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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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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繞樑三日 -【憾生】《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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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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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6 00:45:33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章

  憾生的午覺被腳心處的一陣瘙癢弄醒,她迷迷糊糊的睜眼一看,發現是屁股在舔她的腳。
  
  憾生一把摟過屁股坐起身,四處看了看,日光已經西斜,葉權正背對著她坐在一張凳子上。
  
  葉權面朝著樓下的院子,手肘撐在欄桿上,手掌托著下巴,眼神還在朦朧著,憾生抱著屁股,拖了把椅子往他旁邊一坐,眼睛也看著樓下問道:“什麼情況?”
  
  葉權打了個哈欠回的無精打采的:“熟男熟女,乾柴烈火了。”
  
  樓下陣陣低語輕笑,斷斷續續的若有似無的傳過來,朦朧而曖昧,憾生趴在欄桿上往樓下看去,客廳對著院子的窗戶裡,美麗的莎莎姐低眉淺笑,坐在沙發的一首身體前傾,極有風情的姿態,而她身邊的葉臻也是個懶散的坐姿,一向威嚴嚴肅的面孔竟然也掛著笑容。熟透的了俊男美女,眉宇眼梢間流傳著的誘惑,窗櫺把他們框成一幅很有韻味的畫面。
  
  “唉!”憾生長長的歎了口氣,無精打采的垂下眼皮,不知道為啥葉臻臉上的笑容她看著怎麼那麼淫蕩吶,她有種幻相破滅的感覺,忽然就覺得沒意思了。
  
  晚上莎莎順理成章的留下來用晚飯,然後飯後不久就和葉臻一起消失了,憾生和葉權心照不宣的各自不言,依然帶著屁股出門散步,沒有葉臻在,屁股又開始耍賴,憾生威逼利誘讓它多走兩步,葉權跳著腳要踹它,來去一路鬧的轟轟烈烈,日子仍然熱鬧的進行著。
  
  第二日傍晚,莎莎又打扮的風情萬種的上門,這一屋子的人都知道她是來幹啥的,沒人把她當外人,晚飯後莎莎提出去市區過夜生活,葉臻一句半命令式的語氣;“你們都去。”就把葉權,憾生還有屁股都帶上了。
  
  四人一狗,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在入夜時分進入了廈門市最熱鬧的酒吧,莎莎帶路去的演藝吧門庭若市,他們去的時候裡面還沒正式開演,包廂卡座就幾乎已經滿座了。
  
  憾生他們的包廂在二樓,正對著舞台,視野極佳,憾生是在出獄後第一次接觸這種場所,看哪都新鮮,感覺和多年前她在B城接觸過的卡拉OK,小酒吧之流的這種娛樂文化發生了日新月異的變化。
  
  葉臻,葉權還有莎莎都是這種場合的常客,進了包廂點酒,要吃的,神態自然,和他們比起來,憾生抱著屁股一路東看西看的眼裡滿是好奇,穿著又樸素像個乖寶寶。
  
  屁股新到一個環境,跟它主人一樣好奇,就是礙著葉臻在不敢撒野,坐在憾生的懷裡,小瞇眼四處看著,蓄勢待發。
  
  進了包廂四人就分成兩邊,莎莎就和葉臻湊在一處,兩人幾乎挨在一起,中間留了那麼一點曖昧的距離,小聲的低言細語著,姦情四溢,憾生和葉權和他們隔開半個沙發,吃著果盤,自成一國裝看不見。屁股也從憾生的身上溜了下去,胖狗在屋角和沙發旁邊各擠了一點尿液,動物的本能,宣告這是它的地盤,包廂裡的四個文明人統統對它這種傻帽的行為裝沒看見,其實他們報的都是一個心思,如果招來服務生會很丟人。
  
  節目一開演,憾生和葉權就移架去了包廂外面的走廊上,兩人趴在欄桿上吊兒郎當的樣子,往下看,視線更好,就是兩人堵在那裡把包廂裡的視野擋了個結實,不過那兩人顯然也不是來看表演的。
  
  憾生趴在欄桿上津津有味的看著下面一個穿的像駭客帝國一樣的帥哥正在表演激光曼舞,周圍一片暗黑,只有舞台中央射出的一束筆直的光束,帥哥操縱著光束變幻出各種形狀,很有點科幻,炫目的感覺,很酷,憾生扭頭看葉權:“那人好帥啊。”
  
  葉權的眼神望著下面飄蕩,哼著鼻子不屑的說:“能帥過哥嗎?”憾生決定無視他。
  
  開場節目演完,周圍的燈光又恢復明亮,主持人上場插科打諢幾句後請上來一個男歌手,據介紹此歌手在某個央視主辦的某個歌手大賽中獲得了某個獎項,來人是個一身蒙古族裝扮的大漢,上台就飆了一個高音,把憾生的耳朵震了一下。
  
  憾生對這個不感興趣,轉頭去找葉權,卻發現身邊沒人了,她勾著脖子望樓下看,果然在舞台下面的一張卡座上看見了葉權笑的歡快的臉,那卡座上圍坐著一圈女人,他不知道怎麼混進去的,這才一轉眼的功夫,憾生忽然感覺到寂寞,她轉身無聊的回了包廂,身後是震耳欲聾的音樂聲,她卻滿是寂寥。
  
  包廂裡葉臻和莎莎依然曖曖昧昧的,憾生抓過還在撒歡的胖狗,抱在懷裡支著下巴,沒精打采的望著下面的舞台。葉臻的眼神往她的方向投注了片刻,轉過頭,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後,葉臻再次看向憾生忽然開口說:“憾生,幫我去買包煙行嗎?那種白色軟包裝的七星,這裡面沒有賣,馬路對面的便利店應該有。”
  
  “哦。”憾生應著起身,她嚴重的懷疑葉臻是要支開她,自己覺得這點眼力勁還是應該自覺的,她把胖狗放在地上就慢慢悠悠的走了出去。
  
  憾生出門過馬路買了煙,溜溜達達的往回走,她覺得自己應該知趣點,給那兩人多留點時間。
  
  憾生拿著煙無聊的蹲在酒吧門口的馬路牙子上,身邊一個垃圾桶,她望著車來來車往的馬路發呆,有那麼一會後,忽然鼻子裡傳來一股惡臭,她一扭頭發現一個乞丐正在翻垃圾箱,翻轉過來稀爛的垃圾忽然重新暴露在空氣裡,一群蒼蠅“嗡”的一聲騰空而起,憾生差點被熏了個跟頭,她站起來,摸了摸鼻子,訕訕的走回了酒吧裡。
  
  酒吧進門一條長長的走廊昏昏暗暗的,牆壁的角落裡投射出紅紅的暗光,不知採用的是什麼裝修材料,裡面大堂的音樂聲傳到這裡低低,悶悶的,走廊中間靠牆的位置,一個修長的身影站在那裡,脈脈的目光投注在憾生身上,憾生慢悠悠的走過去停在他面前。
  
  佟夜輝的五官在燈光下有些模糊:“憾生。”他出聲叫她,專注的神情低緩而認真的口氣。
  
  憾生低頭摸摸額角,在她的記憶裡佟夜輝從來沒有用過這麼認真的口氣叫她的名字,以前無論她為他做過什麼,哪怕就是一年前她出獄,他們短短的糾纏的那段時間,他都沒有用真心面對過她,哪怕只是一秒。只是一個稱呼,一種語氣,憾生就能感知到佟夜輝的很多東西,她有點疲憊有點恍惚,說不上是什麼心情。
  
  憾生退到佟夜輝對面的牆壁上靠著,和他隔著半個走廊說道:“你好啊,夜輝,真巧哈。”從那天在洗浴中心預見佟夜輝後,憾生就有種預感:她和佟夜輝在她未來的生命裡還會有段糾纏。這種認知讓她感覺很疲憊,但也不想就這麼躲開,自己也說不出是什麼心理。
  
  佟夜輝的笑容有些虛弱的恍惚:“是挺巧的,我在這裡應酬客戶,剛才正好看見你在走廊上。”
  
  “哦。”憾生不感興趣的應道。
  
  兩人維持了片刻的沉默,憾生靠著牆壁仰頭看著對面佟夜輝的臉,目光坦蕩裡帶著一些些譏娛,佟夜輝在她的眼神下有點無所遁形的難堪,一時打好的腹稿全亂了。
  
  憾生見他不說話,懶懶散散的站直身子說道:“那行,估計你也挺忙的,就不打擾了,我先走了。”
  
  憾生往前走幾乎要錯身而過的時候,佟夜輝伸手一把抓住她的一只手臂,憾生似乎也不意外,她轉頭朝他笑笑:“怎麼?還有事?”
  
  佟夜輝端正的五官,格外的深沉:“憾生,讓我回去吧。”
  
  憾生臉上的笑容收了起來,她定定的看了佟夜輝片刻問道:“夜輝,你要回哪裡去啊?”淡淡的口氣只有她自己知道的惆悵的心情。
  
  佟夜輝抬起另外一只手臂,難受的想要去觸摸憾生的臉,他心裡很疼,他想要把憾生擁進懷裡,他想佔有她,想告訴她他很疼,只有把她緊緊的抱緊懷裡才能緩解這種疼痛,但是憾生把臉偏到一邊,他只有頹然的放下了手臂:“憾生,讓我回到你身邊吧,我難受。”佟夜輝知道憾生是應該知道他疼痛的,他難受的幾乎要彎腰去按住心臟。
  
  憾生掙脫佟夜輝的手,另一只手伸進他的上衣口袋裡拿出一個打火機,然後又回到剛才的位置靠著牆壁,低頭不緊不慢的撕開手裡的煙盒,拿出一顆煙點燃,她抽煙的姿態嫻熟,一口淡藍色的煙霧在她面孔前裊裊散開,很久以後憾生輕輕慢慢的說:“夜輝,我坐牢的五年你在幹什麼?”佟夜輝如遇雷擊僵硬在原地。
  
  憾生拿煙的手垂下身側,在看不見的陰影裡劇烈的顫抖,沒有人知道她自己的這句話一出口,她的身體裡忽然如冰雪燎原一樣刮起了颶風,風吹到的地方,血液,皮膚,肌肉骨骼“哢哢”作響,立時冰凍僵硬,她甚至能聽見血液結成冰渣的“嚓嚓”聲,磨礪著她的耳膜,刺激著她是心臟,一股股寒氣直沖頭頂。
  
  憾生扔掉手裡燃燒過半的煙頭,緩緩的從佟夜輝身邊走過,這會佟夜輝再沒有勇氣伸手去拉她,他們之間其實沒有一點是能翻檢出來的往事,今時今日的佟夜輝憾生隨便一句話就能擊垮他。
  
  憾生往前走著,她冷的受不了,牙齒在磕碰著打顫,心理的一些情緒激烈了會直接反映到身體上,他們其實誰都不好過,可是為什麼還要繼續吶,自己為什麼就非要這麼難受吶,憾生恍恍惚惚的想著。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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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憾生回到包廂裡,默不吭聲的把煙交給了葉臻,自己就坐到一邊,看見桌子上的酒,伸手拿過來就灌了兩口,鮮紅的酒液沒喝出什麼滋味來,倒是覺得一股火辣辣的灼燒,沿著喉嚨一直蔓延到胃裡,不一會身上也滋生出一陣陣的暖意來,憾生覺得身上舒服了不少,又多喝了幾口。旁邊的葉臻和莎莎都看在眼裡,兩人對望過一眼,但都沒有說話。
  
  葉權在樓下勾搭完小姑娘再上樓的時候,演出已經接近尾聲,包廂裡,憾生抱著屁股,臉上白白的,眼神有點恍惚,但在昏暗的光線下不是很明顯。
  
  葉臻看葉權回來了就招呼著他們準備回家了,他們來的時候葉臻特意叫了公司裡的一輛車來接他們,但到了市區他就把司機打發走了。
  
  一行人出了酒吧站在門口,葉臻要去停車場取車,走的時候特意回頭叫葉權:“葉權,你跟我去。”葉權對他哥向來是服從習慣了的,沒多想下意識的就跟了上去,直到他坐上車,看見莎莎抱著屁股跟在他們後面也上來後才忽然意識到有什麼地方不對了。
  
  葉臻緩緩的把車直接從停車場開出,根本沒有往憾生所在的方向轉方向盤直接開上了大馬路,葉權一時還沒有鬧明白是怎麼回事,下意識的看向酒吧的大門口,正好被他看見一輛黑色的轎車開到蹲在門口的憾生面前,憾生拉開後面的車門就坐了進去。
  
  葉權回頭看向前方的葉臻不敢置信的口氣:“哥?你在幹什麼?”
  
  葉臻看著前面的路面,路燈的陰影下,他的面孔平靜。
  
  葉權忽然瘋了一樣去掰門鎖,在手還沒使上勁的瞬間,一陣“哢哢”聲在密閉的車廂裡響起,車子的自動門鎖全部升了起來。
  
  葉權朝著前面的葉臻大吼:“葉臻!你馬上給我把門開開,馬上!”
  
  葉臻穩定的打了方向盤,把車子停在了馬路邊,他回身看著葉權冷淡的口氣問:“葉權,你喝醉了嗎?”
  
  葉權狠命的握著自己的拳頭,眼裡要噴出火來:“沒有。”他壓抑著憤怒回道。
  
  “那好,我問你,你對憾生是什麼感情?”葉臻清清淡淡的對葉權說:“只要你現在能肯定的跟我說,你對她的感情是可以把她娶回家,有安安穩穩的跟她共度餘生的勇氣,只要你現在哪怕就是這一刻能讓我看出你具備了這樣的勇氣了,我立刻就去把她追回來。”
  
  葉權不具備葉臻的氣度,他的身體裡充斥著憤怒的情緒,但是在極不穩定的情緒下他還是不自覺的避開了葉臻的目光,他確實不具備那種勇氣,他對憾生很多的時候他看著她會不由自主的生出一種心疼的情緒,憾生是在他生命中少有的能牽動他感情的人,但比之愛情對他來說又少了那份激情,而憾生的內心他也直覺的感覺的到自己是不能真正觸碰到的。
  
  葉權被葉臻的問話弄得心裡更加的混亂,他看著車窗前方的路面有片刻沉默的思考,葉臻在前方安靜的等著他。
  
  “你把她賣給了那個姓佟的了是吧?”片刻後葉權轉回目光定定的看著葉臻問他。
  
  葉臻直視著葉權的眼睛:“葉權,我希望你能夠明白,從那天佟夜輝找到憾生家裡那一刻就已經證明,他們之間從來就插不進去別人的。”他點到即止的說完,再不多言轉身發動汽車開了出去。
  
  車子緩緩的啟動,很快融入龐大的車流中,車內的葉權扭頭望著窗外,皺著眉葉臻的話讓他心緒更加糾結著解不開,前面的莎莎一直默不吭聲,手掌輕撫著屁股肥嘟嘟的身軀,嘴角含著一個寂寞的笑容。
  
  憾生是在坐上車後才發現自己上錯了車的,但她看清前面駕駛座上的是佟夜輝後反而心定了,她其實已經喝醉了,出了酒吧門被風一吹忽然就想吐,她趕緊蹲下身想緩解一下不斷往上翻湧的胃液,他們一行人走的只剩下她自己也沒注意,等到她面前開來一輛車,她下意識的就以為是葉權他們,直接就開了車門上車了。
  
  憾生渾身軟綿綿的,酒精的作用讓她的神經末梢反應遲鈍,她要笑不笑的從後視鏡裡看著佟夜輝道:“夜輝,我上錯車了,你就把我在路邊放下吧。”
  
  佟夜輝繃著嘴角,面孔是深沉的嚴肅,一聲不吭的看著前方的路面,黯沉的目光,眉宇間壓抑著某種危險的情緒。
  
  憾生久等不來他的回話,忽然就扯開嘴角笑了,她幾乎是癱靠在座椅上嗤笑出聲:“夜輝,你這是要帶我去哪啊?”
  
