忽然覺得自己的胃空城了一個袋子,她似乎聞到了那股熟悉的腥味,唾液腺在瞬間分泌出豐沛的口水,她很想吃,不知道為什麼就一下子變得這麼執著。
  
  葉權還在和門童交涉,門童很會打太極,而且還很有富貴不能淫的品格,葉權準備拿錢賄賂他,可人家推推搡搡的就是不接,憾生忽然冒出一股火氣,她兩下把腳從拖鞋裡退出來,然後彎腰把鞋子拎到手裡,朝著葉權一揮手:“走啦。”
  
  憾生提著鞋子就往裡面闖,小門童急了,伸手就攔她:“哎!哎!你不能進去。”
  
  葉權扯著門童的一只胳膊,他碰不到憾生,憾生回過頭理直氣壯的說:“你說穿拖鞋的不讓進,又沒說光腳的不讓進。”說完她扭頭昂首挺胸的就往裡走了進去,胖狗狗仗人勢的甩著小尾巴緊跟其後。
  
  門童和葉權都被憾生的氣勢鎮住了,葉權先回過神,把手裡的粉紅色鈔票往小門童的胸口一拍,然後順手塞進他的制服口袋裡,他帶著十足的惡霸的口吻對小門童說:“小弟,與人方便就是與己方便,我本來不想為難你,但你要是再為難我,我打一個電話馬上讓你丟了工作,你想不想這樣?”
  
  小門童一天站在這裡迎來送往的,見識的有錢人多了,他看葉權的穿著,知道他說的怕是真的,當下也不敢再說話了,葉權見好就收的理理袖子也進去了。
  
  葉權進門就看見憾生就站在大堂裡提著鞋,看著門口傻乎乎的站那等著他,來往的服務生不當她是顧客,遠遠的看著,沒有一個人來招呼她,她的樣子聚集了不少人的目光,這似乎讓她很窘迫和緊張,剛才的氣勢不翼而飛了。
  
  葉權看著她用很輕柔的語調對她說:“把鞋穿上吧。”
  
  憾生似乎是傻得不知道該怎麼反應,回了葉權一句:“沒事他們的地比我的腳乾淨。”
  
  葉權不知為什麼心裡有點難受,他走過去,伸手摸摸憾生的頭說:“那也還是穿上吧,地上涼。”
  
  葉權走近了,憾生仿佛才從剛才的窘迫中稍稍恢復了過來,她手腳遲鈍的彎腰重新把拖鞋套回了腳上。這時等在一旁的服務生才很有眼色的走過來,對葉權問道:“先生請問幾位?”
  
  葉權硬著口氣冷漠的回:“兩位,給我們一個單獨的房間。”
  
  葉權領著憾生和屁股進了包房,兩人占著一張大桌子,連屁股都被他放到了椅子上。
  
  葉權點了幾個菜,給憾生要了十只大螃蟹,個個都有七兩以上,蒸的通紅的螃蟹被擺上桌子,憾生想起上一次吃到螃蟹已經是七年前的事情了。時光一下子變得很遙遠,往事一幕幕被翻騰了起來。
  
  螃蟹個個都是頂蓋熟,撥開蟹殼一層厚厚的蟹膏,時隔七年後憾生帶著巨大的食慾把一口蟹黃吃到嘴裡,味蕾第一時間傳來的味覺讓憾生愣住了,和記憶中的不是一個味。
  
  螃蟹殼硬,帶尖,憾生不顧形象,用嘴咬,上手撕。憾生難以置信,執著的想找出記憶中的那種帶著海腥味的,讓她感覺甜美的味道,但她只吃出一股鹹苦的海水味,舌頭和嘴角似乎被扎破了,嘴裡苦麻著帶著微微的疼痛,最後她終於覺得再吃下去根本就是在受罪,終於放棄,面前的桌面上一堆螃蟹被肢解後的屍體,她無神的看著不知道是哪裡出了問題。
  
  葉權在菜上來後,意思的吃了一碗飯填了填肚子,然後他就放下筷子,安靜的坐在一邊看著憾生吃,憾生有些瘋狂的,近乎忘乎所以的,不顧形象的吃態,他全看在眼裡,但他什麼也沒說,只是默默的看著。
  
  憾生看著面前的一堆蟹殼,出神的想著什麼,葉權隔了一會才出生招呼她:“吃好了嗎?”
  
  憾生抬頭望向他,過了一會才愣愣的點了點頭,他們挨著坐著,隔得很近,葉權又伸手摸了摸憾生的頭發,帶著撫慰的力度,憾生沒有躲,葉權的手掌的溫度讓她覺得溫暖,她長這麼大從來沒有人撫摸過她的頭。
  
  葉權結了帳,帶著一人一狗回了船上,開船回島上,路上的氣氛一度沉默,過海的時候憾生一直站在船頭出神,葉權在她身後架船,一直看著她。
  
  回到島上,憾生還是馱著一人一狗回家,回家的路上穿街繞巷,路上的游客眾多他們穿過一陣陣歡聲笑語,坐在後面的葉權忽然抄著很隨意的口吻問憾生:“你來這個島之前在哪生活啊?”
  
  前面的憾生面孔卻陰鬱了下來,但也答得語調隨意,:“在B城啊。”
  
  “哦,帝都啊,那你以前是幹什麼的?”
  
  前面的憾生沉默了一會,然後才說:“我以前在坐牢。我去年才剛出獄來的島上。”
  
  葉權又皺起了眉頭,他也隔了一會才說道:“我不相信你會犯法。”
  
  長久的沉默,葉權都以為憾生不會再說了的時候,前面的憾生忽然“呵呵”的笑了一聲,充滿了自嘲:“我是偷稅漏稅。”
  
  “就你?你以前做生意?還能偷稅漏稅?我不信。”葉權的語氣裡滿是不信,但他不信的是以他觀察的憾生,根本就不會有做生意的頭腦,也更不會有偷稅漏稅的本事,就是不知道憾生聽出來沒有。
  
  又是長久的沉默,這回憾生是真的沒有在說話,在這件事情上她早就失去了語言的能力。
  
  葉權等不到憾生的解釋,他也沒再追問,維持了長久的沉默後,他用憾生絕對能聽的見的見的音量,柔和的說:“我不認為你是個有污點的人,我覺得你很好。”
  
  憾生的心忽忽的跳快了幾下,在世人的眼裡,只要你進過監獄,不管你犯的是什麼罪名,其實都一樣,就像世人對用一個人擁有多少金錢來衡量他的價值一樣,不管你是怎麼得來的錢,只要你有錢你就會獲得某種尊重。同理只要你進過監獄,不管你是什麼罪名,那就是個污點,會被人歧視是一樣的。
  
  這是憾生第一次聽見別人對她這樣說,很多年裡她第一次為自己所經歷的牢獄之災感到了一絲的委屈。
  
  憾生對葉權說不出謝謝,但她的眼眶濕了,葉權忽然又在後面說:“喂!你以後叫我二哥吧。”
  
  憾生問:“為什麼?”
  
  “因為我上面還有個大哥啊。”
  
  兩人顯然是答非所問,但這個問題不重要,憾生嘴角帶著笑容,沒有答應他,車子在彎彎曲曲的巷子裡零活的拐著彎,繞過行人,穿過樹蔭,一路歡快的跑著,很快就跑出去老遠,葉權的聲音又遠遠的傳來:“唉!以後我叫你憾生好嗎?”
  
  “好啊。”憾生的語調高了幾分,帶著輕鬆和一點點的歡樂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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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6 00:44:37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六章

  葉權和憾生下午回到家,兩人莫名其妙的親近了很多,互相說話也隨便了。
  
  回到家憾生上樓洗澡,葉權在樓下折騰胖狗,憾生也沒管,徑自上樓了。
  
  憾生洗好澡還在房間裡換衣服,就聽見樓下吵得熱鬧,胖狗“嗷嗷”的叫聲格外淒厲,她三兩下穿好衣服,拉開門往院子裡看。
  
  院子裡,胖狗一身浸濕,正甩著狗毛滿院子亂串,葉權在它身後鍥而不捨的圍追堵截,憾生一下子明白了,她養的狗不認葉權,葉權給它洗澡它不幹,當下她也沒有出聲阻止,回房間拿了一條浴巾下樓搭在樓下回廊的扶手上,然後看也沒看一眼還在滿院子亂折騰的一人一狗,直接去了廚房。
  
  胖狗看見主人下樓滿以為憾生會來救它,結果憾生沒搭救它也沒看它,它傷心了,很失落的站在原地,結果被葉權上去一把掐住脖子,按到了水盆裡,它哀哀的嚎了兩聲終於屈服了。
  
  憾生在廚房裡找出大棗煮紅糖水喝,她現在身體大不如前,每個月的那幾天都要受一回活罪,她今天吃了螃蟹,螃蟹是大寒的東西,她怕過兩天大姨媽來了怕是要遭大罪,想著趕緊喝點東西補一補,看看能不能緩一下。
  
  憾生煮著東西從窗戶看著葉權教訓胖狗,葉權掐著屁股的脖子往它身上摸沐浴露,順手還彈它的腦門:“你個肥狗老實了吧,少爺我給你洗澡是你的榮幸,我家杜賓每次都乖乖的是個淑女,你還有臉鬧騰,對了,你公的母的?”葉權說著忽然把胖狗翻了過來,扒開它的後腿,找到小雞雞,還壞笑著的彈了一下,胖狗小瞇眼裡憤恨的小眼神嗖嗖的射向他。憾生在窗戶裡看著笑。
  
  憾生有事先炒好的紅棗乾,放在開水裡煮十分鍾就可以喝,她端著一碗紅棗水出來,葉權已經給胖狗洗好了澡,正拿著她拿下來的浴巾在回廊上給它擦乾,院子裡被他們折騰了一地的水,水盆子也歪在一邊,憾生端著碗,在他們旁邊坐下,小口的喝著。
  
  沙皮狗的毛短葉權給屁股隨便擦擦它身上就乾了,屁股終於能得以從他的魔爪逃出來,鑽出浴巾就飛奔著逃竄到憾生的懷裡,憾生順順它的毛,算是安慰安慰它,胖狗把臉扎在她懷裡呼嚕著,委屈的不行。憾生喝著碗裡的紅棗水,看著懷裡撅著屁股的胖狗笑。
  
  葉權湊過來問憾生:“你喝的是什麼,我渴了,給我喝一點。”
  
  憾生把自己的碗遞過去,葉權也不忌諱接過來就大大的喝了一口:“嗯,好喝,甜的,你煮的甜湯?”
  
  憾生笑著點頭說:“嗯,廚房裡還有,你要喝嗎?我給你盛去。”
  
  “好。”葉權陳懇的點頭,憾生果然起身給他盛了一大碗端來。
  
  葉權喝著熱滾滾的紅糖煮大棗水,出了一身汗,憾生在一邊小口的喝著,一碗見底也沒見她臉上躺下一滴汗來。
  
  葉權喝完了把碗自然的遞給憾生,好奇的問:“你煮的是什麼。我家也經常煮甜湯喝的,我怎麼沒喝過這個味?”憾生接過碗笑笑的跟他打趣:“紅糖水煮大棗,女人喝了補血補氣的,你當然沒喝過。”
  
  葉權愣了一下,他知道憾生是故意開他的玩笑,他也不在意,還故意咂咂嘴說:“不錯,挺好喝的。”憾生笑瞇瞇的拿著碗走了。
  
  晚上憾生心甘情願的下廚給葉權下廚做飯,正經給他做了幾個菜,葉權吃的很舒服,吃完晚飯自覺的去廚房洗了碗,出來看見憾生在給胖狗餵狗糧,他們剛才吃飯的時候明明胖狗在旁邊也吃了一大盆,憾生這會還餵它,他對憾生的餵養方式很不認同,但他也沒有馬上說什麼。
  
  葉權甩著手上的水,走到她們跟前,忽然伸手奪過憾生手裡的狗糧袋子,憾生抬頭不解的看向他。
  
  葉權把大袋的狗糧往回廊的角落裡一丟說道:“走,出去走走,這狗要減肥了,你知不知道狗跟人一樣,太胖了也會有高血壓高血脂的,而且狗的壽命只有十幾年,你想讓它短命嗎?”葉權居高臨下的一臉嚴肅的表情。
  
  憾生看著葉權,又扭頭看向胖狗,胖狗的零食被葉權丟掉,它對葉權又恨又怕,不敢吱聲,瞇著小眼怯怯的看著葉權。
  
  憾生知道自己寵著這狗有些過頭了,其實是害了它,她無奈的拍拍手站起身,對一人一狗說:“走吧。”
  
  憾生不記得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很懶的,好像時間對她的損耗要比別人大,雖然外表看起來她和別人的衰老速度沒有什麼不同,但是內裡她知道自己已經不行了,她好像提前預支完了屬於自己生命的活力,她的思維想一個老人一樣,基本沒有什麼喜怒哀樂的情緒,活的一日是一日,時間之於她來說成了一個毫無意義的存在,她很懶,身體各個器官都向她的中樞神經傳遞著無力的信息,她經常不想動,她能在自己的那棟房子裡一待就是十天半個月的不出門,她知道這樣不好,但也不想改變,像這種這種飯後散步的生活小娛樂,她已經很多年沒有經歷過了。
  
  兩人一狗溜溜達達的走在大街上,天還沒有完全黑下來,街頭巷尾不乏行人,各家咖啡館小酒吧都亮起了霓虹燈,沒有疾步行走的行人,沒有喧囂的城市噪音,這座島總是有種雍容懶散的氛圍,憾生帶著胖狗踢踢踏踏的走在前面,她今天出去活動了一天,有些精力不濟,全身的細胞都在告訴她她累了,後背的肌肉有些疼,她走的懶懶散散。
  
  他們走到快到沿海公路的大街上時,一陣一陣的海風裡帶著一些潮濕的熱氣吹開,憾生微微偏著頭,迎著風,用臉頰去感受風裡的那股熱氣,她的身上就是在最炎熱的季節裡也是冰涼的,風的熱度讓她覺得很舒服。一輛電瓶汽車從她的身邊擦身而過,車裡一個男人,側頭看著與她相反的方向,機緣一閃而過,他們誰也沒看見誰,剎那之間的錯身,如同路人,也不過如此。
  
  電瓶車裡,前方副駕駛上的人回頭對後面的男人說道:“佟總,這就是廈門的旅遊勝地,你剛才看見的那些房子都是上個世紀那些南陽富商留下來的,很有歷史了,你要是感興趣還可以在這裡住一晚。這島上安靜的很,環境也很好,不讓走機動車,我這車是油電兩用的,有特批的手續,島上的大路有些可以跑跑,你要是想在這裡渡個假,我就把車留給你。”
  
  “啊。”佟夜輝抬頭答非所問的應付了一聲,剛才他有片刻的心跳加速,恍然還有一種尖銳的疼痛,回過神來的時候卻又有一種巨大的悵然若失的感覺,他到了很久之後才明白過來當日就在一個轉頭間他又錯失了什麼。
  
  憾生他們三個的飯後散步,走的又慢又懶散,葉權和憾生一樣腳上也穿著一雙人字拖,他跟在前面的女人和狗後面,不緊不慢的走的搖搖晃晃,眼睛還隨時掃著街上有沒有美女路過。
  
  他們走到沿海公路的時候就算是走到終點了,憾生帶著胖狗往回走,葉權跟上,天已經變得濛濛亮,幽幽暗暗的光線下,走在前面憾生身上的白T恤成了一個淺白的影子,她總是穿得簡單而鬆散,走路的姿勢姿態懶散,隨意中帶著落拓的消沉,有一些悲傷不是哭出來或者是戴在臉上的,它是刻在骨子裡的,舉手投足間真實的流露出來,葉權如果留意去看憾生的背影心裡總是會有些難過,他對憾生沒有男女之間的那種愛情,說不上是什麼感覺,也不是同情,可能是覺得她很真實,所以對她總是不由自主的關注。
  
  葉權兩步走到憾生的身邊,像哥們一樣伸出一只胳膊搭在憾生的肩膀上,憾生莫名其妙的轉頭看了他一眼,沒有掙開,葉權有點嬉皮笑臉的逗憾生說:“憾生,叫聲二哥來聽聽?”
  
  憾生駐足,扭頭看著葉權英俊的側臉片刻,然後她轉頭看著前方的一個冰激凌(冰淇淋)販賣機說:“二哥,你吃冰激凌嗎?”
  
  冰激凌機是街邊的一家咖啡店放在門口,專門針對過往的遊客的,憾生慢悠悠的走過去,買了兩個回來,遞給葉權一個,葉權接過來,咬了一口,繼續搭著憾生的肩膀往回家的路走去。
  
  兩人走路都是一路懶散的貨,拖鞋的鞋底在他們腳下磨出有節奏的“沙拉,沙拉”的聲響,憾生不敢吃太多的涼的,冰激凌咬了兩口,就蹲下去餵給屁股,葉權也不在乎什麼形象蹲在一邊,舔著冰激凌看憾生餵狗。
  
  屁股吃了冰激凌開始耍賴,死活不願意走了,這狗實在平時被憾生走哪都拎來拎去的,懶習慣了,沒一點野性,憾生在在前面拉它,它就爬地上蹭,葉權用吃剩下的冰激凌在前面哄它,它不鳥他,葉權威脅要揍它,它爬起來就跑,不過是往後面竄,那不是回家的路,折騰到憾生沒辦法,只好拎著它往家走,胖狗最後終於滿意了,葉權笑她聖母,憾生也是笑笑,最後葉權笑憾生是聖母的葉權把一只胳膊搭在她的肩膀上,兩人一狗互相牽連著走回了家。
  
  最後帶狗減肥的路程失敗了一半,兩人約定明天繼續溜它,胖狗聽不懂人話,繼續窩在憾生懷裡為自己最後的勝利美著。
  
  天黑了他們回到家,各自分開回屋,憾生不知道每天入夜了葉權會在他的房間裡鼓搗什麼,但他總是很安靜,憾生也對他的私生活不感興趣,關好院子的大門,把各個房間檢查了一遍,她也回房休息了。
  
  半夜的時候,憾生拉肚子了,她心裡明白怕是中午吃的那些螃蟹惹得禍,她幾乎虛脫,坐在馬桶上幾乎不能起身,臉色蒼白如紙,豆大的冷汗順著額頭,滴在眼睛裡。
  
  憾生沒有驚動隔壁葉權,自己掙扎著從衛生間裡出來找了藥吃下,把胖狗抱在胸前窩進被窩裡取暖,盛夏裡她卻蓋著冬天的被子,這很多年裡她的身體總是冰冷的怎麼都暖和不過來,胖狗在這個時候通懂一些人性的,儘管它很熱但還是老老實實的讓憾生摟著,沒有掙扎一下。
  
  憾生把胖狗貼在胸前,心裡知道自己的身體怕是徹底的垮了,她這些年沒有愛惜過自己的身體,而內裡她的情緒也損耗的大,透支了太多的能量,她心裡清楚她此生怕是壽命不會很長的,但這樣也挺好,能活多久她其實也不太在乎。
  
  第二日憾生稍稍起晚了一點,除了臉色蒼白一點外,沒有什麼異樣,她給葉權做了早餐,喊他下來吃,葉權沒看出她生病,憾生和他吃了一樣的一大碗麵條。
  
  吃過早餐憾生拖了涼席到自己的房間門口躺著曬太陽,胖狗陪著她,中間幾次起來上廁所,還吃了一次藥,下午澆花,看小說吃藥,給葉權做飯,晚上帶胖狗出去散步減肥,一天如常的過去,三天後她拉肚子好了,從頭到尾沒有述說過。
  