  這會佟夜輝終於回答了她:“憾生,我需要和你談談。”
  
  憾生聽見了他的回答,身子歪斜著把頭抵在了身旁的車窗上,沒有神采的眼睛望著窗外的光影流動,她幾乎是用喃喃自語的音量輕聲的說出一句話:“你需要?”說完她嘴角牽扯出一個譏諷的笑容,閉上眼睛,再不說話似乎就那麼睡了過去。
  
  佟夜輝把憾生帶進了廈門的一家五星級賓館,他在廈門出差的期間就一直住在這裡,在賓館門口停下車,他謝絕了門童給憾生開車門,自己下車走到後面,小心的拉開憾生靠著的車門,憾生的身子順著車門的打開歪了出來,佟夜輝趕緊伸手接住她,她是真的睡著了。
  
  佟夜輝是把憾生一路背著上樓的,一路穿過大堂,進入電梯,招來很多目光,以前的他是絕對不會幹這種事的,他會覺得很丟人,可這會把憾生背在身上鼻子卻一陣陣的發酸。
  
  進了房間佟夜輝小心的把憾生放在床上,憾生保持著從他肩上歪倒在床上的姿勢,側著身子,額頭的碎髮遮住了眼睛,睡的安靜一臉的平和。佟夜輝看著她,珍惜的從頭到腳的慢慢的一點點的看著。
  
  憾生還是那個憾生,只是身上少了幾十斤的肉,六年的時間,佟夜輝走過了漫長心境變化,看著憾生睡的安穩的臉,他忽然生出了莫大的委屈,他彎腰給憾生脫了鞋,然後抱起她把她安放在了枕頭上,最後他自己也脫了鞋上床小心的在她身邊躺下,伸出一只手臂,把她輕輕的摟進懷裡,然後他把頭埋進憾生的胸口裡終於嗚咽著哭出了聲。
  
  憾生在睡夢裡,被“嗚嗚”的哭聲吵得心煩,她似睡非睡,意識裡知道是誰在哭,但是只感到煩躁,胸口濕乎乎的難受,她伸手不耐煩的要推開埋在她胸口的腦袋。
  
  佟夜輝被憾生推得往後仰了一下,等憾生收了手他抬頭看她的臉,發現憾生依然閉著眼睛,沒有要醒過來的樣子,兩腮上浮著淡淡的紅暈,嘴唇嫣紅,佟夜輝忽然就不管不顧的凶狠的親吻了上去。
  
  憾生在睡夢中被疼醒:“滾。”她發現自己的處境後,扭開臉,啞這嗓子叫了一聲。
  
  “憾生。”佟夜輝整個身體罩在憾生的上面,專注的看著她,沙啞著嗓子叫了她一聲,埋頭又向她的脖子親去。
  
  憾生聚起一股狠勁狠狠的一腳揣在佟夜輝的胯部,佟夜輝沒有防備被踢下了床,但下一秒他又緊接著撲了回來,他熬紅著眼睛把憾生按在身下,翻起她的T恤,顧不得去解她身後的胸衣扣子,直接把她的胸衣推到胸口處,俯身凶狠的把她的一個乳頭含進嘴裡,手在另外一邊大力的揉捏著,他根本不管身下憾生的反應,其實他也管不過來了,憾生白淨淨的身子在他面前暴露的越多,他越是癲狂,現在的他幾乎是為了性而性,他有一種極大的不安全感只有通過進入憾生的身體才能得到緩解。男人是欲望的動物,他們有時候行為會受到欲望的支配,他們會把性當做佔有一個女性的手段,也會用性來尋求一種安全感。
  
  憾生覺得身上疼,眼前發花,精神屈辱,她恨著佟夜輝伸手抓他的頭髮,撓他的臉,身體能動的地方都反抗著扭曲著,腦袋撞著後面的枕頭“嗚嗚”的叫。
  
  佟夜輝下了狠勁按著她,他現在是昏了頭了,那一年漫長的日子太讓他絕望了,他壓抑的痛苦只能有憾生才能給他緩解,但是憾生不願意他只能強迫她。
  
  兩人不知出於什麼心理,手上廝打的再激烈,嘴裡都不露半點聲音,激烈的肢體糾纏,憾生也紅了眼睛憤怒,凶狠的像隻小獸,而佟夜輝的眼神也同樣不像個人類。
  
  佟夜輝去脫憾生的熱褲,憾生騰出手來不停手的使勁扇他耳光,佟夜輝手上不停,讓她打,終於連拉帶扯的扒下憾生的褲子後,他只抬頭看了她一眼,很受傷的眼神,憾生瞪著他使盡全力一巴掌扇過去,指甲在他的臉上劃出幾道血口,佟夜輝沒躲,目光灼灼的看著她,硬受了這一巴掌,然後直起身壓著憾生的兩條腿開始脫自己的褲子。
  
  佟夜輝解開皮帶,退下褲子,男人那丑陋的,怒張的東西直挺挺的出現在憾生眼前,憾生被怒氣和屈辱衝擊的有快暈過去的感覺,眼角晃眼看見床頭櫃上放著的煙灰缸,她想也沒想,伸手抓在手裡下了最大的力氣就往佟夜輝的頭上砸去。
  
  一聲悶悶的響聲,憾生感覺到手裡的衝擊力,佟夜輝抬起頭暗紅的血液順著他的髮跡流向他的眼角,最後在他半邊面孔上流成一條血線,他殷紅的眼睛裡蔓延著一片哀傷,手下卻堅定的分開憾生的雙腿,俯身埋了進去:“我以為你死了。”他帶著哭腔的叫喊,堅定執著的奮勇直前,憾生一陣劇痛,放棄的閉上了眼睛。
  
  整個過程中憾生很痛苦,她的甬道乾澀,每一次摩擦對她來說都是痛苦的折磨,最後下身一片濕熱,劇痛不斷的蔓延,她知道自己怕是流血,而佟夜輝也大概也沒有多舒服,一邊哭一邊做,到最後射精的那一刻爆發出了一聲巨大的哭吼,終於把一直壓抑在心裡的委屈,不安,絕望都發洩了出來。
  
  佟夜輝最後是昏倒在了憾生的身上,憾生身上到處是血跡,半張床鋪他的鮮血,很慘烈的場面。
  
  憾生一度身體麻木的沒有知覺,死寂的目光一直瞪著窗外,直到天色發白她推開身上的佟夜輝,下地,鎮靜的穿好衣服,臨走時最後又回頭看了一眼,灰白的光線下,白色的床單,暗紅的鮮血,佟夜輝衣冠不整姿態難看,一切都慘烈的亂七八糟,看著這一幕的憾生忽然覺得她和佟夜輝之間生命軌跡就像兩條亂了的線,各自用力的時機不對,最後糾纏著亂成了一團,解不開,卻也不能扯斷,硬生的扯斷了,兩條線也就都完了。
  
  憾生的心境淒惶而疲憊,不想再看,轉身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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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6 00:46:00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二章

  清晨海島上的空氣帶著寒意,太陽還沒有昇起來,清亮的晨光裡,小島已經蘇醒,大街小巷裡充斥著人生,車鈴聲,嘈嘈雜雜的流轉著人間煙火的氣息。

  憾生漫步在回家的街頭,緩慢的腳步,疲憊的眼神,悶沉的心情。走到高處,她感應般的回頭,遠處海平面上一輪鮮紅的日出正徐徐的昇起,鮮紅的色彩,濃墨重彩的拋灑下來,周圍的雲彩被鍍上了一層金邊,絢爛到極致的色彩如某種發展到了極致的無處宣洩的情緒,紅艷艷的塗滿整個胸腔,她終於耗盡半生的精力,掏空了整個人生,把自己毀到了極致,然後也終於在那個男人的心裡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孤身而立的憾生面朝著大海,朝陽,迎風而立,單薄的身形,空曠無依的內心,她損害的太厲害,心裡除了蒼涼和疲憊不剩下什麼了,她付出的太早太多已經被掏空了。

  拖沓著腳步,憾生慢慢走回自己的房子,到了門口她隔著點距離默默看著自己院牆片刻,靜默的面孔,暗沉的眼神。

  憾生拿鑰匙開門,木門忽然從裡面猛的拉開。

  “憾生。”葉權擔憂的語氣,焦躁的面孔,眼睛熬出血絲的面孔忽然在憾生面前放大。

  憾生隔著極近的距離和他短暫的對視後,從他身邊低頭繞過走進門內。

  葉權心虛氣弱的跟在憾生身後:“憾生,憾生。”他只會叫她的名字,別的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到憾生的房門口,一直走在前面默不吭聲的憾生忽然剎住腳,轉身:“我一晚上沒睡,現在要補覺,不許來吵我,吵我者死知道嗎?”憾生瞪著眼睛,凶狠的警告。

  “啊?啊。”葉權訥訥的應了兩聲,收聲了,憾生進門回身關上房門再沒聲息。

  在憾生的房門前僵立良久,葉權忽然猛的轉身大踏步的走向葉臻的房間,他沒有敲門,用力一把對開面前的木門,房門撞擊在牆上發出巨大的聲響後又彈了回去。

  葉權一手支著房門,瞪著剛從浴室裡走出來的葉臻陰沉的問:“你把憾生賣了什麼?”

  在葉權推門的那一刻葉臻走動的動作有短暫的停頓,隨後他根本無視葉權的憤怒,走到床邊,慢條斯理的解開睡袍準備換衣服:“國內的很多行業,如能源和重點的建設項目,不是有資金就能進入的,我需要有能幫我打通關係的人。”葉臻的語調的冷漠,沒有抬頭看葉權一眼。

  葉權目光復雜的看著他的哥哥,嘶啞著嗓子對他說:“哥,憾生她很可憐。”

  葉臻抬頭淡漠的掃了葉權一眼,什麼也沒說,低頭扣著襯衫的扣子。

  葉權終於摔門而去,良久後葉臻發出一聲低微的歎息,失望的氣息。

  憾生睡到下午,沒有真的睡著,蒙著被子縮在黑暗裡,有人推門進來,輕柔的腳步聲,床鋪塌陷下去一邊,頭上的被子被拉開,憾生抬眼看著上方的莎莎,清清明明的一雙眼。

  莎莎靠過去,倚在床頭一手撥弄著憾生額前的頭髮:“你昨天幹什麼去了?我們回去後就沒有看見你。打過你的電話但是一直沒有人接。”莎莎說話的語調輕輕柔柔的,憾生弓著身體望著對面的牆壁,眼神空白。

  憾生不說話,莎莎也不催促,一點點的撥弄著她的頭髮,房間裡凝結著悶悶的寂靜,很久以後,憾生才沙啞著嗓子,用一種麻木粗糙的腔調說道:“昨晚碰見了一個以前認識的人,所以跟他走了。”

  莎莎低低的笑出聲:“以前的情人嗎?做了嗎?怎麼把自己搞的這麼慘烈的?”

  憾生翻了個身背對著莎莎不耐的口氣:“是啊,做了,下面流血了,肚子疼的很。”

  莎莎伸手要摸憾生後腦的手停在半空:“肚子疼?流血了?”

  憾生把臉悶在被子裡“嗯”了一聲。

  片刻後莎莎站了起來說:“我去給你買藥去,你好好躺著不要起來。”憾生沒有應她,莎莎走出去的腳步比來時的多了一份匆忙,直到關門聲響起憾生才抬起頭,默默的看著房門的方向,凝視良久。

  莎莎回來的很快,手裡提了一袋子口服的婦科消炎藥和栓劑,憾生被她催促著乖乖的到浴室裡上了藥,出來又被餵去幾顆藥丸,等折騰完了她又窩回了床上,懶懶的看著莎莎不想說話。

  莎莎收拾完也回到床上,她還像剛才一樣坐在憾生的身邊,用輕緩的口氣問她道:“你有很嚴重的婦科病,為什麼不去醫院看看。”

  憾生似乎很逃避這個問題,她又翻過身去,明擺著不想回答莎莎的問題。

  莎莎的話語中沒有譴責的味道,帶著淡淡的憂傷:“憾生,怎麼這麼不愛惜自己,憾生,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的母親在這裡,她會是什麼心情嗎?”

  耳邊傳來一聲莎莎的歎息,憾生盯著前方的牆壁不自覺的想著:如果她媽真的在這裡是會對她默然不理吶,還是會暴怒的壓著她去醫院。她恍恍惚惚的想象不出個具體的畫面,翻了個身看著頭頂的天花板呆呆出神,莎莎什麼時候出去的她沒有注意。

  憾生在床上養了一天,第二天下地出門,對於她那一晚的失蹤,她沒有提,葉權兩兄弟也沉默,日子還是如常的繼續,只是從那天起憾生伺候葉氏兩兄弟不在那麼上心,接下來的三天裡,憾生每日的三餐憑她的心情有一頓沒一頓的做著,而葉權也隱隱在躲著她,他吃了飯就躲回房間裡,中午的曬太陽午休,晚上的散步他也再不張羅了。

  第三天的中午,憾生在房門口曬太陽,看小說,葉權吃了中飯就躲回了房間,憾生望著他的房門寂寞的笑了笑,一把扯過胖狗抱在懷裡把眼睛埋進了小說裡。

  晚上憾生又沒有做晚飯,葉臻葉權兩兄弟下樓來找不到飯吃,憾生也正好一覺睡醒下了樓,三人聚在樓下的走廊裡頗有大眼瞪小眼的意思。這是個有點怪異的場面,憾生的本質來說不是個厲害的人,她只是隨性,忽然就對照顧葉家兩兄弟的生活起居失去了興趣,但讓人家沒飯吃,她還是有些過意不去,而葉臻是個有脾氣的人,他被人伺候慣了,但憾生不是他家的傭人,他也無從表現出自己的不滿意。

  三人僵在那裡,最後還是葉臻這個場面人自己放下架子圓了場,他看看廚房又轉頭看著憾生隨意的說:“要不就出去吃吧。”

  憾生晶亮的眼睛望向葉臻:“出去吃?”

  葉臻回望著她:“是啊,出去吃,不走遠,前街的小飯店就有吃的。”

  兩人的眼神在一問一答之間交換著信息,最後憾生微微笑了下:“行啊,那就走吧。”無所謂的眼神和姿態。

  三人前後走著來到前街的小飯店,這家飯店很小,但口味很好在這裡已經做出口碑來了,他們來的時候,裡面已經爆滿,飯店的老板在外面人行道旁又支了幾張桌子,三人也沒講究很多,隨便選了一張桌子坐下。

  等上菜的功夫,他們這桌又加進了一個人,來的人是莎莎,莎莎的到來憾生和葉權沒覺得多驚訝,他們在路上就聽見葉臻打電話了。

  莎莎的加入讓他們之間沉悶的氣氛稍稍活躍了一些,正值夏天,臨近夜晚,炎熱溫度已經消退不少,微微的海風吹著,其實是很愜意的環境。

  莎莎陪著葉臻吃著東西喝啤酒,聊著閒話,依然是親密的態度但各自保持著姿態,莎莎微笑時眼角有著淺淺的皺紋,她的坐姿永遠是腰身筆直身體前傾,歲月沉澱的風情更是美麗。葉臻靠在椅背裡,隨意的坐姿,散發著不一般的氣勢,微微側著頭,聽著莎莎的低語,偶爾也適當的回上幾句,嘴角虛浮的掛著一個淺淺的笑容,這是兩個精彩的人物,他們坐在那裡就是一個故事,憾生毫無坐像的縮在椅子裡歪頭看著他們。

  他們都沒有怎麼吃東西,享受愜意的海風和這種散漫隨意的氣氛到成了他們的主要目的,後來天黑下來的時候,路燈亮起,暈黃的燈光灑在他們的周圍,更讓人心裡生出了幾分慵懶,憾生轉頭去看葉權,發現他正拿著一瓶啤酒,獨自喝著,目光投向遠處的大海,出著神,眼神有幾分悠遠。

  憾生沉默的看了葉權一會忽然劈手奪過他手裡的啤酒瓶,就著瓶口大大的喝了一口,葉權轉頭愣愣的看著她,憾生抹了一把嘴角流下的酒液問他:“你為什麼不理我?”

  葉權躲避著憾生的目光,他垂下頭看著腳下的地面悶悶的說:“沒有。”

  憾生看著葉權忽然就笑了,從很早以前她就知道葉權在本質上其實是個沒長大的孩子,有著高傲的性格卻有著一顆赤子般的善良的心,她其實沒有和他計較,但他卻彆扭著,憾生又灌了一口酒,嘟囔著小聲說:“笨蛋,葉權。”

  葉權抬頭憾生撅著嘴笑他,故意做出的嬌憨的表情,葉權的臉忽然紅了一下,他好像第一次發現憾生其實張的挺好看的。

  葉權忽然有點不好意思的驚慌,他掩飾一般的急慌慌的伸手到桌子上去夠啤酒,帶翻了一旁的另外一只酒瓶,一陣嘩啦的杯盤撞擊之聲,他的動作隨之慌亂,莽撞的像個愣頭的少年,憾生在一旁“哈哈”的大笑出聲。

  葉權窘迫的回頭,惱羞成怒的低吼:“笑屁啊。”憾生更是笑得大聲,兩人之間的那份隔閡算是過去了。

  後來憾生和葉權喝了不少啤酒,最後尿急起來去上廁所,從飯店的衛生間出來,穿過熱鬧的前廳,出了大門,一個人直挺挺的堵在憾生的面前,把她的前路擋嚴嚴實實。

  路燈下的佟夜輝額頭上貼著一塊紗布,臉色是一種病態虛弱的蒼白,看見佟夜輝出現在面前憾生沒覺得一點意外,她目光平靜的看著他,佟夜輝似乎張嘴要說什麼,在那之前憾生阻止了他,她把一只手伸到佟夜輝的手裡握住他說:“跟我來。”

  憾生把佟夜輝帶到馬路邊的路燈下,和飯店外面的食客離開了一段距離,兩人站定後,憾生轉身淡淡的問:“你到底要幹什麼?”