  日子一成不變的過,在這個院子裡,你很容易把自己的生活過的慵懶,又是半個月過去,葉權已經和憾生混的很熟了。
  
  這日兩人吃過午飯後憾生又拖出涼席準備躺著曬太陽,原來她曬太陽的地方一直在一樓,後來葉權來了她覺得在客廳門口支地鋪影響不好,就把曬太陽的地方挪到了樓上她自己的房間門口。
  
  憾生拿了本小說,剛把頭挨著枕頭上,葉權從樓下洗完碗溜溜達達的上來了,他在這房子裡也和憾生一個習慣,喜歡光著腳,走路幾乎沒有聲音,憾生知道葉權又來湊熱鬧了,也沒有動,擺好姿勢看她的小說。
  
  葉權在不久前也加入了憾生曬太陽的行列,他走到竹席邊緣,隨便的往席子上一坐,然後翻身躺在憾生的身邊:“挪過去點,給我點地方。”葉權懶洋洋的說。
  
  憾生舉著書往旁邊挪了挪,他們的關係很有意思,憾生常想:他們兩人估計就是脫光了衣服躺在一個被窩裡那也就是蓋被子睡覺事,沒什麼會發生的,他們互相對對方沒有情欲,說是朋友好像又要深刻一點,親人吧?也少了天長日久的感情,游離於很多感情之間,他們相處的時間不久,但彼此卻越來越舒服自然,憾生不去為他們之間的關係下一個定位,她覺得這樣挺好。
  
  葉權偏頭看向一邊憾生舉著的小說道:“給我唸一段。”
  
  憾生翻著書真的唸了起來,她的聲音低緩而平靜,不緊不慢的,不是很動聽清脆的或者是悠揚的音質,只是慢慢的一字一句的讓人覺得很平和:“那樣相愛也沒有到老。陳成祖記得雲生喜歡凝視他,不論他在讀報紙,或是閉目養神,甚至是喝咖啡,她都在一旁笑吟吟專注的看著他,一次雲生忽然說:“有一天還是不得不離開你。”語氣充滿惋惜。……………….”
  
  一個不長的故事,憾生念道一半被感動的心裡哀婉,她扭頭看去,卻發現葉權已經睡熟了,微微張著嘴,眉宇舒展,一張斯文俊秀的臉。憾生笑笑,繼續看自己的。
  
  故事傷感,憾生看完後在悲傷的情緒中睡了過去,陽光落在他們的半個身體上,午後的這個院子靜謐安逸。
  
  一覺睡醒,日頭已經有點偏西了,憾生和葉權兩人集體搬了一把椅子,趴在回廊的欄桿上醒神,午覺睡的太深沉了,兩人醒來身子都發懶。
  
  他們誰也不想說話,葉權兩只胳膊搭到欄桿外面,攤在那裡挺屍狀,憾生手背墊在下巴上,像貓一樣弓著背窩在那裡,兩眼無神。
  
  就在兩人混沌著神志,恍惚著出神的時候,院門忽然傳來兩聲有規律的拍門聲。
  
  兩人都聽見了,可都維持著那個動作沒有動,隔了幾秒,敲門聲再次響起,憾生有氣無力的說:“你去。”
  
  葉權裝屍體不想動:“不是找我的,你自己去。”

  憾生有起床氣,她斜著眼睛看葉權:“我晚上不做飯了。”

  葉權很硬氣:“冰箱裡還有剩菜,我吃個炒飯一樣的。”
  
  兩人在這拌嘴的功夫,門口的敲門聲又響了兩次,時間的間距基本一樣,很有禮貌和耐心,憾生打定主意不動,她估摸著能找到這裡來的不是抄電表的就是抄水表的,反正這次沒抄上下次還會來,葉權卻被持續的敲門聲弄的冒火了,他扯著嗓門朝著院門口吼了一嗓子:“誰啊?”
  
  “是我。”外面隔著院門傳來一個低沉的男中音,男中音停頓了一下接著傳來:“葉權,給我開門。”很威嚴是聲音,命令的口氣。
  
  葉權像詐屍一樣從凳子上跳起來朝著憾生驚呼:“我哥怎麼來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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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6 00:44:51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七章

  憾生很想說:“我怎麼知道你哥怎麼來了?”可葉權已經“砰砰”的跑跳到院子裡去了。
  
  院門口高大的廣玉蘭,擋住了大片的視線,大門被打開,葉權一聲驚呼:“哥?!”來人似乎低低的說了句什麼,聲音很輕微沒有傳過來。
  
  片刻之後,綠樹枝椏之間,走出一個人來,那道身影入眼的瞬間,憾生仿佛聽見了,身體裡一直滯緩僵硬的血液,傳來了潺潺的流動聲,血管裡的血液如翻滾怒漲的江水,聚集著一股強大的力量狠狠的撞擊上她的心臟,她慢慢的站了起來,那一刻她腰背挺的筆直,瞳孔裡流淌出幽暗的神采。
  
  來人身材偉岸,身姿筆挺,有著刀削斧劈般深刻的五官,不怒自威的面孔,眉目間是歲月積澱下來的深沉,嘴角有兩道深刻的法令紋,走動間肩膀不見一絲晃動,踏出的每一步都蘊含著沉穩的力量,抬頭掃向憾生的目光威嚴。這是升級版的佟夜輝。
  
  憾生這一生只對一個人了解的最透徹,她相信中年以後的佟夜輝身上也應該就是這種氣質。雖然一年前見到的他與眼前這人比起來還顯稚嫩,但他最終的歸路也應該就是這個樣子了,野心和權勢最後積澱起來的這種厚重強勢的氣勢。
  
  樓下的葉權把他哥迎進了客廳,他走在葉臻的身後,提著葉臻的兩口行李箱真真像個小弟。
  
  葉臻進到房間裡,環視了一下整個環境,神態隨意而自然,不是客人的姿態。
  
  葉權把行李放在客廳的門口,走進去問葉臻:“哥,你怎麼來了?”他隔著葉臻有點的距離,沒敢靠的太近,在他們家,葉權的父母對他完全是放養,只有葉臻才是真正的教導他,葉臻和他歲數隔得又遠,在感情上葉臻既是他哥哥也是他父親的存在,葉權是又怕又敬他。
  
  葉臻沒搭理葉權,先走到靠牆的香案邊,抽出香案上的兩柱線香點燃,香案的牆上並排掛著兩張遺像,葉臻沒說什麼,恭敬的鞠躬在香爐裡插上線香,看見香爐裡滿滿的香灰和沒有燃盡的香頭,臉上的表情是稍稍的滿意。
  
  轉過身來,葉臻看著葉權才慢聲道:“你傳真回去一個女人的資料,讓葉桐給你查她的背景,這事驚動了父親,那女孩的資料我也看了,這趟順路過來看看到底是什麼樣的人,你要帶個媳婦回家,我沒有不過目的道理。”葉臻說著往客廳中央的沙發上一座,也示意葉權在一邊坐下,擺出要詳談的架勢。
  
  葉權的聽了他哥的話首先反應過來的就是,他們全家上下似乎都誤會了一件事,他看葉臻的心情似乎不錯就挨著他坐下說道:“哥,我跟憾生不是那種關係。”
  
  這房子布置的舒適,加上身邊的又是葉權,葉臻坐下後後很放鬆,他是從碼頭上一路走過來的,一路曬著太陽,有些口渴,習慣的性的伸手就要往茶几上拿茶喝,卻忘了這不是傭人環繞的自己家,他一手抓空,轉頭皺眉看向葉權,葉臻是個絕對權威的人,他不太接受自己的判斷失誤。
  
  葉權被他看的心裡有點發毛,畢竟動用家族的力量調查一個不相干的人,這是一種資源浪費,就算他的身份特殊,說的不好也是一出錯處的,他心虛的抓抓頭說:“那個,憾生是個挺特別的人。”葉權不知道該怎麼表達,最後混亂著說了一句:“反正,你見到了就知道了。”
  
  “哥,你要住在這裡?”葉權明顯是在轉移話題,葉臻本來乾渴的有些焦躁,聽見葉權莫名其妙的說了這幾句,對他更是有火氣,他斜著眼睛瞪葉權:“你說吶?”
  
  葉權覺得自己冤的慌,不知他哥一來自己怎麼就把他惹著了,葉臻的脾氣不好,發起怒來全家都要繞著他走,他被葉臻的眼睛一瞪,趕緊急急慌慌的站起來,投降道:“行行,我這就去跟憾生說去。”
  
  葉權回到樓上,看著憾生為難的問她:“憾生,我哥他也要住這行嗎?”他這段時間倒是跟憾生混的熟,到好開口,但他知道憾生好靜,要打動她其實不容易,最後他猶豫著又加了一句:“要不我給他付和我一樣的房租?”
  
  憾生盤腿坐在席子上抬著頭看著葉權,笑瞇瞇的搖頭說:“你哥住,不要錢。”憾生的笑讓葉權的瞬間柔軟了一下,他走過去,摸摸憾生的頭頂:“憾生,謝謝啊。”
  
  憾生只是笑也不說話,忽然她一跳而起掙脫葉權的手問他:“你哥喝茶嗎?”
  
  葉權莫名其妙,但還是回道:“喝啊。”憾生轉身就跑了。
  
  憾生跳躍著跑下樓,木質的樓梯在她的腳跟下發出“咚咚”的聲響,葉權從來沒見過,這麼活躍的憾生,他驚訝的從欄桿裡伸出半個身子看見憾生一溜煙的跑進樓下的小偏廳裡,那個小偏廳他們平時就沒用過,裡面除了一個餐桌就是一個吧台和酒櫃,不知道憾生著急慌忙的跑進去幹嘛,葉權莫名其妙的縮回身子,轉頭正好和屁股的兩只小瞇眼對上,屁股不待見他,瞪了他一會,轉身扭著屁股下樓追憾生去了。
  
  憾生跑到樓下的小偏廳,從酒櫃最下面的櫃門裡翻出一套帶著灰塵的茶具,然後叮叮噹噹的抱著去了廚房清洗,去廚房的路上還特意繞到另一邊的回廊,沒有從客廳門口路過。
  
  憾生仔仔細細的把茶具清洗的乾乾淨淨,燒水的玻璃壺被她擦的珵亮,小茶杯個個閃閃發光,最後她拖著托盤像個淑女一樣,面上帶著微笑,緩步從容的走進客廳。
  
  客廳裡兩兄弟還尷尬的坐著,葉臻坐在沙發的上首,葉權坐在他的側方,葉權手腳放的老老實實,坐姿拘謹的像葉臻的兒子,葉臻沉著臉,葉權不知道自己怎麼惹著他了,不敢造次。
  
  葉權看見憾生進門趕緊站起來介紹:“哥,這是憾生,她是這的房主。憾生,這是,我哥。”葉權平時挺不羈的一個人,在他哥的高壓下卻滿是忐忑。
  
  憾生笑笑的走過去,在葉臻坐的茶幾對面盤腿往地上一坐,然後一邊放好托盤一邊對著葉臻說:“大哥好。”
  
  葉臻和葉權具都愣住,葉臻沒有回話,嚴厲的看著憾生,憾生視而不見屋裡怪異的氣氛,也不在乎葉臻的目光,她從容的把茶壺的電源插上,輕聲問葉臻說:“口渴嗎?我泡茶給你喝。”
  
  葉權睜大眼睛看著憾生,他覺得憾生不正常了,葉臻對葉權投過去詢問的目光,葉權攤手,意思說真不是那種關係,而憾生似乎毫無所感,她笑瞇瞇的看了看葉臻,又扭頭去看看葉權,什麼也沒說,埋頭看著茶壺等著裡面的水燒開。
  
  這套茶具是原來的房主留下的,以憾生的生活經歷哪裡懂得茶道這麼高深的東西,但隨便泡個茶她還是會的,她用稍大的茶碗沖了一點茶葉,悶了一會後,從茶碗裡倒出一小杯遞給葉臻:“給,你喝。”憾生不會說話,只會用這麼簡單的語言表達她的善意。
  
  葉臻默默的接過小茶杯,啜飲了一口,泡茶的方式不對,第一遍沖泡出來的茶水要倒掉,茶葉是好茶葉,但卻是陳年的,葉臻是個講究的人,喝出滿嘴的苦腥味,但他什麼也沒說,分幾口喝完手裡的茶,憾生又遞給他一杯,他也接過來喝完了。葉權在一邊神奇的看著這兩人。
  
  葉臻喝完憾生遞過來的第二杯茶,把茶杯遞回給她道:“謝謝你,莫小姐。”
  
  憾生朝他笑,又遞給他一杯,葉臻僵硬了一下接過來,一口喝掉說:“好了,莫小姐我已經不渴了。”
  
  憾生聽話的收手,她把兩手規矩的放在膝蓋上,看著葉臻問:“你要住在這裡嗎?”
  
  葉臻沉吟著回答:“有這個打算,捨弟住在這裡,我想方便一些,當然如果莫小姐要是不方便,我也可以住到…………”
  
  憾生笑瞇瞇的聽著葉臻說,不等葉臻說完,她搶著截斷他的話:“方便的,樓上還有一間空房。”說完她跳起來朝著葉臻高昂著語調道:“來,我帶你去。”
  
  葉權徹底被震驚了,葉臻倒是只是微微的一愣,隨後就站起來客氣的說道:“那麻煩莫小姐了。”
  
  憾生把葉臻領到樓上朝北的廂房,還拿出乾淨的床單被褥都給人鋪整好,葉權在一邊看著簡直要神奇的無以復加,這相比他當初的待遇那簡直是天差地別啊。好在憾生給人鋪床疊被後還知道禮貌的退出來給人家洗澡休息的空間,
  
  憾生從葉臻的房間出來,守在房門口堵她的葉權張嘴就問:“你看上我哥了?”

  憾生“呵呵”的傻笑,也不反駁。

  葉權牙疼的扭曲著臉道:“我跟你說,我哥可是有老婆有孩子的,雖然他現在離婚了,可還帶著個老大不小的拖油瓶,而且他和他前妻還藕斷絲連著,這個亂勁你還敢摻和進去?”
  
  憾生被葉權扭曲的臉逗笑了,她伸手攬著葉權的一只胳膊把他往樓下帶,問葉權:“二哥,大哥喜歡吃什麼?我們晚上做什麼好吃的給他接風?”
  
  葉權被憾生的態度弄的要崩潰了,憾生除了那次借著吃冰激凌叫了他一聲二哥,平時可從來沒叫過他,他絕對不相信憾生是個花癡的女人,可這對比著他剛來時的待遇,這也太天差地別了。
  
  兩人在樓梯口對持著,葉權滿臉嚴肅的問憾生:“你真看上我哥了?”
  
  憾生站的比葉權高一個台階,正好和他平視,她說話之前先伸手,“啪”的一下輕輕拍了一下葉權的額頭:“你的思想怎麼這麼俗氣吶?你喜歡我嗎?喜歡吧?我也喜歡你,可除了喜歡就是喜歡啊,你懂嗎?”
  
  葉權好像懂,也好像沒太懂。最後被憾生拉著,提個菜籃子上菜市場買菜去了。
  
  憾生是在似是而非的糊弄葉權,她永遠也不會告訴葉權,她在見到葉臻的那一刻感覺到的那血液裡流淌著的溫暖,葉臻是八年或者是十年以後的佟夜輝,是一個不會拒絕她的好意和善意的佟夜輝,真正的佟夜輝厭惡她,她付出給他愛意他從來都是輕賤的。而葉臻她卻不用擔心,她清楚的知道,葉權和葉臻都是她生命中的過客,有緣的時候,他們來了聚一聚,然後緣分盡了再各自分開。她和他們不會有很多的牽絆,她不怕葉臻會討厭她,她對葉臻本身這個人沒有欲望,只是他身上流露出來的某種和佟夜輝類通的東西,讓她感覺到了一點點能讓血液加速流動的溫暖。她把心裡的這點念想寄托在葉臻的身上,她知道這樣不正常,但這有什麼關係吶,這只是她自己感情的一種舒放,其實和別人沒有什麼關係。
  
  胖胖的竹筍被仔細的一層層扒掉外皮皮,剩下一個小小的筍尖,筍尖薄薄的切成片用開水焯一下,嫩嫩的裡脊肉切成薄片,揉上澱粉,小砂鍋裡燉著骨頭湯,一條海魚破解的乾乾淨淨,上鍋蒸熟後,淋上生抽撒上嫩綠的蔥花,嫩嫩的菜苔下鍋清炒,憾生專心致志的做著每一道工序,這裡面凝結著她多年前的情懷以及現在的寂寞。
  
  憾生在葉權的提供的情報下做了一桌豐盛的晚餐,黃昏時分,落日的餘暉灑滿半個院子,回廊前擺放著一張小桌,三人席地而坐,滿桌的佳餚,賣相還不錯,味道也還可以,多好的氣氛,可惜一直在歡笑的只有憾生。
  
  葉權覺得憾生很反常,但他又不覺得憾生是在發花癡,只能總結她是在發神經,他不能體會憾生個中的心理糾葛,只能迷茫的看著,至於葉臻,他時差還沒倒過來,胃口不好,吃的不多,這頓飯只有憾生胃口最好,不歇氣的吃了兩大碗飯,據葉權觀察她中途也沒幹出給葉臻布菜添飯等特別熱情的舉動,一切還算正常。憾生其實完全不在乎葉權和葉臻的反應,對她來說,她在做飯時寄托的心情已經完成了。
  
  吃晚飯,葉權照樣去廚房洗碗,憾生邀請葉臻一起加入他們飯後散步的行列,當時葉權正收拾了碗筷準備去廚房,三人站在回廊上,憾生提出邀請,葉權眼睜睜的看著他威嚴的大哥稍微有一瞬的猶豫,但很快就點頭答應了,葉權再次震驚的張大嘴巴。
  
  出門的時候屁股兩爪摳著門檻死活不出門,這是它最近每天都要鬧的一出,屁股知道只要他們每天的這個時候出門就都會要走很長的一段路,開始的時候還好,可以出去玩,還有冰激凌吃,但是走多了它就會累,很累,累的喘氣困難,它很難受,幾次以後它知道了就死活不出門了。
  
  兩人一狗聚在門口,憾生在門外摳屁股的爪子,葉權在後面推它的屁股,胖狗“嗷嗷”的叫著正鬧得歡,葉臻走了出來,站在他們後面,皺眉看了一會,忽然不耐煩的咳嗽一聲,葉臻的咳嗽聲一落地,屁股忽然不叫也不掙扎了,嗖的一聲從門檻裡竄了出去,速度快的神奇,憾生和葉權對看著很是無語。
  
  三人散步的陣容很有意思,葉臻走在最前面,憾生和葉權跟在後面,胖狗貼著憾生走,一路無人說話,走了一圈胖狗也不敢鬧,最後走的呼哧呼哧的氣都快倒不上來了,葉權一路也老老實實的也不東張西望的看美女了。

  憾生問葉權:“屁股為什麼怕你哥?”