  佟夜輝覺得在憾生面前他什麼都沒有了,自尊,驕傲,鎮定,氣魄他全都拿不出來在她面前,他在她面前永遠失去了揮灑自如讓他驕傲的口才。

  佟夜輝難堪的沉默著,憾生靜靜的看著他,不帶著什麼情緒,耐心的等他開口。

  良久後佟夜輝終於囁嚅著說:“憾生,那天我不是有意的,我,我以為你死了,一年前你本來要坐的那班要飛往加拿大的飛機在海上失事了,我以為,以為你死了,我,我親手給你立了一個衣冠墓,把你關在了一個空墳裡,我真的以為你死了,你死了。”他磕磕巴巴的近乎語無倫次的解釋著,說道最後他的語調艱難,不斷的重復著你死了這幾個字,眼角泛著淚光,沒人知道他在這一年裡失去了什麼改變了什麼,也沒人知道他有了死意卻要麻木的活著的痛苦,他的世界在曾經知道憾生死亡的那一刻被顛覆了,如果不要自尊,驕傲能讓他靠近面前的人的話,他可以什麼都不要。

  憾生沉默的看著面前的男人,靜靜的聽著,從頭至尾的目光冷漠,等佟夜輝住口以後,她輕飄飄的問了一句:“那又怎麼樣吶?我死著活著跟你有什麼關係?”

  佟夜輝忽然之間就覺得自己要老了,一種力量壓迫的他要彎下腰去,他的脊梁再也挺不直了,憾生冷漠的眼神,淡漠的口氣說:“我死我活跟你有什麼關係。”

  佟夜輝在再遇憾生後一直堅定的認為她是還愛著他的,他曾經有多怕她就有多了解她,即使是冷漠的憾生,他也能感覺到她身體裡那一生只為他流淌的感情,但是這一刻他第一次正視了這樣一個問題:憾生能不能再回到他的生活裡,他們還能不能在一起,其實和憾生還愛不愛著他沒有太大的關係。他把事情做得太絕了,他把一個人損害的太厲害了,即使她還愛著但也不想要了。

  憾生不要他了,佟夜輝有著一種恐懼的情緒,急切想挽回一點什麼,他往前一步,離著憾生近了一點,帶著滿腔的表白,表達著他挖心搗肺能說出來的最真心的話:“憾生,我不求別的了,只求你能讓我看見你,隨時能照顧你就好了,我只求這點安心了行嗎?”

  面前的男人皺著眉,五官充滿痛苦的哀求,憾生心裡充滿了蒼涼之感,他們為什麼會走到這一步,憾生倒退了兩步,抬眼望著佟夜輝她很平靜的說了一段話,她說:“夜輝,你好好的聽我說,我真不知道你以為我是什麼?打不死砸不爛的金剛不壞之身嗎?我從十幾歲上的時候就知道你不喜歡我,那時候可真的天真,現在想起來那時的我真是有愚蠢的勇氣啊,那時的我認為你雖然不喜歡我但至少是需要我的,我知道你在騙我但我甘心的被你利用,只是奢望著能從你那裡得到一點稀薄的愛情,因為從小就只有你一個人在我遞給你一塊糖的時候沒有拒絕我,只有你一個人,在我拿東西討好你的時候會搭理我,可你最後一腳把我踢到監獄裡去了,我才知道我真的完了,我最後的那點利用價值為你貢獻完了,坐牢的那幾年我開始恨你,後來又幻想著,你能後悔,你對我幹了那麼多缺德事,我幻想著你能最起碼有愧疚的一天,哪怕是來看我一眼,我也算值了,我日日盼,天天守著心裡的那點念想。你知道絕望的滋味嗎?我就是在那一千多個日日夜夜的等候中守出絕望的滋味的,你知道那是什麼滋味嗎?是空的,知道空是什麼感覺嗎?就是把一個人扔在一個沒有一絲光亮,聲音的地方,那種地方沒人能待上兩天出來不瘋的,有一段時間,我真的覺得我要不正常了,可我沒瘋,知道為什麼嗎?”

  憾生站的直挺挺的身子,雙手在陰影裡顫抖,她本來想控制著不要激動,她本來也沒有什麼激動的心情,但她不能回憶,不能翻撿那些破破爛爛的傷口,每說一句她就疼痛一分,她極力控制著身體的顫抖但控制不住自己逐漸提高的音量,她冷冷的看著佟夜輝不間斷的說:“因為後來我終於有一天明白了,愧疚這個詞就不是為你這樣有野心的人造的,你所有的心思被野心,欲望,金錢,地位佔滿了,情意那玩意在你心裡稀薄的就像是一張紙一樣的東西。”

  最後的話語憾生幾乎是在嘶吼,憤怒讓她的血往上湧,眼前一陣陣發黑,其實她已經不想在繼續往下說了,但未完的話語由不得不讓她繼續,她稍微調整了一下氣息,語氣稍稍又平穩了一些繼續說道:“坐了五年牢出來,本來我已經沒有什麼念想了,可我出獄的時候你又來招惹我,你我趕我走,給我下跪,你騙我,最後又捅了我一刀,那時候我是真疼啊,我想朝你吼,別捅了,太疼了,可我連喊的力氣都沒有,你也一點都沒手軟,該捅 的還是照樣捅進去,我疼的快要瘋了,四處亂跑,要不是最後到了這座島上說不定就真的瘋了,我來了這裡後,稍稍清明了一些,然後我就跟自己說,既然老天要為難我,那我就乾脆閉上眼睛吧,我什麼都放棄了,什麼都不想了,我死心了,你明白嗎?夜輝,我死心了。”

  憾生疲憊的蹲下去,她耗費了心力說了這一段話,眼前已經出現了黑斑,她怕自己暈過去,只有蹲下,她弓著背看著地面指了指自己心臟的位置,繼續把最後的一點話說完:“我死心了,夜輝,這被你糟踐死了,沒有你了,也再也裝不下別人了,我認命了,你明白嗎?就打算這麼過一輩子了。”

  最後的最後憾生搖著頭無奈的說:“可你還來招惹我,你這些日子對我幹的那些事,讓我噁心,知道嗎?我餓噁心你!我不待見你!不想見到你,你懂嗎?”

  佟夜輝不知道是怎麼熬過憾生的那一長段話的,很久以來他一直拒絕去真正明白憾生遭遇過什麼,因為他害怕承受不了那種良心被折磨的痛苦,但這一刻,短暫的幾分鍾裡,憾生把它都翻撿了出來,赤裸裸的把它攤在他面前,於是他終於知道他一直逃避,懼怕的感覺是什麼了,那是凌遲一般的疼痛,憾生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刀一樣一刀一刀的凌遲著他。

  憾生蹲在地上兩只胳膊伸長了搭載膝蓋上,放棄,疲憊的姿態,大段的語言讓發洩,也讓她筋疲力盡,佟夜輝站在原地,眼裡是憾生一個突著蝴蝶骨的後背,他在清涼的海風裡大汗淋漓,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他驚慌失措的想要把憾生擁進懷裡,他怕她不見了,他怕她不要他了,而他也真的蹲下,從後面把憾生緊緊的抱住,帶著絕望的力量,他把頭埋進憾生的脖子裡眼淚順著憾生的脖子滴到地面上。

  他們無聲的擁抱,緊密的留不下一絲空間,只是他們朝著的不是彼此的方向,遠遠看去像兩個走到了絕路,迷茫的絕望的孩子。

  離著他們不遠處葉臻,葉權,莎莎一直看著他們,他們靜默著,悲傷的氣息似乎也傳到了他們這邊,看著他們忽然靜止了下來,葉臻拿過桌上的啤酒喝了一口,遙遙望著絕望相擁的兩個人,帶著一種複雜的心情說道:“他們兩個一個是情深不壽,一個是慧極而傷,一個看似多情實則寡情,一個看似寡情實則專情。”葉臻轉頭看葉權:“葉權,你懂了嗎?他們這種深刻的糾纏你一生能見到幾人?又怎能不去成全,不幫他們把糾纏的線理清?”

  葉權沒有回答,他站起身默默的走了出去,沉重的腳步,落寂的背影慢慢走遠一直消失在黑暗裡。

  莎莎望著那個方向也忽然說:“憾生是多麼的有勇敢,為了愛一個人,把自己毀滅的這麼徹底需要多大的勇氣和狠心。”

  兩個在塵世中翻滾了數十年,智慧的男女,望著同一個方向臉上的神色相似,唏噓中帶著回憶的失落,滿滿的惆悵,無處言說的遺憾。

  憾生帶著疲憊放棄的心情,無動於衷的任由佟夜輝抱著,很久以後她緩過勁來了,無力的對佟夜輝說:“佟夜輝,我累的很,我們算了吧,你饒了我吧。我這沒力氣了,是真沒力氣了,我的身體現在不好了,佟夜輝實話跟你說,我在監獄裡為你打過一個孩子,剛入獄的時候懷上的,沒檢查的出來,那時候我胖,自己沒發現,別人也沒看出來,懷了已經六個月了我有一天肚子疼的受不了去檢查才被查出來的,當時檢查出來就已經是死胎了,發現的時候孩子已經在我肚子裡死了快一天了,我是乾生的,熬了一晚上流了半桶血。出院後,在監獄裡沒有調養這一說,從那以後就落下的毛病,我現在是真的折騰不起了。”

  憾生如在說著別人的事情一般,慘烈的遭遇被她用一種平和冷靜的語氣表達出來,但她這樣比歇斯底裡的控訴更能感染人,佟夜輝覺得憾生終於最後在他的心臟處捅進去了一把刀,然後把它攪的稀爛。

  就在佟夜輝疼的冷汗淋漓的時候,憾生伸手推開了他,站起來,慢慢的走了出去。

  憾生走的很慢,機械的邁動著腳步,腳下步履虛浮,路燈把她的影子拉的長長的,單薄而孤獨,她走出去了一段距離佟夜輝才忽然緩過神來,踉蹌著腳步跟了上去,佟夜輝終於意識到憾生是真的不要他了,巨大的悲傷攢捏著他的心髒,疼痛中他從嗓子裡擠出帶著哽咽的腔調對前方的憾生喊著:“憾生,對不起,我錯了,我知道我錯了,我走的太遠了,想回頭找你可找不到了,你不等我了,你別不要我。”佟夜輝的是真正的哭了,眼淚鼻涕都留了出來,他此生最狼狽最真實的樣貌就在這時,憾生始終沒有回頭,他最後終於知道追上去也無望,絕望的靠在一盞路燈下,嗚咽出聲。

  憾生沒有停下腳步的往前走著,佟夜輝看不見的正面,臉上爬滿了淚水,那聲“憾生,對不起”她聽見的瞬間淚水奪眶而出,太多的情緒噴湧而出,她付出了整個青春,她經歷了五年的牢獄之災,終於這個男人跟她說了一聲:“對不起。”

  憾生的眼淚流的洶湧,她壓抑著聲音無聲的哭泣著,最後她越走越遠,渾身抽搐著,兩只手臂在劇烈的顫抖,就在她以為要控制不住自己就要崩潰的時候,前面的道路出現了一個轉彎,轉過彎道,路燈下葉權默默的站在那裡,靜靜的守候著她從那個轉角處走出來。

  憾生扭曲著面孔一臉涕淚交加,攤著兩只手臂以一種怪異的姿勢走到葉權面前,葉權默默的守著她走進,然後什麼也沒說輕輕的把她帶進懷裡。憾生終於放聲大哭出來。

  憾生很想對葉權說:“葉權,葉權你聽見了嗎?他跟我說對不起了。”可她的聲帶被哭聲霸佔住,她說不出來。

  葉權也很想說:“憾生,憾生,我該拿你怎麼辦?”他能如此真實的感覺到憾生那充斥著整個身體的委屈,悲哀,他也是同樣的失去了語言。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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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6 00:46:12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三章

  憾生和葉權又和好了,關係比以前似乎有親近了一些,將近半個月的時間,兩人基本都沒有出過這房子,葉權守著憾生默契的躲著什麼,兩人窩在屋子裡吃了睡,睡了吃,倒也自在的很。

  中午,兩人躺在一張竹席上睡午覺,中間夾著一只打著呼嚕的胖狗。

  “六年前的八月八日,我還請醫生破例把那位好心人的名字告訴我,好讓我紀念她。”

  “她叫什麼?”

  “她叫謝雲生。”

  成祖猛地抬起頭,正好看到家敏凝視他,成祖在剎那淚盈於睫。

  憾生低低的語調,這回她終於完整的把《來生》念給了葉權聽,當她的聲音落下,眨眨眼睛轉過頭去,睫毛上帶著一滴淚水,葉權正扭著頭默默凝視著她,那麼安靜的眼神,憾生朝他微笑,葉權問她:“小說叫什麼名字?”

  憾生輕輕的回他:“來生。”

  “來生。”葉權低低的重複,寂寞的把頭轉了過去。

  葉權望著頭頂湛藍的一小片天空:“憾生,跟哥走好不?”他的語氣輕輕緩緩的,陳述的口氣,對於答案他似乎渴望不大。

  “我家的房子很大,前面有一個庭院鋪滿了草坪,天氣的好的時候,我會和我家的杜賓在院子裡玩,灑水器打開時,周圍都是水霧,我還有棟度假屋,蓋在森林裡,房子前面是一個湖,後面有我小時候經常玩的樹屋,我很多年沒有去過了,我帶你去好嗎?”葉權望著天空如在自言自語,他停下話語,靜默的等候良久,再轉過頭去,果然憾生已經閉上了眼睛,不知是不是真的睡了,嘴角一個淺淺的笑容。葉權凝望著她片刻,無言轉過頭,一只手臂遮住眼睛,他的情緒,悶著,沉著,走不出去,下不了決心,得不到回應也無處述說。

  葉權睡不著,無聊的拿著漁具到碼頭上釣魚,空曠的海堤上隔著幾米就是一個釣魚的,全是中年以上的老頭,葉權找了個僻靜的地方,支好折疊椅,面朝大海,甩出魚竿,看著海面發呆。

    葉權甩出魚竿五分鍾後,一輛黑色的轎車在他身後停了下來,電能的發動機沒有什麼聲響,片刻的功夫後葉權的頭頂罩下一片陰影,他沒有回頭,一個人走到的他一邊,彎腰坐在海堤上。

     佟夜輝望著海平面,瞇著眼睛眼神虛無,葉權支著下巴,望著他的後背,似乎在研究他,兩人都沒有說話,良久後葉權忽然開口,語氣裡盡是鄙視的嘲諷:“我說你這人真是頑強啊,你不會是一直守在那房子外面哪個角落裡,一直跟著我的吧?”

  “你說的差不多,這些日子我一直守著那房子。”佟夜輝兩只手臂撐到身後的地面上,望著天際翻飛的海鳥毫不忐忑的承認了。

     葉權嗤笑出聲:“我可不是我哥,什麼都可以拿來做交易。”

  “葉權,你帶不走憾生的,只要知道我在這裡,她是哪都不會去的。”佟夜輝說的不急不徐,悠悠遠遠的聲音裡藏著一種複雜的情緒。

  不知道為什麼葉權覺得佟夜輝說的是對的,他隱隱約約能明白憾生的心情,他沉默了,很久以後,他帶著好奇的心思問佟夜輝:“佟夜輝?你為什麼會回頭?你這樣的人我見得多了,你正常的反應不是應該把你那段背信忘意的發家史,挖個坑埋了,連著你對不起的人和事讓它一起爛掉嗎?”

  佟夜輝轉頭,看著葉權的目光複雜,然後他緩緩的說:“我那樣幹過,但是後來我以為憾生死了,相信我,那段日子我經歷的心情無法用語言給你描述,如果你經歷過至關重要的人的死亡你就會知道,死亡對人的心靈衝擊是多麼的巨大,因為我們生活在一個處處偽裝的世界裡,人連自己都在欺騙,而死亡是不能偽裝的,死了就是死了。我可以這樣告訴你,如果我在二十歲的時候認識了一個女孩,然後欺騙,利用,背叛了她,我對憾生做過的事情如果是對別人這樣做了,我可以肯定自己是不會回頭的,但是憾生不一樣,我和她九歲就認識,我們一路長大,她對我來說代表了太多東西,我跟你解釋不了,解釋了你也理解不了。”

  葉權再度沉默,思索的目光盯著佟夜輝,有那麼一會後他又問:“你對憾生好過嗎?我是說你們小時候。”

  “沒有。”佟夜輝回答的迅速而直接。

    “為什麼?”

   佟夜輝坦然,毫不做作的隱藏:“因為她小時候又胖,又難看,還不會說話,周圍沒有喜歡她的人,我那時候還小就知道不能站在大眾觀點的背立面,我們從小就是物質友情的交換,可她一直纏著我,從來都沒走開過。”佟夜輝說道這裡眼神裡帶著回憶,自嘲的笑了一下。

     葉權皺著眉頭看他,口氣裡充滿的鄙夷:“你這種人,說你沒有人格都是客氣的。”

  佟夜輝整個轉回身體面朝著葉權,坦然道:“在憾生面前,我確實是一個卑賤到了連具備最基本的人格都談不上的人,但是我想回頭,葉權。”他說的很認真。

  葉權瞇著眼睛問他:“你是內疚嗎?”

  “有一部分是因為這樣的。”

  葉權嘴角微微牽動,他說:“佟夜輝,你今天舔著臉貼上我,不就是想讓我像我大哥一樣為你和憾生牽線搭橋嗎?讓你演一出浪子回頭的戲碼嗎?你說的動聽想回頭,也不想想這世間的事情在時過境遷以後你想回頭,還是原來的樣子嗎?你想過憾生稀罕你的回頭嗎?你想過我可以把憾生帶走,讓她過一種新的生活嗎?”