  葉權懶洋洋的回:“我哥身上有殺氣。”

  “哦”憾生了然。

  這一次散步史無前例的沉悶,唯有憾生一路都是笑瞇瞇的,神態最放鬆。
  
  回到家各自散開,葉臻回房早早的睡下倒時差,葉權也不敢打擾,回屋鼓搗自己的事情去了,胖狗回家後就竄回憾生的房間,再不出來,誓死不在葉臻的眼皮子底下活動。
  
  憾生依然是留到最後,鎖門關窗,最後回房洗澡睡覺,一座院子很快就沉靜下來,而葉臻也就這麼住了下來。
  
  葉權第二日清晨起床後發現早餐一成不變的麵條,變成了金黃的小米稀飯,奶油饅頭,小包子,他對這種不公平的待遇經過昨天半天已經很能調整好心態了,吃了早飯回房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去了。
  
  憾生吃了早飯後,樓上樓下的做了衛生,然後餵了胖狗又澆了花,等她忙完了太陽也昇的老高了,溫度升上來,她這個院子裡依然陰涼,路過客廳門口的時候她看見葉臻坐在裡面忽然又來了精神。
  
  葉臻吃過早飯看見客廳裡的光線好,就拿著電腦在這裡面處理一些公事,憾生叮叮噹噹的托著昨天那套茶具進來的時候,他抬頭看了一眼,什麼也沒說又低下頭去。
  
  憾生還像昨天一樣,盤腿在葉臻對面的地上坐下,開始鼓搗著茶壺燒水,往茶碗裡沖水的時候,葉臻忽然開口說:“第一遍的的水倒掉,那是洗茶水,不是用來喝的。”沉沉的男中音,陳述的口氣。憾生抬頭看他,葉臻的眼神放在電腦上。
  
  “哦。”憾生應了一聲,乖乖的把第一遍茶水倒掉,重新沖上水,又悶了一會,才倒出一小杯,小心翼翼的推到葉臻面前說:“你喝。”
  
  葉臻看著電腦伸手拿過來,小口的啜著,憾生看著葉臻喝茶小心的給他續杯,傻傻的笑著,葉臻的精力全部都放在電腦屏幕上,隔一段時間會伸手拿過憾生續滿的茶杯喝兩口,雖不看她,卻也恰到好處的配合著她。
  
  曾經的曾經,在很多年之前,那時候的憾生還稚氣未脫,那時的她二十出頭,雖然憨傻,但也像所有青春的女人一樣會幻想,和佟夜輝從戀愛到同居的兩年間裡,那似乎是最深刻最好的時光裡,但她也是到處充斥著不如意的,佟夜輝不待見她,眉宇唇間的皺眉,抿唇,欲言又止的惱怒她還是知道的,後來她想的明白,其實很多的時候,不是佟夜輝在刻意騙她,而是她自己在騙自己,悶著頭裝什麼都看不見,因為她的世界裡只有那個男人,不快樂的時候,佟夜輝徹夜不歸的時候她靠著幻想度日,在經常的場景中就有這樣的,平和的不需要語言的安逸。
  
  後來憾生靠在葉臻腳邊的沙發上睡著了,她的精神總是不濟,回憶讓她疲憊。
  
  葉臻一直無聲的翻動著頁面,他知道憾生什麼時候給他斟茶,他會適時的拿起來喝一口,知道憾生後來一直在看著他,他靜默著沒有動任她看,直到耳邊傳來一陣陣平穩的呼吸聲,他起身到樓上拿下一條毛巾被,輕輕的蓋在她身上,動作輕柔沒有驚動她,看著她的眼神如在看一個受傷了的小動物,一點點的憐惜。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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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6 00:45:05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八章

   葉臻忽然的到來,卻被憾生及其簡單的接納了,他很容易就就融入了這座院子的日常生活中,三個男女住在同一個屋簷下,不像是房東和房客的關係,比之朋友要親密一些,比親人又少了一些牽絆,而這座院子還是那座院子,一年裡最陽光充沛的季節,日升日落間,光陰在這裡靜靜流逝,而它卻在靜默慵懶的狀態下暗暗滋生出一股脈脈的生機。.

  靜謐炎熱的午後,葉權從客廳鑽出來,站在院子裡朝著樓上趴在欄桿上醒神的憾生喊:“憾生,大哥晚上要帶我們去腐敗。”

  憾生支著下巴問他:“蹭飯吃嗎?晚上不用做飯了?”

    葉權站在院子裡叉著腰,大馬金刀的樣子:“當然了啊,腐敗啊,吃喝玩樂找美女啊。”.

  憾生被他逗笑了,支著下巴回他:“好啊,但是屁股怎麼辦?它能去嗎?”

  葉權沒把這個當事,小菜一疊的樣子:“找個寵物店寄存一晚就好了。”

  憾生沒把屁股放在寵物店,下午她騎車帶著葉權和胖狗去了莎莎那裡,莎莎不在,憾生把屁股托給了那裡的服務生,莎莎的員工都知道憾生是這裡的房東,莎莎會照顧好屁股,沒人會怠慢它,憾生把胖狗丟在這裡很放心。
  
  屁股不知道被人遺棄了,憾生和葉權飛快的跑出大門,還傻乎乎的看著門口,小瞇眼裡盡是茫然。

  憾生和葉權跑出大門,嘻嘻哈哈的跳上車就往家跑,沒有一點愧疚。

  葉臻的家族企業在沿海的幾個大城市都有一兩個投資公司,他這次來廈門也不完全是為了葉權,視察業務也是一方面,他這個大BOSS級的老板來到地頭上,負責這裡分公司的高層肯定是要出面招呼的,而且這地界上大大小小的官員他出於長遠的考慮也是要結交的。

  傍晚,葉臻帶著兩個小的出門應酬,葉臻的話不多,三人一前兩後溜溜達達的走到環島公路上。

  新修的環島公路道路寬闊,景色優美,周圍綠樹蔥蔥,遠處是一望無垠的大海,憾生他們走到那裡時馬路邊一溜停著三輛漆黑的轎車,車上的人遠遠看見他們一行人走近,老早就開車門迎了過來。

  三輛車裡,中間一部除了司機裡面沒人,前後兩輛迎出來四個人,個個社會成功人士的裝扮,年齡老少不一,上來就把葉臻圍著,葉總葉總的叫著,態度無一不是恭敬的。

  葉臻和迎接他的人隨便打了招呼,讓出身後的憾生葉權簡單的介紹:“弟弟,妹妹。”一圈人又圍上來一陣熱鬧,客氣話說了一籮筐。

  葉權見慣這種場面,同時也膩味這種交際,懶散的應付了一圈,拉著乖巧笑著的憾生徑直走到中間空著的那部車旁,司機早就下來開了車門,葉權把憾生推上車,自己也鑽進去隨手“砰”的一聲就關上了門。

    車上,憾生看著葉權笑,葉權呲著牙說:“馬屁精,煩人。”

  憾生捏他的臉:“小屁孩,不懂事。”

  葉權不服氣,作勢要捏回去,葉臻上車,從前面回頭瞪了葉權一眼,兩人立馬老實了。

  三輛車,低調的穿過海底隧道開進了廈門市。一路上走街過巷,城市裡燈紅酒綠繁榮喧嘩的景象,憾生透過車窗看著,心裡不再恐慌。

  吃飯的地方在一個豪華的大酒樓,巨大的包廂裡圍坐的是清一色的錢權交易人士,在坐的有幾位是廈門市的政府官員,葉臻主要的目的是與他們打好關係的。

  因為頂著葉臻妹妹的頭銜,葉權又生的面嫩,不像是管事的,一桌的人物們都把他們當做了小孩,大人們在推杯換盞,兩個人在一邊吃飯喝茶,自成一局。
  
  兩人吃飽喝足後,葉權跟憾生小聲嘀咕:“咱們先撤吧?我帶你逛街去?”

  憾生咬著茶杯口子嘟囔著回:“偷著跑嗎?”

   葉權把身子靠過去,一手搭在憾生的肩膀上,小聲的策劃:“一會咱們裝著上衛生間,先溜出去,然後再打電話給大哥。”

    憾生剛想點頭答應,一場逃跑的計劃眼看著已經達成一致,那邊一直在喝酒應酬的葉臻卻一個眼風掃過來:“老實待著,一會去洗澡,這裡濕度大,你們都去蒸蒸。”葉權和憾生對望一眼,逃跑計劃流產了。

  終於熬到悶長的晚餐結束,一群人車馬喧囂的驅車去了廈門市最大的洗浴中心。
  
  洗浴中心高檔氣派,整個龐大的建築融合了歐洲中世紀的古堡風格和現代的簡約線條,從藝術上說有些不倫不類,但視覺沖擊卻是氣勢恢宏的,大堂裡巨大的水晶吊燈明亮刺眼,迎賓小姐漂亮高佻。
  
  一行人中只有憾生是女的,在大堂裡換下鞋後,憾生被獨個領進了女賓部。
  
  浴池是仿羅馬式的,正中央一個圓形的水池,台階上一個電子溫度顯示器,水溫恆定在42°C旁邊成半圓形圍著幾個小水池,是提供給單人泡澡的,憾生沒見過這個,從單間的淋浴房出來以後,泡進池子裡就不願出來了,周圍人來人往,她自己占了一個小水池,閉著眼睛恨不得來點音樂什麼的能睡上一覺就是更好了。

  憾生在池子裡耗時良久,以至於出來都有點虛脫的感覺,看看牆上的大鍾與葉權他們約定的時間就要到了,趕緊換上睡衣坐電梯上樓了。

  洗浴中心的三樓是休息區,所有來這裡休息的客人都穿著洗浴中心統一提供的睡衣,男人女人,管是你高矮胖瘦,有錢沒錢,什麼身份,睡衣除了在男女的顏色上有區別以外,大家穿的都一樣,昏昏黃 黃的燈光下彼此都面目迷糊了很多。

  憾生出了電梯,看見葉臻已經帶著一行人站在走廊裡閒話,看見她出來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就招呼著一群人往走廊盡頭的VIP休息室走去。

  葉權從一堆人裡走過來,一把搭上憾生的肩膀:“憾生,這裡有游泳池唉,咱們游泳去?”

  憾生被葉權摟著,跟上葉臻他們的隊伍,不感興趣的回:“我又沒帶游泳衣怎麼游?”

  葉權看白癡一樣的眼神看憾生:“你傻吧,他們這連游泳池都有,還能少了賣游泳衣的?”

  憾生在熱水裡泡的渾身發軟,不感興趣的回絕葉權:“我累了,不想動,想睡覺。”

  葉權不幹了,推了憾生的腦袋一把:“你一天干什麼了,就累了,這才幾點就睡覺,不行,跟我去。”

  憾生被葉權推的冒火,用肩膀撞了他一下提高聲音喊道:“不去,你去游泳池不就想看美女嗎,不去。”

  兩人在葉臻的隊伍後面推推搡搡,迎面走來一群和他們一伙差不多的隊伍,兩群人在走廊幽暗的光線下擦身而過,憾生被葉權罩著半個身子,帶著火氣的高音穿過人群在走廊裡飄散開來,已經走過去的隊伍裡打頭的那個人豁然回頭,憾生將將在這時被葉權強拉著轉過一個拐角,背影一閃而逝。

  佟夜輝發誓他沒有出現幻聽,那一瞬間他清清楚楚的聽見的是憾生的聲音,那是屬於她的音質,他回頭的瞬間心臟的血液似忽然被放空了,有彈指間心臟停止了跳動,剎那過後血液又迅猛的回流,心臟迅猛的起搏,狂躁的跳動著似要從胸腔裡衝出來。

  佟夜輝僵硬的維持著回頭的姿勢,有片刻動不了身,然後他緩慢的轉身,向著來路走去,不是很快的腳步,遲鈍的機械的,甚至是恍惚的,慢慢的似跨越著艱難,但也就在片刻之後,他忽然越走越快,一步步邁出的步履中充滿了急切的倉皇。

  佟夜輝的心裡似成了一空洞,裡面蔓延著無限的哀涼,眼前的世界搖晃著模模糊糊的,那個背影他沒有看清,但他知道只要讓他再看一眼,哪怕就像是剛才鏡頭的能再在他的眼前在回放一遍,那也他一定能認出來,那是憾生,他多麼希望那就是憾生。
  
  佟夜輝衝進游泳區,裡面白晃晃的一片人影,女人的尖叫,孩子的吵鬧,男人的呼喝歡呼匯集成能沖破耳膜的嘈雜音量,佟夜輝覺得他的耳朵在“嗡嗡”作響,太陽穴“突突”的跳著,他心裡充滿焦急,頭在劇烈的疼痛,沿著泳池走著一張一張的面孔看過去,沒有一個是他要找的人。

  健身房,乾蒸房,休息大廳,影視廳甚至是衛生間佟夜輝都闖了進去,他幾乎在整個洗浴中心的三樓找遍了每一個角落,但那個一閃而過的背影他再沒看到。轉了一圈過後,最後近乎絕望了,他又不覺的回到了剛才擦身而過的走廊上,怔怔的看著那個失去背影的拐角發呆,失魂落魄的樣子。
  
  佟夜輝在廈門制藥廠的廠長找到他的時候,他的狀態看起來明顯有些不對勁,僵硬的立在走廊上,看著一個角落像丟了魂一樣,廠長躊躇了一下還是上前出聲問:“佟總,你怎麼在這裡?”廠長是個中年人,但他在30歲不到的佟夜輝面前還是頗為忐忑。

  佟夜輝被人一叫才恍惚著回神,面前是一張他熟悉的面孔,有片刻的時間他不知身在何處,呆愣良久才清明過來。
  
  這個夏天,佟夜輝是第三次來廈門,一個多月前這邊製藥廠出廠的一個批號的藥品在醫院過質檢那一關出了問題,這是個大事,驚動了當地的衛生部,以前同一類型的藥品被全部被召回,藥廠被下令停產整改,衛生部專員進駐廠裡調查,佟夜輝一時搞得焦頭爛額,他上下活動了一段時間,基本把事態平息了下來,今天他專門在這裡請的就是負責調查他這個廠的衛生部調查組,工廠能不能恢復生產就看今天這最後一下了。

  現在的佟夜輝其實心裡充滿了疲懶,他強打起精神問對面的人:“老鄭,你怎麼下來了?樓上都安排好了?

  “您放心吧,我都安排好了,我是看你剛才忽然不見了才說下來找找你。”

  佟夜輝說話氣息虛弱:“那好,我有點暈,先去歇會,你幫我到樓上招呼著,有事你就處理吧。”

  “行,那你去休息吧,那邊完事了,我再來告訴你一聲。”老鄭應著。

  佟夜輝點點頭,轉身準備去休息廳,剛一轉身,他又忽然轉了回來,拉了要走的老鄭一把問道:“老鄭,你說就在這。”他指指周圍:“就在這會看見已經死了的人嗎?”

  佟夜輝覺得自己真是心裡空的沒著沒撈了,才會對老實的老鄭問出這麼荒誕的問題。

  老鄭也是被他問的一愣,然後才猶猶豫豫的回道:“佟總,那個,這地方人氣旺,怕是見不到,你怕是看錯眼了。”

  佟夜輝心裡瞬間充滿巨大的失落,他無力的朝老鄭揮揮手,轉身走了。

  VIP休息室裡,裡面的燈光比走廊上還要昏暗,只在房頂的四周亮著一圈昏黃的暗燈,裡面空間寬闊,每一排躺椅間留下的通道寬闊,牆上貼著壁紙,地上鋪著厚厚的地毯,這裡休息的躺椅比普通的休息大廳裡的要寬大一些,每個躺椅上都配備了一台電腦,顯示器用架子架在椅子上方,可隨意推拉,上網還是休息隨你自便,這裡環境安靜,因為空間廣闊,整個裝修又都是採用的軟包裝,在裡面交談聲音 傳的不遠。

  剛才佟夜輝已經VIP休息室裡找了一遍,進來的時候他心裡其實沒有抱著希望,他頭疼欲裂,只想找個地方歇一歇,進門後,他隨眼看見直對著大門的位置有一張空著的椅子,就走了過去,來到跟前他剛準備著坐下去,就在一抬眼的功夫,就是那麼一眼,他就僵立住。.
  
  佟夜輝的正前方,就在他的眼前方不到一米處,他剛才苦苦尋找的的那個背影正像一只貓一樣,把脊背彎成一個不可思議的形態,蜷縮在那裡睡的正熟。

  那一刻,佟夜輝覺得自己站不住了,像是一個長久睡在深沉噩夢裡的人,一路黑暗絕望,仿佛就要爛在裡面的時候,忽然夢境被打破了,清醒過來後渾身充斥著巨大的慶幸和脫力感,他扶著身後的扶手眼睛不敢眨一下的看著眼前的人,緩慢僵直的坐了下去。

  只一眼佟夜輝就認出了那是憾生,他沒有看見她的臉,他也不用看她的臉,他就是知道,這個人是憾生,是活生生的憾生,憾生的身上的骨骼皮膚,他曾經都觸摸過,那曾經讓他厭煩,膩味的手感,卻在往後那悠長的歲月裡被他無數次的翻出來回憶過,長年累月的積累那份手感漸漸融入了他的骨血,不須記憶,那是埋藏在他身體裡,心裡最深處的觸覺感官,憾生身上的每一處骨骼的形狀,血肉的鏈接都是佟夜輝最隱秘的記憶,他只要看一眼那熟悉的骨骼結構就能讓他知道,那是憾生。

  佟夜輝小心翼翼的一點一點的看著憾生,從頭到腳,所有他能看得見的位置,憾生的右腳小腿上有一塊疤痕,那是被他的第一輛代步工具,一輛幸福牌摩托車的排氣管燙的,憾生蜷著雙腿,細細的腿肚子上露在外面,那塊疤痕還好好的待在那裡,佟夜輝的心裡忽然湧上一股巨大的委屈,他想衝上去用力的抽打憾生,嘶吼著問她:“你去哪了?你跑到那裡去了?”也想用用撕裂骨肉的力量把她擁抱進懷裡,狠狠的吻進她她的血脈裡,然後他想失聲痛哭,他也真的哭了。

  一個高大的男人,傻傻的看著一個女人熟睡的背影,淚流滿面,過往的看客投去好奇的目光他們沒有人會知道他心裡正經受著怎樣的大悲大喜。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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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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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6 00:45:20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九章

  那天憾生是被葉權捏著鼻子醒過來的,她趁著在換衣間換衣服的功夫偷著溜了,雖然她的偷跑也沒耽誤了葉權的風流,但他回來的時候看見憾生睡的像貓一樣,有些好氣又好笑。
  
  憾生被葉權弄醒,她有低血糖醒過來有不小的起床氣,從躺椅上被葉權捏著鼻子拉起來,腦子昏昏沉沉的,看著葉權有氣,又懶得伸手打人,就坐那翻著白眼瞪他。葉權被他逗的哈哈直笑。
  
  葉權堵在憾生的身前,兩隻手伸到她的頭上一陣亂揉,憾生的一頭短髮立馬被她弄得炸了毛。憾生不幹了,一把掐上他作亂的右手臂,兩個手指頭捏著一點皮肉使勁一擰,還不鬆手,葉權疼的“嗷”的叫了一嗓子,他也不想真的跟憾生還手,只有彎著腰在那疼的跳腳。
  