  葉權的話讓佟夜輝低下頭去思考,片刻後,他抬起頭,望向葉權的眼神沉穩,語調有力,充滿說服力他說:“葉權,我不為自己辯解,只想你能想到:一個人在二十歲和三十歲的時候心境是不一樣的,再有,純粹的愛情會被時間沖淡激情,對一個男人來說摻雜了愧疚的感情更加的堅固,還有,有你永遠也不能給憾生真正的治癒,她所有的損害,都是我給的,只有我,一生都會被她守在心裡,她傷的有多厲害,就會記得我有深刻,能夠讓她有機會在今後能過上正常生活的只有我。最後,憾生會老,她老了以後怎麼辦?誰能讓她不孤獨,不寂寞?她終生的不平由誰來補償她。”

  佟夜輝說完後,葉權把身體靠近椅背裡,瞇著眼睛研究他,半晌後他說:“佟夜輝,我不得不承認你的話很有說服力,但是我還是想把憾生帶走,你會怎麼辦?”

    佟夜輝搖搖頭,清淡的說:“你帶不走憾生,她有案底,光辦簽證我就可以把她攔住,你們的家族勢力還伸不到國內來。還有我也可以告訴你,我可以用盡一切手段讓她回頭,我可以斷了她所有的生活來源,讓她無處安身,走投無路,人可以在命運面前不低頭,但是一定會對生活妥協。”

  葉權忽然就笑了,“人可以在命運面前不低頭,但是一定會對生活妥協。”他自嘲的無奈的笑著重復著這句話,然後他不再看佟夜輝,彎腰開始收拾漁具,顯然是不想再繼續談話了。

  佟夜輝也站起身,他望著葉權的背影妥協安撫的語氣:“葉權,你以後會戀愛,結婚,會有自己的生活,你有你既定的生命軌跡要走,而憾生只能是你生命裡的過客,你覺得她很特別,但你不能真正插入她的內心,而她也不想進入你的生活,這些是無論你擁用多麼大的恆心都跨越不了的。”

  葉權收拾完東西直起身,他面對著佟夜輝道:“佟夜輝,你這人身上擁有一種勇敢的野心,和執著的氣魄,身為男人,在某種程度上來說我有些理解你,但是我還是非常非常的討厭你。”說完他轉身留給佟夜輝一個背影,直直的走了出去。

  佟夜輝在他身後輕輕笑了一下,他忽然朝著要走遠的葉權大聲的喊道:“葉權,幫我住進憾生的房子裡吧,就當是幫幫憾生。”

  葉權猛然回頭,他瞇著眼望著佟夜輝站立的方向,他慢慢的把右手握拳舉到胸前,稍一停頓,然後忽然堅定的豎起中指,最後,他一點都不拖泥帶水的豁然轉身走遠了。

  日子在沒有壓力的情況下,忽忽的往前走著,憾生窩在自己的房子裡不怎麼出門,她和葉臻不怎麼再打交道,屁股在持續的餐後散步的折磨下似乎是瘦了一些,莎莎最近不來了,那一對熟男熟女的露水姻緣似乎散去了激情,葉權還是老樣子,他似乎經常開開心心的,帶給憾生一種愉快的心情,但憾生轉過身去的時候也會感覺到他投注在自己身上寂寞目光,憾生能感覺到她和葉權的緣分也要盡了。

  半個月後的一天,例行的午休時間,葉權躺在憾生的身邊,摸摸索索的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紙遞給憾生,臉上是極不情願的表情,他嘟嘟囔囔的說:“那個,憾生,我給你找了個房客,他出的價錢很高,那個,回來我們要是走了,你不也是寂寞嗎?我就做主給你答應了。”

  葉權遞過去的是一紙房租合同,裡面還夾著一張支票,憾生看見支票上佟夜輝的名字,什麼也沒說,把紙張連同支票疊好,揣進了褲子口袋裡。
  
  憾生知道葉權是要走了,她把頭靠向葉權的肩頭:“葉權,最近我老是肚子疼吶。”忽然冒出來的一句不著邊際的話,婉轉的話語,挽留的語氣。葉權明白。

  他們都知道,其實他們是誰也留不住誰的,憾生這種婉轉的挽留只是片刻的惆悵的心情罷了。

  葉權低低緩緩的說:“憾生,別太跟自己倔知道嗎?以後要是覺得實在憋屈了,就給哥打電話。”

  憾生把頭扭到一邊,淚水充盈上她的眼眶,她這一生沒有人這樣囑咐過她,只是片刻間她眨掉眼裡的淚水,轉回來,嗤笑一聲:“你是我的騎士嗎?”

  “我想做你的王子。”葉權低沉的寂寞的語氣。憾生再無聲息。

   第二日清晨,憾生被窗外的鳥鳴聲吵醒,樓下傳來來回上下樓的走動聲,院門開開合合的聲音,悶悶的吵雜聲透過門板傳過來,憾生起床,換下睡衣走出房門,她站在樓上望向自家的院子,兩個打扮像是公司職員的年輕人正往外搬著一些文件和辦公用具,葉臻住進來後這些東西也是被人陸陸續續的送進來了。

  葉權從院門外走進來,和樓上站著的憾生目光對在一處,他們沉默的對視良久,憾生幽靜深邃的目光下,葉權艱澀的開口:“憾生,我們要走了哦。”

  憾生看著他沒有說話,葉權又說:“對了,你的新房客也來了,他今天就會住進來。”

  佟夜輝像是應景一樣,正好從院門裡走進來,出現在葉權的身後。

  佟夜輝仰頭望向憾生,三人在一條直線上,憾生看著葉權,伸到欄桿外面的手臂忽然垂了下去,那一刻她覺得自己失落了一樣東西,但具體是什麼她又想不明白,所以也無從找起,只留下一片巨大的失落感和茫然的心情。

  憾生送葉權他們去機場,佟夜輝不用人招呼自己也跟著他們的車去了,一路上憾生拉著葉權的一個衣角,到了機場也不鬆手,她像個孩子一樣傻氣執著的行為沒有人笑話她,包括葉臻在內都用一種憐惜包容的目光看著她。

  葉權一路也沒有說話,始終微笑的看著憾生,眼神溫暖,憾生專注的看著他的笑臉,一遍一遍的要印在心裡,她知道她留戀著葉權給她的那些溫情,她捨不得他走,她也不覺得自己行為丟人,她從來都是一個自我隨性的人。即使人們的眼光總是鄙夷的,但她還是勇敢的表達著,她不夠圓滑但她是最真實的。

  臨到分手的那一刻,一個關口就要把兩人分隔在地球的兩端,在人流裡,在人們注視的目光下,葉權把憾生擁進懷裡,他們用力的擁抱對方,葉權在憾生的耳邊說:“憾生,跟哥走吧。”

  憾生的心裡湧上瞬間的衝動,那一刻她真的就想隨著葉權走了,但下一秒鍾,兩個相擁的人,被關口一內一外的兩個男人分別抓著他們的肩膀硬把他們扯開了。

  被扯開後的兩人,葉權臉上掛著大大的笑容,憾生眼裡閃動著淚光,葉權一邊倒退著走一邊對著憾生說:“憾生,我喜歡你,憾生,再見。”他沒有出聲,用的唇語,靜默的無聲的,憾生看懂了,她的心臟再次被一種鈍痛襲擊。

  葉權一直倒退著微笑著,漸漸就要消失的葉權,憾生的眼前出現第一次見到他時的場景,葉權站在瓢潑的大雨裡,筆挺的身姿,英俊的面容,狡猾的微笑,他說:“小姐,你好我走到這裡正好趕上大雨,不知可否冒昧的借您的房子避雨?”當時他們不認識,當時她覺得他有些不正常。憾生的眼淚忽然就噴薄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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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6 00:46:23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四章

    葉權走了,在一個憾生措不及防的清晨,葉權這種有意或者無意的做法,留給憾生的是巨大的失落感,以及需要長時間來愈癒合的惆悵。

    憾生坐佟夜輝的車回到島上,兩人一路無話,到了狹窄的巷子裡,車子開不進去,兩人下車一前一後的走到房門口,憾生推開院門,空蕩蕩的院子,如很久之前的寂寞,那時候心裡總是很平靜,今時今日卻忽然不能忍受

    憾生轉身從口袋裡掏出昨日葉權給她的房租合同連同支票一起遞給佟夜輝:“你走吧。”她冷淡的說。

  佟夜輝矗立不動,他搖頭:“我不走。”

  憾生聚不起心力來和他戰鬥,她黯沉著目光說:“我們是不死不休的局。”

  佟夜輝目光平靜的如一潭湖水,他點頭:“我知道,我陪著你,這回我不逃跑了,會一直守著你。”

  憾生的心情惡劣到極點,她邁步入屋,屁股從她推開門就嚎叫著撲到門口,她也不管了,直直的走上二樓回了房間。

  佟夜輝目送著憾生離開,彎腰抱起胖狗,摸摸它的鼻子,逗弄著糾了一下它的尾巴,胖夠好奇的看著他,他朝它笑笑說:“走吧,給你弄點吃的去。”

  佟夜輝從餐廳裡找出狗糧餵了屁股,樓上的憾生毫無動靜,他在房子裡自由的行走,微笑的看著胖狗吃東西,屁股是個會看臉色的,知道佟夜輝是個好相與的,馬上就狗腿著跟他黏糊上了。

  憾生回房就悶頭大睡,她以為自己會睡不著,可沒想到會一覺睡到肚子餓醒。

  憾生睡醒已經是正午過了一點,她忽然想起屁股,下樓去找,屁股在廚房門口,腦袋埋在它的專用飯盆裡大吃,聽見憾生的腳步聲也就是腦袋往她那邊側頭一下。

  廚房裡傳出陣陣不太有節奏的切菜聲,憾生走到廚房門口,佟夜輝的一個背影,他正在切菜,專注的神態,笨拙的動作,看得出不太熟練,憾生倚在門框上看了他很久帶著久遠的記憶,心情復雜,她忽然開口說:“你會做飯了?”

  佟夜輝的切菜的動作猛的一頓,他轉過身,臉上一點點的羞愧的笑容:“還不會,但我很快會學會的。”

 憾生皺眉望著他,複雜而難過的神情,曾經的這個人在她的面前是多麼的高高在上。

  佟夜輝看著憾生道:“我看見冰箱裡有一盆煮熟的拌飯,想著應該是狗糧,所以剛剛熱給它吃了。”

  憾生沒吭聲,轉身走了,佟夜輝朝著她的背影提高音量說:“憾生,別又睡了,一會我叫你吃飯。”憾生腳步不停沒有回頭。

  憾生知道佟夜輝是個特別聰明的人,只要他想學的東西,上手都會比一般人要快,一頓飯雖然賣相不佳,口味倒是也還過得去,至少在正常可以入口的范圍內。

  他們的飯桌依然擺在回廊下,憾生胃口不佳,挑挑揀揀的吃的無精打采,她不看佟夜輝,佟夜輝卻緊緊的盯著她。

  “你先忍耐一兩次,以後我會做好的。”佟夜輝帶著歉意的語調,輕聲說。

  憾生抬眼望他,她的眼神有點無奈,也有點厭煩:“你說你這又是何必?”

  佟夜輝睡下眼皮:“憾生,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我找不到別的能夠接近你的方法。”

  憾生有一瞬間的憤怒,她很想說:你接不接近我,你想幹什麼和我有什麼關係?但她出口的那一刻還是忍住了,因為她知道她和他說不通,這人自私是他的本性,他本能的欲望支配著他所有的行為方式,而且他從來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能伸能屈,又有絕對的恆心和毅力。你休想通過你的語言改變他的思維方式。

  憾生扭頭看向院子裡,門口傳來“啪嗒”一聲,她看過去,一朵開敗了的廣玉蘭落在地面上,巨大的花朵開到極致殘敗了,落下枝頭,秋天來了,葉權走了,在這個陽光格外艷麗的盛夏裡,他為她帶來了生命中唯一的溫暖,然後又匆匆的離去,他曾經給了她多少溫暖就留給她多少的惆悵。

  憾生最後一點胃口也盡失,眼前所有的景致都讓她心裡空落落的,她失落的拋下筷子,無聲的起身扭頭離開了。

  佟夜輝看著桌面上的碗碟,半垂下眼簾,半晌後他扭頭看向旁邊唯一的活物,屁股腦袋搭在兩只前爪上趴在那裡迷茫的看著他,佟夜輝對它笑笑,一點點寂寞苦澀的笑容。

  一個下午憾生在房間裡沒有出來,兩人在晚餐的交集依然是不鹹不淡的,憾生不想說話,佟夜輝也是無語,這房子裡又恢復了三個月前的沉寂。

  吃過晚飯,憾生照樣躲回房間裡,佟夜輝收拾了衛生,從廚房出來,看了看樓上憾生緊閉的房門,轉身抱起胖夠出門散步去了,他以前守在這房子外面的時候,他無數次的看見葉權和憾生帶著胖夠散步,他希望延續這種行為,他有足夠的耐心和時間來等待憾生的參與進來,他曾經妒忌著葉權在憾生身邊的位置,而他想取代。

  入夜的時候,下起了雨,淅淅瀝瀝的下的不大,這一年的第一場秋雨,潮濕的空中帶著絲絲的涼意,零落的雨滴砸在屋頂的瓦片上,“叮叮咚咚”的聲音,空曠而單調。

  憾生推開房間裡的窗戶,黑幕一般的夜空下,院子裡沉沉的死寂,門口的廣玉蘭徹底的敗落,白慘慘的一朵朵殘花,被風四散吹落在院子裡,憾生靜默的望著一個方向,空白的眼神,清晰的記憶,那個眼神單純的大男孩,歡騰的笑語,分別時用力的擁抱,溫暖的體溫,那是她生命裡收到的最灼熱的溫度。

  樓下的回廊裡,一閃一閃的一點點猩紅的光點,客廳的門口佟夜輝靠著牆壁,抽著煙,靜默的仰望著漆黑的夜空,一只胖夠慵懶的趴在他身邊。

  這個院子裡此刻的景象,像是一部黑白電影的長鏡頭,黯沉的畫面,沉悶的的基調。

  夜深的時候憾生下樓去找屁股,拉開房門,地上一雙棉布脫鞋,她在這房子裡的時候大部分時間都習慣光著腳。

  憾生望著腳下的拖鞋,她停在那裡看了片刻,然後伸腳穿了進去。

  樓下的回廊昏昏暗暗,只有一點客廳裡透出來的昏黃的燈光,憾生的腳步輕微,佟夜輝靠著牆,曲起一條腿,拿著煙的手臂搭在膝蓋上,扭頭看著憾生走來的方向。

  憾生走近,靜默的眼神望著佟夜輝,佟夜輝仰著頭看她,兩人的目光碰在一起,幽幽靜靜的沒有波瀾。

  佟夜輝說:“要坐一會嗎?”憾生不置可否,佟夜輝又接著道:“你等一會。”

  掐掉手裡的煙頭,佟夜輝迅速的起身,他進到客廳裡,拿了一個沙發墊子出來放在憾生的腳邊:“坐吧,地上涼。”他說。

  憾生在沙發墊上坐下,順手從一邊拿過佟夜輝的煙,抽出一顆點上,她深深的往肺裡吸了一口煙霧,尼古丁的味道讓某種沉重的心情得到鎮靜和緩解。

  佟夜輝在憾生的身邊坐下,兩人一同看著院子的方向,久久沒有出聲,後來一顆煙幾乎要燃燒到盡頭的時候,憾生悠悠緩緩的開口:“你說你這又是何必?不好好的回去過你的日子,鮮衣怒馬的,少年意氣風發,多好,何苦來我這裡找憋屈。”

  佟夜輝的臉隱沒在陰影裡,他的聲音也仿佛是覆蓋著一層布帛,悶悶的沉沉的,他說:“想走來著,但走不開。”

  憾生在他說話的功夫掐滅手裡的煙頭,又重新抽出一顆點上,她低低的笑了一下說:“有什麼走不開的?你以前不也把我趕走過嗎?我要是如你的願,在國外好好的活著,你不也是能好好過一輩子嗎?”