  正鬧得熱鬧的時候,隔壁座位上的葉臻在煙灰缸裡掐滅手裡的煙頭站起來,衝著兩人道:“走了。”不大的聲音,充滿威嚴。
  
  打鬧的兩人立刻住手,憾生的眼裡葉臻很酷,冒著星星眼就要追上去。葉權讓開位置,她站起來,對面鬆樹一般挺拔的坐著的男人直勾勾看著她的眼神在眼底一閃而過。
  
  那麼大一個人杵在那裡憾生不可能看不見,但心底的波瀾微小,血脈裡滾燙的暗流有瞬間的湧動,但翻不出上面厚厚的冰層,心臟微微跳亂在一個起搏之間,但也就是這樣了,倒也不是真正的波瀾不興只是沒有了翻滾的力氣和激情。
  
  憾生低頭套上拖鞋,走出去的時候腳下踉蹌了一下,葉權伸手扶了她一把。
  
  “這地毯的也太軟了。”憾生淡淡的說了一句。葉權沒有回她。也真真是地毯太軟了,也只是這樣罷了。
  
  從環島公路回家的路上,街道空曠,路燈昏昏暗暗,已經是凌晨了,葉權和憾生勾肩搭背的走在後面,前面是葉臻一個偉岸的背影,步履從容而沉穩。
  
  葉權搭著憾生的肩膀,側頭在路燈下仔細的看看她的面孔,伸出手指戳戳她的臉說:“憾生,你說你怎麼就不收拾一下自己,臉色蠟黃的,要成黃臉婆了,要不你打扮打扮,給哥做媳婦算了。”
  
  憾生一把拍掉葉權的手,朝他吼道:“滾,就你個花孔雀一輩子找不到媳婦。”
  
  葉權被她一巴掌拍開,嬉笑著往前幾步竄到葉臻身邊。
  
  葉權在瞬間收起臉上的嬉皮笑臉,低聲對一臉雷打不動的葉臻說:“哥,後面有輛車跟著我們。”
  
  葉臻步子穩健,淡淡的回:“不是衝著我們來的,是憾生。”葉權回頭看一眼,憾生慢慢的走著,眼睛望著別處若有所思,後面的黑色轎車隔著不遠的距離,速度不到十碼,葉權覺得這跟蹤的人有意思,這明顯不是跟蹤嘛,這是在窺視嘛,還是這麼大刺刺的窺視。
  
  車裡的人是佟夜輝,剛才在洗浴中心的時候,他知道憾生看見他了,但那那時的他仿佛沉浸在一個恍惚的夢裡,他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實的,但身體卻遲鈍的就是反應不過來,憾生淡漠的眼神從他身上掃過,他無法反應,他和憾生之間橫陳著太多東西,情感也好,往事也好,一點點的堆積,最後在她身上他終於連她剛出獄時,那種能厚著臉皮湊上去的底氣都失去了,死亡的的憾生,讓他跨越了心底本能的現實和虛偽,他對憾生終於從情感上遵從了本能。一種最真實的本能,讓他流淚淌血的,心痛如刀絞般疼的失聲的,又熱血沸騰的,炙熱狂烈的如要焚燒起來的感情的本能。
  
  車子裡的佟夜輝覺得自己像是一個偷窺狂,眼裡的憾生讓他迸發出一種炙熱狂烈的甚至有點要癲狂的情緒,如此的刺激又是如此的陌生。
  
  佟夜輝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眼前那個走的漫不經心的背影,眼神貪婪的像個神經質的偏執狂,狹窄的小巷裡車子再也開不進去,他把車子停在路邊,下車跟著他們,前面的三人如毫無所覺,依然不緊不慢的走著。
  
  葉權又落後過來搭著憾生的肩膀走著,半個身子籠罩著她,一種保護的姿態,憾生抬頭朝他輕輕的笑了一下,葉權揉了揉她的頭髮什麼也沒說。
  
  佟夜輝以一種仇恨的眼神盯著葉權的背影,憾生前面的生命中,從來沒有出現過保護者,她的家庭人丁單薄,自己又不善交際,哪怕在她最落魄的時候也沒有人站出來為她說過一句同情的話,就連她的母親,在她女兒的人生裡也只是佔據著一個旁觀著位置,她或許愛著這個女兒,也或許是那份愛太深沉又或者是她太冷情,她看著女兒受苦受難,從沒有伸出過手,在她的觀念裡或許是要她自己去醒悟去了解,雖是種殘忍的冷漠,但也不能不說這也是一種冷靜的人生態度。
  
  佟夜輝知道憾生不一樣了,從內到外都不一樣了,從20歲到28歲,八年的時間跨度,他給她的磨難,生生把憾生從裡到外洗滌了一遍,以前的憾生外表是強壯的,眼神是空白的,從情感到感知都是一個空白的人,而現在的憾生外表是羸弱的,內裡卻被他硬生生的塞進了太多的情緒,如果以前的憾生是塊頑石,那麼現在的憾生就是一株清晨的冷風下,被風吹彎了腰,枝葉上帶著露珠的花朵,脈脈無語卻惹人憐愛,佟夜輝不知道他更是懷念原來的那顆頑石還是更為眼前嬌弱的花朵痛心。
  
  寂靜的窄巷裡,前後四人的腳步聲,不一的節奏,撞擊著周圍的建築回蕩著空曠的回音,昏暗的空間裡,如與世隔絕般的幽靜,佟夜輝如走在一個漫長的時間回廊裡,眼裡唯一專注的背影飄飄蕩蕩的那麼的恍惚:憾生啊!讓他如此心痛的憾生啊!
  
  28歲的佟夜輝,被野心和欲望支配了整個少年,青年時期的佟夜輝從來不知道自己的心臟竟然能滋生出這麼一種婉轉,悲傷,膽怯以及疼痛的情感,而在很多年前他卻從不會想到自己會有這麼一天的,人在年輕的時候都有一顆冷硬的心,我們在年輕的時候心裡會充滿了無窮的激情和莽撞的力量,眼裡的整個世界都充斥著紙醉金迷的整個浮華,一切血肉模糊的殘酷都是弱肉強食的犧牲品,我們冷酷的認為這是自然的規律,不會憐惜,不會回頭,我們不懂珍惜朋友之義,看不明白初戀情人婉轉的淚水,體會不到老父老母殷殷期望的眼神,我們一路往前走,一路自私的索取,一路毫不憐惜的拋棄,卻不知道被我們冷漠的拋棄在腦後的卻是我們最珍貴的,甚至是心靈的最終歸依之所。
  
  佟夜輝在最初背叛憾生,一腳把她揣進監獄的時候沒有回頭,沒有後悔,但是我們所處的世界,所有的事物都是在不斷的變化的,不得不承認,人的氣質和修養是可以在後天培養起來的,當一個人擁有了豐富的物質生活和得到足夠受人尊重的權利後,人生站的高度不同,看待事物的角度和觀念也會發生質的變化,這就是為什麼有些富豪會在功成名就後行大善之事,也有些年輕時獨斷專橫的人到了老年卻把最柔軟的心奉獻給了孫子是一個道理。
  
  時間是個奇妙的東西,佟夜輝記不太清是在憾生入獄的第二年還是第三年開始不斷的想起她,他記得開始的時候不過是忽然閃現的某個鏡頭,每次都很短暫,但他有大把的時間,隨著日久年深,不用人逼迫,也不用刻意去回想,那種某種一閃而過的情緒終於在他身體裡扎根成了一根讓他疼痛的刺。直到某一天他忽然意識到從很久之前他的無情,他的自私,他的背叛已經在某種程度上把憾生和他的人生捆綁在了一起,然後他感到了恐懼,他開始害怕憾生,他甚至到監獄裡去看憾生一眼的勇氣都沒有,他害怕看見落魄到極致的憾生,他恐懼看見在高強鐵網後,隔著鐵欄桿人生被踐踏到極點的憾生。
  
  佟夜輝對憾生害怕是源於他開始把一個人放在心上了的心疼,當他終於開始正視憾生,當他在漫長的歲月裡開始往她身上投注了一絲感情開始,他意識到他虧欠了一個人永遠也彌補不了的人生,他開始對憾生既抵觸又牽掛,矛盾到了極點,直到憾生出獄後他依然是現實矛盾的,他清楚的意識到他和憾生走到了絕路,無論他多麼想挽回,但曾經的他把事情做的太絕,他無論做什麼他都可以預見得到他們今後的生活都將是一場災難,因為憾生不會忘記,那樣的背叛和損害也沒有人可以真正的忘記,於是他又一次徹底的自私了一回,他再次驅逐了憾生,這一次是陰差陽錯的把她送上了死路。
  
  對佟夜輝來說,憾生的死亡帶走和改變了他身上的太多的東西,別人看著他可能沒有什麼變化,但內裡的空缺只有他自己知道,所謂不破不立就是這個意思,什麼事物發展到了極致,反而那些恐懼,矛盾倒是放下了,現在的佟夜輝寧願在憾生面前彎下腰,哪怕不夠再在她面前挖個坑自己站進去都行,只要她還能看自己一眼。
  
  暗暗沉沉的一條回家的路上,越接近家門視線越昏暗,憾生家住的偏僻,她家門口幾乎沒有路燈。
  
  葉權一直半摟抱著憾生,憾生很困倦靠在他身上幾乎昏昏欲睡,挨到家門口,三人魚貫進門,憾生習慣性的留在最後鎖門戶,門外昏昏暗暗的空間裡一個人遠遠的站在那裡,憾生隔著一道門目光投注過去,遠遠的看著,心裡充滿著疲憊,她輕輕的闔上門,老舊的木門發出一陣“吱呀”聲,伴隨著她一聲微微的歎息單調,空曠而寂寞。
  
  翌日起床依然是個大好的天氣,吃過早飯葉權回房間抱著他的電腦工作,憾生樓上樓下的做衛生幾次摸過他的房間,發現他時而神情專注,時而暴躁的在屋裡抱著腦袋在屋裡暴走,要不就嘴裡唸唸有詞很是滑稽,憾生也不打擾他,笑笑就去忙自己的。
  
  樓下的葉臻在客廳裡看報紙,處理公事消磨了一上午的時間,憾生給他泡了一杯自己特意買的新茶,時不時的還去給他續水,伺候的好好的。
  
  快到正午的時候,太陽昇到半空中,憾生給院子裡曬得有些打蔫的花草澆水,葉權“咚咚”的從樓上跑下來朝著院子裡的憾生撇著嘴說:“我餓了。”
  
  憾生扭頭看他,葉權的神情也跟她正澆著的花一樣蔫頭耷腦的,知道他今天的工作應該進行的不順利,她隨手扔下手裡的水管,跑去把水龍頭關上,回身對他說:“行,我馬上做飯去,你給我打下手行不?”
  