  佟夜輝看著前方說:“或許吧,但我現在很慶幸還能坐在這裡和你說說話,我覺得這樣的日子比我之前過的任何一天都舒坦。”

  又是一支煙的沉默,最後憾生把煙頭掐滅以後,深吸了一口氣說:“佟夜輝,我不管你想幹什麼,反正我是沒有什麼東西能再給你了。”

  憾生抱著屁股站起來,佟夜輝抬頭看著她:“我不要你給我什麼,我能守著你就夠了。”

  憾生無聊的笑笑,抱著屁股轉身往回走:“隨便你吧。”她丟下這樣一句話,慢慢走著上樓了。

  佟夜輝一直看著她背影消失,最後腳步聲也消失在一聲關門的後面,四周又恢復了一片死寂。

  在混混沉沉的空間裡佟夜輝不知坐了多久,周圍除了越來越大的雨滴聲,再無其它的聲息,他悶沉的坐在那裡,身子沉沉的不想起身,直到樓上忽然傳來一身重物落地的悶響,他豁然抬頭望向憾生的房門。

  憾生房門的窗戶一片漆黑,悶響過後,屁股一陣瘋狂的吼叫傳來,在這個雨夜裡格外的恐怖,震懾人心。

  佟夜輝在瞬間一躍而起,他瘋狂的往樓上跑,心臟一下緊似一下的跳動,巨大的恐懼和心慌充斥著他的身體。

  憾生的房門是反鎖的,裡面的屁股叫的越發的狂躁。

  “憾生!”佟夜輝在門外大叫。裡面沒有任何回應。仿佛有一只手在用力的纂緊他的心臟,巨大的恐慌,他往後退了兩步一腳踹在房門上,這房子原來的主人修建房子的時候頗講究質量,實木的門,高級的銅鎖,佟夜輝一腳踹下去,門板發出一聲悶響沒有什麼動靜,他往後再退,再踹,來回幾下,裡面除了胖夠的吼叫,沒有一絲人聲,他越來越慌亂,下腳的力量也越來越大,門鎖終於有點鬆動,最後一腳,慌亂中一腳踢在門鎖上,他也是光著腳的,房門應聲而開的時候,他的右腳上也冒出了鮮血。

  屋內一片黑暗,只聽見屁股越來越狂躁的叫聲,佟夜輝上前一步邁進門內,伸手在牆壁上找到開關。

  屋內燈亮的瞬間,佟夜輝經歷他一生最慘烈的景象,屋裡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憾生趴在地上,仰著頭,白紙一樣的一張臉,汗水細細密密的布滿她的整張臉,額頭前的頭髮全濕了,貼在臉頰上,她身後的床鋪橫陳著大片的血跡,望著佟夜輝的眼神還是清醒的,晶亮的眼睛裡一種生命力在做最後的燃燒。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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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6 00:46:44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五章

  佟夜輝的心臟停跳了幾拍,“憾生。”他的聲音顫抖著,走上前去把憾生的身體翻過來,上半身抱進懷裡,憾生的身體下一灘暗紅的血液,藏藍色的睡褲從褲腰開始到膝蓋浸泡在血水裡。

  佟夜輝的腦子被看到的景象震的“嗡嗡”的響,他的視線在瞬間變得模糊,撥開憾生臉頰上濕髮的手指抖動的不受控制,他望了一眼憾生虛弱的臉,巨大的心痛,哆嗦的音調:“你這是怎麼了啊?”

  此時的憾生虛弱的只能張著嘴“呵呵”的喘氣,這樣的疼痛她曾經經歷過,那時她還年輕,二十出頭最好的年紀,身體強壯,那個夜晚,窗外漆黑的暗夜,血液滴滴答答的落在鐵皮桶裡的聲音,頭頂的手術燈刺眼的光芒,牆壁上冰冷慘白的顏色,還有那身體裡的寒冷是她這一生最頑固的記憶。

  憾生對她的處境有所感應,她望著佟夜輝的眼神,說不出的複雜,虛弱的復雜的也是無奈的,她“呵呵”著說不出話來,閉上眼睛,兩行淚水順著眼角滑落。

  佟夜輝全身顫抖著,狠狠的印在憾生眼角的嘴唇失去了血色。

  佟夜輝把憾生背到背上,一邊往外走,一邊掏出手機打120(中國大陸急救電話),他地址報的還算清晰冷靜,手在不停的顫抖,一路走出去,地上一串的血腳印。

  一路從樓上到樓下,感覺不到憾生身上一點的溫度,她的兩只手臂直直的搭落在佟夜輝的肩膀兩邊,隨著他的走動來回晃動,佟夜輝下了回廊,奔進雨裡,“光噹”一聲巨大的開門聲,佟夜輝赤腳踏上門前的台階,屁股嚎叫兩聲跟著跑了出去,片刻後淒涼的狗叫聲越來越遠去,留下一扇洞開的木門在風雨中來回擺動,發出空洞的“吱呀”聲。

  佟夜輝覺得這是他一生中走過的最漫長最艱難的一段路,黑幕一般的天際暗沉沉的籠罩著整個世界,沒有聲音,絕對的寂靜,他的腳板拍在水泥地面上的“啪啪”聲充斥著他的耳膜,大雨遮住了前路的視線,什麼也看不見,壓抑到絕望。

  憾生已經沒有任何聲音了,剛才還能感覺到她在他脖頸處的呼吸,似乎也越來越似有似無,“憾生。”

  “憾生,你別睡著了,我們等會再睡,你以後想怎麼睡都行,現在千萬不能睡了,求你了。憾生,憾生。”憾生毫無聲息,佟夜輝的聲音越來越微弱,越來越失去了底氣。

  佟夜輝知道道這條路為什麼會這麼長,終於拐出背街的小巷,前面是一條長長的陡坡,路的盡頭還是看不見救護車的身影,也聽不見鳴笛的聲音。

  “憾生,憾生。”佟夜輝又試著叫她,得不到任何的回應,他好像已經有一會沒有感覺到憾生的呼吸了,腳步在瞬間有些凌亂,終於走到坡道中途的時候被絆了一跤。

  佟夜輝摔倒後被衝擊力的慣性翻滾出去了兩圈,他的身後一聲悶悶的響動,等他再爬起來的時候,憾生歪著身子躺在路面上,昏黃的路燈投射在她身上,不見一絲動靜,不知是死是活,佟夜輝覺得心都要裂開了,他連滾帶爬的到了憾生身邊,他捧起她的頭,她的頭歪落到一邊,佟夜輝不敢去摸她的心臟,他恐懼著,大雨中他把憾生緊緊摟進懷裡,他覺得他也要死了,他疼的要死了。

  再次把憾生背在背上,他這一生從來沒有放棄過,也從來沒有絕望過,可是這個時候,他終於明白這世界上還有命運這個東西,還有因果這個東西,他一步一步的走著,步步血跡,步步絕望:“憾生,你別死,你死了,我怎麼辦?”他終於嗚咽出聲。

  憾生知道自己怕是不行了,她一直有點恍恍惚惚的知覺,身體裡的血一直沒有停止流過,失血帶走了她的生命力,疼痛似乎已經感覺不到了,她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因為她清晰的聽見了佟夜輝的哭聲,她覺得身體裡充斥著巨大的疲憊,她用最後的一點點力氣,晃了晃手臂,她想給佟夜輝擦擦眼淚,但是實在沒勁了,她把嘴唇湊到他耳邊,咬上他的耳垂。

  佟夜輝一下子僵立在原地,“憾生。”不是喜悅的心情,心酸的疼痛,他的眼淚沒有停止過。

  憾生呵著氣,虛弱到極致的聲音:“別哭。”在死亡面前那些愛恨都能放下了,佟夜輝還是那個年輕的陪著她一路長大,給了她最多幻想和激情的那個大男孩,她最最深愛的人。

  滂沱的雨拍打在兩個人身上透徹心骨的冰冷,淒涼的絕望,佟夜輝僵硬著身體望著前方的面孔,英俊蒼白,那是讓憾生癡迷了半生的一張臉。

  憾生手臂落下去的瞬間,遠處終於傳來救護車鳴笛的聲音,閃爍的紅燈,在暗夜裡帶著希望,漸漸靠近。

  救護車的的後車門洞開,明亮的白光,炫目而光明,有人把他們分開,憾生被放到擔架上推上車,佟夜輝機械的看著,本能的追隨著她上了車,周圍亂哄哄的嘈雜人聲,伴隨著淒厲,狂躁的狗叫聲,有個年輕的女聲,尖利的聲線:“這狗是怎麼回事?”

  佟夜輝看著胖狗在車廂下來回的跳躍著,它太胖了跳不上來,急躁的狂叫著,佟夜輝本能的勾出半個身體,一把揪住胖夠的後背的皮膚,一把把它抓了進來,車門在屁股的尾巴後面堪堪“碰。”的一聲合攏。

  屁股上了車就安靜了,蹲在佟夜輝的腳邊,望著憾生,老老實實的不吭聲,車廂裡一片忙碌,穿白衣服的人探測憾生的呼吸,檢查她的瞳孔,測量她的血壓,最後還在她的鼻孔上插了一根管子,佟夜輝知道他們在給她吸氧,他機械的看著,目光麻木,他看見憾生的頭偏到一邊,軟軟脖頸,沒有一點的生氣,眼睛半開半合,望著他的方向,似有如無的好像有一點點神采在裡面流動。

  佟夜輝不敢確定,他悄悄的伸出手握住憾生在他這個方向的手掌,憾生的手冰冷,一根手指微微在他的手掌裡動了一下,那麼輕微的顫動,佟夜輝感覺到了,他那一瞬間有著巨大的喜悅,他抬頭,對著對面的白衣女孩恍惚的笑著說:“她還活著。”

  那一瞬間,所有人忽然停下動作,一車的靜默,女孩微微愣了片刻,朝他安撫的笑了笑,拿過一個夾子埋頭記錄著問佟夜輝:“病人的姓名,年齡,有什麼病史嗎?”

  佟夜輝被問住了,沉默了片刻才虛弱的說:“莫憾生,28,病史不知道。”

  女孩抬頭看了他一眼:“你知道她有什麼藥物過敏嗎?”

  “不知道。”依然是不知道,佟夜輝的心臟被抽打著。

  這會女孩看他眼神是用瞟的了,不耐煩的語氣:“那你和她是什麼關係?”

  什麼關係?佟夜輝再次沉默,憾生和他是什麼關係,太多的關係了,最後他說:“她是我的愛人。”他以前不想承認的,後來不敢承認的,從來沒有拿到人前說過的,他虧欠憾生的,其實也就是愛人這兩個字,他的雙眼矇上一層霧氣。

  女孩再度抬眼瞟向對面的男人,英俊的五官,挺拔的身材,精致的穿著,卻神情呆滯而虛弱,赤裸的雙腳下還有血跡在流淌:“她是什麼時候出現症狀的?距離現在有多少時間了。”

  “我不知道她什麼時候開始的,從我發現她到現在大概有二十分鐘了。”佟夜輝機械的回答,然後他忽然想起,抬起頭,急迫的道:“她跟我說過,大概六年前她流產過,孩子六個月大是死胎。”女孩看他一眼,埋頭記錄著。

  “你們最後一次房事是什麼時候?”

  “大概兩個月前。”

  “她末次月經是什麼時候?”

  “不知道。”

  “最近身體受到過劇烈的撞擊嗎?”

  “沒有。”

  兩人一問一答間,單調而空泛的聲音,

  最後佟夜輝問女孩:“她是什麼病。”

  女孩望著他的眼睛裡帶著幾分同情:“現在還不能判定,流產,宮外孕(子宮外孕)都有可能。”

  佟夜輝知道什麼是流產但不不了解宮外孕,他帶著不確定的恐懼低聲問女孩:“子宮外孕會怎樣?”

  “會死人的。”女孩的目光望向別處,語調輕微。

  佟夜輝耳邊跑過巨大的轟鳴聲,握在手裡的憾生的手掌毫無動靜。

  車子跑到醫院的大門停下,車門被豁然打開,一群人擁上來,憾生被抬下車,佟夜輝被迫放手,一群人又擁著病床往醫院大門裡走,憾生躺著的病床旁邊伸出的金屬支架上吊著的輸液瓶,一晃一晃的。

  人在高度緊張恐懼的時刻其實無法表現出太多表情,佟夜輝神情麻木的一路跟隨。留在掌心的溫度一直是冰冷的,他一直沒有把憾生的手攥出溫度來。

  醫院是個奇妙的地方,時間和空間全部是安全的白色,像白色才能顯現出原有的骯髒和污穢。白色能讓人覺得清潔,可是看久了卻覺得猙獰。什麼也沒有,空空的,讓人覺得靈魂提前出竅,不知是不是這裡總是迎接死亡的地方,陰氣重,空氣也總是陰冷一些,佟夜輝坐在手術室外的休息椅上,僵硬的腳踩在地面上,一股股的冷氣從腳底一直竄遍全身,屁股蹲在他一旁的椅子上,眼睛巴巴的望著剛剛憾生被推進去的大門。

  佟夜輝望著腳下的地面,表情肅穆,剛剛一陣的慌亂,憾生被確診為宮外孕,被緊急推進了手術室,佟夜輝不了解宮外孕到底是怎麼回事,但他知道他在無限的接近死亡,是生,是死,全憑從裡面走出來的醫生的一句話,他一直不太認為這世界上存在著所謂的公平這這回事,但現在他終於知道,這個世界還是存在著某些平等的,比如死亡。

  佟夜輝不明白為什麼他總是會讓憾生如此的悲苦,慘烈,以前的他總是肆意的,無所顧忌的,他認為他掌握了這個世界的生存規則,肆無忌憚的掠奪揮霍著一些東西,但現在他想回頭了,他想去珍惜她了,可依然是弄到了如此的慘烈的地步,直到現在他才恍恍惚惚的意識到這個世界冥冥中還有一種叫命運的東西是他抗拒不了的,這個冰冷的雨夜刺骨的寒意和絕望的恐慌成了他今後的人生中最頑固的記憶,每每的回憶都會從骨頭裡生出冰冷的寒意來。

  憾生在清晨醒來,白色的床單,白色的牆壁,滿眼空白的乾淨,開著的窗戶外面有鳥鳴聲,掛著綠葉的樹枝伸展著枝椏,佔據著窗戶一覺的視線,昨夜一夜的雨水,天亮後天空又放晴了,雨後的晴天陽光格外溫暖明媚。

  憾生的腿邊埋著一個黑黑的腦袋,她知道那是佟夜輝,身體還疼著,喘氣都虛弱,她默默的看著那顆腦袋,很久後伸出手輕輕碰了碰他的髮梢,她對他恨的模模糊糊,而愛的卻清清楚楚。

  憾生說不上自己是什麼心情,不心疼他,卻愛著他,她把手掌插入他濃密的黑髮裡,用力的纂緊,狠狠的撕拉,然後又慢慢的放開,輕輕的撫摸,眼淚滑下她的眼眶。

  一只手掌伸到頭頂拉過憾生的手,埋在自己的臉下,他親吻著那只沒有溫度的手掌,啃咬著,咬出一個個的牙印,然後又挨著個的去用嘴唇撫摸,最後又把眼淚鼻涕都一起擦在上面,像個任性的孩子,而憾生之於他也像個母親,他傷她棄她,最後還是要去找她,她恨他,怨他,轉過身去背對他,但最後還是要把他擁進懷裡。

  “我是流產了嗎?”憾生氣息微弱的問佟夜輝。

  佟夜輝還是將臉埋在她的手掌裡,很久以後,悶悶的聲音:“不是。”他抬起頭,眼睛還紅著,兩只手顫抖的忽然就俯身,凶狠的親吻上憾生的嘴唇,憾生啟開雙唇,縱容著他。

  很久後,佟夜輝終於離開,巨大的後怕讓他的聲調發顫:“你是宮外孕,輸卵管破裂了,你差點就死了,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憾生扭頭,望向窗外,失落的眼神,她只是想著:“又一個孩子沒了。”從來無緣的孩子,說不出的心情。

  憾生再轉過頭時,忽然就皺著眉說:“你怎麼老了?”在憾生眼裡佟夜輝還是那張臉,雖然熬了一晚上,神色是憔悴一些,但就是看著眼角眉梢不對勁了,一股風霜之意隱隱在這張臉上出現痕跡。

  佟夜輝跟不上憾生的思路,一時愣在那裡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憾生卻煩躁的抬抬手說:“快去收拾一下,去弄乾淨了再來。”

  佟夜輝愣愣的看著憾生,抹了一把自己臉說:“一會再去。”

  憾生皺眉:“你是怕我死了嗎?”

  佟夜輝好脾氣的給她掖好被覺,溫聲道:“你再睡會吧,你睡著了,我就去收拾。”

  憾生抿著嘴角凝視他,佟夜輝讓她看,哄著她:“不生氣行嗎?看不見你我會害怕。”

  憾生終於妥協的閉上眼睛,黑暗最終奪走了她的意識,佟夜輝握著她手不敢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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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憾生沉進黑甜鄉裡很久,久到當她又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外面又是清晨的時光,久到佟夜輝幾次找醫生來確定她的情況,醫生告訴佟夜輝,她其實只是睡著了,整整24個小時的毫無原因的昏睡。
  
  憾生醒來精神明顯的好了很多,沒有夢境的沉睡,多少年沉積下來的疲憊,當她放下後終於得到了完全的休息。
  
  憾生再次醒來看見佟夜輝,他明顯乾淨整潔了很多,坐在她床頭的椅子上,眼睛望著她,看見她慢慢的睜開眼,臉上是鬆了一口氣的表情,露出一個虛弱而疲憊的笑容。
  
  “憾生。”他湊過來,仔仔細細的看著憾生的臉。憾生靜默的由著他看著,她知道他在害怕著。
  
  “我渴了。”很久後憾生啞著嗓子說。佟夜輝起身前俯身在憾生的額頭親吻一下,他閉著眼睛,嘴唇貼著憾生的額頭,無限悲傷的情緒扼腕住他的心臟。
  
  佟夜輝把憾生的病床搖起來,湊過身來給她餵水,憾生做了開腹手術,不能馬上進食,只能喝一些水和進一些流食。佟夜輝用小勺一點點的餵到憾生嘴邊問她:“睡得好嗎?”
  
  憾生點點頭,問他:“我睡覺的時候你都幹什麼了?”
  
  佟夜輝躲開她的目光還是不回答她,繼續一勺一勺的餵她喝水。
  
  憾生靠在床頭,看著他,問他:“吃飯了嗎?睡覺了嗎?”
  
  佟夜輝還是不回答她,餵進去半杯水後,他把杯子收到床頭櫃上對她說:“先喝這些,醫生說要慢慢來,一次不能給你喝多了。”
  
  憾生望著他避開她的目光,虛弱的說:“我現在身體不好了,以後得是你照顧我了,你要好好吃飯睡覺,咱們都沒有親人了,就我跟你兩個人,你倒下了,還讓我指望誰去?”
  
  佟夜輝放好水杯轉身望著憾生,握著她的手捏了捏道:“你放心吧,我好著吶。”憾生靜靜的望著他。佟夜輝伸手摸摸她的頭髮,湊近她輕聲的道:“我先給你擦把臉好嗎?”
  
  憾生無奈的垂下眼睛,佟夜輝拿著個臉盆走了出去。
  
  給憾生洗了臉,佟夜輝又拿回來一份白米粥,餵憾生吃了半碗,這時日頭已經漸漸昇高,日光透過窗戶投進來半室的陽光,明亮的光線下,佟夜輝臉上的長期沒有睡眠的灰白臉色越發明顯。
  
  憾生吃完東西,對佟夜輝說:“你上來睡一會吧。”
  
  憾生的病房是個單間,但這醫院有年頭了,裡面裝修簡單老舊,只有幾張老舊的木椅,能讓人躺平了的地方還只有憾生的病床。
  
  佟夜輝放飯盆的動作稍稍停頓了一下說:“好。”他先把病床搖回去放平,自己也走到床邊和衣側躺了下去,虛虛佔著一點位置,不敢碰到憾生,憾生慢慢挪動著往裡面動了動,扭過頭看他,直白的邀請的眼神,佟夜輝側著臉眼睛和她相對,同樣靜默的,默默的相對,然後他終於靠了過去貼上憾生的身體,緩慢的,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臂穿過憾生的胸口,手掌插到她腋下,他輕輕收攏手臂,把臉埋進憾生的脖頸處,輕歎出聲:“憾生,我累。”
  
  憾生轉頭望著屋頂,長長的歎息,某種心境上她妥協了,拿不出來說的原因,太過疲憊了,也是要死了都放不下的這個人。
  
  佟夜輝睡的沉沉穩穩,一呼一吸之間的氣息悠長平穩,這應該是這一年多來他第一次睡的這麼安穩,他所有的疼痛,缺失,不安全感終於在憾生這裡得到了圓滿。
  
  上午醫生來查房,佟夜輝抱著憾生睡的毫無動靜,憾生坦蕩的躺在那裡沒有一點尷尬要掩飾的意思。
  
  一個帶著眼鏡,斯文的中年女醫生走進來,她身後還還跟著兩個穿白衣的醫生,女醫生站在床頭望著憾生微笑,笑容和善:“怎麼樣?感覺好些了嗎?”她的聲音低緩,恰到好處,不高的音量。
  
  憾生對她點點頭,女醫生好像沒有看見床上還有一個男人一樣,她走過來,掀開憾生身上的被子親自給她換藥,她低著頭對她低言細語的說:“以後可要注意了,好好保養身體,你還有一側輸卵管是完好的,以後還是可以有孩子的。”
  
  憾生沒有吭聲,佟夜輝一只手臂圍在她的胸口也是毫無動靜,她多少還是有點尷尬的。
  
  女醫生換好藥,又幫憾生把被子蓋好,直起身對她說:“好好養著,傷口恢復的不錯。”
  
  憾生輕聲的對她說:“謝謝。”
  
  女醫生笑笑,看了一眼埋在憾生脖子裡睡的安穩的佟夜輝一眼,又給了憾生一個微笑,轉身走了出去,兩個跟著她進來的醫生也緊跟在她後面出去了,憾生好奇的看著他們消失在門外,那兩個跟進來的男醫生看著年紀也不必女醫生小,但是那女醫生似乎是絕對的權威。
  
  憾生住院七天基本都是昏昏沉沉的睡過去的,她的身體不受她控制的幾乎總是要睡覺,像是要把她這些年透支的心力都要補回來一樣。直到她出院身體還算恢復的不錯,刀口癒合的好,人的精神也透出了一股活力。
  
  憾生出了院回家休養,時間進入十月,天氣已經轉涼,但海島上的陽光依然充沛而明媚,院子裡的花草有的已經出現了黃葉,秋天真正的到來了。
  
  正午院子裡灑滿溫暖的日光,廚房裡陣陣鍋碗瓢盆的磕碰聲,廚房門口憾生坐在一張輪椅上,腿上搭著一條毛巾被,屁股在她身邊追著一片落葉玩。
  
  自從佟夜輝把憾生接回家後,兩人住在一個屋簷下,但他似乎一刻都不能把憾生放在他的眼界外,他從醫院裡弄回來一副輪椅,他做飯就把憾生放在廚房門口,他一個轉頭就能看見她,他做衛生就把憾生放在院子裡,他出出進進的一抬頭也能看見她,憾生也由著他,既沒有什麼喜悅的心情,也沒有不耐煩,她只是縱容著他。
  
  曾經的憾生從來都不敢想象佟夜輝會有這樣對待她的一天,但是經歷過太多,心已經被磨礪的麻木了,悸動,喜悅的心情已經永遠感受不到了,他們錯過了心悸激情燃燒的時間和時機。
  
  佟夜輝做飯的水平有所提高,吃飯的時候耐心的把排骨上的碎肉剔下來放到憾生碗裡,他做的極其自然,憾生知道現在的他是疼著她,愛著她的,她知道他這個人只要是上心了什麼都能做到極致,就如當初他徹底的摒棄她也好,現在全心全意的愛著她也好,他總是個狠的下心的人,愛也好,恨也好表現的絕對而專一。
  
  吃了午飯日頭正好,憾生對佟夜輝說:“我們出去走走吧。”佟夜輝是樂意之至,他對葉權曾經那麼接近憾生很是介意,曾經無數次看見葉權和憾生一起親密的帶著屁股散步,他妒忌的抓心撓肺的,終於有機會做同樣的事情,葉權曾經和憾生一起做過的事情,他能代替葉權的位置,把葉權在憾生心裡的記憶的模糊掉他是最願意的了。他是個成熟而心機深沉的男人,他的愛情也是帶著極強的偏執的佔有欲。
  
  佟夜輝抱著憾生上樓,給憾生換好他給她新添置的秋裝,推著憾生,特意帶著屁股出門了。
  
  秋日的日光是溫暖的,旅遊的高峰期到了,街上游客眾多,熙熙攘攘的人群熱鬧著,煙火氣息濃厚,屁股經過長期的鍛鍊已經可以堅持自己走完散步的全程,它現在也沒以前那麼懶了,跟在憾生他們的身邊跑前跑後終於有了歡騰的狗樣。
  
  憾生看屁股跑的歡快,在街邊買了零食逗它,一路心情極好,佟夜輝在後面看著她心情前所未有的踏實,平靜以及歡愉。
  
  佟夜輝把憾生帶碼頭上,一天中陽光正好的時候,藍天碧海,遠處是上下翻飛的海鳥,身後是熱鬧的人群,憾生微微顫顫的要從輪椅上站起來,佟夜輝上前扶住她,把她帶到身前讓她靠著自己站好,他們的雙手在憾生的胸前交握。
  
  他們迎著海風,憾生穿著一件印著大朵暗紅色花朵的風衣,莊重艷麗的色彩,在海風中,下擺被吹出巨大的擺幅,和她身後依靠著的英俊的佟夜輝行成一道奪目的光彩,多少年對生活的放棄,她從來都用簡單的色彩裝扮自己,多少年後佟夜輝終於親手為她裝扮上了明亮的顏色。
  
  這一刻憾生內心平和,不看過去,她的內心安寧,她終於和這個男人握手,她想:如果生命可以從來,如果有她還可以再選擇一次,她不敢保證自己還會去想握他的手,但是這一刻,她還是想緊握他的手。
  
  憾生握著佟夜輝的雙手漸漸用力,佟夜輝也收緊雙手回握著她,他想這世界上存在著心意相通的這回事的,至少這一刻他是能感覺的到憾生傳遞的感情的,那一生,身體裡只為他流淌的無比珍貴的感情。他心裡充斥著巨大的慶幸和圓滿的同時也有只有他一個人承受的隱憂,這一刻他並不喜悅,他的憾生,他終於回頭找回來的憾生身體已經損傷的徹底了。一種冥冥中,我們通常叫做命運的東西,籠罩著他,壓抑著他。
  
  島上寂靜的歲月,不問世事的兩人,隔絕著喧囂躲在小院裡,不去追問過去,不去討伐一方曾經對另一方的傷害,只守著眼前,寧靜的美好的守候在一起。
  
  夜晚,天黑了沒多久佟夜輝早早把憾生安放到床上,他們作息很規律早睡早起,憾生再也不用屁股給她暖床了,佟夜輝抱著她,她既能感覺溫暖也能睡的安穩。
  
  溫暖的被子裡,佟夜輝一遍一遍的撫摸憾生,丈量著她身上的每一處骨骼,憾生轉身面對他,晶亮眼睛在黑暗中閃著光芒:“想要嗎?”她如是問。
  
  佟夜輝望著她,片刻後兩人的嘴唇自然的湊在了一起,他們的手伸進對方的睡衣裡,互相撫慰著對方,佟夜輝的呼吸漸漸粗重,憾生把手伸到他的腿間,“不行,憾生。”他啞著嗓子艱難的出聲。
  
  憾生微微仰頭親吻上他的嘴唇,激情憤張的情動在他們之間流轉,佟夜輝想推開憾生的手幾次努力後,推不開,終於放棄,他們面對著面,擁抱著互相親吻著,啃咬著,四肢糾纏不敢有大的動作,輕緩的摩擦,互相把手伸到對方的睡褲裡,撫慰著對方的器官,棉被在曖昧的起伏,佟夜輝汗出如漿,憾生臉色潮紅,他們望進對方的眼裡,喘著粗重的氣息,那麼的情動,那麼的激情,全世界只有對方才能給予,很久後,佟夜輝爆發出一聲高潮的吼聲,憾生也在同時輕吟出聲,兩人都是大汗淋漓的癱軟下去。
  
  房間裡回蕩著彼此粗重的喘息,兩人臉對著臉,鼻息相連那麼的親密,憾生從棉被裡抽出手,伸手到床頭櫃上扯出幾張面紙一邊擦掉手上的液體,一邊說:“這樣不是挺好?”
  
  佟夜輝手臂搭在眼睛上,喘息著笑出聲,憾生還是這個直白的人,就連性事她都從來不做作,她從來都是坦白的,她不會隱藏,她所表現出來的都是真實的,他以前厭惡她總是不合時宜的直白,而現在他愛這樣的她。
  
  清晨兩人從睡夢中醒來,窗外的枝頭有著鳥鳴聲傳進來,日光透過窗簾投射進溫暖的光線,懷裡的憾生身體和他契合的依靠在一起,溫暖的體溫,充實的心境,佟夜輝貪戀這樣的溫情寧靜的歲月。
  
  似乎所有美好的東西都不能長久的停留,很多東西它的美好就在於它短暫,這段在島上生活的極短的寧靜歲月在後來佟夜輝的生命中成了他最溫暖的記憶。
  
  憾生隨著佟夜輝醒來身體的動作也醒了過來,她像每日清晨一樣轉身迷迷糊糊的看了身邊的男人一眼,自然的說了一句:“你醒了。”
  
  這一回很久都沒有傳來佟夜輝的回應,她疑惑的轉過頭,發現佟夜輝看著她的眼神,清醒而專注,佟夜輝說:“憾生,我們回B城吧。”
  
  憾生靜默的看著他,很久的時間,然後她說:“好。”沒有問為什麼。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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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6 00:47:27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七章
   
    佟夜輝說走就走,當時說完就下地開始收拾行李,其實也沒有什麼好收拾的,憾生和他的幾件隨身衣物,還有憾生母親的遺像,總共只裝了一口皮箱,佟夜輝穿著睡衣樓上樓下的收拾,憾生坐在床上默默的看著。
  
  後來佟夜輝在樓下做了麵條端上來喂憾生吃早飯,憾生坐在床上安靜的一口一口的吃著,對他忽然要離開的理由不說也不問,一晚面條餵完佟夜輝拿了紙巾給憾生擦了擦嘴角,忍不住在她唇角輕輕印下一個吻:“乖。”他說。憾生也只是看著他淡淡的笑著。
  
  最後出門的時候關窗閉戶,院門是由憾生要求佟夜輝自己親手關上的,寂靜的小院裡一景一物靜靜的留在原地,在這裡她收獲了葉權溫暖的笑容以及他給予的她生命中最珍貴的溫情,廣玉蘭的枝葉在秋風中“沙沙”作響,那個身穿白衣的大男孩站在院子裡,回頭對她微笑,他的笑容像日光一樣乾淨,溫暖。憾生緩緩合攏木門,輕輕的“哢噠”一聲合門聲,憾生把她心裡的葉權永遠的鎖在了裡面,她對葉權的印象終生停留在那裡,永遠的乾淨,溫和,美好。
  
  四個多小時的飛行,佟夜輝在傍晚的時候把憾生帶回了B城,這個當年他把她親手驅逐出去的城市,如今他又把她親手接了回來,前後兩種心境,到如今他才知道能把憾生擁在懷裡他才是過的最踏實,有專車到機場接他們回來,一路進到市區,外面車流滾動,城市繁華喧囂,憾生靠在佟夜輝的懷裡始終閉著眼睛。
  
  車子開進別墅區停穩,佟夜輝搖搖懷裡的憾生:“憾生,我們到家了。”
  
  憾生睜眼向外望去,一排連著的三層小樓,每家門前圍著白色的柵欄,裡面一小塊草坪,很乾淨高檔的環境。
  
  身後的佟夜輝又重復了一句:“我們回家了。”
  
  憾生轉頭去看他,晶亮的眼睛裡流動著平和的光彩,“家”是一個多麼溫暖的字眼,多少年前她是多麼的依戀這個男人,多少年後,夜輝終於心甘情願的跟她說了一聲:“回家。”憾生淡淡的感慨,只是望著佟夜輝清淺的笑著。
  
  佟夜輝下車,把憾生從後車位裡抱出來,屁股跟著憾生自己跳下車,胖狗被關在籠子裡自己在行李艙裡待了四個小時,有點不適應環境,跟著佟夜輝的腳步走的歪歪扭扭的。
  
  佟夜輝抱著憾生用腳磕開柵欄上的院門,憾生不放心的從佟夜輝的肩頭勾出腦袋看跟在後面的屁股,冷不丁身後忽然響起一聲很大的開門聲,然後一個男聲傳來:“哥你回來了?呦!這誰啊?”前面一聲很鄭重的語氣,後面一句明顯就輕浮了。
  
  憾生扭過頭,隔著一道柵欄,一個很漂亮的男人,白皙精致的五官,瞇著眼睛,目光投注在她的臉上,隔著一道柵欄,雙手插在上衣口袋裡,冷淡防備的姿勢,下午的光景了,他還穿著睡衣,純白的絲綢睡衣,卡通的棉布脫鞋,不太和諧的搭配,但很適合他的形象,總之是個非常漂亮的男人。
  
  憾生靠在佟夜輝的懷裡,微笑的迎視著他,佟夜輝匆匆的走過:“是你嫂子。”他在身後留下這句話,顧北的眉頭鎖緊。
  
  走上大門前的台階,佟夜輝抬腳在大門上輕踹了兩腳,朝著屋內喊:“金露,快來開門。”
  
  憾生微笑的看著大門,聽著屋內一陣急促的踢踢踏踏的腳步聲一直延續到門邊,大門被豁然拉開,一個瘦高的的女孩,長長的頭髮,立體的五官,凹凸有致的身材,一個視覺直觀上的美女。
  
  金露大著嗓門喊:“佟夜輝,你回來了。啊!這誰啊?”金露的驚訝明顯比顧北表現的更直接,嗓門更大。憾生默默的看著一個個出現在佟夜輝身邊的男女,微笑著,始終閉口不言。
  
  佟夜輝明顯有一瞬間的不耐煩,他抱著憾生擠開金露往裡面走,皺著眉:“趕緊讓開,是你嫂子,去外面把行李拿進來。”金露留在門框那裡,張大了嘴巴,呆滯的看著屁股搖搖擺擺的走了進去。
  
  佟夜輝匆忙的把憾生安置在客廳的沙發上,蹲在她跟前上前安慰的在她嘴唇上吻了一下:“我等會再跟你解釋。你冷不冷?”B城比廈門的氣溫低了幾度,憾生的手是冷的。
  
  憾生搖搖頭:“不冷,我渴了,給我弄點水喝吧。”
  
  佟夜輝去廚房給憾生倒水,客廳裡只剩下憾生,憾生彎腰把還暈乎著的屁股抱起來,屁股老實的趴在她腿上,還抬頭看了她一眼,小眼神很委屈,憾生的看著它輕輕的笑,摸著它的後背給它順毛,屁股的喉嚨裡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響,滿意了。
  
  只一會的功夫,大門處傳來一聲巨響,金露提著行李走進來,她走到憾生的側前方隔著茶几,“砰”的一聲把行李跺在地上,發出很大一聲聲響,憾生抬頭向她望去,金露側著身子用眼角瞄她,兩眼過後,繞過茶几,和憾生隔開老遠的距離繞著走進了廚房,不一會廚房裡傳來悉悉索索的說話聲,佟夜輝刻意壓低的聲調,女孩也不敢高揚低低的說話聲,含含混混的聽不清楚,憾生嘴角牽出一個笑容靠近沙發裡,疲倦感襲來,讓她昏昏欲睡。
  
  “你是誰?”
  