  葉權炒菜不行,但做事很有條理,切菜切的仔仔細細,也不會大手大腳的把廚房弄的很髒亂,憾生用他用的很順手,葉權顯然是心情不太好,情緒低落不出聲的做著事情,憾生也由著他,不打擾他,門口忽然傳來三聲叩門聲的時候,兩人都不約而同的抬頭對望在一起,葉權的眼神忽然靈動起來,裡面晶光閃閃,憾生抬手按向他的肩膀阻止他躍躍欲跑出去的身形,開口道:“我去。”
  
  老舊的老式木門,兩扇對開的門板,中間甚至還帶著門閂,隨著“吱呀”一聲,門外的大片陽光投射進來,門內門外的兩個人隔著生與死,跨越了漫長的時間空間與一路艱難的歷程終於再次正式的相見。
  
  忽然投擲而下的陽光讓憾生有片刻暈眩的感覺,門外的人熟悉的身材與面孔,她渾身蔓延著如山如水的沉靜,血脈裡翻滾著的那一點熱血被厚厚的蓋著翻不起波瀾,她甚至不用刻意的偽裝,淡淡的笑著及其平靜的口氣說:“你來了。”不是歷經長久等待後的溫婉的親密,只是客氣的問候,單純的客氣用語。
  
  門外的佟夜輝把憾生身上什麼都看的清清楚楚,若真說起來他們在這世間怕是最了解彼此的人,佟夜輝知道憾生曾經用在他身上,那份不管不顧的感情怕是已經被他揮霍完了,她見到他心裡沒有波瀾,心如死水來形容她怕是最恰當的,這份認知讓他的心裡泛起巨大的失落感。
  
  在炫目的日光下佟夜輝溫和的笑著:“憾生,你好。”這次他依然是帶著心機和算計來見憾生的,只是算計的目的不再相同,他這次是為了得到這個人,所以所有的情緒都被他藏的好好的。
  
  憾生也是微笑著說:“你好,夜輝。要進來坐坐嗎?”佟夜輝點點頭,憾生轉身領他進門。憾生轉身的瞬間,佟夜輝轉頭眨掉眼裡瞬間湧出的淚水,多少年沒有聽過憾生叫他夜輝了,他以為此生都沒有在可能聽見聲音,恍然聽見的那一瞬如心尖被微微的撥動,不是多疼痛,卻酸澀委屈的讓他忍不住落淚。
  
  憾生走路的腳步輕微,寬大的T恤在她瘦弱的身體上飄蕩,如此的虛幻,佟夜輝定定的注視著她的背影,不敢眨一下眼睛。
  
  他們穿過回廊裡的陰影走進客廳裡,客廳裡葉臻還坐在主位的沙發上,他們進來的時候,他第一時間從電腦屏幕上抬起頭,一眼看見憾生身後的佟夜輝他的眉頭瞬間皺成一個川字,目光沉沉露出思索的表情。
  
  憾生走到葉臻面前,這會她不笑了,看著葉臻認真的說:“大哥,我要用下客廳。”
  
  葉臻皺眉盯著憾生,憾生目光平穩的回視他,片刻後葉臻似乎滿意了,他的眉頭忽然鬆開,“啪”的一聲合上膝頭的電腦,起身淡淡的道:“你們用吧,我上樓去。”葉臻徑直走出客廳,與佟夜輝擦肩而過的時候,目光沒有投注在他身上半分。
  
  憾生把佟夜輝讓到剛才葉臻坐的位置招呼他坐,看著他坐下,憾生這才轉身準備給他倒杯水,茶幾上擺放著那套茶具,憾生也沒費力的再找水杯,隨意的往地上盤腿一坐,開了開關就開始燒水。
  
  憾生埋頭往茶碗裡放著茶葉,隨口淡淡的問道:“來廈門出差嗎?還挺好的吧?”

  “啊,來出差的,也,還挺好。”佟夜輝後面回答的艱難。
  
  他們誰也不提一年前的糾葛,如老朋友敘舊,憾生覺得她對著這人能做到的也只有這樣了。
  
  “憾生,我沒有結婚。”佟夜輝忽然說。
  
  憾生往茶碗裡沖水的動作頓了一下:“哦。”她也只是這樣應了一聲,其實她都已經忘記了佟夜輝曾經跟她說過他要結婚的事情了,她的心情沒由來的比任何時候都沉靜,把第一遍的洗茶水仔細的濾乾淨,再一次沖泡上開水,悶了一會再把第二遍的茶水倒進小茶杯裡,慢慢的推到佟夜輝面前:“喝吧,熱天喝熱茶其實解渴。”憾生心裡明白她已經不再求著面前的人什麼了,所以她的心情再也沒有患得患失的起伏了。
  
  佟夜輝默默的喝了一口茶,問憾生:“憾生,你吶?還好嗎?”

 “挺好的,我媽給我留了一些錢,我靠租房子過日子。”憾生低著頭,覺得這樣的對話讓她疲憊,她甚至不想抬頭看對面的人。
  
  “哦,那挺好。”佟夜輝應著。對話進行到這裡似乎要再進行下去變得艱難起來,兩人尷尬的沉默著。
  
  “憾生,出來做飯!”窗外葉權一聲無理的大喊打破了這份尷尬,憾生起身對佟夜輝說:“你慢坐,我去有點事。”
  
  不等佟夜輝回答,憾生匆匆走出客廳,客廳外面的回廊上,葉權手裡拿著把菜刀,刀鋒明晃晃的閃著,這家伙笑的一口白牙露在外面,把菜刀王憾生面前一遞,神情亢奮的道:“要用這個嗎?”
  
  憾生嚴重的懷疑葉權是知道一些什麼事情的,她一把奪過葉權手裡的菜刀,進了廚房再沒出來。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憾生其實是個很隨性的人,如今的她應付著佟夜輝覺得疲憊所以不想再去應付他了。
  
  直到吃午飯佟夜輝都一直待在客廳裡,沒人去招呼他,很明顯的被冷落著,他也不出來告辭。
  
  午飯在回廊上擺開,葉臻下樓來吃飯,出乎意料的,他路過客廳門口的時候忽然探身對裡面的佟夜輝招呼:“佟先生可要一起用個便飯?”賴在客廳中的佟夜輝被人叫出姓氏,微微一愣,但隨後馬上就欣然應邀了。
  
  這是一頓沉悶的午餐,沒有人說話,整個用餐過程葉權一直用鼻孔對著佟夜輝,憾生難得的胃口不好。
  
  飯後,葉權去洗碗,憾生是一點再招呼佟夜輝的心思都沒有了,她看佟夜輝還賴著不走,而自己也真的不會文明的趕人,只有眼不見為淨,丟下還坐在飯桌前的葉臻和佟夜輝兩人上樓拖席子曬太陽,睡午覺去了。
  
  憾生沒打個招呼,任性的走掉,兩個留在原地的男人一直目送著她的背影在樓梯口消失,葉臻先回過眼神看向佟夜輝說:“佟先生可否有興趣聊一聊?”佟夜輝的目光閃爍了一下,兩個都是世故的男人,不需太多的語言就能感知對方的目的,佟夜輝點了點頭。
  
  葉臻和佟夜輝的談話進行了半個小時,再從客廳裡走出來的他,目光暗沉堅定,狀態明顯比剛才進門時多了幾分底氣。他在客廳門口的回廊上站了片刻,目光在院子中巡視了一圈,最後循著聲音,走上了二樓。
  
  二樓憾生和葉權並肩躺在竹席上,憾生手裡舉著小說,慢聲唸著,葉權拉著她的一只手按在自己的肚子上,他非說吃午飯的時候脹氣了,死賴著讓憾生給他揉肚子,憾生懶得跟他擰巴,一邊念著小說,一邊敷衍的在他肚子上隨手轉圈圈。
  
  佟夜輝的腳步極輕,他走上樓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樣一番景象,他定定的看了一會,然後出聲說:“憾生,我要走了。”
  
  躺著的兩人忽然被他的聲音打斷,憾生有點受驚的翻身站起來,隔著遠遠的距離回了他一句:“啊,你要走了。”
  
  “嗯。”佟夜輝點點頭,他站著沒動,盼著憾生能送送他。
  
  憾生顧著最基本的禮貌剛想張嘴,卻不想被葉權狠狠的拉了一把打斷了,葉權借著拉憾生的一把力氣站起來,吊兒郎當的朝佟夜輝說:“啊,你要走啦,那你好走,不送了啊。”
  
  佟夜輝暗沉的目光注視了葉權片刻,最後轉向憾生道:“我先走了,憾生。”
  
  憾生被葉權擋住了半個身子,她朝著他的方向點點頭說:“那你好走。”佟夜輝不再說什麼轉身下了樓。
  
  佟夜輝的背影穿過一樓的回廊,後背挺拔的像一座山,他走下回廊的台階回頭往樓上望,對上憾生靜默如深潭的眼神,兩個隔著無法跨越的世事的人,他們近在咫尺卻有如隔著千山萬水,太多應該是翻湧激烈的情感,卻因走到了極致反而平靜而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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