  憾生知道有人走到她跟前,知道來人盤腿坐在她面前的地面上看了一會才開口的,她睜開眼睛,顧北還是那身裝扮,一手撐著下巴,歪著頭看著她研究的眼神,他幼稚的裝扮,不羈的神態讓憾生想起了葉權,她笑著回答他:“我是莫憾生。”顧北的身體忽然前傾,他的腦袋幾乎湊到憾生的眼皮底下,對著憾生的臉左看看,又看看,憾生笑笑的沒動,由著他看,然後顧北又坐回去,冷漠的來了一句:“你不是死了嗎?”
  
  憾生搖搖頭說的很平和:“我沒死。”

  憾生好奇的問他:“你是怎麼進來?”
  
  顧北指指憾生側後方的牆壁:“這房子是連著的,那裡開了一扇門。”
  
  憾生順著他的手勢看了看牆壁上的白色木門,轉頭問他:“那你叫什麼名字?”
  
  “顧北。”
  
  “嗯,它叫屁股。”憾生指指膝蓋上胖狗,顧北瞇著眼睛看憾生,發現憾生眼神單純,沒有捉弄他的意思,忽然的他就喜歡上了她,他忽然的從地上一躍而起,一把扯過憾生腿上的屁股,擰著它的兩條腿擠著問往憾生身邊一坐:“我說,你怎麼死了又活了?跟我說說怎麼回事?”
  
  憾生沒料想他有如此忽然的動作,還沒來得及出聲阻止,屁股已經嚎叫著朝他咬了下去,顧北還算機靈,屁股下口的一瞬間,他把它往旁邊甩了出去,屁股一口咬偏咬在了顧北的衣領上,憾生趕緊伸手去拽屁股,屁股憤恨的瞪著小眼就是不鬆口,顧北擰著它後背的皮往下拉:“嘿!你這胖狗敢咬我,一會我把你拔了你的皮燉一鍋。”顧北威脅屁股,屁股更是撕咬著就是不鬆口,喉嚨裡憤怒的呼嚕著,小眼恨恨的瞪著顧北。
  
  正在鬧的不可開交的時候,佟夜輝匆匆從廚房走出來,看見這架勢,上前捏著屁股的下頜骨,輕言細語的跟它說:“屁股乖,鬆口。”
  
  不知怎麼回事,憾生都治不住的屁股,佟夜輝一說就乖乖的鬆口了,它鬆了口,一扭身竄回憾生的腿上,支著後跟還朝顧北狂叫了兩聲,自此顧北算是正經跟屁股這結仇了。
  
  佟夜輝踢了一腳顧北的小腿,把他踢到一邊去問:“你怎麼惹著它了。”
  
  不等顧北說話憾生趕緊圓場,她對著顧北道:“不好意思啊,它可能不太適應坐飛機,身體不舒服,所以有點狂躁。”
  
  顧北扯出茶几上的紙巾擦著衣領上的狗口水,不在意的揮揮手說:“嗨,沒事,你的狗我還能真計較啊。”
  
  憾生看著他抿嘴笑了笑,也就沒再說什麼。佟夜輝把裝著溫水的杯子遞到她嘴邊:“你不用理他,來喝水吧。”
  
  憾生從他手裡接過水杯,自己拿著喝了兩口,佟夜輝又轉身從行李箱裡翻出幾個藥瓶子,分門別類的分好藥丸,用手湊到憾生嘴邊盯著她一點一點的全咽下去,看的顧北和站在一邊的金露一愣一愣的。
  
  伺候了喊聲吃完藥,佟夜輝也沒跟他們打招呼就上樓了,看著佟夜輝走了,顧北又湊了過來:“嫂子,我剛才問你的話,你還沒說吶。”
  
  憾生不是不想回答他的問題,只是其中詳細的情況她自己也沒聽佟夜輝具體說過,她扯開話題問顧北:“我剛才聽見你管夜輝叫哥?他這個人其實難得有什麼朋友的。”
  
  顧北似乎有點尷尬,他“呵呵”的笑了兩聲道:“其實我和他是合伙人。”
  
  “哦?”憾生看顧北的裝扮尤其是在傍晚了還穿著睡衣的樣子,實在是不像是做正經生意的人,她疑惑的哦了一聲。
  
  “他是B城最大的娛樂城的老板,佟夜輝是半個股東,他們就是這種合伙人的關係。”一直站在旁邊不吭聲的金露忽然憋著氣來了一句。
  
  憾生和顧北同時抬眼向她看過去:“是啊,我是娛樂城的老板,你是我下面混成二流的小姐。”顧北氣的甩了她一句,金露氣哼哼的瞪一眼,扭身坐進憾生側首的沙發裡。
  
  憾生被他們忽然暴露的關係弄得有點楞,但也沒說什麼,低頭摸著屁股的後背,安靜的坐在那裡。
  
  氣氛沉悶了一下,金露在一邊看著憾生忽然直愣愣的問:“你就是憾生?”
  
  憾生好脾氣的抬起頭朝她微笑道:“是的。”
  
  金露忽然就把頭轉到一邊,望著窗外悠悠的歎息出聲,年輕的面孔,直白的表情什麼都表現的清清楚楚。
  
  佟夜輝拿著一條毯子從樓上下來,把毛毯蓋子憾生的腿上,抱走屁股對她說:“你先坐會,我先把狗餵了再帶你上去休息。”憾生點頭應他。
  
  屁股的胃口不好,佟夜輝給它熱了點牛奶,弄了一個盤子放在廚房門口蹲在那裡看著它沒精打采的在那一點點的舔。
  
  這時顧北又湊到憾生身邊套近乎:“嫂子你是哪人?”
  
  憾生回望著他:“我就是B城的人啊?”
  
  顧北驚訝:“真的?那我怎麼從來沒見過你?你這些年在國外?還是在外地?”
  
  憾生微微呆愣,片刻的停頓後她還是說:“我前些年一直在監獄裡。”從很久前到現在憾生都沒有學會說謊,她從頭至尾都是一個直白的人。

  顧北臉上的笑容僵硬在那裡,佟夜輝的後背也在瞬間僵直,片刻後他站起來走到憾生跟前彎腰對她說:“上去休息一會吧,你睡一會我好做晚飯,行嗎?”
  
  憾生點點頭說:“好。”佟夜輝彎腰抱起她,把嘴唇埋進她的衣領裡無聲的歎息一聲,憾生伸手整個手臂環繞上他的肩膀似要傳遞給他一些情緒,兩人擁抱著起身往樓上走去,顧北看著他們忽然反應過來朝著憾生說:“嫂子,不,不好意思啊,其實其實,我也蹲過監獄,不信你問我哥,真的沒啥的,啊?”顧北撓著後腦勺說的有點混亂,憾生從佟夜輝的後背探出腦袋朝他溫和的笑。
  
  佟夜輝的臥室簡潔,乾淨,線條簡單的家具,寬大的床鋪,淺灰色的床套鋪疊的不見一絲褶皺,憾生被安頓到床上,身下有點硬,沒有她在廈門島上的床舒服,佟夜輝抱歉的跟她說:“你先將就一下,等晚上我在弄的舒服一點。”
  
  “好。”憾生朝他點點頭。
  
  憾生靠著床頭仰頭看著佟夜輝,平和寬容的神色,等著他說話,佟夜輝在床邊蹲下,拉過她的手說:“憾生,你不要介意,金露是我一年前在夜總會認識的,當時我以為你死了,難受的不想活了,但又不能真去死,就是活著,再沒意思也要完成它,那種感覺,你能了解嗎?”佟夜輝望著憾生,迫切的目光,憾生什麼也沒說,只是伸出右手的食指輕輕的劃在他的眉宇之間,幫他抹平了中間的那道皺紋。
  
  佟夜輝忽然就覺得輕鬆了很多,他繼續說道:“你沒發現金露說話有些像你原來的樣子嗎?我把她留在身邊就是想留個念想,聽著她大著嗓門的叫我,我有時候會覺得是你在叫我,我當時就只有你的這一點念想了。
  
  佟夜輝拉著憾生的手貼在臉上忽然覺得委屈的要命,憾生輕輕歎息一聲:“你和她有關係嗎?”
  
  “我沒碰過她,她只是留在這裡做一些家務,憾生我再也沒有騙你的心情了,我對你已經沒有什麼是不能坦白的了,你明白嗎?”
  
  憾生點點頭她相信佟夜輝,他和她走到這一步,他確實是不需要在這種事情上隱瞞她了,她對佟夜輝說:“把她送走吧,那孩子喜歡你,留著我看著麻煩,她自己也難受。”
  
  “謝謝你,憾生。”佟夜輝把臉埋進憾生的手裡,憾生撫摸上他的頭髮也無奈的歎息出聲。
  
  兩人結束談話,憾生安心是睡了一覺,直到佟夜輝又上來帶她下去吃晚飯,晚飯是金露幫著佟夜輝做的,憾生經過長途的旅行,胃口不好吃的不多,顧北也留下來用了晚飯,席間一直默不吭聲,看著佟夜輝自然的伺候著憾生吃飯的態度,對憾生充滿了無比的好奇,金露基本沒吃,咬著筷子看著親密的兩人,心裡酸出水來。
  
  吃過晚飯,顧北回自己家收拾著上班去了,佟夜輝安頓好憾生,出來送金露走,他們在做飯的時候已經說好了,金露也沒有反對。
  
  金露帶著簡單的行李,出了佟夜輝的家門,佟夜輝開車送她,車廂裡一度的靜默,金露看著窗外不說話,她的心情不好,上了大街,佟夜輝問她:“你有去處嗎?”
  
  “沒有。”金露賭氣的說。
  
  佟夜輝扭頭看了她一眼說:“那行,我先送你去賓館住幾天。”
  
  金露扭頭看著窗外,眼淚終於掉了下來,她在幼年的時候家境坎坷,父親早逝,母親多病,後來為了供養爭氣的弟弟她還做了小姐,在娛樂城裡經歷夠了冰冷的交易,直到遇見佟夜輝,佟夜輝和她接觸過的所有男人都不一樣,她知道他不欠她什麼,她其實從來都沒有喜歡過什麼人,還屬於少女的情懷不知不覺的就牽掛到了這個人的身上,她覺得無限的委屈。
  
  佟夜輝默不吭聲的開著車,路過一家燈火輝煌的酒樓,他把車子拐了進去,在停車場把車停好,他扭頭吩咐金露:“你跟我下車,我有東西給你看。”
  
  金露跟著佟夜輝抽泣著下了車,她委委屈屈的走到佟夜輝身邊,淚眼迷離,像個孩子一樣用手臂一左一右的橫抹著眼睛,可眼淚卻是越抹越多。
  
  佟夜輝在車頭前點上一顆煙,耐心的等著金露哭夠了,然後他指著前方的酒樓問金露:“看見了嗎?”
  
  金露迷糊著眼睛望著正前方裝修的雕樑畫棟,古色古香的一家川菜館,臨街的地界,來往人流量大,上下兩層樓的結構,裡面過了吃飯的高峰期,依然燈火通明,食客滿堂。
  
  金露抽噎著,不感興趣的回了一句:“看見了。”
  
  佟夜輝把她還在抹著眼淚的胳膊扯下來,捏著她的下巴把她的臉抬起來正對著前方道:“看好了,明天起這裡就是你的了,兩個月前我就讓人買下了這裡,本來想著等我忙完這段時間就給你辦過戶,這會正好我回來,明天我就讓人來給你辦過戶的手續,聽明白了嗎?”
  
  金露不哭了,轉過身來愣愣的看著佟夜輝,佟夜輝把手裡的煙頭扔在地上用腳踩滅,然後雙手握著金露的肩膀,低頭盯著她的眼睛道:“你聽好了,好好的去過你的日子,別回頭,別留戀我,我除了錢什麼都給不了你,我對你好是因為你有些像以前的憾生,我以前以為她死了,把你留在身邊就是留一個能想著她的東西,我從頭到尾都希望你能過好好的日子,因為憾生我沒給過她好日子過,我對你好是在補償她,也是在補償我自己,但是你的日子跟我沒有半點關係,我只想看著你過好了就夠了,你明白嗎?”
  
  金露被佟夜輝的一番話說的傻愣愣的,半晌後她又開始抽泣,眼淚汪汪的特別委屈的就喊:“我哪像她啊?”
  
  佟夜輝無奈的放開她的雙臂,轉身無力的丟下一句:“你說話像她。”
  
  兩人又從新回到車上,佟夜輝開車送金露去賓館,車上金露慢慢停止了抽噎,到了賓館門口,佟夜輝熄了火也不看她,望著前方說:“下去吧,自己去開個房,先住幾天,房子我讓人幫你找,明天過了戶你就去飯店看著,那裡有個經理會幫你。”最後他的聲音充滿了疲憊的說:“你懂事一點,憾生現在生病了,我要照顧她,你好好的過你的日子。”
  
  金露很久都沒有說話,良久後,這姑娘忽然狠狠的抹了一把眼睛轉頭看著佟夜輝說:“我以後叫你哥吧,我不叫你佟夜輝了,從小到大除了我媽你對我最好,我聽你的話,好好過日子,以後找個好對象談戀愛,結婚一定把日子過好,你是個好人。謝謝你,哥!”
  
  佟夜輝扭頭看她,牽起嘴角無力的笑了笑,懶懶的說:“那就好,你去吧,以後有事辦不了,來找我。”
  
  金露打開車門,剛准備跨出去,忽然又把腳縮了回來,她扭身看著佟夜輝無比鄭重的說:“哥,我以後還能去你家不?我保證不搗亂,嫂子不是病了嗎?你忙不過來的時候我可以給你搭把手。”
  
  佟夜輝稍稍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憾生半輩子為我受盡了委屈,你要真把我當哥,就要護著她。”
  
  金露利索的點頭:“哥,我不管你以前幹過什麼,你對我來說永遠是個好人。”這姑娘說的斬釘截鐵,說完這回乾脆利落的推開車門,拿了行李真走了。
  
  佟夜輝看著她漸行漸遠的背影良久後低落的輕笑出聲:對你們我都是個好人,卻獨獨負了她。
  
  佟夜輝回去的時候憾生已經睡下了,他摸黑把自己收拾乾淨,上床,小心翼翼的把憾生帶進懷裡。
  
  “回來了?”黑暗中,憾生的聲音清醒。
  
  “回來了。”佟夜輝輕聲的回。
  
  憾生沒問結果,靠進身後的懷裡,終於安心的閉上眼睛,佟夜輝低沉的聲音在黑暗中傳出:“憾生,我們明天去醫院做個檢查好嗎?”
  
  片刻的沉默後,憾生輕輕的回了一聲:“好。”她不問原因,靜靜的等待著男人的安排。
  
  佟夜輝在被子裡忽然摟緊憾生的身體,力量大的似要把她鑲嵌進自己的身體裡一樣,憾生皺著眉默默的承受著,還是閉口不言,也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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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6 00:47:40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八章

  醫院是一個無論什麼時候都難以讓人覺得溫暖的地方,初秋的季節,下午的時光,日光透過走廊的窗戶斜斜的投射進來,半室的陰影,半室的陽光。
  
  這裡是全國最權威的醫院,很多患了重病的中國人都把這裡當成了最後的希望,走廊裡冷冷清清,來來往往的走過幾個人,家屬攙扶著病人,行動的緩慢,臉上除了痛苦就是愁苦,這是一個少有歡樂的地方。
  
  憾生坐著輪椅,在走廊的盡頭,日光隔著玻璃投射到她的身上一點點的溫暖,從早上開始她已經在這家醫院裡待了有一天的時間了,佟夜輝正在裡面的一間房間裡和醫生談話,她靜靜的等在這裡,低頭擺弄著風衣上的一顆鈕扣,無意識的行為,恬靜的神色,不知在想著什麼。
  
  佟夜輝走過來的腳步很輕,他在離著憾生有一點的距離就停下腳步,遠遠的看著她,隔著距離空白著心情。憾生就坐在那裡,安靜而溫婉的姿態,她變的成熟了,她幾乎和過去的憾生是兩個人,是他讓她扭曲著血肉模糊的成長起來的,曾經的那個混混沌沌的,眼神空白,的身體強壯的憾生出現在佟夜輝的記憶裡讓他淚濕巾衫。
  
  溫婉,寧靜的憾生安靜的坐在那裡,這時的佟夜輝有一種念頭,如果憾生是個普通的女人,他寧願與她相隔於世事,只要她活在這個世界上,他願意在今後某個時日裡與她相遇,然後平靜的和她說一聲“好久不見。”最後在餘生裡默默的懷念她,也好過面對如今這樣一個慘烈的結局,可是憾生不是個普通的女人,她坦白,執著,誠實,她堅韌如蒲草絕不放棄,絕不妥協,也絕不忘記,她從沒有對他放手過,只是太痛苦了,所以她對自己放手了,她從小到現在都是一個特別的人,只是他佟夜輝是個勢利,愚昧的人從來沒有發現過。
  
  可能是心情太過沉重了反而壓抑成了一片空白,佟夜輝走向憾生在她身後的休息椅上緩慢的坐了下去,手裡的幾張紙,被他虛虛的捏在手裡,多麼的厭惡和害怕上面的內容卻又不得不把它握在手上,那是憾生的檢查結果,已經確診的通知單,憾生是宮頸癌I期,和他在廈門請來的當地的最權威的那個婦產科女醫生的結論是一樣的,憾生的背影單薄,從衣領裡低下去的脖子細瘦的可憐,佟夜輝心裡空落落的疼痛。
  
  “回去吧。”憾生的聲音平靜而輕微,佟夜輝仰頭靠在牆上,身體凝固成一個僵硬固體,空曠的眼神,眼角滑下兩行淚水沒入髮梢,其實憾生是早就預感到了的,佟夜輝忽然的明白了。
  
  醫院安靜的走廊上腳步聲格外的響亮空曠,每一步都如同重鼓敲擊,空蕩蕩的在胸腔裡震動,麻木而鈍痛,憾生抬頭朝佟夜輝微笑:“我餓的狠了。”
  
  她是餓的狠了,一直忙到現在他們連午飯都沒吃,佟夜輝沉悶的“嗯。”了一聲,憾生復又轉過頭去,微笑始終掛在她的臉上,佟夜輝不知道她為什麼還能笑得這麼燦爛,或許你的心裡是充滿著快感的嗎?憾生?你至始至終這麼的愛憎分明,你的感情如此的激烈豐沛而我為什麼從來都沒有發現?
  
  空曠的別墅裡,客廳燈火通明,憾生抱著胖狗看電視,電視裡迸發出熱鬧的人聲,沖不散這一室的冷清,憾生盯著電視看的模模糊糊,佟夜輝在廚房,背對著客廳,燈光在他身前投下一個陰影。
  
  晚飯佟夜輝做的簡單,煲了一個湯,炒了一個青菜,他把憾生推到餐桌前,自己又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她跟前,屁股依然和在島上的待遇一樣,一盆拌飯,埋頭在桌邊吃著,佟夜輝把憾生的飯碗拿到自己手裡從湯裡挑出雞肉拌在飯裡,憾生看他有要餵自己的意思說:“夜輝,我可以自己吃的。”
  
  佟夜輝不看她,搖了一勺飯執著的遞到憾生嘴邊,憾生沒有張口,默默的看著他,佟夜輝的手凝固那裡,固執的等待著,憾生無聲的歎息一聲,妥協的張開嘴。
  
  他們始終沉默著,憾生神色平靜,佟夜輝卻不知和什麼較著勁,緊抿著嘴唇,憾生望著他的目光越是沒有波瀾,他的神色就越是哀傷。
  
  彆彆扭扭的一頓飯終於結束在佟夜“砰”的一聲把手裡的碗跺在桌子上的巨響中,佟夜輝甩手上了樓,屁股從飯盆裡抬起臉迷茫的追隨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口,憾生盯著眼前的半碗米飯,良久後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
  
  佟夜輝坐在黑暗裡,絕對的伸手不見的五指的黑暗,他關上門,關上窗,拉上窗簾,把自己鎖在書房裡。絕對黯沉寂靜的空間,他把自己封閉逃避到這裡。
  
  理智告訴佟夜輝他不能把憾生扔在那裡,這個時候憾生需要他的照顧,但是他被巨大的悲哀,不甘,委屈以及不可言說的復雜的情緒控制的,他接受不了憾生在未來的某一天會離開他的事實,而且離開他的方式還是以真正死亡而告終,而且這一回他要親眼的見證,一直要陪著她走到最後,無可挽回那麼的決絕,而且這一切還都是憾生的刻意為之,她是故意放縱著讓自己的身體走到這一步的,而且她還能這麼平靜的面對,對他絲毫沒有留戀。憾生未來的死亡,讓他的心臟淌血淌淚,絕望而恐懼,憾生對他的不留戀又讓他周身遍體通寒,巨大的被遺棄感,悲傷而無處述說,因為他愛的人已經再不心疼他了。
  
  佟夜輝凝固著身體在黑暗中長久都沒有動,不知道經過了幾番的反復心思,昏昏沉沉的找不到出口,夜深的時候他終於起身,無論多難多絕望,只要還在呼吸生活就還在繼續,外面的人雖然不心疼他了,但是他心疼她。
  
  佟夜輝打開書房的門,走廊裡亮著兩盞壁燈,昏昏暗暗的光線下,憾生就在書房門口,她坐在輪椅上,仰頭朝著他微笑著:“夜輝。”她溫柔的叫他。
  
  佟夜輝隔著距離靜默的望著憾生,寧靜而安詳的憾生,用那麼安詳的面容她對自己做著那麼殘酷的事情,那麼殘忍,那麼決絕。
  
  那麼一瞬間佟夜輝忽然明白這是命運和憾生對他的懲罰,沒有什麼是白來的,這世界是有因果的,憾生是個至情至性的女子,他傷她,害她,在那時候他就為自己種下了今日的果,她若是個普通的女人她會報復他,會遺忘他,會與他相忘於江湖,因為那樣任何一條路都是放過自己好走的道路,但是她是憾生,她忍著,傷著,絕不放棄,絕不妥協,絕不遺忘,那些傷害在她身上留下一道道的痕跡,她對他不放棄的愛情經年累月終於把自己熬成了病。
  
  佟夜輝走到憾生跟前蹲下身:“憾生,你怎麼這麼傻?”他撫摸上她的臉頰,大拇指輕輕的拂過她的眼角,虛弱而惆悵的語氣,太過劇烈的心疼最後疼無可疼反而只能無奈的平靜下來。
  
  憾生把佟夜輝的手拉下來,握在自己的手裡輕聲的問他:“夜輝,你怎麼了?”
  
  佟夜輝虛弱的笑笑沒有回答她,問道:“你是怎麼上來的?”
  
  “我可以自己走路了啊,就是犯傻的把輪椅也拖上來了,其實樓上有凳子的我拖上來才反應過來。”憾生呵呵的笑著說,很輕鬆的語調。
  
  “傷口還沒完全長好,以後不能再這樣了。”佟夜輝輕柔的說完這句話,把臉埋進憾生的腹部,嘴唇隔著衣服貼上她的刀口的位置,長久的不願意動。
  
  “知道了。”憾生摸著他的頭髮,輕輕的回他。
  
  佟夜輝覺得疲憊,貼著憾生的體溫不願意動,憾生縱容著他,靜默的撫慰著他,她知道他的疼痛,他所有的情緒她都知道。
  
  很久後佟夜輝靠在憾生的腹部,語調低沉而緩慢的問她:“憾生,你恨我嗎?”
  
  沒有過多久,憾生就輕輕的回他:“恨得。”
  
  佟夜輝僵硬了身體,憾生接著說:“夜輝,你只要記住我愛你就可以了,我還會陪你很久,你不要害怕。”
  
  佟夜輝的手臂伸到憾生的背後環繞著她,用力的把她擁抱進懷裡,他知道憾生愛他,所以寬容他,她恨他也是自己的情緒,她寬容他所以不會表達給他,她豁達,她包容,她是如此的愛他,他輕輕的對憾生說:“憾生,對不起,讓你受苦了。”如果說以前他是一直在後悔的話,那麼這一刻他終於真正的懺悔了。他終於稍稍的明白了憾生多年以來所受的是什麼樣的煎熬。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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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6 00:47:53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九章

    轉過天來憾生就住進了醫院,佟夜輝沒有跟她說她得了什麼病,她也不問,她自己住著一個單人病房,來往的醫生護士都對她及其和善沒有人在她面前說起她的病情。
  
  憾生開始放射治療,很快所有副作用的症狀就開始在她的身上出現,早上刷牙的時候,口腔裡流出來的血水和著牙膏沫在潔白的洗手盆裡觸目驚心,佟夜輝在她身後沉默的打開水龍頭,水流濺起一點點血花,旋轉著走了一切痕跡,他們默默的看著,憾生大把脫落的頭髮,也被佟夜輝小心的收撿起來,憾生總是知道,但也從來不說什麼。憾生做放療的時候,佟夜輝站在外面的走廊上,他經常是身體一動不動的保持著筆挺的站姿,看著自己的手指,很專注。
  
  慢慢的憾生的飲食成了問題,她基本沒有了食慾,燉的爛熟的食物勉強咽下去,大多數又會被吐出來,佟夜輝一天之中要餵她無數次,憾生是個最配合的病人,從來不鬧情緒,無論多難受從來沒有抱怨過一聲,就是吐了無數次,佟夜輝只要把東西遞到她嘴邊,她就會張嘴吃下去,這是一個漫長的熬人的過程,激烈的大喜大悲留給人們的往往是心靈上深刻的痕跡,而這種慢慢長長的磨難,往往會被消耗掉的是人們最豐沛的感情。這是一個漫長的而且不太有希望的努力和守望。
  
  整個秋天憾生在迅速的虛弱下去,佟夜輝整天整天的守著她,哪裡也不去,入冬的時候憾生已經整天覺得疲憊,原來還能到院子裡走走,現在都已經沒有那個精力了,她老是在睡覺,他們的交談的時間漸漸在減少,佟夜輝時常看著憾生昏睡,專注的眼睛不移一下開經常一看就是一夜。
  
  快到聖誕節的時候,病房裡忽然來了一個訪客,憾生在住院期間曾經有兩個人來拜訪過,顧北來過一次,金露來過一次,但他們都只是拜訪了一次就再也不來了,這個病房裡容不下第三個人,他們也不需要問候和你的同情,無論你是真誠的還是參雜著假意的,你的出現只會打擾到他們,兩個都不是很感性的人,在這裡感受到了同樣的氣氛,所以他們一次過後就再也沒有來過了。
  
  這次來的人是杜誠,佟夜輝三四個月都不過問公司裡的事情,他一個人頂了所有的事情,裡裡外外的他一個人辛苦都還是小事,但是一個集團企業長時間不見領導人露面,各方面的猜測流言滿天飛,尤其是公司的內部高層已經出現了彈壓不了的局面了,而他無數次的聯繫佟夜輝,佟夜輝卻對此完全不在意,最後乾脆電話都長期處於關機的狀態了,杜誠著急上火的找到醫院來推門而入的時候是帶著怒氣的,他的那些怒氣甚至掩蓋住了再次面對憾生的尷尬或者是不舒服的心理。
  
  杜誠推門而入的時候,憾生正在嘔吐,憾生是吃著東西時忽然一口噴出來的,坐在她對面的佟夜輝被濺了半身,杜誠進門的時候佟夜輝正彎腰從床下拿出面盆,憾生半個身體支出床頭,對著面盆,已經沒有力氣嘔吐,粘稠的液體從她嘴裡流出,隨著消化系統的痙攣,身體一陣陣的抽動,佟夜輝橫摟著她的腰身,注視著她的目光不著急,不驚慌,幽幽暗暗的瞳孔裡如飛燕掠過潭水時留下的一道陰影。
  
  杜誠僵立在那裡,等憾生的身體停止抽搐以後,佟夜輝抬眼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扶起憾生,讓她靠回床頭用准備好的熱毛巾給她擦拭嘴角,剛剛吐完的憾生,極度的虛弱,虛睜著眼睛,微微的喘息,頭上的毛線帽子歪到一邊,露出她幾乎已經沒有了頭髮的頭頂,杜誠忽然一個轉身,快步的走了出去。
  
  佟夜輝把憾生的帽子扶正,對她說:“沒關係的。”憾生朝他虛弱的笑了笑,憾生已經很瘦了,只是在夜晚柔和的燈光下,看起來沒有白天那麼脫像。
  
  憾生看著佟夜輝的臉,輕微的對他說:“你別難受,一會的我舒服一點了,你再餵我。”
  
  佟夜輝卻對她搖搖頭:“不吃了。”
  
  憾生也不說什麼什麼只是笑著看著他,她拿過一邊的毛巾,讓佟夜輝俯身過去,她一點點的把剛才噴濺到他身上的污物擦乾淨,她對佟夜輝說:“去吧,他應該還在外面的。”
  
  佟夜輝勾著身體,看著憾生一點點的給他清理悶悶的“嗯”了一聲:“你要見他嗎?”他問。
  
  憾生把毛巾放回一邊的桌子上,身體徹底放松的靠回床頭,她微微笑著,眼睛看向屋頂道:“沒必要了。”
  
  “好。”佟夜輝應了她,仔細把被角給她掖好起身走了出去。
  
  門外,杜誠背對著走廊,對著敞開的窗戶手裡點著一顆煙,佟夜輝從房間裡出來,他轉過身,沉默的看了他一會,忽然扔掉手裡的煙頭對他說:“抱歉,夜輝,我沒想到是這麼糟糕的情況。”
  
  佟夜輝牽起嘴角笑了笑,不知道怎麼回答他。他找了一張休息椅坐下,望著對面的杜誠道:“所有的事情,你都看著處理吧,你能解決就解決,不能解決就那樣吧,我沒那個心力了,你懂的。”
  
  杜誠確實是懂的,他和佟夜輝本來就是同一類人,他們善於用最短的時間經營出一條直線,但是佟夜輝的人生裡偏偏遇見了憾生,他雖然努力的修正但還是在最後不可抑制的脫軌了。
  
  杜誠在佟夜輝的身邊坐下,遞給他一支煙,兩人點上,長久的一陣沉默,後來杜誠說:“那時候聽你在廈門跟我說憾生還活著,我心裡還輕鬆過一陣,想著你們最後能在一起多好的事情。誰知卻走到這一步。”
  
  “是癌症嗎?”杜誠問出的聲音帶著僥倖的試探。
  
  “嗯。”佟夜輝沉悶的應他,杜誠手上一抖,長長的煙灰散落了一地。
  
  很久後杜誠忽然就嗤笑了一聲:“命運這個東西,真是弄人。”他轉頭看向佟夜輝,佟夜輝消瘦了不少,修長的身體支撐在衣服裡,明顯有些飄蕩,目下一層濃重的陰影,只是目光依然幽暗清明,內裡透出一股力量。
  
  杜誠問他:“夜輝,累嗎?”
  
  佟夜輝按熄手裡的煙頭,用雙手覆蓋著臉頰搓揉一番道:“我倒覺得這樣也好,如果躺在裡面的是我,真正難熬卻又要是憾生。”
  
  杜誠無語片刻,默默的轉過頭,這樣的兩個人,他平生唯一所見,而且他還參與其中,到最後,他連說出一句惆悵惋惜的話在他們的面前都是矯情的,他什麼也說不出來緩慢的站起身。
  
  “要走了嗎?”佟夜輝抬頭問他。
  
  杜誠走到憾生的病房門口,低頭站立一會,最終還是轉過身來對佟夜輝說:“我不進去了,我想憾生也不需要我的道歉,我欠她的就讓我一輩子欠著吧。”
  
  佟夜輝望著他,然後說:“其實憾生不會記恨你的。”
  
  杜誠虛弱的笑笑:“其實跟她沒關係的。”
  
  杜誠轉身走了,他很高大,背影依然筆挺,卻有一種消沉之意,佟夜輝一直目送著他消失在走廊裡的陰影了,杜誠終其一生都沒有對憾生說出:“對不起。”這三個字,他留給憾生的永遠是一個背對著的影像,帶著他對她一生的愧疚。
  
  佟夜輝回房的時候,憾生已經又睡了過去,他把自己收拾乾淨了上床把她摟進懷裡,收伸進她睡衣裡摸著她乾澀的皮膚,一寸一寸的丈量著她的身體,憾生翻了個身,面對著他在他後背安慰的輕輕拍拍他,佟夜輝把嘴唇貼近她的耳朵低語:“你不能丟下我。”憾生輕微的歎息。
  
  這樣的場景,他們每天晚上都要重複著做一次,憾生從來留給佟夜輝的都是一聲歎息。

  聖誕節很快就到了,憾生的放療做過了幾天,這幾天她在恢復,精神好了很多,佟夜輝提前幾天就說要在這天帶她出去走走,她很高興。
  
  吃過午飯她就開始收拾,她把佟夜輝給她買的衣服通通從衣櫃裡拽出來,攤到床上,換來換去的折騰一番,最後決定穿一件大紅色的大衣,最鮮艷的色彩,傍晚之前,她還給自己化了妝,粉紅晶亮的唇膏遮蓋了沒有血色的唇色,桃紅色的腮紅讓她看起來很健康,她給自己帶上一頂白色的毛線帽子,整個把腦袋罩在裡面,她把自己裝扮的最女人,柔和的光線下,她看起來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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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4-25 2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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